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劫柳寨细柳谈兵
却说莲岸济人一事,远近闻名,俱称为女大师。不知他那里来这银子,人来求他的,无有不给。内中有两个光棍,一个叫强思文,一个叫杜二郎。他两个算计道:“闻得女大师莲岸专要周济贫人,他年纪又轻,丰姿又标致,难道没有风情的?不过借赈济为名,要选几个好男子做些风流事业也未可知。我两个人何不去求他,勾引得他上身,不要说银子用不尽,把这娇嫡嫡的女人夜间受用岂不快活。”计议已定,就走到槐荫堂来,拜见莲岸。莲岸问道:“你两人有何事?”两人道:“在下原是好人家儿子,因年时荒歉,无室无家。知道大师仗义疏财救济贫乏,故此特来拜见,愿在大师门下效奔走之劳,图安身之策,求人师收用。”莲岸见两人全无诚实气象,就道:“你两个既要住在此间,这也不妨,须要凡事小心。”两人道:“在下也识几个字,自然是谨慎的,不消分付。”莲岸道:“既是这等,你且在堂前住下。”当日就收用了。你道,这两人一团歹意,为何莲岸不择好歹便收用他?不知,莲岸自受《白猿经》后,其待人接物,步步用着兵机。他想:“这两人气质好险,骤然来投,我若不收留,放他出去,他必坏我的名声。不如收在庙中,以后调度他。”那两人不察莲岸深心,只道是好意,满心欢喜。
住了数日,不见差遣,无由亲近。再过两日,正值莲岸生辰,庙中斋佛求福。两人私计道:“我与你始初要如此如此,故投身到这里。如今冷冷清清,没个门路。恰好明日是他生日.我们把衣服铺盖尽数当了,买些汗巾香粉之类代献,再把几句巧话逗着他心事,待得到手时节,何愁不富贵。”两人定计,次日当真买了许多东西献与莲岸道:“小的们没什么孝顺,特买些香帕之类与大师上寿。小的想,世间日子是容易过的,象大师这样青年,正好受用。小的感受私恩,不知怎样图报。”莲岸已知来意,笑道:“生受了,你们且出去,我自有主意。”二人退出,想大师的话,暗暗欢喜。
挨至黄昏时候,忽见一个小童拿一壶酒并两色菜,出来道:“大师分付说,你们两人每事谨慎,送这酒来赏你。又分付你,大师要用两匹锦缎,你们明日可买送进来。”两人听了,又喜又惊。商议道:“我两人俱是贫人,那里有许多银子买那锦缎!”又想道:“我们若得亲近他,何愁没有银子。明日可将身子抵卖,诓骗些银子,干这桩事。”次日早起,往外边寻一人户,央个保人,把身子抵银六两,愿加重利,十日内便还。晚间就买成锦缎送进去。莲岸收了,并无话说。
两人坐卧不安。至夜深,就往里头打听,见内门处处不关。两人算计道:“每日间,内里绝早关锁,今夜为何这时候还开在那里?这分明是待我们进去。”想了一会,越想越真,不觉欲火勃发,竟走进去,径到内房门首。但见房门半开,那莲岸艳装妖冶,瞌睡在灯火之下。两人大喜,推开房门,就跪在身边,叫声:“大师!”只见那瞌睡的抬起头来,仔细一看,不是莲岸,却变一个奇形怪状的人。你道这怪是谁?原来是莲岸用一陰一符之法变成的,叫做“假形魇鬼术”。两人看见,一惊不小,转身便走。外边的门已处处关锁了,堂后转出两道火把,莲岸手执利刃,喝教妇女们:“把这两人捆了!”那两人见了这模样,先把魂灵儿吓去了大半,一言也说不出,听凭他捆缚。莲岸也不发一语,叫抬到后面小屋里放下。这是莲岸暗暗打听明白,故设此机关,知他必落此圈套。
那两人足足饥了两日,到第三日,莲岸方叫把两人扛出来,对他说道:“你们这两个想做歹事,如今是要死还是要活?”两人哀告道:“罪该万死,望乞大师赦宥!”莲岸道:“我若饶你们,那大户的银子你们把什么还他?放你们出去,也是个死。”两人放声大哭。莲岸道:“你们若能改行从善,我依旧看顾你们。若后来再有过犯,便饶你们不得了。”两人道:“若得大师开恩,小的们以后再不敢生一毫歹意。”莲岸叫放了缚,倒把六七两银子与他,着他速还大户去。两人磕了头,就象死里逃生一般,爬起来就走出去。看官,那莲岸既知这两个是歹人,为何又把银子与他,要知,兵法用人之法,必先加之以威,随后继之以恩,使他心服,无论好人歹人皆为我用。这是莲岸极稳的见识。
两人既出,莲岸私计道:“他两人既已如此,也不怕他再有凶恶。但是,我这声名渐渐发露,不如创起一个教门,设一规矩,收拾人心,做些事业,岂不为美。”遂传说道:“我是涌莲庵活佛的弟子,当初奉法师之命,出山来行教度人。如今有入我教者,不论老少男女,个个使他衣食饱暖。但自今为始,若是来皈依我的,各人有个记验,都要在左手臂上刺一朵莲花,便是我教中之人。若不刺的,我也无银资助了。”
却说,那四方小民,只为饥荒之后,谁人不喜饱暖,听得莲岸有这教门,个个心悦,皆不畏痛,任他刺莲花在臂上。孰知莲岸有个法度,用针刺下,一毫也不痛。这是何故?原来莲岸把《白猿经》看熟,经上许多符咒,内有一符叫做“神针人臂法”:
右符,将左手做三山诀,顶清水一升,向东方立,右尹执针,从空中书符水面上,每书一字,口中念“王子五行西山镇”一句,书完,将针在虎口内,吸水一口喷在臂上,以针针下,不痛无血。(三山诀:屈下中指,第四指竖起,余三指是也。虎口:大指食指间也。)
莲岸看了此符,欣然领会,故此就创起这教来。凡来入教的,他就一口法水,与他刺莲花,果然不痛,因此,众人入教的越多。莲岸自有主意,凡老弱男女各与他饱暖。内若有强壮多力、识字明理者,不惜钱财,待之上等。这个呼做“白莲教”,因他姓白,生时有莲花之异也。
自设这教,不上两月,四远的人相继而来,直至数百,莲岸俱收在教内。其中有两个少年:一个是顺天府人,姓李名光祖,有万夫不当之勇,因家业荡废。飘零在外的。一个是南京秀才,姓宋名纯学,家贫落魄,无室无家的。莲岸看那两人,皆是有用之才,极厚待他。自后,两人颇用兵机,部勒人众。器械衣甲,将有举动的意。
是年三月望日,新泰县知县,偶从槐荫堂经过,见那人烟聚集,就唤衙役问道:“世路荒凉,为何这一处甚是热闹?”衙役将女师济人之话一一禀明。知县疑心,次日申文,约同山东路总兵官,将要擒捉。早有人报知莲岸,莲岸道:“若得宽缓一两月来捉,待我图一个安身之地,我就不怕他了。”遂差宋纯学装做斯文模样,取银几百两,就教中有因亲及亲的衙门里人,知会各官说道:“女师不过倡导佛法,就要拿他,并无实据。不若宽缓一两月,察访他实迹,方好整治。”各官听信这话,又想是女流,未必大害,先差缉捕人役外边访求,按兵不动。
莲岸闻知这消息,心中欢喜,以为得计。就唤李光祖去分付众人道:“大师立教,不过救你们的贫苦。如今官府生起疑心,把你们看做歹人,若是大师有不妥处,你们臂上都有记验,是刮不去的。况且大师的威福,非比几人,你们须要顺从,听他差遣。”众人道:“我们受大师大恩,就要使我到水里火里去,也是愿的。”光祖进来回复。莲岸知道众人归附,便着光祖于众人中选择强勇的,分别器械,教习起来。
适值山东地方有深山险要之处叫做柳林,林内有个寨主,混名叫做番大王,生性多勇少谋,手下有四五百喽罗,占据柳林,打劫往来客商。官兵因柳林深密,难以进剿。莲岸打听得这所在正好安身,就差杜二郎、强思文两个,装了几口袋布,从柳林过,分付如此如此。两人依计把牲口驮了布,望柳林而来。
到了林外,只见一伙强人突出,放了一支响箭,竟来劫住牲口。杜强两人见了,忙跳下马,伏在草里大喊道:“这布匹是白莲女大师的,要往别省去卖,买些锦缎礼物要送番大王的,求爷们放路。”那些强人听了,就把两人缚了,将牲口一齐赶进柳林。真个柳荫密密,山坞重重,转了几十弯,才到寨前。槍刀摆列,令人惊怕。一个强人先进去通报,不多时走出来,带那两人进见寨主。过了三四重门,见一高堂,内中一个穿红的,满面虬须,坐在中间。两人知是番大王,俯伏在地。番大王问道:“你们是何人?”两人道:“小人的教主是白莲女大师,广有钱财,聚集人口,住在槐荫堂。近日被官府欺他女流,他要亲来投拜大王,先着小人把布卖了,买些礼物。不想遇见头领爷,带了进来。”番大王又问道:“你们的女师多少年纪?人材怎样?”两人道:“小人的教主今年十九岁,人材美丽,就如大仙一般。”番大王听得此言,不觉神魂飘荡,满面笑容,叫人备酒席请两人吃。两人拜谢,出堂赴席,在寨留了一日。第二日,番大王把二十两银子分赏两人,又差两头领,抬着一副盛礼,同至槐荫堂,迎接女师。分付道:“布且留下。致意大师,也不消送礼来,寨中尽可居住。但要速来,方见盛情。”两人拜辞而出,引两头领,径到槐荫堂,拜见大师,备说番大王之言。
莲岸听了,心中明白,便叫人准备牲口,将钱财货物尽数装好,先着宋纯学押送柳林去。自己领了众人,又着李光祖选择二十名好汉,里面穿了衣甲,藏有刀斧,外面穿了长衣,夹辅莲岸。
只见宋纯学先至柳林,番大王接着大喜,把货物点明收了。后来一簇人马,拥着一个如花似玉的佳人。番大王望见,躬身来接,众人齐声称美,番大王欢喜若狂。但见跟了许多随从,后面还有牲口。每一牲口驮了百十瓶酒,约有几千包,番大王只道都是宝贝,但点进去,接至里面,人排筵席,极其丰盛。莲岸进堂,坐在首席,对面是番大王相陪。莲岸道:“远闻大王英雄盖世,奴家倾心动念,已有日了。只因官府不能爱惜贫民,奴家不得已周济一二,他倒有疑心,又欺负奴家是女流,故此特投贵寨。还不曾拜见尊夫人,怎么又费这盛席?”番大王听了,认他是欲嫁与,便喜道:“不才寄迹柳林,内室荆妻尚未曾有,从无开荤的人,还算是一个童男子。”
两人说说笑笑,将次举杯,莲岸忽然立起道:“这酒味为何苦辣?”叫左右:“取我方才带来的酒,尽数打开,就在堂上暖起,敬大王一杯。兼之,今日喜席,着在外头领及众兄弟每人敬酒十瓶,教他开怀畅饮,这叫做‘入门欢’。”当下杜二郎、强思文将酒分给各人,个个欢喜而饮。堂内跟随的李光祖等二十名好汉伏侍吃酒。番大王道:“贵从众兄弟可在外管待,不消在此侍候,恐太劳动。”莲岸道:“不妨,这是奴家平日的规矩。他初进寨中,不要乱了法度,只叫他斟酒便了。”番大王遂开怀畅饮。真个这酒又香又甜,十分好吃,莲岸又尽情相劝,番大王纵意大饮。两人话得投机,又把大杯轮流敬奉。直吃到四更,番大王醉倒椅上,不能起立。莲岸叫宋纯学出外去看,见众人俱已大醉。莲岸就分付把堂内的门关了。李光祖等丢个眼色,一齐脱去长衣,露出披挂。番大王随身几个从人,俱被砍杀。李光祖就把番大王砍下头来。看官,那莲岸这酒,必定平日间不知将什么极浓厚的做就,但教人吃醉了就如死的一样,只是寨里好汉,难道再没一个有心计的,听凭他美人计弄翻了?不知他随从的人陪着外边,个个把自己的酒大家同吃,人家同醉,所以人俱不疑。就是莲岸劝番大王时,也把巨杯奉陪。为何独不见醉?不知莲岸预先出了重价,觅得一种草药,凡遇吃酒时候,略把些在口里咀嚼,随你怎样好酒,吃下去如水一般,立刻就醒。所以,这一夜,一来一往,番人王便醉,莲岸独醒,故与李光祖等二十名好汉不曾吃酒的弄出这奇事。
次早,莲岸叫手下把番大王与从人的尸首往后园烧化。挨至上午,寨里多少头领方才醒来,莲岸唤至堂前。忽然,天色昏暗,黑风卷地,众头领俱吓呆了。莲岸手拿一盆清水,向外倾出去,便下大雨,雷电交作。这是《白猿经》上唤做“腾一陰一掩地法”。停了数刻,天复明亮,众头领大骇。莲岸道:“我是涌莲徒弟,昨晚进寨,见你们寨主有些歹意,我如今已斩除了。你们各人,须要小心归顺,我自然加厚你们。众人已被法术惊慌,听得这话不敢违拗,个个拜伏领命。
莲岸就着各人整顿兵器,练习武艺,皆有身手。又想道:“我今托身此处,立个根基,究竟非终身之策。必须差几个心腹,往外边打听有奇才异能之人,招集进寨,共图大事为是。”就差宋纯学扮做客商,付他几百两银子,出外做些生意,务要沿途察访,招取异人。纯学领命,束装而去,同伴有五六个,一径出外不提。
却说徽州府有个程家,祖传的好槍法甚是厉害。内中有一个名唤程景道,年纪二十余岁,他传习的槍法极高,兼之义侠过人,善晓兵法。一日,要出外交结豪杰,就托做生意名色,带些货本,竟往苏松一路贩买布匹,要往河南去卖。适值宋纯学也来贩布,在扬州饭店遇着,遂同房作寓。夜间论谈近事,甚是契合。宋纯学道:“小弟原是金陵痒士,只为斯文一脉衰敝已极,故此弃了书本在外谋生,正所谓‘玉皇若问人间事,唯有文章不值钱’。这两句实令人感慨不尽。”程景道道:“观仁兄气概,原不是这几本破书可以拘得住的。即如小弟,一段雄心,托迹商贾,倘若有此快意,天下事尚未可知。”两人说话投机,半夜共饮。
不期是夜景道因酒后讲些槍法,冒了风寒,次早发寒发热,不能赶路,纯学因他染病,不肯分别,住在店里与他煎药伏侍。过了三四日,景道病好,感谢纯学,要与他同行。纯学道:“前日闻得山东一路布匹甚是好卖,况今岁枣子大熟,我们何不同去,卖了布买些枣子来,倒有利息。”景道道:“弟愿同去。”遂雇了牲口,竟往山东路来。
行了数日,将近柳林,纯学暗令同伴到寨里去报大师,说访得一个好汉在此,须定计来赚入寨。莲岸分派停当,就差此人密约纯学。
到了次日,已到柳林。景道对纯学道:“弟闻此处有强人出没,待我先走,你押着牲口随后而来。倘若遇着几个,须索结束了他,也显得我生平的手段。”纯学依言,押了两队牲口,一队是景道的货,一队是自己的货,让景道当先。走了二里,只见树木参差,并无人迹。又走进去,回头一看,望见纯学叫苦连天,跌倒在地。那两队牲口被五六个狠汉赶了一队往山坳里去了。景道急走回来,扶起纯学,检点货物,恰好去了景道的一队。景道笑道:“抢我货去也不打紧,只可惜不曾遇着这般草寇,显我本事,如今幸喜兄的货留在此间,待我护送过这条路,你自前去。我在此必要寻着这班人,与他见个高低。”纯学只是叫苦。
当晚寻店歇下。纯学道:“小弟被强人打得遍身伤损,行走不得。又可惜仁兄的货被他劫去。弟愿把自己的货转求仁兄替我去卖,买得回头货来赚些利息,做大家本钱度下去,岂可因一得一失就分你我。小弟在此将息几日,专等仁兄早来。”景道是个直气人,见纯学这样真诚,便承任了。
次早,就将纯学的布到济南发了,果然布匹好卖。就将银尽数买了枣子。不满半月,依旧路回来。到那店中,不想纯学已去了。访问店家,店主人道:“宋客人自两日前有个亲眷遇着,同他下去,说道离此不远,一站多路,等候老客。”景道闻言,次早急急赶行,来寻纯学。
行到前日打劫的所在,谁想这一日的强人有几百个,截断去路,脚夫见了,俱已惊散,这些人竟把几百包枣子俱拖向里头去,景道大怒,喝叫:“休走!”绰了槍,急赶上前。谁知这般人竟不与他厮杀,穿林过岭而走。急得景道眼内火出,喊声如雷。赶过几十个湾,但见绿柳参天,树荫遍地。自想:“这货若是我的也罢了,无奈宋兄这般诚实见托,我今空手回去,有何面目见他,我今也顾不得死活,必定要追转来。”只管赶去。
赶到日色傍晚,林径愈僻,肚内又饥,仰天叹道:“不想一生雄略,困于草寇,就死也罢,但是负了宋兄一片好心。”又赶进去。忽见前面一人叫道:“程兄不必追赶,且歇息片时。”景道一看,认是纯学,急问道:“宋兄怎么在这里?我为这些贼人打劫了货,拚死追他,恐怕辜负了你。”纯学道:“多谢盛情。但小弟不重在货,而重在吾兄。此时想已饥困,且随小弟到那边去,取酒压惊。”景道不知来历,随了纯学,走过一里多路便有一所房屋,两人一同进门,纯学就叫小厮暖酒来吃。不多时,酒肴齐备,两人对酌。景道就问来历。纯学道:“不瞒长兄,小弟见这世界,英雄无用武之地,未免一生碌碌实为可惜。此地乃小弟受恩之处,内里有个女大师,雄才震贡,久慕吾兄大名,特托小弟委曲求请,到此一叙。万望吾兄俯就,不胜感德。”景道听了,沉吟不决。纯学道:“兄不用疑心,若不能建功立业,自有个善全之策,送兄归故里,绝不敢相负。”景道此时没可奈何。只得顺从。
过了一夜,次日早晨,门外有四个人抬一副盛礼进来,说道:“大师致意宋相公,这礼送与程爷,分付就请程爷到里头相见。”纯学小小心心奉陪程景道,走至里边,登了正堂。莲岸步出。景道将要行礼.莲岸唤人扶住,说:“不消大礼,只小礼罢。”相见过,就排筵席。莲岸亲自把盏,说道:“小可虽是女流,颇知大义,终不忍使天下英雄困于草莽。倘不弃山寨,款留在此,后日或为朝廷出力,或自建功业,也不枉为人一世,未知尊意若何?”景道自想不能脱身,只得说道:“承大师开谕,景道安敢有违!”莲岸道:“君乃人中豪杰,倘有奇策,幸即见教。”景道道:“贾竖之徒,安有大志。但承大师下问,自当冒陈鄙见。今大师雄踞柳林,虽则官兵难入,到底不成大事。天下大事,不是荒山僻处乌合之众可以做得,如今有三大事,望大师图之。”莲岸道:“甚么三事,可为我言之。”未知景道所陈三事如何,待下回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