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一过,就是期末考试。
“你的成绩总是中不溜,为什么不下气力考好点?”我妈对着成绩册作势教训我,她终于开始为我的成绩而担心。
我安慰着妈,说,“没关系啦!你是知道的,遇到重大考试我就会全力以赴,成绩一定出人意料。”
不是吹,的确如此!
平时最不耐烦这种考试了,课本边边角角的注释都会考到,简直就是考机器白痴!
我妈大概是到了操心的更年期了,她又开始担心我的眼睛。
“你的视力又加深了吧?”
是!隐形眼镜还是几年前配的,反正看远处的人和物都是雾里看花。
好在,看书还没多大障碍。
我妈打电话安排我的寒假生活,她要我去合肥的姑姑家住一段时间。
喔,要我去合肥呀!
“干吗呀?”我显得有点不情不愿。
姑姑家的女孩端端,比我大半岁,和我同年级,小时候在一起玩得还好,但现在我心里总是有些排斥她。
端端是那种只会跟着时尚走的无脑女孩。和她在一起,我反倒经常被她无端地嘲笑,我会感到不舒服。
“你跟端端一起出去玩玩哦。老是呆在家里看书看书,总有一天把眼睛看瞎掉!”我妈唠唠叨叨地数落我。
我埋怨我妈是否我后母,否则为何如此恶毒地咒我?
我妈假装生气,说不管我。
她忙着收拾东西,我问她去哪里,她说下午轮到她去看管瘫痪的外婆。
“我去看外婆好了。”我心疼妈妈。
我妈不领情,白我一眼,说姨妈和舅舅们反对我去看管外婆,因为我不够勤快,饭和菜都做得不可口。
然后她不耐烦地问我到底去不去合肥?
“那,去就去啦!”
我跟自己挣扎了一番,终于答应了妈妈。
端端的头发烫了,而且染成了浅浅的栗红色。
“像不像方便面?”
她用手抓着几缕头发,神情颇为夸张地问我。
我扑哧一笑,因为像极了!
端端放下头发,又说了个馒头和面条打架的故事。说馒头输了,气得要死,央求了包子等一干人来找面条算帐,迎面碰到了方便面,于是跑上去就痛殴方便面,完了还哼哼地说:哼,别以为你烫了头发,我就认不出你了!
说完,她傻傻地张开大嘴嬉笑着,脸色有说不出的娇嫩和红润,连嘴唇红嘟嘟的。
我也笑——这笑话有点童话意味。
“没心没肺的傻丫头!”姑姑笑着对牢端端开骂。
笑完了,又吃饱了,我不禁打了个哈欠,像未老先衰的小老太太。
“走!我带你去溜冰。”端端跑过来拉我。
我心下里有十二分的不情愿。
“溜冰?我不会。”如我这般行动蠢笨的人,在坚硬的冰上,极可能把屁股摔成两个瓣。
我宁愿整日窝在沙发上呆头呆脑地看影碟。
《夏日麽麽茶》《爱情梦幻号》《同居 蜜友》《我的野蛮女友》……端端的碟片架上,堆满了还溢到桌上。
可恶的是,我妈为了保护我的眼睛,竟不许我带上小说。
端端在背后推我,像推动力火车:“不会就看呗!我还可以教你。走吧走吧,在家呆着有什么劲哪!”
我一直被她推到溜冰场。
到了那里,端端撇开我,独自一个人在冰面上滑行。
陽光下,她的栗红色头发闪烁得像一团 小火苗。
我抱着端端的羽绒袄,坐在长条椅上,无聊地看着她像一只彩色蝴蝶在冰面上飞快地滑翔着。
溜冰的人并不多,身着鲜艳色彩毛衣和黑色紧身裤的端端,显得十分惹眼。
很快,我就看到她像吸铁石粘铁钉一样,陆续粘上了男孩子。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豁!全是那种蛊惑仔男孩,牛仔裤上剪了破洞和须须,头发染成黄色,神情佻达。
我想起金剀和韩东。
没法比。
他们和他们,似乎完全是两样人类,就如同我和端端,像是生活在两个世界里一样。
我回头,犹犹豫豫地张望着溜冰场边上的电话亭,刚才我就注意到了它。心海里有一组数字,像死鱼一样,慢慢地、执拗地浮现在水面上。
我有点发昏,恍惚地拎着端端的棉袄,慢慢地走向电话亭。
“打电话?市内还是长途?”看电话的大妈硬声硬气地问我。
我差点被她吓跑了勇气。
“是……手机。”我低声说。
大妈严厉地看看我,用嘴努努红色的话机:“打吧!”
我拿起话筒,缓缓地拨着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当拨到倒数第二个数字的时候,我几乎就放弃了。
但还是咬着牙坚持拨了最后那个数字——9!
“嘟——”话机通了。
响了两声,没人接听——很好。
我立刻挂了机。
后面等着打电话的人立刻趋向前来……
我像做贼一样,转身就跑,迎面撞到一个人身上。
“端端!”
我的表姐手里拎着溜冰鞋,浑身散发着热气,笑嘻嘻地看着我。
我有点尴尬,把衣服丢给她,率先朝着场外走。端端跟上我,追着问是不是在给男朋友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