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豆你好!收到你的邮件,很高兴。可能近期内我会去你所在的城市讲课,欢迎你去听我的讲座。祝学习进步!
彭懿
瞪着这封邮件,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接着,幸福得几乎要昏倒。
这是第一次哦,第一次接到一个大作的亲笔信耶!(彭懿大叔亲手敲的字,也算是亲笔了吧?)
我在QQ上逢人就说这事。
这个QQ是木木找他的朋友送我的,时间不长,我的好友名单上面,已经排了一大串了。
想不到,QQ上也有不止一个人知道彭懿的。但他们只是看过彭懿写的小说,却很少有人看过安房直子童话。
或许,正像小阿姨所说的,安房直子是个安静的作家。
“就是那种……”小阿姨歪着脑袋想着合适的词汇,“……那种把故事写出来了,但是,不在意有多少读者去看的那种作家喽!”
QQ上的好友,当然都为我高兴喽。
不过,也有反应比较怪异的。
有个网友酸溜溜地说,作家的回信真是惜墨如金呢!
另一个人就更酸了,居然说,作家写出的字都是要卖钱的,像这种不卖钱的字,能简洁一点就简洁了!
我怀疑她们都是在嫉妒我。
不过,心里还是有点小小的不开心,于是打电话给小阿姨。
小阿姨在电话里大惊小怪地连连惊叹:“真的吗?彭懿真的给你回信了?”
听到小阿姨这样惊奇的声音,我的虚荣心很满足!天真的小阿姨并没问我是如何找到彭懿的,她只是说:
“彭懿肯定每天都会收到很多邮件,所以,能给你回复已经是很不容易了,他一定是个很尊重读者的人。”
听了小阿姨的话,我的心彻底地释然了。
我问小阿姨最近在做什么,小阿姨先是要我替她保密,然后小声告诉我,她在学习写童话喔!
哇咧!
我当场在电话里大叫起来。
“小阿姨,你要加油啊!”我对着话筒大叫大嚷,把老爸都招来了,他跑过来看我是不是在和人电话吵架。
小阿姨叮嘱我要保密,我连连点头说,好的好的!
可是,放下电话后,我就把小阿姨的叮嘱忘在脑后,竟然迫不及待地把这条惊人消息通报给了老妈。
老妈一听,眼睛都亮了。
“或许,写作能帮助这丫头从困境中走出来呢。”我妈像个电视评论员似的。
一贯不乐观的老爸,摇了摇头说,写作这玩意是太难成功了。
“我也不指望她能成功,只不过,是她生活里的一个寄托罢了。”老妈不满地盯着老爸说。
“对了,你们在小阿姨面前不要提起,她让我保密的!”我突然想起来小阿姨刚才对我说的话了。
老爸笑了起来,他说猪豆要是进了国家安全局,那国家安全肯定没指望了。
星期六,我又跑到画廊里去了,只有汪汪一个人在那里。
奇怪,小阿姨跑到哪里去了?
汪汪说,玉姐打电话来说,今天不来了。
我觉得小阿姨最近有一些变化呢,比如……像这种不来画廊的事情,以前,小阿姨是不会的。
汪汪的情绪似乎不高,不过他今天又穿上了那套很正规的浅灰色西装。
他说在等一个重要的客户。
“什么客户?买画的吗?”我问道。
汪汪说,是啊。
却是一脸沮丧的表情。
“那不好吗?干吗这么不开心?”我狐疑地问他。
汪汪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很勉强地一笑,令我感觉更加蹊跷。这时,画廊的电话响起,汪汪慌不迭地去接这个电话。
好象是那个所谓“重要客户”的来电,要汪汪告诉他画廊的确切位置。
汪汪放下电话,就跑到画廊门口去接人去了。我无聊地翻着桌子上的美术杂志,这些都是汪汪看的。
汪汪领进来的,是一个身着黑色长裙、留着褐色长卷发的女人,她看起来很漂亮,而且气质高贵。只是表情冷漠,给人一种很明显的距离感。
我有点吃惊地看着这个女人,她对我的存在视而不见。
汪汪用职业化的语言,向她介绍着这间画廊。女人在画廊里逡巡着,她最终停留在一幅画面前,久久地凝视着它。
是签有格桑大名的那幅画:《海》。
“这个是非卖品。”汪汪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轻声告诉她。
女人转过头,我看到她脸上那对精致的眉毛一挑,轻轻地“哦”了一声。
那个女人像皇后一样,视察完了画廊里所有的一切,然后才缓缓地在沙发上坐下来,汪汪殷勤地用纸杯给她倒了一杯茶,然后自己也坐在另一个沙发上。
我故意低头乱翻着一本杂志,耳朵却竖着听着他们谈话。
才听了个开头,我的心就“砰砰”跳得好厉害——
汪汪和她谈的事情,竟然是把画廊卖掉!
我从杂志上抬起头,无比震惊地看着汪汪。
他看都没看我一眼,也一扫刚才我所见到的一脸衰样,从他陪着那女人一进来的那一刻起,汪汪就戴上了一幅职业化的面具,显得从容而淡定。
女人用很雕琢的嗓音和语调说,价格都好谈,只是那幅《海》,一定要让给她。
我恨不得冲过去对她说:“去死!”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画廊的,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小阿姨的家门口了,揿门铃时才发觉,自己的手里还握着那本杂志。
是漪冉来开的门,我没精打采地对着她“哼”了一声。
漪冉仍然是那幅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
我径直走进房子里,小阿姨坐在桌前,面前是一摊盲文学习用具。听到我的脚步声,小阿姨应声抬头:“猪豆。”
我坐下来,劈头就问小阿姨:“画廊真的要卖掉?”
小阿姨平静地点点头。
“哇,小阿姨,你怎么可以这样!”我跳起来。
不是因为要卖画廊的消息,而是小阿姨居然可以这么平静。
漪冉这时才走进来,她因为脚不方便,走得有点慢。我有点羞愧刚才不管她,自己就大踏步朝里边走。
“是谁的主意?”我哼了哼鼻子。
如果是汪汪出的坏主意,我一定要痛扁他!
漪冉看看我,又看看小阿姨。
小阿姨只是简单地告诉我说:“猪豆,画廊每个月都亏损得很厉害,我不想再支持下去了。”
我着急地说:“可是……”然而,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小阿姨和漪冉要继续上课,我只好靠在沙发上,翻着那本从画廊带来的杂志。
翻开彩色封二,是一张油画,画面上,是个身着冬衣的女孩娇弱而又倔强的剪影,她站在码头上,向远处眺望着。
扉页的诗歌似乎是专门用来衬这幅油画的,题目叫《一个人的码头》——
看不见了/终于/娇小玲珑的身躯/从哪里来又回到哪里去/
看不见了/终于/淡淡的阴郁 浅浅的笑靥/
看不见了/终于/你忘了带走的牵挂/把我绑在一个人的码头/随风飘摇着像是/哪个姑娘遗落的黄丝带
小阿姨的画廊,就叫做“愚人码头”哦!
画面上的女孩,渐渐地在我的视线里模糊起来……于是在这样一个燥热秋天的物后,我闭上眼睛,一头滑入了梦乡。
(鸣谢:诗歌《看不见的码头》来自翠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