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杨继新回头看身后立着的,也是一个须发皓然的老叟,身量比在路上遇见的老头高大,面貌便不似路上遇见的老头慈善。脸上微带些怒容,望着杨继新唗了一声,说道:“我看你也像是一个读书人,难道不懂得非礼勿视,非礼勿动的道理?你在这里窥人闺阁,有何道理可说?”
杨继新在富贵人家长大,平日不曾有过非法无礼的举动,面一皮甚是软嫩。此时做了这心虚不可告人的事,老头发见了便不言语,他也要吓得面红耳赤,怪难为情,何况这老头严词厉色的质问他呢?只问得他羞惭无地,恨不能学路上遇见那老头的样,一转眼就隐藏得无影无踪。然既对了面,不能因面上羞惭便不回答。只得定了定神,说道:“我是外省人,初从此地经过,因迷失了路径,误走到这山上来了。一时疲乏,借此地蹲着歇息一会儿。偶然看见这园里的景致甚好,顺便窥看了两眼是实。并不见有甚么闺阁,我也没存着窥人闺阁的心。老丈不可错怪我。”老头听了,略转了点儿笑容,说道:“你还抵赖没窥人闺阁,何不索一性一说人的闺阁窥你呢?我且问你:
你是哪一省的人?来此地干甚么事?是不是实在的读书人?”
杨继新见老头说话的声音和缓了许多,心里就安定了些儿,不甚害怕了。随口答道:“我是广西人,家中也还有些产业,从小就随着先大父在任上读书。只因近年来中途丧偶,在家抑郁无聊,想借着出外游览名山胜迹,散一散愁怀。离家已有了三年,才辗转得到此地。我心思只在搜奇探胜,并不干甚么事。我不是狂且①一浪一子,偶然的过失,望老丈宽宥,不加罪责。”老头打量了杨继新几眼,说道:“既是如此,你也可算得一个雅人。老夫平生最契重实在的读书人,只苦于住在这种文人绝迹的地方,终身见不着一个读书种一子。很好,很好。你与我总算有缘,所以你会迷路走到这里来。这下面便是寒舍,不嫌弃就请同去。我好稍尽东道之意,以表我契重读书人的心。”杨继新自是喜出望外,也不肯假意推辞。老头一伸手,便将粉墙上的门推开了,先塞身进去,杨继新紧跟在后.心想原来这门是虚掩着的,并没门锁。我若早知如此,刚才见一对玉天仙走了,我情急忘形的时候,怕不推门追下去吗?一面这们思想,一面跟着老头走过了花园,刚才听得拍的一声关上了的门,也经老头一推,就哑然开了。
老头将杨继新引到一间一精一雅绝伦的书房,分宾主坐下,即有个十四五岁的标致丫鬟,送茶进来。杨继新偷眼看这丫鬟,不是在园中所见的,虽不及那两个小一姐如天仙化人的一般姿首,然妖艳之容,已是杨继新平生所罕见的。心想:怎么绝世姿容,都聚集在这一处呢?
老头让了茶,开口说道:“这地方的风俗习惯,从来是重武轻文的。无论甚么人家的子女,都得延聘武教师,在家教习武艺。惟有我生成的脾气,最恨是看力如牛的武夫,粗野不懂道理,动不动就揎拳捋袖②,嗔着两眼看人,胆量小些儿的,一吓一个半死。至于女孩家,长大嫁人,应该以温柔和顺为主。练会了武艺,有甚么用处?难道在一娘一家就教会把势,好去婆家打翁姑丈夫么?
“我的老妻亡过好几年了,本有意想续娶一房,以慰我老景。无奈这地方的女子,没有不是练得武艺高强的。他们果然不愿意嫁我这个文弱的老头,就是我也不敢娶他们那些压寨夫人的继室。我老妻只生了两个女儿,没有儿子,我情愿绝灭后代,也不续弦,就是因这地方好武的缘故。
我两个小女也是因为不曾练武的缘故,都已成年了,尚不曾有人前来说合。不过我既不欢喜练武的人,两个小女也是和我一般的厌恶。即令有人来说合,除了远处人,没沾染这地方恶习,实在是读书的儿郎,年龄相当,我才肯议亲。若是本地方的,我情愿将两个小女养在家中一辈子,也不忍心送给那些粗野之夫手里去受委屈。
“这地方上的人,因见我一家人不与他们同其好恶,都似乎不屑的样子,不肯和我家往来。
我正乐得眼前干净,巴不得那班野牛,永远不上我的门。我不但不欢喜练过武艺的男子,即不曾练过武艺的,不读书总不免鄙俗。我也看了心里不快活。所以我家中伺候的人,尽是女子。生得丑陋的女子,行为举动讨人厌,也和粗野的男子一样,养在家中,恐怕小女沾染着恶俗之气。因此舍间的丫鬟,虽未必都美好绝俗,然粗手笨脚,奇形不堪的也没有。这些丫鬟,我都费了许多手脚,从外府外县买到这里来,本地方的,一个也用不着。”
老头谈论这些话的时候,神情很象得意。杨继新不好怎生回答,惟有不住的点头应是。老头说了这一大段话,才问杨继新姓名身世。杨继新一一照实说了。老头表示着十分高兴的样子,说道;“难得你是个外省的读书人,年纪又轻,容貌又好,更难得又是胶弦待续的人。我想把第二个小女,赘你到我家做女婿。我也不备妆奁,就将我所有的产业,平分一半给我女儿。不知你的意思怎样?”杨继新听了这话,仿佛觉得是做梦一股,心里几乎不相信真有这种好事。只是眼中所见种种类类的景物,都是真的,确不是做梦。只得慌忙立起身谢道:“承丈人不以草茅下士③见遗,惟有感激图报于异日。”
老头喜道:“如此,我可了却一桩心愿了。我方才已向你说过:我家虽住在这地方,只因和地方上一般人的好恶不同,大家都不往来。像我们这种门第的人家,招赘婿到家里来,无论如何节俭,也得选时择日,悬灯结彩,遍请亲戚六眷,邻里乡一党一,备办上等筵席,大家热闹热闹,才可以对得起女儿、女婿,才可以免得了世俗人的嘲笑。
“不过我这里的情形不同,我的亲戚六眷都居住在数百里以外,不容易通个消息。就是他们知道我家办喜事,遥遥数百里山川阻隔,也不容易前来庆贺。而且我为着小儿女的事,发动亲戚六眷,远道跋涉而来,我心里也觉不安。亲戚六眷既不能来,邻里乡一党一又如方才所说,素来不通庆吊,我便备办无数的上等酒席,有谁来吃呢?张皇其事,反为没趣。好在你是一个雅人,没有世俗之念,至于第二个小女,更是天真烂漫,丝毫没有世俗姑一娘一们的龌龊心想。我活到六十多岁,从来不信甚么年成月将。俗语说得好,选日不如撞日。撞着今日,就是今日最好。你们新夫妇,只须叩拜天地祖先,再交拜一会,便算是成了婚了。你的意思,不嫌这办法太简慢么?”
杨继新巴不得立刻就和意中人会面,搂一抱如帏。所怕的就是要经过种种麻烦,荒时废事。今见老头这样说法,直喜得心花怒发,那里会嫌简慢呢?连忙回答道:“听凭丈人的尊意,小婿无不恪遵。”老头即起身到里面去了。杨继新此时单独坐在书房之中,心里快活得不知应如何感谢天地神明才好。横亘在胸中打算的,便是成婚后,如何对新妇温一存体贴,此后享受的艳福如何美满。
老头去里面约有一刻工夫,即带领两个年纪都有十六七岁的大丫鬟出来。一个双手捧着金漆衣盒,一个双手捧着靴帽。老头堆着满脸的笑,说道;“衣服靴帽都很粗劣,将就穿用一番,成婚后再随意选制。”两丫鬟将衣盒靴帽放下,过来替杨继新解一衣宽带。老头仍退了出去。杨继新是在富贵人家长大,但自成年以后,不经过丫鬟动手解一衣宽带,只羞得两脸通红浑身都不得劲。
两丫鬟倒都似乎很有经验的样子,一件一件的替杨继新脱一下,没一点儿羞怯的意味,连贴内的衣裤,都要替杨继新脱一下。杨继新急得将身一体背过去,说道:“里衣不换也罢了么?”丫鬟格格的笑着不做声。杨继新道:“改日再换也使得啊。”捧衣盒的丫鬟笑道:“新贵人说话,也太鲁莽了。怎么说改日再换也使得呢?难道改日再这们换一回吗?不全行更换新衣,如何得叫做新贵人呢?请站过来,让我们脱罢,不要耽搁了时刻。此刻的新一娘一只怕已经妆好了呢。”
杨继新被这几句
话说得自悔不迭。心想:我和前妻成婚的那日,也是有些不吉利的兆头,事后许多人说出来才知道。今日我怎的这般不留神呢?心里有如此一追悔,就顾不得害羞了。恐怕再说出不吉利的话来,回转身听凭丫鬟将贴肉的衣裤都解了,露出一身莹洁如玉的肌肉来。两个丫鬟看了,都忘了形,争着用手到处抚一摸,现出垂涎三尺的样子。杨继新怕老头来看见,催促丫鬟,才从衣盒中提出衣服来穿上。竟如特地给杨继新缝制的,长短大小,都极合身。杨继新装扮好了,又来了两个遍身锦绣的小丫鬟,共捧着一大段朱红绸子,走到杨继新面前,请安道喜。
大丫鬟接过红绸,向杨继新颈上一挂,两端垂下来,两个小丫鬟,每人双手握住一端,说:
“请新贵人去神堂成礼。”杨继新也不知道这是一种甚么礼节,只得随着小丫鬟,穿过了几间房,到一间十分庄严的神堂里。看堂中的红绿灯彩,已陈设得非常华丽,俨然大户人家办喜事的模样,万不料咄嗟④之间,便办得这们齐整。正中神座边,两排立着十多个粉一白黛绿的丫鬟,一眼看去,年龄都不相上下,只在十四五岁之间,没一个不是娇姿丽质,楚楚动人,整齐严肃的分两排立着,如衙门中站班伺候官府一般。神座前面地下,铺了一张金花红缎拜垫。小丫鬟引杨继新到拜垫上左方立着,即见也是两个遍身锦绣的小丫鬟,分左右夹扶着新一娘一出来。新一娘一有盖头遮盖了面目,看不出容貌,然只看身段,已能认得出是在路上遇见的那个可意人儿。新一娘一到拜垫上右方立着,做傧相高声赞礼的也是一个七八岁的丫鬟。一对新人拜过了天地祖先,对老头也拜了,才被此交拜.一待拜毕,众丫鬟争着上前拜贺。新郎新妇同入洞房。
杨继新看这洞房的陈设布置,简直没一处使人看得出是仓卒办成的。新一娘一去了盖头,杨继新看他的容光,比在路上和园中两次所见的更觉美不可状。此时天色已渐向黄昏,就在洞房一中,开来晚膳。也没旁人陪伴,就只新夫妇两人,共桌而食,杨继新脸嫩,几番想和新一娘一说话,因见有丫鬟在房,待说出口,面上不由得一红,话又吓得退回喉咙里而去了。新一娘一也是害羞的样子,不肯开口。二人徒具形式的吃喝了些儿,丫鬟撤了出去。
杨继新见丫鬟都不在房里,欢喜无限。惟恐再有丫鬟进来,也顾不得害臊,连忙起身将房门关了。回身见新一娘一低头坐在一床一沿,即一躬到地,说道:“我是几生修来的福气,得有今日。我愿终生侍奉妆台,只望小一姐不嫌我恶俗。”说罢,凑近一床一沿坐下.便觉得一般异香触鼻,不禁骨软筋酥,心旌摇摇不定。只一把就将新一娘一抱住。新一娘一慌忙撑拒道:“怎么这们粗一鲁!”杨继新经这一撑拒,不知怎的,两手自然放了。新一娘一正色道:“读书人也是这们狂荡么?”吓得杨继新连忙站起身来作揖,口里陪罪道:“望恕魁我这一次,下次再也不敢鲁莽了。”一揖作了,伸起腰来一看,一床一上空空的,那有甚么新一娘一呢?杨继新这一惊非同小可。向房一中四处寻了一会,连新一娘一的影子也没寻着。听外面寂静无声的,好像大家都入了睡乡。想开门出外叫唤,又怕是躲在隔壁房里去了,不敢再鲁莽。一个人在房盘旋,不得计较。约摸经过了一个时辰,身一体实在疲乏了想睡,却又舍不得就这们单独的睡。
正在无可如何的时候,忽听得新一娘一的声音在窗外带笑说道:“明日再见,今夜我是不敢和你睡,你一个人睡一一夜罢。”杨继新听了,连忙拉开旁门追出说道:“我再也不敢鲁莽了,求小一姐恕了我这一遭。”一面说,一面看窗下,并不见有新一娘一在那里。举眼望左右,都黑暗无光,看不出新一娘一躲在甚么地方说话。估料必还不曾走开,只得向着黑处求情道:“小一姐回房来,如果我敢有无礼鲁莽的行动,小一姐再撇下我走。我就单独睡十夜,也不能埋怨你小一姐,只能怨我自己太不知道温一存体贴。”杨继新才说到这里,忽听得黑暗处有格格的笑声,隐约听得在那里说道:“不无礼鲁莽,却求我回房干甚么?”说完这话,就听得笑声渐远渐小,渐不听得了。
杨继新想用言语表白,无奈一时说不出动人的话。又听得笑声去了很远,便说出甚么话来,也不能达到新一娘一耳里,只好不说了。如痴如呆的靠房门呆立了好一会,听不到一点儿声息,心想这小一姐的一性一情举动,也太奇怪了,难道他长到了十八岁,尚不解风情吗?男婚女嫁,为的是甚么呢?我并没向他行强用武,只将他搂一抱在怀中,这算得甚么鲁莽咧?哦,是了。他必是害羞,见我不等到将灯吹灭,上一床一盖好了被,便动手去抱他,所以嗔怪我鲁莽。他那里知道我一爱一他的心,在初见面的时候,早已恨不得把他搂一抱起来呢。我若早知道他如此娇怯,也不这们急色了。天长地久的夫妻,何愁没有我温一存亲一热的时候,何用急在这一时半刻呢?这本来是我不对,他父女为嫌武人鲁莽,不解温柔,才存心要招赘读书人。今忽见我读书人,也有如此鲁莽,不待上一床一,就动手动脚,难怪他不吓的惊慌逃走。但是他如何逃走得这般快呢?我只弯腰作一个揖的工夫,立起身来,一床一沿上就没有他了。这窗户离地有四五尺高,休说他这般柳弱花柔的小一姐不能打窗户钻出去,便是教我这男子汉从这上面出入,也得有东西垫脚,才能缓缓的往外爬,谁也不能跑的这们迅速。房门是我亲自动手关闭的,他逃走后,房门依旧关闭着,直到听得他在窗外说话,我才拉开来。这房不是只有这一张门吗?窗户既太高了,不能出去,门又关着没动,他毕竟如何得到窗外去的呢?难道这一床一后还有一张小门么?杨继新想到这里,就擎起一枝蜡烛,走到一床一头,撩一开帐帏一照。果见壁上有一张小小的门,只是也并不曾打开,虽是不曾打开,然在杨继新心里,已断定新一娘一是从这小门逃出去的,便不再去研究。逆料新一娘一既说了今夜不敢来同一眠,决不至再来。
独自坐着等到天明,也没有用处。身一体也很倦乏了,就独自上一床一睡觉。
杨继新在外旅行三四年,平日山庄茅店,随遇而安。有时就在乱草堆中,胡乱睡一一夜,几年来何尝有过这种温柔香腻的锦裀⑤绣褥,给他安眠一一夜呢。因此这一觉睡下去,酣甜美适,也不自知睡过了多少时间。只觉在梦中被人轻推了两下,耳里仿佛听得有人用很低的声音说道:“睡到了这时分,还不舍得醒来吗?”杨继新被这话惊醒,睁眼一看,羞怯怯坐在一床一沿上的不是新一娘一是谁啊?杨继新翻身坐了起来,说道:“小一姐真忍心,教我一个人睡在这里。从此我再也不敢像昨夜那般鲁莽了,只求小一姐不可撇下我,就从后门逃走。”
此时新一娘一的神情,不似昨夜那般害羞的厉害。听了杨继新的话,脸上观出很惊讶的样子,说道:“我何时从甚么后门逃走过?你这话我听了不懂。”杨继新指着新一娘一笑道:“小一姐昨夜不是从这一床一后的后门走出去的是从甚么地方走出去的咧?”新一娘一就像不知道有这一回事似的说道:
“我昨夜甚么时候走出去了,你还在这里做梦,不曾醒明白么?”杨继新这才急得跳下一床一来,说道:“小一姐这话,说的我又不懂了。小一姐昨夜没出去,却在哪里呢?”新一娘一道:“我不是在这房里吗。”杨继新笑道:“小一姐在这房里吗?坐在甚么地方?睡在甚么地方?”新一娘一指着一床一沿道:
“我就坐在这里,睡也是睡在这里。你自己鲁莽发猴急,被我推开了,往后你就做出没看见我的样子,瞧也不瞧我,理也不理我,教我有甚么法子。这时倒来怪我忍心,撇下你从后门逃走了。
这一床一后的后门,虽是安设了一张,但是因为门外是一个靠近后山的大院落,我胆小害怕,不敢打开,从来是紧紧关闭着的,一次也没开过。其所以将一床一紧一靠这门安设,也是废却这后门,不许出入的意。要开这后门,须得先将这一床一移开。我昨夜移这一床一么?”
杨继新听得新一娘一这般一说,心里更诧异到了极处。指着窗外向新一娘一问道:“小一姐说昨夜不曾出去,我心里也疑惑小一姐是没有逃走得那们迅速的道理。只是小一姐既不曾出去,何以又在窗外对我说明日再见,今夜我是不敢和你睡,你—个人睡一一夜罢的话呢?”新一娘一摇头道:“我不曾向你说这些话,你当面见我说的么?”杨继新道:“我虽不是当面看见小一姐说的,确是亲耳听得小一姐是这们说的。我当时听得这们说,即刻开了这房门追出去,只是已不见有小一姐在窗外了,并还听得一路格格的笑着去了。事情又不是隔了多少时日,难道我已记忆不清楚?”新一娘一道:“这就奇了,我在这房里一整夜,至今一步也没有跨出这房门,你居然会听得我在窗外说这些话。这是从那里说起?”
杨继新至此已满腹的疑云,想不出解释的道理。只得又向小一姐问道:“即算我昨夜糊涂了,当面看不见小一姐。小一姐既是一整夜在这房里,也看见我么?”新一娘一带笑说道:“为甚么不看见你呢,看见你呆头呆脑的,被我推开之后,就像失掉了甚么东西似的,这里寻寻,那里看看,又打开一房门,朝外面东张西望一会,口里唧唧哝哝一会,又擎起蜡烛,向一床一后照一会只不来睬理我。
看着你在房一中踱来踱去,做出愁眉苦脸的样子,有时也向我身上望望,最后就见你上一床一睡了。从我身边擦过,也不拉我同睡,也不问我睡不睡,竟像没有我这个人在你眼里,我自然不好说甚么。
见你已睡着了,有了鼾声,我才躺在一床一这头,睡了一觉,衣也不曾脱。刚才被丫鬟在外面说笑的声音,惊醒转来,看天色已不早了,看你还睡得鼾呼一呼的。恐怕丫鬟进来看了不好,只得将你推醒,你醒来反对我说出那些无头无脑的话。”两人正在说着,外面忽有几个丫鬟推门进来,都笑嘻嘻的向新一娘一、新郎叩头道喜。不知杨继新怎生应付?且待第五十回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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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狂且(jū),即狂狙,狂放不羁之意。
②揎(xuān)拳捋袖,捋袖露臂之意。
③草茅下士,指在野未出仕的人。《仪礼·士相见》:“在野则曰草茅之臣。”
④咄嗟,指呼吸之间,犹言出口即至。
⑤裀(yīn),被褥、一床一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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