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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儿砸在屋顶的茅草上,哗哗直响山那边隐隐传来隆隆雷声,我写了封家信,看看小闹钟,已是半夜12点了,我打了个哈欠,准备上床 睡。就在这时嘭嘭嘭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我独自住在名叫橡胶坪的箐沟里,替曼广弄寨子看守100多亩橡胶园,四周都是原始森林,寨子在山外,离这儿有10里远深更半夜,又下着这么大的雨,谁会到我这儿来呢谁呀我大声问,没人回答嘭嘭嘭,的敲门声还在响,我耳朵贴在门缝谛听,透过雨声,听到了沉重的喘息声我想,也许是过路的地质队员或淘金的山民,雨夜行走时摔伤了,看见灯光,摸到我这儿来求救的我提着马灯,拉开门闩夹着雨雾的风迎面扑来,湿漉漉,凉冰冰的,冻得我鼻子发痒张嘴就想打喷嚏阿我刚张大嘴,还没来得及把喷嚏打出来,便吓得魂飞魄散,已窜到鼻孔的喷嚏被吓得缩了回去在马灯的照耀下,我看见门口站着一头象.

准确地说,是站着一头和我差不多高的约两岁龄的小象.我是个知青,从小生活在上海,两年前下放到西双版纳来插队落户,小时候曾随父母到上海动物园看过大象,觉得长鼻子大耳朵挺好玩儿挺可爱的,可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野生象,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冒上来,顺着脊梁往上蹿脑子像被冰冻了一样,思维停滞,全身发麻,两腿抖得像在弹琵琶,着粗气完了,我想,小象后面必定跟着母象,我早听说过野生大象的厉害,长鼻子一卷,就可以把人拦腰提起,狠狠一蹄子就可把人踩扁,我算是活到头儿了.

等了好几分钟,也不见母象跟进来,木门被风刮得乒乓响雨丝飘进来,我呆若木鸡地站在门边,身上被淋得透湿,冷得直打哆嗦,等脑子清醒了些,便大起胆子从门洞探出头去看,闪电把漆黑的夜照得如同白昼,院子里只有几株芭蕉两棵樱桃一副石碓,不见有什么母象,我的脑子这才转了个弯儿,心想,或许是一头与象群走散的小象,在雨夜迷了路,稀里糊涂跑到我这里来了,饥寒 迫的动物找地方躲雨,这是很平常的事.

就在半个月前,老天下了一夜 暴雨,早晨我开门一看,一对马鹿挤在我的小厨房里,正津津有味地舔食我堆在灶台上的锅盐,铁锅被掀翻脸盆被踩扁,把我的厨房弄得一塌糊涂,看见我,它们飞也似的逃走了。我关上门举起马灯,仔细打量这个不速之客,哦,它是一头罕见的小白象,除半截鼻子银灰色外,身体的其余部分均为白色,它全身被雨水打得湿,四只象蹄沾满泥巴,右耳朵撕裂了一条两寸长的口子,正滴着血,看见我走近,它眼睛里闪出一种惊慌,挣扎着想站起来,可它已疲力竭了,还没站直,四膝一软咕咚,又倒卧在地,它的身体颤抖得厉害,我摸摸它的额头,有点儿烫手看来,这是一头在风雨中误入迷途失散离群的小象,孤独无援,雷霆,暴雨和漆黑的夜把它吓坏了,挨饿受冻,感冒发烧万般无奈才跑到亮灯的草房来寻求帮助的。

我烧起一炉炭火,屋里暖和了许多,又熬了一锅糖粥,连同几片退烧药,喂进它嘴里,还用半瓶红汞将它受伤的耳朵止住血。它的鼻子是银灰色的,我就叫它,银灰鼻。下半夜,银灰鼻身上烤干了,烧也退了,卧在我的身边沉沉睡去,我守着炭炉,担心还有别的大象会闯进来,一夜 没敢合眼黎明时分,雨停了,山上传来茶花鸡的报晓声,一抹曙光映红了窗户,小白象银灰鼻还没醒,我暗暗寻思,要不要趁它在睡梦中,用一根铁链子将它的腿给绑住,一头活的小象,卖给动物园,能得到一笔可观的收入,我蹑手蹑脚取下挂在泥墙上的铁链子,刚要去绑它的腿,突然山箐里传来大象高亢嘹亮的吼叫声,银灰鼻耳朵挺灵,立刻就醒了噌,地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蹿到门口,举起鼻子就,嘭嘭嘭,地敲门还兴奋地,呦呜呦呜的叫。

山箐里那可怕的象吼声迅速往草房移近。大象是一种报复心很强的动物,假如我强行将银灰鼻羁押在我的草房子里,它们一定会破门而入,荡平我的家,我不仅得不到银灰鼻,连自己的小命也难保,我无可奈何地扔掉铁链子,拔开门闩银灰鼻跨出门去,撒开腿急急忙忙向山箐奔跑不一会儿,绿树掩映的山箐里,传来母象和小象欢天喜地的吼叫声,虽然有树叶遮挡,我什么也看不见,但不难猜测,忧心如焚的母象见到失散的银灰鼻,一定激动得喜泪直流,用长鼻子紧紧将银灰鼻搂进怀里,亲吻抚爱,用象的语言诉说着思念之情银灰鼻则依偎在母象 暖的怀抱里,叙述离群后的惊险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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