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个月前的一个夜晚。
我合上了电脑,一头栽倒在一床一上,但是缠绕在我心中的困扰却久久不能散去。
我是自一由撰稿人,写文是我谋生的手段,这是种需要创意和灵感的工作。一旦没有了灵感,我整个人便会非常焦躁,特别是截稿日的前几天,心中的那种焦虑就更别提了。
今天还是没有灵感,已经连续一周没有灵感了。
下周就是截稿期了,编辑已经连续催了几天了,如果再一交一不出稿,后果真是不可想象。但是这并不是我最头痛的,我最头痛的是我这个月的房租。
我并不是这个城市里的人,但因为某个人,我喜欢上了这个城市,所以我千里迢迢搬来此地,在这里用最低廉的价格租下这间不大的房间。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今天似乎是圣诞,一想到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一种惆怅盎然涌上我心头。
为了寻找灵感,我穿上衣服,离开了家门。
我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晃荡,因为没钱,所以只能租用郊区的房子。这里有不少工厂,因为最近楼市红火,不少开发商盯上了这里的地皮,有些厂房已经卖掉了。但也有一些因为价格谈不妥而空闲在这里。
我知道,离自己不远处就有一栋废弃的厂房,虽然是厂房,但是它和普通的房屋一般,是有窗户的,所以不少孩子们放学后就喜欢跑这里来冒险。我记得这里还曾经出过事故。似乎是个孩子没和家长打招呼,偷偷地和同学跑这里来玩,结果打闹中撞上了放置在厂房内的废旧机器,最后好像受了重伤。
我的脑海里突然在构思,如果将受伤一事写得再严重点,变成灵异事件,或许是个不错的题材。
一个地处郊区的废旧厂房里,发生了一起命案,死者是个年轻貌美的外乡女子,她被离奇地谋杀于这个狭小的房间。这个命案久久未能侦破,从此之后,附近乡村中流言四起,那名冤死的女子成了地缚灵,所有靠近这里的人都会成为她的复仇对象……
我的大脑开始飞速地旋转起来。
昏黄的路灯在夜幕下发出微弱的光芒。细小的飞虫成群地围绕着灯光飞舞,路边,随处可见肆意生长的杂草,有些杂草都长得足有半人高了。
路上,未见一人,只有一辆小型面包车,停在较远处的路边。透过玻璃窗,车上似乎没人。
不知怎地,我忽然萌发了去那废旧厂房寻找灵感的想法。
在微弱的路灯照耀下。废旧厂房躲在半人高的草丛中,墙面剥落,露出里面斑斑水泥的底色。厂房的玻璃窗上早已污迹斑斑,无法看清里面的景象。
鬼使神差地,我踏入了草丛中,卒卒的草丛擦过裤脚的声音,吵醒了正躲在其中休息的鸟儿,不少鸟儿发出了”唧唧”的呜叫,似乎在张望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啪”的一声巨响忽然从头顶传来,巨大的声响将刚被吵醒的鸟儿全都惊飞了。原本还能勉强照亮四下的路灯,忽地一闪一闪地,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周围已经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在我的视网膜上,残留着的一丝光点渐渐地黯淡了下去。
“怎么了?灯泡坏了?”我诧异地站在原地,闲上眼睛,努力地使自己适应黑暗的环境。
这下,要看不清回家的路了。
不对啊,灯泡坏怎么会影响到这么多路灯?不止二盏灯,一整排路灯全都熄灭了。
一定是停电了。
背后,似乎有人!我的直觉是这么告诉我的。
一股热气从我的身后喷向我的脖颈,在丝丝凉风拂过的秋天,这种热气更显突兀。
“谁?”我下意识地叫道,转过身,同时睁开了双眼。现在我的眼睛多少能看清距离自己半米内的事物。
可是我的身后,并没有人。
我的第一反应是小偷,我忙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手机、钱包,都还在。
我舒了口气,但是忽然间想起,手机除了通信,还可以用来照明。
我掏出手机,用屏幕的光芒照亮了我前方一寸的距离。
在蓝色光线所能到达的范围内,只有丛生的杂草。
还要继续去探险吗?我迟疑地将手机屏幕照向了废旧的厂房。手机发出的光线所能照亮的范围很小,无论我怎么尝试,光线都无法投射一到厂房里。
是否还要在今夜靠近它?
忽地,一个什么东西从我身边闪过,闪向了废旧的厂房。我忙将手中的手机灯光打向他,但是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见鬼了!”我咕哝道。
平时靠写鬼故事谋生的我,如果真的像叶公好龙一般见着鬼了,那我会作何感想?
我又将注意力投向废旧的厂房。
正在我准备向它靠近时,厂房的窗户里忽然闪着红光,时而明亮时而黯淡。借着这点点红光作为背景,我忽然看见厂房玻璃上贴着一张诡异的面孔。
那种诡异不是戴着面具面无表情的玩一偶似的诡异,这张脸极度扭曲着,咧着嘴,像是在冲着我笑。
我浑身的汗一毛一都竖了起来。
因为光线不是很亮,所以这张脸我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正因为这样,我才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这番景象,正是方才我在脑海中所构思的那般恐怖女鬼的形象。只是不能确定那张脸是男是女。
我在给杂志写稿的时候认识了不少前辈,他们常说的一句话便是,讲鬼故事的本身其实就在招鬼,其实写鬼故事的人比一般人更容易遇到鬼。想必,我今天便是遇到鬼了。
俗话说,迷信不能全信,但也不能不信。
遇到鬼的时候,最好还是赶快逃走!
我撒腿就往家跑,慌乱之中,我竟然一头撞上了不知是电线杆还是路灯的硬一邦一邦的东西。一路上磕磕碰碰,回到家以后,才发现身上不知多出了多少个乌青。
不知道是受凉还是撞到了鬼,我大病了一场。”
秦文俊缓缓叙述着自己的亲身经历,引得身旁的人面面相觑。
2
壁炉里,柴火发出了噼啪声。几个人围在木制的小屋内,互相依偎取暖。
穿着羽绒服的青年男子秦文俊将双手靠近炉子,冻得发红的双手在炉火前渐渐恢复了一温一暖。在他身旁的椅子七,坐着一个穿着校服,戴着眼镜的男高中生陆震。他将外套脱一下放在了椅背上,一只手却搭在紧一靠着他的另一个女学生朱银燕的椅背上,朱银燕正无聊地玩一弄着自己的长发。这两人看上去是一对情侣。在离秦文俊不远处的地板上,坐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子李明华,正无聊地抬眼看着玻璃窗外。
屋子里唯一的一张桌子上,放着一个电脑包,它的主人也是个高中生,名叫王可乐。看上去愣头愣脑的,正抱着怀中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在屋里到处转悠,像是在寻找无线信号。
屋里的座椅上,还坐着一个女高中生,梳着两条辫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拿电脑的高中生,她就是云梦,警察的女儿。
在屋内的角落里,铺着两条棉毯,上面躺着一名中年男子何文田。他受了伤,用手捏着一一团一纸巾捂着额头。
屋内的这几个人或是互相打量着,或者注视着窗外。呼啸的北风刮过,鹅一毛一般大雪从天而降,屋外是洁白的银色世界,一辆中型巴士横躺在路上,渐渐被风雪所掩盖,融人了这个银色的世界。
屋内的气氛如同屋外一般寒冷,几个人只是静静地坐着,沉默不语。暴风雪中死寂的木屋子里,只有壁炉里的柴火在炉火的烧烤下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那个躺在地板上的中年男子正是中型巴士的司机,其他人都是他的乘客。
这趟巴士从A市行驶至B村,B村最近新开发了农家乐活动,吸引了不少游客。车上的这些乘客也是被农家乐免费旅游的口号吸引过去的。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当巴士在旅途中行驶了一半的路程,乘客们都昏昏欲睡时,突遇暴风雪,司机方向盘打滑,一个跟头栽进了道路旁的泥地里。
所幸除了司机受了点皮外伤外,其余乘客都毫发无损,只是受到了些惊吓。
车是不能再继续前进了,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连手机信号都时隐时现,极其微弱。众人下车后,看见了不远处的这栋小木屋,都不假思索地向小木屋走去。
小木屋外表很破旧,但走进去之后便发现里面的陈设很完备,关上门后也不漏风。屋子独立在道路旁,不像是有主人的样子,但是屋子里面,壁炉、柴火、桌子和椅子,一应俱全。毯子是车上的,司机跟随乘客进到小木屋时,随身将毯子带了进来。
车上的这些乘客,自从上车就各自为阵,一路上未曾说过话,到了小木屋更是沉默不语。
小木屋里的气氛相当沉闷。
3
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了。
“你到底在干吗啊?”说话的是朱银燕,她好奇地盯着抱着电脑的王可乐看了许久。
“我在找信号,现在手机信号不稳,但是如果能上网,我们就能找人救援了。”王可乐说道。
“车内没有无线电吗?”朱银燕疑惑地看着他。
“我们这破车,哪能有这东西,我们平时也都是用手机联系的。”何文田苦笑着掏出了他的手机,在刚才的翻车撞击中,他的手机摔了,外壳和机芯都分家了。
“那怎么办啊?”朱银燕娇嗔地说道,完全忘了刚才王可乐说过他正在想办法求救。
“没办法,就算叫到了救援,这大雪天的,人家也过不来。”秦文俊又捡起一块柴火,丢人壁炉中,”我看,我们还是听天由命,在这里等着雪停吧。”
几个人经过一番自我介绍之后,又开始闲聊起来。
“看你们俩还是个高中生样,莫非是瞒着家里出来玩的?”秦文俊轻蔑地看着朱银燕和陆震,”我当年年轻的时候可不敢这样。”
“随便评论别人可不好。”朱银燕生气地瞪了他一眼。
“瞒着父母出游的年轻人。啊,年轻真好!”司机或许是想活跃气氛,做出一副羡慕的样子说道。 ”大叔贵庚啊?”朱银燕笑眯眯地说道。 ”贵庚免谈,今年四十五岁。” ”那正值壮年啊!是家庭经济支柱啊。”陆震不由得咂舌,”你这么开车,一个月能挣多少?”
“家庭支柱?”司机仰头感叹,许久才接着说道,”我现在是单身。”他扭头看了看陆震,”怎么,你对我们这个职业有兴趣?也想做?”
“我以前偷偷开过我爸的车。”陆震牛头不对马嘴。
“收入不高,也就三千左右,仅够维持日常生活。”
外面的雪依旧非常大,屋外的世界白茫茫一片,屋内又陷入一片沉寂。
“好像还要等好久雪才能停。”秦文俊转身背对着火炉,”我们做些什么事打发时间吧。”
“怎么打发呢?”朱银燕嘻嘻地笑着。
“谁带扑克牌了?”李明华走到秦文俊身旁,席地而坐。
屋内的几个人相互看了看,都摇了摇头。
“都没带啊,那我们聊天吧。”李明华决定了。
“聊什么呢?”
“你们喜欢聊些什么?啊,时尚除外。”李明华看着朱银燕和云梦,征求两位女生的意见。
“我随便。”云梦耸了耸肩。
“就聊聊自己经历中最有意思的事情吧。”朱银燕看了看陆震,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陆震似乎在考虑自己的事情,没有理会她。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李明华看了看秦文俊,”你先?”
“我先就我先。”秦文俊也不推辞,缓缓地讲述了自己遇到鬼的恐怖经历。
4
“一点都不吓人。”朱银燕嘟哝道。
“给你。”陆震不知从哪里找到了个苹果,努力用袖子擦一拭后递给她。
“咦?你从哪里找到的苹果?”李明华看着朱银燕手中的苹果,似乎有些馋了。
陆震冲着房间的一个角落指了指。
结果他的手指被王可乐的身躯挡住了。
就在众人聚一精一会神地听秦文俊描述他的亲身经历时,王可乐已经把怀中的电脑放在桌上。
“啊,不好意思。”李明华站起身来,顺着陆震所指的方向,走到王可乐身边,轻轻地拍了拍王可乐的身一体。
王可乐往旁边让了让,只见他手中拿着一只大大的汤勺。
“你拿这个干吗?”李明华嘴上这么说着,眼睛却往眼前的储物柜里扫去。没想到,储物柜里居然还放了不少东西,苹果、柿饼、过期很久的广告杂志、废纸、汤勺、小锅、锡箔纸、被撕去一半的报纸……
李明华随手拿起一只苹果,红扑扑的苹果诱人万分。李明华忍不住将它拿到水龙头下方,想用水冲洗一下,不料水龙头里却流不出一滴水。
“真是的。”李明华嘀咕了几句,无奈地将苹果往自己身上的衣服上擦了擦,见不是很脏,就放在嘴里咬了起来。
“不过没想到你是作家。我平时倒是很喜欢读推理悬疑类杂志的。”朱银燕冲着秦文俊微笑道,”但是我却从来没有经历过什么离奇的事,要说我的经历……”朱银燕的面部表情忽然一陰一沉了下来,悲伤的眼神透出欲哭的冲动。
5
朱银燕的叙述:
“我出身于一个富裕家庭,差不多就是你们嘴里的”富二代”,只是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我跟着我爸。我爸和别人合伙拥有了自己的一精一品店,他是副店长,他们的店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所以经常夜不归宿。”
“爸爸。”年幼的女孩抱着玩具熊目送着父亲远去的高大背影。
“怎么了?”父亲并没有回头看她。
“今天晚上会回来吗?”女孩怯懦地抱着一只长耳朵的大兔子一毛一绒玩具,看着父亲的背影。
“可能不会了。你要好好和阿姨相处哦。”父亲背着她说道,擦得锃亮的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哦。”女孩轻声应道,原本抬起的脑袋又低了下去。
女孩父亲口中的阿姨是个乡下来的身材肥硕的中年妇女,她有一双儿女。虽然在女孩家当保姆,但她常常躲在厨房里,只是在吃饭时间才在女孩面前露面,更别提和女孩一起玩耍了。
女孩的母亲自从离婚后也未曾来看过女孩,原本就是因为外面有男人才离婚的她可能已经再次有了自己的小孩。
家里房子虽大,却空荡荡的,加上父亲嘱咐过不让女孩离开家,女孩很是寂寞。女孩的童年就是在一堆一毛一绒玩具前度过的。
家里的院子很大,院子里种着不少花草植被,父亲因为对母亲的背叛很是恼火。所以对母亲之前所种下的花草也不闻不问。渐渐地原本名贵的花草都被无名的杂草所取代。
女孩没事做的时候,就在花园里乱逛。
这里是她唯一的乐园。
有一天。女孩在乐园里发现了一只刚出生的小狗。估计是花园的围墙破了一个口,流一浪一的母狗从洞里钻了进来,生下了小狗,然后又跑了。
看见小狗,女孩一爱一怜地抱起了它,眼神中充满着同情。
我们都是一样的。
女孩偷偷地将小狗藏了起来,从每日的饭菜里省下一些给它吃。
小狗长大了,女孩也要去上学了。
说到这里,朱银燕忽然哽咽,泪水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陆震忙在她身边安一抚她,手不停地拂过她的背,轻轻地安慰道:”没事的,还有我,我在你身边。”
“后来怎么了?”秦文俊不合时宜地伸长了脖子,继续追问道。
“后面的我来说吧。”陆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秦文俊不由得把脖子缩了回去。
“我认识朱银燕的时候,我们都还是小学生。我父亲是从事殡葬业的,生意并不好,所以请不起人手。我很小的时候就替父亲送货,比如花圈、花篮或是扎元宝用的锡箔纸。
那天,我在路上看见一个女孩牵着条小狗独自在哭泣。我一时好奇,上去一问,原来小女孩是背着家人养的狗,现在被家里人发现了,一逼一着她把狗丢掉。女孩于心不忍,所以独自哭泣。我一时心软,决定收留小狗,我把我家地址给了那个女孩,同时,我也得知那个小女孩的名字叫朱银燕。一来二去的,我和朱银燕成了好朋友,而小狗就是我们共同的朋友。
最近两年,也不知道为什么,朱银燕说他父亲回家的次数多了,心情也变得不错了,于是来我这里的次数也少了。
狗的寿命是有限的,它已经不是小狗了,它进入了老年,听力不行了,原本陌生人一靠近,它就会警觉起来,但现在却要等陌生人走近,它才会注意到对方的到来。它的嗓门也没有以前那么洪亮了。就在我们商量着万一它死了怎么给它安排后事时,它却突然失踪了。
那周我父亲忽然接到了一笔不错的生意,不过需要出差几天,家里的店就留给我照看。我记得父亲还很高兴地对我说,等生意结束了,他会给我买我一直想要的笔记本电脑。
就在这个时候。它失踪了。
它是在我家寄养的时候失踪的,所以我负有很大的责任。”
陆震一舔一了一舔一嘴唇,房间壁炉里的柴火在熊熊燃一烧,弄得整个房间很是干燥。
“我们发疯似的到处寻找,但是却一无所获。我们以为是它自知寿命将尽,不想麻烦我们,就独自跑了。这样想,让我们心里多少还有所安慰。可是,过了不久,我们在离家不远的水渠里发现了它的一尸一体,惨不忍睹。”
陆震的脸色也极度难看,一种扭曲带着极欲呕吐的表情,似乎并不愿回想那一幕。
“小狗全身都成了焦炭,像是被人放在火炉里烧烤过一般,早已面目全非。要不是它脖子上的刻着它名字的金属项圈,我和朱银燕都难以认出它。”
“一定是我爸爸。”朱银燕咬牙切齿地说道,”一定是他发现我并没有丢弃小狗,所以生气地把小狗杀了。他是凶手,杀人犯!”
“不,是杀狗犯吧。”秦文俊更正道。
“反正都一样。”朱银燕的眼神里流露出仇恨的目光。很难想象,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孩,居然会一提到”父亲”一词,就流露出这种神情。
“不过,你父亲肯定也后悔了吧,不然他怎么烧锡箔纸给它?”陆震说道。
“什么锡箔纸?”
“哦,在小狗的一尸一体的附近,发现了一些银色的纸屑,和一些被烧焦的黑色纸屑。我认识那些纸屑,怎么说我也是在葬仪品店里长大的,没错,那一定就是锡箔纸屑。一定是凶手心有愧疚,所以给小狗烧锡箔纸了。”
“我不认为他是这种人。”朱银燕不屑地别过头。
6
“王可乐,你还没好吗?”云梦看着王可乐。
王可乐将汤勺固定在门框上,然后抱着电脑在房间里不停地调试。
“还没呢,现在信号很弱,我抓不住,得想法将信号加强才行。”
李明华已经吃完了苹果,他将满手的果汁往衣服蹭了蹭,站起身来,走到了窗前。
屋外纷飞的大雪已经减小了势头,从窗内望出去,白茫茫的一片很是美丽。
乘坐的中巴露出了小小的车顶,位置依稀可辨。
估计大雪很快就会停了吧,只要雪停了,总会有办法离开这里的。
司机还躺在一毛一毯铺成的一床一铺上,但是他的表情变得非常悲伤。
“你不要紧吧,哪里难过?是痛吗?”秦文俊关心地问道。
“我,我没事。”司机礼貌一性一地笑了笑,”这种小伤,休息一下就好。”
“到雪停还有段时间,接下来谁来讲故事?”秦文俊看了看王可乐,发现他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于是又将目光转向云梦、李明华和司机。
屋内的几个人一片沉默。随后,李明华开口了,”我就来讲讲我打工的那段经历吧。”
那事发生在两个月前。
“李明华,有封你的信!”寝室的张同学将一封厚厚的信一交一给我。
“哦,谢谢你。”我从上铺爬下来,接过信。
我的眼皮依旧相当沉重,那是因为我昨晚打了一一夜的工。
我撕一开信封的口子,从里面一抽一出信纸。黄色的纸张摸在手里感觉相当粗糙。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行文字。
我定神阅读了一下,上面的内容和前几封差不多,无非是说家中弟弟在学校继续用钱,希望我寄些钱过去。
其实我前几天刚给家里寄了一百块钱回去,这也是我省吃俭用从牙缝中节约下来的。
我的家境很贫困,家中还有个年龄和我相差十多岁的弟弟。我上大学的费用靠的是助学贷款,我的生活费全靠我自己平时打工挣来。文盲父母总是找人代笔和我通信。他们一厢情愿地认为大城市里遍地都是黄金。在他们看来。我打工挣来的钱足够自己生活了,应该还能补贴家用,所以在弟弟上学需要钱的时候,自然想到我这个哥哥了。
我倒也不是怪父母太偏心,不顾我的死活,谁家的父母愿意问还在上学的子女讨钱,他们也是被贫穷一逼一迫的,没办法。而我,作为家中长子,在经济上多少支援一下家里也是理所应当的。
我打开钱包,拿出里面少得可怜的小额纸币,数了又数,五元,十元……
我叹了口气,将钱又塞回钱包。
必须再找份工作,不然这个月的开销就成问题了。
我换上衣服,准备去校园宣传栏看看最新的兼职招聘信息。
在食堂附近的广场上,有一排蓝色的木板做成的宣传栏,上面经常会粘贴一些校园招聘启事。
很多学生经过这里的时候,都会驻足观看,寻找适合自己的工作。
我站在宣传栏旁看了许久,多是些发传单或是推销的工作,这些工作工作量大,但是收入却无法保证。父母在信中说,他们现在急需用钱,弟弟学校的老师已经多次催钱了。
得找个来钱快的工作。但是我总不能去偷去抢吧。
这时,有个男人上来搭讪。
那个男子看似不是校内人士,他一本正经地看着我,问我应该上哪去发布招聘信息。
我指给他看。
男子很快明白了勤工俭学处的方位。但是男子却一脸犹豫地站在宣传栏旁,并没有急着去发布信息。
我一时好奇,就问了他。
男子终于开口告诉我,他有个儿子,午龄和我差不多大,最近给他找了份收入不错的工作,但是那小子也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想要和朋友出去搞音乐。当父亲的狠狠说了儿子几句,儿子就不高兴了,表示死活也不愿去公司上班。男子就是为这事苦恼,因为这份工作他也是托人再托人的,来之不易,就这么放弃了太可惜了。男子希望能找个和他儿子长得比较像的同龄人冒充他儿子去上班,等他做通了儿子的思想工作后再换回来。至于报酬方面,男子表示不成问题,为了儿子,花再多的钱找个替身他也愿意。
只是,男子表示,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和勤工俭学处的老师说。毕竟他这个想法过于异想天开。
我迟疑了许久,对男子的叙述虽然充满了疑惑,但是我更关心的是他所说的报酬。男子表示,除了正常上班该得的那份工钱外,他还可以额外付给替身一笔钱。听到这句话,我不由得心动了。
“那个……”我问道,”你儿子长得怎么样?我可以做他替身吗?”
男子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嘿嘿一笑:”我儿子和你长得差不多,应该能行。
“那么具体的工作内容。工作地点……”
我和男子谈妥了价。男子表示,他有信心一周之内就能劝儿子回头。
一周啊,一周我就能赚2000块,我心中无比地爽。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哪里去找?
7
“那家伙该不是骗子吧?”秦文俊说道。
“就是啊,天下间哪有这么好的事?”朱银燕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在陆震的劝慰之下,她总算是从小狗之死的悲伤中摆脱了出来。
“我也这么认为。”不太开口的云梦此刻也认真地说道。
见众人都不相信,李明华得意地笑了。
说实话,刚开始我也有些狐疑,但是转念一想,我又不是小姑一娘一,他骗我干吗?难不成还让我去做牛郎啊?何况,我现在正急需用钱,这份工作是上晚班,也不影响我白天上课,于是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男子亲自开车带我去的公司。其实这是家不大的公司。在郊区别墅区内租用了一幢两层的民楼。听男子说这是某家企业的分公司。出来接待我的据说是这家公司的负责人,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他也没正眼看我,只是带着我熟悉了一下公司的环境。
整幢楼灯光昏暗,一楼的各个房间基本都打通了,里面堆满了各种箱子,房间里散发着难闻的气味,也说不清是什么气味。
然后他带我上了二楼,二楼的房间是独立的办公室。每间房间的门上都挂着牌子,上面写着职位:总经理,副总经理……
负责人将我带到我的单人办公室后,指着桌上一堆文件,让我用一周时间先把文件熟悉起来,然后他自顾自地转身离开了。搞了半天,我还叫不出那个负责人的名字。
桌上的文件内容很是深奥,法律奈条框框不仅难以理解,连阅读都会令人犯困。
很快,我趴在桌上睡着了。
醒来后,我伸了个懒腰,站起身采,打开办公室的门,来到了走廊上。走廊上空无一人,我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没有人理我。肚子实在是有些饿,我便悄悄离去去吃些夜宵,但是令我失望的是,这附近一个夜宵摊点都没有。
说来也奇怪,一周内我几乎没见到别的什么人,除了那个负责人一直在我眼前晃荡,但是我转念一想,可能是上晚班的关系,见不到其他人也属正常。到了周五,那个男人来找我,说是他已经说服儿子了,现在来找我结账。
就这样,我一周什么都没干,光顾着在办公室里熟悉那些看不懂的文件和趴在桌上睡觉了。轻轻松松地,二千块钱就到手了。
在我离开的时候,我看见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戴着鸭舌帽的男子,捧着个箱子回到了仓库。
“听起来很像是《福尔摩斯》里的红发会啊。”陆震似乎看过《福尔摩斯》,将里面的情节详细地叙述了一遍。
“你们怎么看?”一直忙着自己手中的事的王可乐忽然问道。众人方从李明华的故事中回过神来。可王可乐说完这句话后,竟又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的事情中了。只见他将汤勺从门框上取了下来,然后附上从橱柜里一抽一出的一张锡箔纸。
屋内的几个人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嘛,任由他去。
屋外的雪比之前的更小了,或许再讲一个故事雪就会停了。
讲过故事的几个人看了看还没讲故事的云梦、司机和王可乐。
“你们谁讲?”秦文俊说道。
“女士优先。”休息了许久,司机身一体似乎比之前好多了。原本受到了惊吓的苍白脸色现在也变得红一润了。在熊熊燃一烧的柴火的映衬下,显得分外一精一神。
“好吧。”云梦倒也不推辞,”不过我要和你们说的故事并不是我的亲身经历,而是一桩真实的还未破解的案件。”
8
“我是警察的女儿,我父亲是专门从事刑事案件的警察,也就是人们口中的刑警。
两个月前我父亲接到了一起报案。
现场是在郊区的一栋废旧的厂房。
厂房像是刚失火一般。里面墙壁大部分都被熏得一片漆黑。
厂房里堆放着不少仪器,在其中一个仪器的后面找到了一具被烧焦的一尸一体。
经过法医检验,是一个中年妇女。
中年妇女的一尸一体附近的机械有部分融化,地面焦黑的痕迹赫然入目,越是靠近妇女,地板烧得越是黑。在地面和墙壁各个角落,警察们发现了细小的金属屑末。
厂房外的铁门上有一把黑色挂锁,是很普通的那种,挂锁打开着,就这么悬吊在外面的铁门上。废旧厂房的房间内也有一个内插销。
第一发现人是附近的居民,他的小孩曾因偷偷跑到这里玩耍而撞伤脑袋,在他向媒体反映后,厂房负责人只是派人在外面加装了一扇铁门和一把大锁,并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他对此很不满意,于是决定亲自一拍摄一个短片,送到电视台给予曝光。因为生怕厂房负责人对他进行报复,他还特地去买了一台红外线DV机,趁夜赶到废旧厂房,但是眼前的一幕却让他惊呆了。
过了凌晨,夜色相当黑。黑色天幕上不见一颗星星闪亮。原本用黯淡光线照亮着道路的路灯不知为何全都罢工了。
第一发现人熟门熟路地摸一到了废旧厂房处,举起红外线DV机。红外线成了他黑夜中的眼睛,可他却看见了惊骇的一幕。
厂房玻璃窗的缝隙里冒出滚滚黑烟,原本虽然不是很干净但尚能看透的玻璃窗。如今却被黑雾笼罩。
着火了?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他赶紧拨打了119。
几辆消防车呼啸而来,消防人员破门而入,在一阵水槍喷一射之后,屋内的浓烟终于散去了。消防人员例行要寻找着火点和失火原因。几名消防人员进了厂房,摁亮了他们随身携带的手电筒。
刺眼的光芒划破了黑夜,照亮了不大的屋子。
在屋内堆放着的一堆废旧设备后面,消防人员惊讶地发现了一具烧焦的一尸一体。
这下可绝对不是意外失火了,消防人员立马报了警。
按照一般推断,这应该是起自一焚或是纵火杀人或是毁一尸一案。
无论是前一种还是后两种可能一性一,这都是刑警的工作范围。
很快,刑警赶到了现场。
检查了第一发现人的DV纪录,警察发现厂房房门外的那扇铁门处于闭合状态,但是外面的挂锁却是开启状态的。第一发现人曾用脚踢了踢房门,但是房门纹丝未动。
后来,经过技术鉴定,证实厂房的房门内插销在消防人员撞破门之前,确实是插起来的。屋内所有的玻璃窗都是从内紧闭的,在死者的身上找到了挂锁的钥匙。换句话说,厂房处于密室状态。
一尸一检显示死者呈现活体反应,也就是说。死者是被活活烧死的。
死者的身份很难查明,她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她身份的证一件和物品。勉强复原的衣服碎片显示她是从事夜生活的女子。于是警察便从酒店女郎、按摩女和发廊女这条线索开始寻找。
一个月之后,终于,一个酒店的一妈一妈一桑说是她们酒店的一个小一姐。不,与其说是小一姐,不如说是大一妈一,明明四十多岁了,却硬是要上她们酒店应聘工作,一妈一妈一桑起初不愿意让她当小一姐,提出让她当清洁工,但是被她拒绝了,因为当小一姐挣钱更多。一妈一妈一桑绞尽脑汁想糊弄她,把她哄回去,于是就提出如果她化妆之后看上去能年轻十岁就录用她,没想到她居然办到了。最后,一妈一妈一桑拗不过她,只得答应下来了。
一妈一妈一桑不知道她的真名,只知道她的艺名是秋枝。
毕竟年纪比其他小一姐大。秋枝平时的生意并不怎么样,但她倒也很有耐心,一点也不一泄气,没生意的时候就坐在酒店的角落看着生意红火的小一姐。
偶尔,她还是会有一两个客人光顾的,毕竟也有喜欢成熟口味的男人。
一妈一妈一桑特别强调她的店不准许小一姐卖身。或许是想撇清自己的嫌疑。
一妈一妈一桑也不清楚,秋枝为什么这么执着于金钱,她曾经问过,秋枝只是说家中急需,但也没详细说明。
一妈一妈一桑的供词就到此为止了。其他酒店里的小一姐也提供不出有用的线索。
后来,警察根据死者的头颅骨架复原出死者的照片,发布到了电视上,目前还没有人出面认一尸一。
一个酒店女郎为何深夜独自跑到废旧的厂房?
警察便从她的生意方面入手,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问,最终查到了和她密切往来的男人。
关系最为密切的男子是华丽一精一品连锁店的副店长朱高骏。”
“啊……”朱银燕突然叫了出来,”我爸爸!”
房间里的众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我爸爸,我爸爸不是这种人!”
“等等。”秦文俊脸色剧变,”你说的那起命案,那个废旧厂房,该不是我说的那个……”
“应该就是。”云梦和秦文俊确认了一番后,肯定地点了点头。
“关于着火点,最后怎么认定的?”朱银燕忽然想到了这个,”我平时看的一些小说里,关于着火的案子,都会有着火点及着火方式的认定,” ”没错,”云梦微笑了一下,接着说道,”整个房间里,实验室人员找不到任何的传统助燃剂,像是汽油、酒一精一什么的痕迹。倒是找到了微弱的粮食的成分,具体来说,是大米的成分。”
“等等。”秦文俊举手问道,”大米发酵了不就是酒一精一吗?像五粮液之类的。”
“很抱歉,没有酒一精一,警方所收集到的大米都没有发酵过的迹象,更没有酒一精一的存在。”
“好吧,”秦文俊耸了耸肩,”继续往下说。”
“关于着火点,更是神秘,从房间的燃一烧痕迹上判断,主要着火点就是那个人或者她身下的某块地方。”
“主要着火点?”
“对,其它的着火点都是各自分散的,比如墙面、远离一尸一体的地板,不排除是来自主要着火点的火种播散到那边所致。”
“由人一体引起的火灾,莫非是传说中的人一体自燃?”李明华喃喃自语道。
忽然,秦文俊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怎么了?”陆震看着他问道。
“我看到的那个忽隐忽现的人脸,莫非就是那个女人的?”
11
“哇……”何文田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太残忍了!太残忍了!居然把她当成了食物!”
“我有一个问题,在警察发布死者照片时,你为什么不立刻去警察局?”云梦问道。
何文田双手捂着脸:”我要照顾我的女儿,直到上周,因为没钱动手术,她死了。”
“那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秦文俊疑惑不解。
“是私家侦探。”云梦道,”很可惜,你找的那个私家侦探以前和我父亲是同事,因为这是起刑事案件,所以他也告知了我父亲。在知道你为了找出事情真相,将大家诱骗至这条并非是通往B村篚小路上时,于是我和王可乐便决定也掺一脚。”
寂静小路上的木屋外,刺破天际的蜂鸣声由远及近。
铲雪车在前面开路,警车紧随其后。
从警车上跳下一个人,他就是云梦的父亲云青警官。
“何文田,你前妻的案子已经破了,凶手也已经认罪了。但是你涉嫌诱拐他人,也要被问罪,跟我们回去吧。”
“谢谢!谢谢你们!”何文田挂着泪水的脸上浮现出笑容,他平静地上了警车。
“谢谢你,云梦小一姐。还有你们。”他看了一眼屋内的几个人,他们也都走出了屋子,站在门口,”现在的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无牵挂了。”
“等等!”朱银燕厉声喊住了云青,”警官先生,凶手真的是……我爸爸和……”
云青默默地点了点头。
现在换成朱银燕哇的一声大叫了起来,她和陆震互相支持着,抱头痛哭。
“其实你还是很一爱一你父亲的,虽然他不管你。”李明华轻声说道。
秦文俊轻轻地朝他的背上来了一拳,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这还用说吗,废话!”
即使再怎么不喜欢,血缘的力量也是强大的维系纽带。
12
又解决了一起案件。云梦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看了看湛蓝的天空。
“谢谢你们!”朱银燕虽然泪流满面,但是还是感激地对在场的所有人鞠躬致谢。
“去看看你父亲吧。”云青一温一柔地对她说道。
“我知道了。”朱银燕轻轻地点了点头。
“王可乐,走吧,回头我请你吃饭!”云梦拉着王可乐就往前跑,”爸,你买单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