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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情茶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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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代号“蜂鸟”

身穿练功服,英姿飒爽,正在培训室为员工讲解示范关于擒拿格斗。突然,她感到右手臂处一阵突突地乱跳。苏抬起手,果然看到手臂内侧的金鱼胎记动了起来。她盯着那块胎记,心一下子乱了。那是她的吉祥符,平时安稳沉睡,每每遇到风吹草动,它就会苏醒过来,像暴风雨前无法安静的鱼。苏皱起眉,忧心忡忡地想:“又要出什么事呢?”做为省城知名的保安公司的副总,苏称得上身经百战,遭遇过不少形形色色的凶险,她已经记不清这是“金鱼”第多少次预警了。

正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是父亲打来的,叫她马上去他办公室一趟。

换上便装,把挽在头上的长发放了下来,径自上楼进了父亲的办公室。屋子里有两个陌生人,父亲介绍说一个是省电视台导演陈立辉,一个是摄像师李平。苏疑惑,导演和摄像师来干什么?陈导演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说有人投资30万,想拍一个有关西南边陲茶马古道的片子。为使片子既有文化又兼具娱乐,他特别设计了一个颇具刺激的挑战节目,想请人来一次探秘之旅,寻访一个代号为“蜂鸟”的人。

“蜂鸟?”苏对这个代号颇有兴趣。

陈立辉点了点头,继续说下去:“‘蜂鸟’是一条毒品秘密运输线的联络人,手里有一批货藏在云南边陲的塔玛古镇。那是曾经兴盛几百年的茶马古道的中枢,拍摄就从那里开始。但‘蜂鸟’是隐形的,无人知道他的年龄,别,职业,身份。除了我,他对任何人都是未知数。”

“‘蜂鸟’既然是个毒贩子,会不会很危险?”苏问。

陈导演笑了笑,说:“这只‘蜂鸟’是为了再现茶马道和塔玛镇的古老与神秘,故意安插的。他要真是毒贩子,我们找的应该是公安局,而不是保安公司。不过,‘蜂鸟’会想方设法与寻找他的人周旋,尽全力不让别人怀疑到自己,也可能会有其他什么人竭力阻挠、故布疑阵,甚至动用武力——不过,那都是为了给参与者提供展示武艺的机会,以增加片子的观赏。参与者的任务就是与他们斗智斗勇,拨开迷雾,从蛛丝马迹中找出谁是‘蜂鸟’,并且拿到‘蜂鸟’手里的那批货。这既考验一个人的智慧,也考验一个人的耐力。拍摄将以记录的形式把这场游戏和茶马古道的文化结合在一起,为使拍摄更加真实,摄影师会一直和参与人员在一起,寸步不离。”

看着父亲,问这和公司什么关系?父亲说陈导演知道苏智勇双全,一定能胜任寻找“蜂鸟”的角色,使这次拍摄圆满成功,所以才特地找到华美保安公司来的。这可是宣传公司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苏嘟起嘴巴,有点儿不高兴。在今年市里组织的散打比赛中,她技压群芳,一举夺得女子组冠军,着实为华美保安公司争了荣誉。不过现在她有自己的心事,不想离开公司。父亲见她很不情愿,赶紧说陈导演已经答应,只要苏配合,不但会给丰厚的片酬,片子播出时还会打出华美保安公司的名字,这等于替公司免费做宣传,效果比广告还好。

“另外,我会派张麦卡跟你一起去。他在西南服过役,比较熟悉。”父亲说。

听到这儿,苏的脸微微有点儿发烫。难道父亲察觉到了什么?不过,既然张麦卡也同去,她就再没有推辞的必要了。

满口答应,只是问陈导演可不可以给点提示?关于蜂鸟,现在的感觉是太模糊了,甚至是男是女都不知道。陈导演沉吟片刻,说:“充其量这只是个游戏,所以‘蜂鸟’其实并不难找到,否则片子就没法收尾了。在那个特殊的环境里,‘蜂鸟’的标志是独一无二的。记住,他有标志。”

“难道他头上写着‘我是蜂鸟’?”苏调皮地笑问。

陈导演也笑着说:“说得太明了就没意思了,总得给观众留点悬念吧。”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苏立即打电话把保安经理张麦卡叫了过来。本来对张麦卡的工作安排,由父亲来待更合适,不过苏有点迫不及待。张麦卡去年从武警部队退役,直接进了华美保安公司,不到一年,已经做到了经理职位。从他进公司那天起,苏便暗暗喜欢上了他,一直对他另眼相看。张麦卡看她的眼神也有些不同寻常。但是,不知为什么,张麦卡却一直刻意保持与苏的距离。偶尔,他坐在办公室发呆,看着窗外,似乎心事重重。

张麦卡坐到椅子上,苏眼都不眨地看着他。她惯这样看人,这是她跟做刑警出身的父亲学的,能摧毁对方的自信。张麦卡又一次回避了她的目光。

告诉他要去西南拍片的事,张麦卡面有难色。苏奇怪地问有什么问题?张麦卡欲言又止。苏劝他说:“这阵子公司业务忙,你做得很辛苦,这次拍片,就当给你放假旅游了。想一想大西南的奇山秀水,多么诱人!”还有一层意思她没有点破,那就是还有她苏相伴。可张麦卡似乎不解风情,犹豫不决。苏有点儿不高兴,正要再说什么,张麦卡的手机响了。是父亲打来的,直接给他布置了任务,必须无条件服从。张麦卡无奈,耸耸肩,说回去收拾东西。

看着张麦卡离去的背影,苏若有所思:这家伙心里有块冰,希望这次滇西之行能够把它融化。

匆匆打好背包,第二天一早几个人就出发了。刚上路,摄像师李平就开始工作,不时捕捉一些镜头,这让苏颇不自在。陈立辉带着他们坐飞机,倒汽车,最后来到一座山峰前。陈立辉收住脚,对他们说:“前面不通汽车,不过距目的地也不太远了。翻过这座山,就是塔玛镇。从现在开始你们进入寻访者的角色,七天之后我在这里等你们,希望你们已经找到了‘蜂鸟’,拿到了货。”

告别陈立辉,几个人沿着一条羊肠小道向上攀爬。苏和张麦卡整日摸爬滚打,爬山对他们丝毫不算困难,两个人的步履矫健而轻盈。李平却气喘吁吁,不过他还是不时地作着肩头的摄像机,记录下四周的美景。

登上山顶,眼前豁然开朗,躲藏在大山皱褶里的塔玛古镇坦露在他们面前。

塔玛镇位于滇西,背靠大青山,南临青牙河,是到楚雄大理的必经之路。这里曾因茶道马帮的兴盛而兴盛,又因为茶道马帮的衰落而沉寂。从滇西到楚雄,再到中甸,过十二阑干、梅里水就到了西藏的甲朗、碧土直至邦达。北有丝绸之路,南有茶马古道,这里曾经是一个繁荣的商贸帝国,是南方茶丝通往西藏、印度的必经之路。可现在却是满目疮痍,一片荒凉。

几个人无心流连边陲的奇异风景,快步下山进了塔玛镇,沿着高高低的石板街走了个遍,才发现这个昔日繁华的通枢纽和商贸中心如今竟没有一家客栈。见苏面露难色,张麦卡说:“没关系,当地人热情好客,我们随便找个人家借宿就行。”

正说着,对面蹦蹦跳跳地走来一个小女孩,约摸十三四岁的样子,瘦瘦弱弱的,见到陌生人,咧开小嘴笑了笑,露出一口深紫色的牙齿。苏临行前查过资料,知道这是傣族女孩眼里最美丽的牙齿,故意染上去的。不过,真正让苏心里一动的,还是女孩胳膊上的刺青图案。那是一只漂亮的小鸟,振翅欲飞。苏叫住女孩,问她胳膊上是什么鸟儿,女孩仰起小脸儿,回答说是风鸟儿。“蜂鸟?”苏一愣,在手心里写下“蜂鸟”,问她是否认识,女孩摇摇头,说自己胳膊上是追风的鸟儿。

看了张麦卡一眼,张麦卡笑笑,摇了摇头。苏也觉得好笑,事情要是这么简单,这片子就没什么看头了。再说,一个贩毒集的联络人,怎么会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不过,这只“风鸟”也算是条线索,他们索跟着女孩来到她家借住下来。房东是个四十多岁傣族阿爸,这个漂亮的小女孩是他的女儿,叫泰霞。

吃过饭,苏和张麦卡约定先熟悉一下镇子里的地形,然后再去寻找“蜂鸟”。苏在塔玛的身份是演员,镇子里的人也都认为她很像电影明星,尤其摄像师李平扛着摄像机,寸步不离地跟在身后,大家都远远地看热闹。威武魁梧的张麦卡像个卫兵似地走在苏身边,更衬托得她姿态婀娜,美丽动人。

和张麦卡在镇上转了半天,基本摸清了大体状况。这是个少数民族混居地,有瑶族,傣族,傈僳族。村子里一共1800多人,傣族占多数。要在一星期内从这些人中找出“蜂鸟”,并不是件易事。

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回到住处,累了一天的李平很快就睡了。苏躺在竹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知怎么,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自从她踏进塔玛镇,她感觉不管走到哪儿,似乎总有人跟踪。这次行程仿佛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简单。可他们初来乍到,谁会跟踪他们?莫非是她太过敏感?

睡不着,苏走出屋子,坐到门前的台阶上乘凉。月光如水,远远地,传来青年男女的歌声,似乎是对唱的情歌。苏用树枝在地上划着蜂鸟的图案,脑子里像有一架机器在高速运转。蜂鸟是世界上最小的鸟,轻盈、迅疾、敏捷、优雅,可它为什么成了“毒贩”的代号?以美丽小巧的“蜂鸟”为代号的,应该是个女孩子吧?应该漂亮,喜欢装饰,姿态轻盈,能歌善舞。

从衣袋里拿出打印出的蜂鸟图案,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陈导演说“蜂鸟”有独一无二的标志,这标志又会是什么?正想着,苏觉得眼前一亮,抬起头,看到张麦卡的房间突然亮起灯光。苏沉思,自从进入云南,张麦卡就变得越来越沉默,她感到他有些异样。很明显,他也一直睡不着。他又有什么心事?

这时,泰霞哼着歌赤着脚出来了。她见了苏手里的图片,说她好像见过这种鸟,在一个人的胳膊上。苏警觉地追问那个人是谁,泰霞仄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突然笑了。

2危情茶会

月亮升得更高了。滇西的月亮,美丽而柔,似乎比家乡的月亮更加宁静。

看着泰霞,有些失望。尽管她再三追问,可泰霞说记不清在谁身上看到过,村子里的女孩,都在自己的刺青。苏沉默,远处的歌声越发清晰。

“阿妹,请用你的花梳子为我梳头,

花梳子留在你手上,

你的情意我要带走。”

一个清脆的男声唱道。

“阿哥,妹是一只点豆雀,

点豆点豆天天说,

阿哥心上掉颗粒,

长成大树妹来落。”

一个女孩娇羞的歌声。

侧耳细听,越听越觉得有趣。泰霞告诉她,这是傣家人的茶会。就是以茶为媒,因茶相会,镇上的青年男女载歌载舞地对唱,如果碰到喜欢的人,就可以自由地对歌,恋

“我可以去看看吗?”苏问。

泰霞点点头,裹紧了衣服,要陪她一起去。两人出了院子,走了约摸一刻钟,来到镇子西边的小树林。树林边燃着篝火,篝火上吊着瓦罐,煮着热茶。二十多个人围着篝火,边唱边跳一种插肩舞。苏远远地看着纵情歌唱的男女,后悔自己没有带数码相机,更后悔没叫张麦卡来。她正看得出神,突然发现一个男人脱离了人群,径自朝着她走过来。他的脸上涂着黑炭灰,只露出一双眼睛,朝苏微微躬一下身,问可不可以请她跳舞。见苏有点犹豫,男人就唱起了情歌:

“哥是一只憨豆雀,

飞来妹妹门前落,

妹妹撒米支簸箕,

哥闯进去任妹捉。”

被他的歌声逗笑了,于是任凭他牵着手,将她拉入人群。茶会并没有因为陌生人的介入而有任何变化,苏很快就融入其中。迈着简单而明快的步子,学着人群中不断变换的队形,苏觉得开心极了。她眼前一次次闪过张麦卡的脸,希望牵着她的手跳舞的就是张麦卡。

绕过两遭,在又一次变换队形时,那个邀请她的男人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就在两人分开的一瞬间,一匕首抵住了苏的腰。苏吃惊地停住了脚步,人群围住他们两个跳一种圈舞。苏看着男人,男人在她身边变换着舞步,匕首却始终抵在她的腰部。人群散开,跳出长队,男人用目光示意苏去树林深处。苏武艺在身,尽管这个男人身强体壮,应该也不难制服他。不过苏不想惊动大家,也想知道男人意欲何为,于是顺从地和他一起离开茶会。

走了约摸几十米,苏停下来,问他是谁?男人瓮声瓮气地说她要敢打蜂鸟的主意,一定会死。苏呆住了,问他如何知道她在寻找蜂鸟?男人冷笑,说蜂鸟是最珍贵的鸟儿,如果有人敢碰她,一定不会有好下场。已经有一个人为此差点儿送命,他不希望看到她也落到这个下场。说完,男人穿过树林,转眼不见了。

呆呆地站在原地。难道这也是拍摄的一部分?这是她在片子中的角色?可李平呢?如果这也是提前准备好的,李平应该在现场才对。难道他在偷拍?苏四下看了看,没见人影。

“苏姐姐,你在哪儿?”树林边传出泰霞的呼唤声。

答应着从树林里走出来。泰霞看到她,高兴地拉住她的手。苏问她是否知道拉她进林子的男人是谁?泰霞摇摇头:“什么男人?”

3 蜂鸟的猜测

原来,苏被那男人拉进队伍中,泰霞只顾着拣火堆里的栗子,居然什么都没看到。苏叹了口气,和泰霞一起回去休息。

一觉睡到天亮,苏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她用力睁开眼,看到胳膊上的金鱼跳了又跳,不禁有点心烦意乱。打开门,是张麦卡。他担心地问她昨晚去哪儿了?苏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只见张麦卡神情憔悴,眼睛布满血丝。把他让进屋,苏便说起昨晚发生的事。张麦卡沉默半晌,从口袋里掏出一页纸递给她。苏看到上面画着骷髅图,骷髅图左下角还画着一只蜂鸟。

“这是刚才在我房间里的桌子上发现的。”张麦卡说。

皱起眉,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警告,骷髅头代表你做了妨碍别人的事,最好收手。看来,有人不想我们出现在塔玛镇。”张麦卡不无忧虑地说。

问李平在哪儿。张麦卡摇摇头,说一直没看到他。苏心里疑惑,推开李平的房门,屋子里空荡荡地,摄像机还在头放着。她叫来房东,房东说他早晨5点就起了,但一直没见到李平。

掏出手机,手机居然没信号。她走出院子,站到高处,手机依然没有信号。张麦卡说这次拍摄有点儿像拍恐怖片,而苏则隐隐有些担忧:这一定不是一次普通的拍摄,也许其中另有玄机。

整整一个早晨,苏和张麦卡找遍了镇子,压根不见李平的踪影。

找不到李平,他们只能暂时搁置工作,决定先去看看古老的茶马道。两个人出了镇子,直奔大青山。大青山是横断山脉的分支,山体高低起伏,似无数驼峰串联在一起,也有人叫它“驼峰山”。穿过不远处的密林,张麦卡看到一条细若游丝的古道,道路宽不过一尺,石块上还有马蹄的印迹。这是走了多少年之后才有的马蹄印,而以后的马再走过时,它也永远踩着那个坑,非常准确。老马不单识途,还识蹄。这就是传说中的一段茶马古道,翻过大青山,就到了楚雄地界。走在茶马道,踩着那些马蹄印,苏感到一种深邃的沧桑,耳边仿佛听见马帮铃响。

两人走得累了,准备停下来歇一会儿。突然,山石后传出重重的呻吟声。张麦卡急忙走过去,只见李平躺在草丛中,浑身是血,身边的地面上,用石块划着几个字:“要找蜂鸟,先找阿丽。”苏赶紧蹲下身察看李平的伤口,除了腿伤得重,其余都只是皮外伤。张麦卡背起李平下山,连问发生了什么事。李平说自己睡着了,醒来后就发现到了这里,有一个蒙面人对他拳打脚踢,还叫他滚回去,直到他昏死过去。苏想起那几个字,问李平那是怎么回事。李平说,他也不知道,刚才他苏醒过来,蒙面人已经不见了,那字不知道什么时候写下的。苏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说:“太奇怪了,这个人究竟是想阻止我们,还是在帮助我们?对摄像师下手,并且致人受伤,导演不会这样安排吧?”张麦卡也说:“是奇怪,根本不像同一个人所为。”苏心里一动:这么说,不只有人竭力阻拦,也有人暗中相助?

回到住处,苏向泰霞阿爸要了些草药,给李平敷上。她的心沉甸甸地,把昨晚发生的事告诉了李平,李平的脸瞬间变得苍白。他说陈导演只叫自己来拍摄,并未告诉他“蜂鸟”是谁。这应该都是提前预演好的,难道情况有变?他们为什么会成为被恐吓被袭击的目标?

面对重重疑云,苏很自然地想到了父亲。父亲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刑警,有着非凡的洞察力,只是退休后才开了这家保安公司。她惯地摸出手机,手机还是没有信号。苏问房东到哪里可以打电话,房东说只有村长家里有电话。

在苏的要求下,泰霞阿爸带她去了村长家,村长却说,电话已经连续几天打不通了,可能电话线又被山风刮断了。这里天高地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修上,断个十天半月是常有的事。

听说电话都不通,李平面露难色,提议放弃。苏摇摇头。张麦卡知道,她的倔劲上来了,越是有人阻拦她越要弄个水落石出。

想起地上的字,苏去找房东,问镇子里有没有叫阿丽的人。“阿丽?”房东一下子紧张起来,“你们找她做什么?如果不想惹火烧身,还是不要找她,离得越远越好。”

“为什么?”苏奇怪地追问。

房东叹了口气,说:“阿丽住在村西头,是村子里最漂亮的女孩,可惜命太苦。她是个孤儿,被人收养的,每天都到山上砍柴,然后卖钱换粮食。”苏皱起眉,问她家没种地吗?

房东摇摇头,说:“地里长的东西都被她阿爸输掉了。他阿爸好赌,每天都去赌。”苏想起泰霞说过的话,就问房东阿丽身上是不是有刺青,房东点点头,说这里的女娃身上都有刺青,不过阿丽的与众不同,是只蜂鸟。

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那……那为什么不能去找她?”

房东说镇子上的人都说阿丽有邪,靠她太近不会有好结局。她的养父本来好端端的一个人,收养了她之后慢慢染上了赌瘾。人们说,她生身父母的死,可能也与她身上的邪有关。

轻蔑地笑了笑,觉得这里毕竟闭塞,居然还这么迷信。房东见她不以为然,信誓旦旦地说你别不信,前一阵子有个男人,说是来考察茶马古道,要过横断山,东达拉山,梅里雪山,然后到西藏。在塔玛镇歇了一阵子,找过好几次阿丽。谁也没想到,大概半个月前,他住的屋子莫名其妙地失了火,差点儿把他烧死,只好跑掉了。

听了房东的话,苏一下子想到威胁她的那个人提到过“已经有一个人为此差点儿送命”,他所指的是不是这件事?如果是,说明阿丽确是蜂鸟无疑,他们之外,还有其他人也在找她。苏当然不相信所谓邪,那把火和李平的被打,只能说明有人为阻止别人找阿丽而不择手段。

站起身,在院子里走了两圈。如果阿丽真的是蜂鸟,这次拍摄未免过于简单了些。不过,那个找过阿丽的男人又是谁呢?又是谁在提示自己?这个阿丽身上,又有着什么样的隐秘和玄机呢?

吃过饭,苏不顾房东的劝阻,拉上张麦卡一起去找住在镇子西北角的阿丽。阿丽父亲正坐在门前晒太,苏说自己在拍一部片子,想找阿丽配合,会付报酬的。阿丽父亲抬起头,大声喊着阿丽。

半晌,阿丽从后院跑出来。她长得非常漂亮,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不过傣家姑大都发育比较早,阿丽更是丰满成熟。张麦卡远远看见阿丽,大吃一惊,脸上闪出一丝惊慌。他急忙低下头,对苏说身体不太舒服,得回去躺会儿。说完,顾不得理会苏,张麦卡转身快步离开了。

诧异,看到张麦卡迅速转过弯,再看不到身影。他这是怎么了?

走到阿丽跟前,苏东拉西扯地跟她说了会儿拍片的事,装作随意的样子问她胳膊上是不是有漂亮的刺青。阿丽下意识地放下衬衣袖子,一言不发。苏说她只是想看看,就看一眼。阿丽用力摇摇头,缓缓地走回后院。她的步履竟有些沉重,完全不像二十岁的女孩。

尴尬,只好向阿丽的阿爸告辞出来。不过,她并没有走远,而是远远地躲在墙角边。她觉得阿丽有心事,身上似乎隐藏着某种秘密。苏迫切地想破解这秘密。

4土楼魅影

天渐渐黑下来,苏一直都在耐心地等。凭直觉,她感到如果有人知道自己来找阿丽,那么阿丽一定会做些什么,或者,一定会有人来找她。可几小时过去,阿丽家全无动静。苏有点儿失望,莫非自己判断错误?就在这时,阿丽家的门突然开了。阿丽在门口左右看看,朝大青山走去。苏奇怪,天这么晚了,她独自上山干什么?苏远远地尾随在后边。

落山了,苏跟踪阿丽翻过一座山梁,居高临下地望下去,隐隐看到起伏的山坡上居然有一栋圆形土楼。土楼年久失修,早已破败不堪,但外头的土墙依旧有十几米高,底下是一米多高的鹅石墙角。围墙上,一扇厚重的大门似乎通向一个不为人知的神秘世界。

阿丽打开土楼的大门,闪身进去。看得出,她肯定不是第一次来了,这一切做的驾轻就熟。因为不知道土楼里边的情况,苏没敢贸然跟进去。等了一个多小时,阿丽才出来,几乎是一路小跑着下了山。

见阿丽回家,苏也直接回到住处。张麦卡正在等她,递给她一张塔玛镇的详细示意图,说这是他亲手画的,紧急的时候也许会用的到。看样子这半天,张麦卡也没闲着。

“你怎么样,这么快就好了?”苏问。

张麦卡似乎这才想起他的病,掩饰地笑笑说早好了,回来躺了会儿就没事了。

两人正说着,李平一瘸一拐地过来了,肩上还扛着摄像机。苏不耐烦地冲他挥一下手,叫他停下来。李平茫然地看着他们,问是否有了蜂鸟的下落?苏摇头,一言不发。李平呆坐了半晌,见没人理会,只好尴尬地出去了。

对张麦卡说了阿丽鬼鬼祟祟的行踪,张麦卡点点头,嘱咐她再不要一个人贸然行事。也许,事情远远超出了拍摄的范围。苏问他觉察到了什么?为什么一到云南就变得心事重重?张麦卡欲言又止。

两人商定,明天一早就去探探山坡上的土楼。如果阿丽真的是蜂鸟,手里真有什么货的话,那么货一定藏在土楼里。那是个废弃的地方,且十分隐蔽,是个藏匿东西的绝好所在。但他们不想叫李平跟着,一是对他不很信任,也觉得那台闪着红灯的摄像机会碍手碍脚,而且,一瘸一拐的李平太容易引人注目了。

天刚蒙蒙亮,张麦卡就来敲苏的门。两人匆匆吃了点东西,直奔山坡上的土楼。站在土楼前,苏感觉到了非同寻常的震撼,眼前的建筑就像戒备森严的碉堡。推开油漆斑驳的大门,苏看到土楼占地近500平米,楼中有楼,圈中套圈,拥有近百套房间,可容数百人居住。土楼一共六层,一层和三层都没有窗子,二层有几扇小窗,只有五六层开了大窗。

土楼里破败不堪,大多数房间都不同程度地损毁了,房屋地板摇摇欲坠。张麦卡小心翼翼地沿着楼梯上到顶层,站在土楼上,远处的塔玛镇尽收眼底。他心里揣测,是什么人在这里建起一座戒备森严的土楼?从地势上看,土楼里居住的人一定有雄厚的财力,否则无法完成这浩繁的工程。正想着,张麦卡突然发现远处的山路上,一男一女走过来。他指给苏看,苏探出头,吃了一惊,那女的正是阿丽,那男的,从身形上看很像是茶会上恐吓自己的人。也许,打伤李平、恐吓张麦卡的也是这个家伙?他是谁?他想干什么?

阿丽进了土楼,男人跟在她身后。阿丽边走边看,似乎在仔细寻找着某个房间。两人走走停停,低声说着什么。苏想下楼,被张麦卡一把拉住。他低声说不要打草惊蛇。苏耐着子等在楼上,突然,她感觉到脚下有些晃动。苏低下头,看到地板正吱呀开裂,马上就要断掉。她额头冒出一层冷汗,正慌乱间,张麦卡一把抓住她,用力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当他们小心翼翼地贴着墙走上廊檐,刚刚站过的地方整个楼板都塌了下去。

楼上的响声惊动了阿丽和那个男人。男人冲到天井,仰脸往上看。苏贴住墙,额头渗出冷汗,心怦怦跳着,几乎要从胸腔窜出来。

男人在天井站了很久,见再无动静,才放心地回去了。看来,他对土楼里的楼板坍塌已经见多不怪了。他和阿丽不停地出入各个房间,能听得到他小声咒骂。直至中午,阿丽走出土楼,男人跟着走出去。出了大门,他又回头看了土楼一眼。

等他们走远,苏和张麦卡才慢慢松懈下来。苏心里疑惑,阿丽的样子,不像是隐藏什么东西,倒像是寻找什么。可一座废弃已久的土楼里,又能有什么值得寻找的?

两人在土楼里转了一圈,除了破损的土墙,一些风化腐朽的家具,楼里什么都没有。苏肚子饿得咕咕叫,只好返回住处。

坐在窗前,看着远处的大青山,苏的头隐隐作痛。她现在感到不太确定,阿丽是不是蜂鸟?阿丽两次去土楼,到底想寻找什么?难道导演故意误导,蜂鸟不是隐匿毒品,而是寻找毒品?

思乱想,突然听到对面房间传出痛苦的呻吟声。是泰霞。那闷闷的声音让苏心里一阵阵地发堵。她走进泰霞的屋子,看到房东愁眉紧锁,说泰霞的病又犯了,她从小就患慢肾炎,越来越严重,发作起来痛苦不堪。

望着这个空荡荡几乎一贫如洗的家,苏转身进了自己的屋子。她从皮箱里拿出3000块钱,放到房东的桌上,叫他拿去给泰霞看病。房东千恩万谢,感激地看着她,说好心一定会有好报的。苏摇摇头,走出了门。

夜晚,塔玛镇夜凉如水。苏躺在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屋顶。朦朦胧胧中,她突然听到院子里有动静,窗台下“扑通”一声。苏猛地坐起身,院子却又恢复了沉寂。她披衣下,开了门。院子里月光清凉,张麦卡坐在台阶上,手捂着胳膊,一动不动。苏走上前,发现他受了伤。

“你怎么了?”苏吃惊地问。

张麦卡摇摇头,说李平跑了。苏大惊,三步并做两步来到李平的房门前,果然,上空荡荡地,摄像机也不见了。她回身察看张麦卡的伤口,他已经自己包扎好,站了起来。苏问李平去哪儿了?张麦卡摇头,说半夜他听到李平的房间有动静,马上起身,发现他鬼鬼祟祟地背着包出了门。张麦卡追过去,不想被李平随后推倒的箩筐绊了一脚,胳膊摔到了石头上。

扶着张麦卡回屋,苏坐在边,脑子里像有数台机器在轰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平为什么逃走?因为恐惧?苏的目光漫无目的地从墙壁游到天花板,再投到桌子上。她又拿出手机,用力按了几下,还是没有信号,她恼怒地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心绪难宁,又走到院子里,坐在月光下想心事。房东吸着水烟袋,走过来蹲到她身边。苏心里一动,向他打听土楼的事。房东吃了一惊,月光下的脸色陡然变得苍白起来:“千万不要靠近土楼,那会招来灾殃!”

房东告诉苏,那栋土楼是以前马帮的大锅头建的。

“大锅头?”苏不明白。

房东解释说,那是马帮特有的称谓,赶马的领头人是首领,叫“马锅头”。“马锅头”又分大锅头、二锅头、三锅头……大锅头专管整个马队,他负责联络货物的运输;二锅头就是管财务和后勤的,以下还有三锅头四锅头,地位最低的是赶脚的马夫。以前马帮马队拉东西都在塔玛镇休息,补给一些给养,多少代人走的都是这条路。大锅头在塔玛镇歇脚时喜欢上了一个傣族女孩塔娅,纳她作妾,并为她修建了奢华的土楼。因为他长年跑西藏、印度,塔娅并未被接到原籍,而是一直与父母住在土楼里。大锅头每年到塔玛镇歇脚都留下金银珠宝,而塔娅也渐渐为他生儿育女。后来因为战乱,商贸衰落,大锅头下落不明,山上因为缺水,土堡里雇佣的仆人逐渐外迁,只有塔娅一家人一直居住其中。再后来,塔娅一家十几口死于非命,而大量的珠宝却下落不明。传说土楼是被当地的土匪洗劫。因为无人居然,曾经有人怀着各种目的去探寻过土楼,可去过的人或迟或早,都无一例外地死于非命。夜晚的土楼内经常喷出蓝幽幽的鬼火,当地人盛传土楼遭到了诅咒,再没人敢去。

听罢,若有所思。她隐约觉得,胳膊上的金鱼又在跳了。

5 断崖惊魂

第二天天还没亮,张麦卡就起身下。他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门,听听苏的房里没有动静,便悄然走出院子。他辗转想了一夜,决定背着苏去见阿丽。

还没到阿丽家,远远地就见两个人影从阿丽家离开,摸着黑朝山坡走去。张麦卡快步跟了上去,靠近了,才看清又是阿丽和那个男人。两个人再次钻进土楼,像上次一样,在一个个房间里寻找着什么。男人大声骂骂咧咧地,显然失去了耐心。两个小时过去,还是一无所获,男人恼羞成怒,一把扯住阿丽的衣领,一边把她拖出土楼,走向附近的一个山头。

“想不到你人小鬼大,这些日子一直在耍戏我何九!既然你不肯说实话,那就带着你的秘密去喂鱼吧!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男人恶狠狠地说。

阿丽一边无助地挣扎,一边哭着说:“我都告诉你了啊,所有的秘密都在蜂鸟的刺青里!至于为什么找不到,我也不明白,也许传说根本就不可靠,宝物压根就不存在!”

男人咬牙切齿,“别拿我当小孩子哄!宝物要是不存在,山外边为什么一下子来了那么多陌生人?刚走了一拨又来了一拨,还不都是冲你和宝物!”

阿丽已经被拖上山尖。她的衣襟被山风掀了起来,张麦卡紧紧跟在他们身后,知道那风是从下面吹上来的,山尖后面是肯定是断崖。他仄起耳朵听了听,果然从那边隐约传来流水声。糟了,这个叫何九的家伙要对阿丽下毒手!

张麦卡正想借乱石的掩护绕到何九身后去,却见何九已经把阿丽拎起来,不顾阿丽的苦苦哀求,狠狠地向外推去。张麦卡什么都顾不得了,急忙闪身跳出来,大喝一声:“住手!”何九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把身子已经后倾的阿丽又拉了回来。这时天光已经大亮,光斜斜地射到张麦卡的身躯上,给他镶上了金边,像一座威武的雕像。何九和阿丽同时脱口叫道:“是你!”何九转脸惊诧地看了看阿丽,问:“怎么,你们认识?哦,原来你们早就串通好了的?!”他眼珠转了转,料定自己不是张麦卡的对手,只好放低身段,转向张麦卡说:“别误会,我只是跟她开个玩笑。”说着放开了阿丽。

阿丽挣脱了何九,几步扑进张麦卡的怀抱,又惊又怕又委屈地哭了起来。

“阿丽……”张麦卡笨拙地拥住阿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见阿丽稍稍平静下来,他才说:“阿丽,那次我按约定的时间去接过你,你没有来。后来我又去过几次,也没接到你。我不知道你是塔玛镇的,也没法来找你。阿丽,你受委屈了……”阿丽捂住张麦卡的嘴,说:“不怪你,我被人死死缠住,已经无法脱身了。其实……你也没做什么……”

阿丽话没说完,突然猛地推了张麦卡一把。张麦卡猝不及防,被推了个趔趄。接着就听一声惨叫,一块石头狠狠地砸到阿丽肩头。是何九,他趁张麦卡不备,想置他死地,幸亏阿丽眼尖。张麦卡怒不可遏,飞起一脚把何九踢翻在地。何九还没爬起来,张麦卡的第二脚又跟了过来。何九滚了几个滚,滚到了悬崖边上。他踉跄着站了起来,哪知腿一软,脚下一滑,身子就向悬崖坠去。他连忙薅住崖边的小树,整个身子都悬了起来。他下意识地朝身下看了看,见崖底深不可测,脸都吓白了。

“救命!阿丽救我!否则你和你阿爸都不得好死!”阿九又惊又惧地喊着。

阿丽吓傻了,捂着受伤的肩膀一动也不能动。张麦卡气坏了,这家伙死到临头还威胁阿丽!不过,人命关天,他还是强压怒火,朝何九伸出手去。何九腾出一只手去抓张麦卡,不知怎么却抓了个空,偏偏另一只手抓着的树枝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啪”地一声折断了,何九倏地掉了下去,只留下一声绝望的惨叫,在山崖间荡来荡去。良久,崖底传来重物落地的沉闷的撞击,然后,一切又都归于平静……

阿丽的肩膀没有出血,但疼痛难忍,可能骨折了。张麦卡知道这是替他挨得砸,心里又难过,又愧疚。这是她第二次救了他的命了,可他都做了些什么?他欠这个美丽的傣族姑太多太多,可他又无法回报。

“这个何九,是什么人?他为什么纠缠你?”张麦卡一边小心翼翼地替阿丽包扎伤口,一边问。他其实是在回避什么,不想说起他们之间的话题。

“他是个魔鬼!”阿丽心有余悸地说。“这家伙贩毒、走私、聚赌、放高利贷,无恶不作,杀人不眨眼。在傣家人居住的地方,他是一霸,四周村镇,有几十个悍匪听命于他。得罪了他,休想逃出山高水远的塔玛镇。不过,他一般都是幕后纵,这次跳上前台,不同寻常,说明他要找的东西非同小可。至于他要找什么,我也不知道。”阿丽说。见张麦卡露出难以理解的神情,阿丽把自己传奇般的不幸身世一古脑地讲了出来。

阿丽四五岁的时候,父母先后离世,至今都不知道他们是自然死亡,还是被人谋杀。变成孤儿的阿丽被现在的阿爸收养,十几年来倒也平静安宁。直到这两年,阿爸不知怎么成了何九赌局上的常客,先赢后输,欠下了巨额赌债。阿爸无力偿还,何九提出用阿丽的宝物作抵。阿爸大吃一惊,说阿丽是他捡来的孤儿,哪有什么宝物?何九说她是没有宝物,不过她有藏宝图!何九所说的藏宝图,就是阿丽胳膊上刺着的蜂鸟。

原来,何九不知从哪里打听到,当年四川马帮的大锅头死后,土楼衰败,后被土匪劫掳,唯有一个人逃了出去。这个人便在异地生儿育女。大锅头的后代均以蜂鸟为标志,据说,塔娅就是大锅头心里的蜂鸟,美丽绝伦令人无限神往的蜂鸟。但大锅头后代身上的刺青蜂鸟还有一层含义,它的翅膀其实是一张藏宝图,指示着土楼里宝物埋藏的位置。没有图,任何人休想在上百间房的土楼里找到宝物,甚至可能有去无回!何九无意中发现阿丽身上恰巧就有这样一个蜂鸟刺青,再想到她身世不明,一下子就把她跟大锅头的传说联系在了一起。

“这一切,难道是真的?”张麦卡没想到这个柔弱的女孩子会有这么凄惨的身世,觉得难以置信。

“我也不知道。何九胁迫我跟他一起多次去过土楼,按照蜂鸟的图案找遍了每一个房间,除了残破不堪的家具,什么都没找到。”阿丽说。

张麦卡若有所思,如果真的存在宝物,绝对不能让它落入何九之流手中。现在看来,打宝物主意的不只何九,这说明土楼里藏着宝物的说法不是空来风。阿丽看着张麦卡,低声问他和女友来到塔玛镇,恐怕不只是为了游山玩水拍风景片吧?张麦卡苦笑着摇头。他想告诉阿丽,苏还不是他的女朋友,不知为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阿丽看了看不远处的土楼,继续说:“不管你们怎么样,对我来说,只要找不到宝物,噩梦就会一直继续,没了何九,还会有别的什么人打我的主意。不如你再帮我找找看?”张麦卡担心地看看阿丽的肩膀,说:“你能坚持吗?”阿丽咬着嘴唇点了点头,说:“能。有你在一定能。”

张麦卡心里一热,不知道该说什么。对阿丽,他实在是有着太多的亏欠!

6 恐怖密室

张麦卡搀着阿丽,重又进了土楼。

现在已经日上三竿,土楼里的一切都清晰地坦露出来。张麦卡望着一排排洞开着的房门,为难地说要逐一找遍每一个房间,至少需要几天时间。阿丽狡黠地笑了笑,说:“不用找遍每个房间。我想我已经猜到宝物藏在哪个房子里,不过我没有告诉何九,只是在跟他周旋,拖延时间。”

说罢,阿丽带着张麦卡,进了紧靠大厅的那个房间,提示他仔细看看。张麦卡想,把宝物藏在这个房间,倒不失是个聪明的想法,因为一般人都不会想到。他上下左右看了个遍,大失所望,因为里边空空荡荡,徒有四壁。阿丽拉着他又去了第三个房间,接着是第八个,第十二个,二层的第四个、第九个……然后是第三层、第四层……直把张麦卡转得晕头转向、气喘吁吁。

“阿丽,你这是……”张麦卡实在不明白阿丽在做什么。阿丽说她在输入打开宝库的密码。说着,她把袖子向上捋了捋,露出那只蜂鸟来,把蜂鸟翅膀上细小的斑点指给张麦卡看。见张麦卡还是不明所以,阿丽耐心地解释说找了几次没有收获,她就琢磨蜂鸟身上会有什么隐秘,没想到还真让她猜中了一点儿。

“你仔细看,这些斑点呈五排分布,而土楼的卧室和客房正好也是五层,再往上是库房和敌楼。所以我怀疑这个巧合是有意义的。你再看,这些斑点排列很整齐,大小却相去甚远。如果你知道当地人用不同大小的圆圈来记录数字,就不难猜到它们其实是门牌号码,根据它们的大小和位置,就能确定每个斑点代表的是第几层的第几个房间!”阿丽说。

张麦卡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刚才你是带我按顺序进出这些房间!”阿丽高兴地笑了起来:“就知道你很聪明,一点就透!我可是猜了很久,试了多次呢!这一切,我都是瞒着何九做的。”

下面的路程不消阿丽指引,张麦卡对照着蜂鸟上的斑点,已经可以准确判断了。他惊讶地发现,最后一个斑点竟然回到了第一层第一个房间的后面。他用目光询问阿丽,阿丽肯定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回到第一个进入的那个房间,从这个房间再绕到后面的小房间。阿丽说:“就是这里了。何九绞尽脑汁要找的宝物,应该就在这房间里的某一个地方。”张麦卡想,这大半天算是白转悠了。他刚有点懊丧,忽然觉察到这房间的一面墙上有个石块微微突出了点。走过去,张麦卡抓住石块边缘用力往外拉,石块纹丝不动。他想了想,把手掌按在石块上,用力往里推,石块恢复了原状,又平整地嵌入了墙壁。张麦卡大失所望地看看阿丽,阿丽却示意他不要动。随即,张麦卡突然感觉到脚下微微发颤,铺在地面上的两块石板向两侧分开,露出一个黑幽幽的洞口来!洞口里面是一排长长的石阶!

半晌,张麦卡长舒一口气,顺着石阶摸下去,眼前越来越开阔。下到最后一级石阶了,前面又是石板铺就的地面,地面的另一端,靠着石壁摆着一条香案,香案上面是一个用绢布包裹着的盒子。也许那就是传说中的宝物?此刻近在咫尺!

张麦卡一阵激动,抬腿刚想迈向地面,“慢着!”阿丽叫了一声,一把把他拉住。阿丽从台阶上捡起几块石头,抓起一块抛向地板。骇人的情景出现了,地面上的石板猛然翻了个身,露出下面黑黝黝的洞来,然后又猛地合上。张麦卡惊出一身冷汗:原来地下室暗藏机关,刚才要是一脚踏上去,他将永远被关在石块下面,万劫不复!阿丽又丢了一块石头,又一块石板翻转过去。张麦卡骨悚然,石板翻转的瞬间,他分明看到几具骷髅泛着蓝幽幽的微光!那是功亏一匮的探宝者误中机关葬身于此,还是建造密室的工匠惨遭灭口?阿丽再次扔出一块石头,这次石头落到石板上,石板却没有翻转。

“看到没有?”阿丽说,“只有少数石板不会翻转。如果有足够的石块,也许可以一一试验出来。”

张麦卡想了想,摇了摇头说不行。石板可以承载石块,未必就可以承载人体的重量。万一有个闪失,代价可是命!阿丽焦急地看着他,问该怎么办?有张麦卡在身边,她不想像上次一样空手而归。张麦卡想想,说办法倒是有,可以用竹竿架一座桥,搭到香案上,把东西拿过来。不过,这需要时间,势必会惊动更多的人,惹来不必要的麻烦。阿丽摇头,说应该还有更简单的方法!蜂鸟指引他们找到藏宝密室,也应该可以指引他们拿到宝盒。只是,她揣摩过多少次了,除了斑点,蜂鸟身上再没别的特别之处。

听了阿丽的话,张麦卡紧紧皱眉头,问阿丽她的父母还有没有给她留下别的东西?阿丽难过地说他们在她四五岁的时候就死了,她对他们没什么印象。

“你再想想,一定会有什么暗示,与蜂鸟有关。你的先人们不可能让你到此为止,望而兴叹!”张麦卡启发着阿丽。

与蜂鸟有关?阿丽沉思片刻,突然说她记起来,父亲小时候曾教她唱过一首童谣,就是唱蜂鸟的。张麦卡兴奋起来,问她还会不会唱?童谣这东西,一般记住就很难忘掉。

阿丽想了想,轻声唱了起来,只有短短四句歌词:

蜂鸟长在大树上

大树生在山崖间

山崖落下金光来

金光罩着蜂鸟眼

张麦卡把歌词颠来倒去仔细分析,想不出有什么别的含义。也许童谣让阿丽找回了童年的感觉,她竟有点忘我,陶醉地轻轻哼了一遍又一遍。听着童谣那简单明快的旋律,张麦卡的心里突然闪出一丝光亮。他凝神思索,努力捕捉着抑扬顿挫的旋律,一句顿两顿,两句一口气,第三句又连着唱三回。反复地听着,张麦卡猛地一拍头,兴奋地对阿丽说:“我知道了!”

说完,张麦卡毫不犹豫地照准一条石板跳了过去,阿丽惊得心脏险些跳出胸膛,却见他稳稳地立在石板上,石板纹丝不动!“阿丽,继续唱!”张麦卡兴奋地喊着。

阿丽顺从地又唱了起来,歌声反复,伴着她的哼唱,张麦卡像个舞蹈者一样在地面上蹿动着,三跳五跳就跳到了香案旁边!他成功了!

张麦卡轻轻捧起香案上的盒子,感觉沉甸甸的。他把盒子揣进怀里,沿原路跳了回来,阿丽又惊又喜。可没等阿丽问他如何从旋律中找到玄机,也没来得及庆祝,她身后一个森森的声音响了起来:“都别动!要想阿丽活命,就乖乖把盒子过来!”

8 狭路相逢

几个人顺着石阶爬出密室,再把洞口的石板合上,把昏迷着的何九留在了里面,准备让警察来处理。打开包袱,三个人看到盒子里盛放的东西,都忍不住瞪大眼睛,一阵唏嘘。怪不得这么多人打它的主意!半晌,张麦卡盖上盒子,说一定得小心包管。苏和阿丽点点头,三个人径直回到住处。

泰霞阿爸看到他们,焦急地说:“不好了,要出大事了,你们赶快离开吧!一定是冲你们来的!”

三个人吃惊地问发生了什么事?房东表情凝重地说村子里突然出现了不少生面孔,可能是何九的手下。这些人聚在一起,还能有好事?听他这么说,张麦卡警觉地扒着门缝朝外看了看,果然看到有几个可疑的身影鬼鬼祟祟地朝这边张望。为确保阿丽和宝物的安全,防止夜长梦多、再生别的变故,苏和张麦卡决定听从房东的劝告,带上阿丽和宝盒立即上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阿丽是宝物的主人,所有的谋和杀机都是围绕着她。阿丽虽然担心她的阿爸,但现在他没危险,她只能等风平息以后再做打算。

在房东的指引下,几个人从后门悄悄溜了出去。张麦卡画的那张地形图果然派上了用场,他们按照地图,巧妙地绕过几条人群密集的主要街道,穿过几个小巷子,终于踏上了回途。几个人一口气爬到山顶上,回头俯瞰塔玛镇,确认没人跟踪,这才放下心来,坐下歇口气。

“麦卡,”苏问道,“我还有一事没弄明白,你是怎么知道哪些石板不会翻转的?难道那童谣的歌词有什么别人听不懂的言外之意,或者阿丽的歌声有什么特别?”

阿丽也把询问的目光投向张麦卡。

张麦卡摇摇头,说秘密不在歌词里,也不在声音上,而在旋律。那旋律有弦外之音。童谣的旋律极其简单,节奏明快,他也是急中生智,觉得那长长短短的节拍很可能是代表着数字。一句顿成两句唱就代表“2”,两句顿做一句唱代表跳过“2”,有的连唱三遍是代表“3”。他听了数遍,终于破译出密室地板的通行密码,就是按照童谣中隐含的数字跳石板。苏和阿丽恍然大悟,阿丽的先辈传下来刺青图案和童谣都以蜂鸟为主题,果然有着深刻的关联!不过,万一猜错了,后果不堪设想,两个人对视一眼,不禁感到后怕。

下山的路就轻松多了。三个人说说笑笑,很快就下到山脚,前面不远就是公路。只要搭上汽车,很快就可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哪知他们刚刚下到山脚,从树后钻出两个人来,拦住了去路,原来是陈立辉和李平。见到陈立辉,阿丽惊恐地躲到苏身后,低声说不久前对她纠缠不休的那个外乡人,就是他!

“看样子,你们的任务完成了?”陈立辉大步迎着他们走过来,笑眯眯地开口了。“完成了。”张麦卡兴冲冲地回答说,一边与陈立辉握手,一边回头指着阿丽说:“这个姑叫阿丽,她就是‘蜂鸟’,她怀里抱着的盒子,就是她手里的货。怎么样,没错吧?”不知为什么,苏几次向他抛眼神,他都视而不见。

陈导演兴奋得双眼发亮、面色通红:“好!你们立了大功,虽然因为摄像师临阵脱逃,没能完成拍片任务,不过片酬照付,另外免费给你们公司做广告!”说着,伸手朝阿丽要盒子。阿丽求救似地看看苏,又看看张麦卡,可张麦卡一把从阿丽手里拿过盒子,转手给了陈立辉。陈立辉接在手里掂了掂,沉甸甸的,转身递给李平。陈导演兴高采烈地与三个人寒暄着,李平蹲到一边打开宝盒。

“啊?”李平突然跳了起来,“怎么是石头?!”

陈立辉脸色陡然一变,猛地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槍,对准了三个人:“好啊,竟敢耍我!一定是你们调了包!说,金佛在哪里?”

冷冷地说我们拿到盒子压根没动,也许里面本来就是石头。

陈立辉恶狠狠地打断了苏:“少来!老实告诉你们,我根本不是什么导演,而是专门贩卖古董文物的。你们哄得了别人哄不了我,我从一个外国商人那里听说了土楼的故事,好不容易才打听到阿丽是土楼唯一的后人。那商人在黑市上出价三千万美元要买这尊金佛,所以我才乔装打扮,亲自来到塔玛镇。哪知地头蛇何九也得到了消息,早就在打‘蜂鸟’的主意了。他们容不得我染指,差点把我烧死,这次又打伤、吓跑了李平,险些坏了我的大事!我以拍片为名,费尽心血绞尽脑汁,都是为了藏在土楼里的金佛!金佛本身价值连城,它里面藏的佛舍利更是无价宝物。乖乖把金佛出来,我可以分你们一杯羹,有财大家发。否则,你们全都死无葬身之地!”

听了这番话,苏呆愣片刻,随即什么都明白了。原来如此。所有的问题都能找到答案了,李平被打伤是真,而“要找蜂鸟先找阿丽”的提示,却是他自己留下的。他只是故布疑阵,而何九不只恐吓苏和张麦卡,后来一定再次恐吓过李平,所以他才吓得屁滚尿流地离开。

听陈立辉说完,张麦卡笑微微地鼓起掌来:“好一篇不打自招的自白书!陈立辉,我奉劝你一句,现在把槍放下,可以算你自首。否则……”

陈立辉冷笑着说:“否则又能怎么样?”张麦卡不慌不忙地掀开衣襟,露出内衣口袋里的微型录音笔:“你刚才的彩演说全都录了下来,罪证确凿,不容抵赖!你冒充导演去公司招摇撞骗,却忘了公司老总是退休的老刑警,你那点儿雕虫小技,岂能瞒得过他的法眼!你们刚离开,他就电话联系了省电视台,核实证明根本不存在叫陈立辉的导演,也不存在叫李平的摄像师。他知道拍片其实是个谋,但他不动声色,决定将计就计,看看你们到底在耍什么花招。”

听到这里,陈立辉的头上忽地冒出冷汗。他知道既然他的谋早已败露,眼前这几个人绝对不会毫无防范。他惊恐地四下张望,果然看到不知什么时候,四周的树丛里冒出了不少警察,将他们围住……

尾声

一年之后。

早晨起来,苏推醒睡在身边的张麦卡,大声说:“老公,看,我胳膊上的金鱼又动了。”

张麦卡睡眼惺松,“今天就去手术,省得你再疑神疑鬼。那不是金鱼,是海绵状血管瘤。”

看着胳膊上的金鱼,看着它在皮肤下缓缓游动,拍了一下说:“乖乖地,不乖今天就去切掉你。”

张麦卡闭着眼睛,嘴角露出微笑。这时,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苏穿着拖鞋下,看到阿丽正微笑着站在门口,穿一身裁剪得体的保安制服,显得英姿飒爽,很像另一个苏。苏一下子想起来,阿丽在保安公司已经过了实期,今天要把金佛送回西藏,算是她正式上岗。那尊金佛原来颇有渊源,曾被西藏喇嘛教长年供奉于庙宇,后来因为教派纷争,金佛下落不明,原来是被运送茶叶的马帮大锅头乘乱拿走,流落到了土楼里。

看着阿丽跃跃欲试、迫不及待的样子,像极了初出茅庐时的自己。她拍拍头,笑了起来。自从父亲彻底退了休,自己当上总经理,事务繁忙,记却越来越差了。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苏接了,是父亲,叮嘱她金佛回归西藏事关重大,一定要万无一失。苏嘟嘟囔囔地说:“就知道您老人家对我不放心,只对您的乘龙快婿看着顺眼。”父亲在电话那边朗声大笑起来:“怎么,还对那次塔玛之行耿耿于怀呢?老爸不是向你解释过多次了吗,我只把疑心告诉了麦卡,而没告诉你,是担心你喜怒都形于色,容易打草惊蛇。”苏拉着长声说知道啦,然后挂上了电话。

“老婆,我的袜子呢?”张麦卡在卧室大声喊。苏不理他。张麦卡颇为不满,低声咕哝着,“当初不敢追你就是怕你会当总经理,现在,袜子还得我自己找。”

客厅里的鹦鹉学着张麦卡,它长长叹了口气,拿腔作调地说:“不敢追你就是怕你当总经理,现在,袜子还得我自己找……”

阿丽在客厅里逗弄着鹦鹉,差点儿笑岔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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