汽车已经开到了菩提树大街。这时埃米尔敲了三下玻璃窗。汽车停住了。
埃米尔问:“司机先生,我们是不是马上就要到了?”
“是的,”司机说。
“对不起,我要给您添麻烦了,”埃米尔说,“我得先到皇帝大街去一趟。到约斯蒂咖啡馆去。因为我给姥姥带的花还在那儿呢,箱子也在那儿。劳驾您了,可以吗?”
“什么叫劳驾呀?只是已经给我的钱不够了,你还有钱吗?”
“司机先生,我有钱。我一定要把花拿回来。”
“那好吧,”司机说。说完他就开起汽车,往左拐弯,穿过勃兰登堡门,沿着绿树成荫的动物园,朝诺伦多夫广场开去。
埃米尔觉得,现在总算是太平无事了,那位司机看上去心眼好多了,也和气多了。但是为了小心起见,他还是把手伸进胸前口袋里摸了摸。钱还在。
然后他们又朝莫茨大街开去,直开到大街的那一头,才向右一拐,在约斯蒂咖啡馆前面停了下来。
埃米尔下了车,走向柜台,请女服务员递给他箱子和花。他拿到东西,向服务员道谢以后,又上了汽车,说:“好了,司机先生,这回到姥姥家去吧!”
他们掉转车头,往回开了很长一段路,越过施普雷河,穿过两旁全是灰色房屋的十分古老的大街。埃米尔真想把这个地方再仔细看看。但是就象中了魔一样,箱子老是要倒下去。它刚站住几分钟,风又吹得包花的白纸沙沙响,纸也给吹破了。埃米尔只得小心地看好,别让花给吹跑了。
这时司机一刹车,汽车就停了下来。舒曼大街十五号到了。
“喂,我们到了,”埃米尔说着就下了车。
“我还要给您钱吗?”
“不用啦。反倒要找给你三十芬尼呢。”
“绝对不要!”埃米尔大声说。“您拿去买几支雪茄烟抽吧!”
“好孩子,我嚼烟,不吸雪茄,”司机说完就开车走了。
这时埃米尔上了四楼,在海姆家的门上按按电铃。门里边大声嚷嚷起来。
紧接着门就开了。姥姥站在那儿,一把抓住了埃米尔,亲完了他的左脸蛋儿,又拍拍他的右脸蛋儿,拽着头发就把他拉进家里去了,嘴里还大声说着:“哎呀呀,你这个坏小子!哎呀呀,你这个坏小子!”
“听说你干了件漂亮的事,”玛尔塔姨妈高兴地说,并和他握了握手。
波尼戴着她妈妈的围裙,用胳膊肘冲着埃米尔,尖着嗓子说,“当心!我的手是湿的。我正在洗碗呢。我们这些可怜的女人啊!”
这时,他们全都走到房间里去了。大家让埃米尔坐在沙发上。姥姥和玛尔塔姨妈仔细地看着他,好象他是提香画的一幅非常珍贵的画似的。
“你拿到钱了吗?”波尼问。
“当然啦!”埃米尔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三张钞票,把一百二十马克给了姥姥,并说:“姥姥,这是给你的钱。妈妈向你问好。你可别生气啊,头几个月她一个钱也没给你寄,是因为生意不太好。所以这次就比平常多给你点钱。”
“谢谢你,我的好孩子,”老太太回答说,同时又还给他二十马克,说:“这是姥姥给你的!因为你这个小侦探真能干。”
“不,我不要。我兜里还有妈妈给我的二十马克呢。”
“埃米尔,要听姥姥的话。快,把它装起来!”
“不,我不要这钱。”
“你这人!”波尼大声说。“我可用不着让人家对我说两遍!”
“不,我不想要。”
“要么是你收下钱,要么是把我气得生了关节炎,”姥姥说。
“快,把钱拿去吧!”玛尔塔姨妈说着就把钱塞进他的口袋里。
“好吧,随你们便吧,”埃米尔心里不大痛快地说。“谢谢姥姥。”
“我还得谢谢你呢,我还得谢谢你呢,”姥姥一边回答,一边用手抚摸着埃米尔的头发。
然后埃米尔把那束花递给了姥姥。
波尼拿过来一只花瓶。可是等人们把花打开一看,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简直成了干菜啦!”波尼说。
“从昨天下午起,这些花就没得到水,”埃米尔伤心地解释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昨天我和妈妈从施塔姆家买来的时候,花还很新鲜呢。”
“我相信,我相信,”姥姥说完就把蔫了的花放进了水里。
“也许这花还会直起来的,”玛尔塔姨妈安慰地说。
“现在让我们吃午饭吧。姨夫晚上才回家呢。波尼,摆桌子!”
“是!”小姑娘说,“埃米尔,你猜吃什么?”
“猜不出来。”
“你最爱吃什么?”
“火腿通心面。”
“对啦。这回你可知道吃什么了吧!”
本来埃米尔头一天就吃过火腿通心面了。但是,人们爱吃的东西天天吃都吃不厌,这是第一;第二,埃米尔觉得,自从在新城妈妈身边吃最后一顿午饭到现在,好象至少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似的。于是他就把通心面大口大口地干掉了,就象是在狠狠地揍格龙德——米勒——基斯令一样。
饭后,埃米尔和波尼到街上去了一会儿,因为埃米尔想试试波尼镀镍的小自行车。姥姥躺在沙发上。玛尔塔姨妈在炉子上烤苹果饼。她的苹果饼全家人都喜欢吃。
埃米尔在舒曼大街上骑着车。波尼跟在他后边跑,使劲地抓住车座子,她认为一定得这样,要不然表哥就该摔倒了。过了一会儿埃米尔只好下来了;波尼就骑上去,在他面前一会儿转个圆圈,一会儿骑个“3 ”字,一会儿又骑个“8 ”字。
这时,一个提着皮包的警察朝他们走来,他问:“小孩,海姆家是住在十五号里吗?”
“是啊,”波尼说,“就是我们家。请等一会儿,少校先生。”她把自行车锁到地下室里去。
“出什么坏事了?”埃米尔问。他还老是想着那个该死的那施克。
“正相反。你是小学生埃米尔,蒂施拜因吗?”
“是的。”
“好啊,你可以好好地庆祝一番了!”
“谁过生日啊?”波尼刚回来就问。
警长什么也没讲,就径直上了楼。玛尔塔姨妈领他进了屋。姥姥醒了,她坐起来,感到很好奇。埃米尔和波尼站在一旁,心里很紧张。
“事情是这样的,”警长说,同时打开了公文包。“小学生埃米尔·蒂施拜因今天早上抓住的那个小偷,就是四周以来一直在追捕中的那个从汉诺威窜来抢劫银行的盗窃犯。这个强盗偷了一大笔钱,我们技术鉴定科证实了他有罪。他也认罪了。大部份钱已经找回来了,他把这些钱缝在了衣服里子上。全是一千马克一张的票子。”
“哎呀,真没听说过!”波尼说。
警长继续说:“十四天前银行出了一笔酬谢金,谁捉住了这个家伙就可以得到这笔钱。因为你,”他转身对埃米尔说,“捉到了这个人,所以你就该得到这笔钱。警察局长先生向你问好。他认为用这种方式奖励你的才能,他非常高兴。”埃米尔鞠了一个躬。
警长从他的皮包里拿出一叠钞票,一边数一边往桌上放。
玛尔塔姨妈仔细地看着,等他数完以后,姨妈小声地说:“一千马克!”
“哎呀!”波尼大声说。“真不得了。”
姥姥写了一张收据。警长就走了。在他走之前,玛尔塔姨妈从姨夫的柜子里给他拿了一大杯樱桃酒。
埃米尔坐到姥姥身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太太用胳膊搂着埃米尔,摆着头说:“真不敢相信呀,真不敢相信。”
波尼爬到一把椅子上,两手打着拍子,好象屋里有一个乐队似的,嘴里还一边唱着:“现在我们,现在我们请其他男孩子一起来喝咖啡!”
“是的,”埃米尔说,“是要请的。但是,首先……其实现在……不知你们有什么看法……我妈妈就可以上柏林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