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传从前哈里发何鲁纳·拉施德执政期间,有一天夜里,他患失眠症,一直睡不熟,便找艾斯买欧和侯赛因·海礼尔来给他讲故事消遣。
艾斯买欧和侯赛因·海礼尔奉命一起来到哈里发面前,他便吩咐说:“你俩讲故事给我听吧!侯赛因,你先讲好了。”
这诗好象是为她而写的。我怀着畏惧心情走到她面前,一向她致意,当时觉得整个屋子内外都充满了麝香气味。我问候她。她轻言慢语、忧心忡忡地回问我。我对她说:“小姐,我是个异乡老人,口干舌燥,渴得要命,你肯给我一杯水喝吗?安拉会报酬你呢。”
过了几天,我又经过那个女郎的门前,看见一队步兵和骑兵。我信步进去一打听,才知道他们是祖睦勒图的人马,是奉命来接女郎的。当时她佯言说:“不,指安拉起誓,我可不见他的面。”其实她为祖睦勒图的屈服大为欢喜,怀着满腔感激安拉的心情,跪下去边感赞边叩头。
过了不久,我第三次和那女郎见面的时候,她已经和祖睦勒图结了婚,成为他的夫人了。
祖睦勒图随口喊出一个女人的名字。随着他的呼唤声,一个乳峰突起、具有闭月羞花之貌的女郎,应声迈着轻盈、敏捷的脚步,迅速来到他面前。他把信递给女郎,对她说:“你回复她吧。”
接着她还把祖睦勒图送给她、价值三万金的名贵礼物拿给我看。
我走到女郎面前。她拿祖睦勒图写的信给我看,只见上面写道:
我离开祖睦勒图和他的新人,拖着沉重的脚步,败兴而返,一直去到托我捎信那个女郎的门前求见她。她允许接见我。我进屋走到她面前。一见面她便问我:“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我的主人:
在信首省略例行的赞颂、祝愿等词语,充分表现出我欠妥的地方。我之所以这样做,因为我知道:我的祈祷是不受应答的,否则你就不离开我了。因为长期以来,我曾不断地祈祷,切望你不离开我,但事实上你已经离开我了。
如果不为痛苦超过我的忍耐范围,那我写这封信的目的,只能是绝望后挽救自身的求援,因为我知道你是不肯给我写回信的。而我最终的目的,只希望在你回家路过我门前时,俾我站在阶前檐下看你一眼,并借此让僵死了的灵魂有起死回生的机缘。除此之外,我所巴望不得的是:能收到你慷慨的尊手亲笔写的一封回信,好把它当作往昔很多静夜里我们幽会时所感受的那种亲密情趣应得的补贴。当时的情景想必你是忘记不了的。
我的主人啊!那时候我不是如饥似渴地狂爱着你吗?如果你不忘旧情而慨然满足我的要求,那我是感激不尽的。一切赞颂应归之于安拉。视你康泰!
尊贵的小姐:
假若我不忍辱负重、事事替你着想,——愿安拉赏你长寿——那非把我所受到的屈辱阐述清楚不可,同时非把你对不起我的地方全盘托出不可。由于你背信弃义,不守约言,甘冒大不韪,公然舍我而另寻新欢的行为,证明你罪大恶极;这不仅是你自作孽,而且遗害我也不浅,对你和我来说都是有害无益的。对你所犯的种种罪恶行为,但求安拉公平处理。祝你康泰!
宴会毕,我赶到密尔白督,待在祖睦勒图的府第门前。一会儿,祖睦勒图骑着高头大马,被仆从簇拥着回家来了。我赶忙走过去,抢先问候他,尽情地祝愿一番,然后把信递给他。他接过去,过目后,明白个中原委,对我说:“老人家,已经有人代替她了。你愿意看一看她的代替者吗?”
她长叹一声,眼泪象玫瑰花上的露珠簌簌地从腮上流了下来,凄然吟道:
我们象花园中一株柳树上的两条枝叶,
彼此吮吸着新鲜、芳香的养分茁壮发育。
可这分枝跟那分枝突然断了联结,
因此你看见这个为那个哀叹、悲切。
她怒目瞪着我说:“看你这个愚蠢样!告诉你吧:他嘴上还没长毛哩,是个标致漂亮得象圆月似的美少年。总而言之,除了对我的傲慢行为之外,他的面貌和品德是白玉无瑕的。”
她写毕把信递给我。我带着信向她告辞。次日,我应邀去穆罕默德·本·苏里曼的官邸赴宴。至则见参加宴会的是巴士拉的皇亲显宦。他们中有个青年最显眼,被主人让坐在首席。他的相貌比在坐的任何人都标致漂亮,在宾客中,俨然是鹤立鸡群,给宴会增光生色不少。我暗中一打听,才知道他原来就是祖睦勒图·本·姆艾谊勒。我心里想:“真的,那个可怜的姑娘的遭遇是有缘故的,她是不可能不钟情于这个漂亮小伙子的。”
女郎把信接过去,匆匆过目之后,明白个中底细,苍白着脸对我说:“老人家,为你前来进行的这桩事情,求安拉宽恕吧!”
听了她的吟诵,我问道:“小姐,到底是什么使你爱上那个人的?”
侯赛因遵命,开始讲道:众穆民的领袖请听:几年前,有一次我去巴士拉,把赞美诗献给穆罕默德·本·苏里曼·腊比欧,博得他的欢欣,留我住下。有一天我作密尔白督之行,取道麦霍里摆。当日天气十分炎热。我走到一幢大建筑物门前去讨水喝,无意间碰到一个窈窕美丽、花枝招展的女郎。她身穿一件石榴花色的衬衫,外罩一袭隋乃尔尼出产的轻质披风,胸前戴着赤金护身符;雪白、细腻的皮肤,在红衬衫的衬托下,闪出耀眼的光芒。我走过去仔细打量:见她的额上伏着一绺漆黑的卷发,有着大眼睛、柳叶眉、高鼻梁、薄嘴唇和珍珠牙。她慢步来回地在檐下走动着,时儿颦眉深思,时儿闪出疲惫的目光,露出心事重重、六神无主的徬徨、迷惘神色。她象踩着情人的心肝走路,脚步轻慢得使人听不见脚镯铃的叮噹声。眼看这样绝无仅有、天下无双的美女,我不禁想到前人的诗句:
她身上的各个部位,
是每一种美丽的标记。
“这只能怪时运在作祟呗。我和他之间的恋爱奇怪着呢。是这样的:新年元旦节日,我约几个女朋友到我家来过年。其中有一个是西兰的使女,是他从俄曼用八万块钱买来的。那个使女跟我的感情很好。一见面她紧紧地搂着我热烈亲嘴,差一点捏坏了我的腰肢。我和她情投意合,悄悄地躲在屋中饮酒作乐,互相偎依、拥抱着,尽情地嬉戏、取乐,正感到乐不可支的时候,想不到他突然闯了进来,一眼看穿我们的秘密。他怒气冲冲,不言不语,转身便走。当时他象马儿一听辔头上的铃声便行动起来似的,终于一去不复返地离开了我。从那时起,整整三年的工夫,我一直向他道歉、求饶,百般讨好、乞怜,可他听而不闻,熟视无睹,始终不理睬我,既不给我写信,也不叫仆人来告诉我什么。就这样我们之间的交往中断了。”
“请原谅我直言不讳:象你这样为爱情而伤身、丧志的情景,我年轻时代曾碰到过。从你憔悴、瘦损的形貌看来,证明你是患狂热的单思病了。你是生长在巴士拉的大家闺秀,干吗不节制感情,爱惜身体呢?”
“莫不是你和他碰过头,互相谈过话,才叫你这样一往情深吗?”
“老人家,你给我走开,我没有心绪谈吃喝问题。”女郎断然拒绝我。
“糟糕、失望得很。”我垂头丧气地说。
“每天我看见太陽从他家屋墙上升起,便觉得太陽就是他。有时候我忽然看见他本人,便骇然震惊,血液和魂魄顿时离开我的身躯,致使我茫然痴呆一两周,我的知觉才慢慢恢复过来呢。”
“有的。那是因为他天赋的标致、善良、潇洒超人一等的缘故。”
“是,我愿意看一看她。”
“指安拉起誓,在我钟爱这个青年之前,我是无比活泼、美丽而慈祥的,巴士拉城中的公子王孙,谁都迷恋我;可是我终于叫这个青年给迷住了。”
“我打算尽力去找到他,好把你和他之间中断了的联系重新弥补起来。”
“我不反对这个。”我同意替他送信。
“小姐,难道人世间还有你所钟情、期待的人不爱你、不理睬你的事情吗?”
“小姐,究竟是谁拆散你们的?”
“小姐,你这是为什么呢?”我追问她没心绪的理由。
“小姐,他是阿拉伯人呢,还是外国人?”
“因为这是他往返必经之路,现在是他打这儿过路的时候了。”
“因为我所钟情的人不爱我,我所期待的人不理睬我的缘故。也因为在失恋的状况下,我正经受着磨难、折腾哩。”
“你问这个干吗?”
“你说此话真该死!他是巴士拉皇族中的一个王子呢。”
“你干吗老在阶前檐下徘徊不定呢?”
“你别难过,这一切都是生前注定了的。否则安拉在哪里呢?他的权能又作何解释呢?”她说着吩咐赏我五百金。
“但有一个条件:你得替我给他捎一封信去,我才告诉你呢。”
“他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呢,还是一个年轻小伙子?”
“他叫祖睦勒图·本·姆艾谊勒,别号是艾补·瑟豁宇。他的府第在密尔白督。”她说罢,边呼唤屋内的人预备笔墨,边卷起袖管,露出银环似的白嫩手腕。于是她执笔蘸墨,从容写道:
“他叫什么名字?”
哈里发何鲁纳·拉施德听了侯赛因·海礼尔讲述的故事,喟然叹道:“要不是祖睦勒图先我把她娶走,那我和她一定会有夫妻之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