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中世纪的英国,有着那么一种看似野蛮残酷的传统。违背法律与道德的暴徒们一旦激起民愤,被捕捉后,在处死前,会被活活地剥下一部分皮肤,制作成一一精一一美的“人皮书”。这些以人皮为封面的书中,记载的是人皮主人的全部罪恶。
传说,人皮书上的人皮是有灵一一性一一的。它们会带着怨念,把生前的自己的灵魂传承给持有人,让他也变成一个恶棍,最后被死亡召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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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外旧书店的老板老杜登门拜访了我。做为旧书店的熟客,我这个小有名气的时事评论作者和老杜相当熟悉。
老杜开门见山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他说我几天前从他那里买走的那批旧书中,有本书是他搜寻了好久才找到的,对他有些帮助,因为还没来得及整理,所以被我买走了。现在,他愿意出双倍的价格买回去。
我微笑着推托说,自己的书房是一一团一糟,需要点时间来寻找,如果找到的话,就马上把书送回旧书店去。
送走老杜,关上房门,从新购买不久的旧书中,我找到了老杜说的那本。这本书封面和封底,呈现出一陰一沉的黄色,像极了被烟熏久了的手指的颜色。
书的封面和封底上,找不到一个字,没有出版社,也没有名字。
把书拿在手里,感到入手冰冷,书封有着纸张没有的特殊质感,感觉像人空手在冬天里抓住一条冬眠的蛇一样,又冷又滑腻。
我翻开这本书当时就觉得奇怪,所以随手放进要买的书堆里。
书里面的纸张已经卷边,泛黄,这本书是手写的,那种带着花边的英文字母,洋溢着中世纪贵族们的书写风格。
翻看完这本书后,我就彻底放弃了把它送回去的念头。根据书里的记载,这本书是一本人皮书。
封面人皮的主人叫赛特·威廉,是一个中世纪英国凶残的强盗,他喜欢虐杀平民和女子,把他们的咽喉割断,然后用麻绳勒住咽喉吊起紧绷的麻绳,会让伤口受压迫,减缓人的死亡速度。于是,人咽喉里奔涌而出的鲜血就会把麻绳浸透。赛特把这种绳子当成一种战利品。他喜欢把这些绳子搜集起来,没事的时候拿出来把一玩。
被捕后,赛特被处以绞刑。法官为平息民愤,把他面部的皮肤取下来,做成了这本人皮书。而那些浸血的绳子,也被割成小段向平民出售,意思是将赛特碎一尸一万段,以解民恨民怨。
对我来说,拥有这样一本人皮书,简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这是一件具备社会与文化意义的收藏品。我瞬间做出决定,把这本书留在家里,当成“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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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多次找借口,推掉了老杜要回人皮书的要求。我逐渐喜欢上了人皮书的触觉,每天要拿出来用干净的一毛一巾擦一拭一番,然后读一读赛特的故事。
我照例走进书房,发现书房的桌子变得凌一乱。我的心猛地缩紧,难道有人夜里进了书房,拿走了自己的“珍宝”?
所幸的是人皮书没有丢失。只是,我发现,在桌子上,多出了几小段麻绳,这些绳子大概有两个大拇指粗细,不过,麻绳的颜色却显得发紫,发闷。拿起来仔细端详,还能闻到一股略微的腥味。
我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这就是人皮书里所说的漫血的绳子。只是这些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书房里?我拥有人皮书的事情,大概只有老杜知道。但他没有挑明,如果是他进来的话,恐怕早就把书带走了。
如果不是老杜,谁又会用这些浸血的麻绳开玩笑呢,一切与书内的记载如此吻合?我越想,越心慌,觉得书房里似乎多出了一双窥视自己眼睛,我所做的一切,似乎都逃不出这窥视。
为找出一血绳出现的原因,我决定不眠不休找出答案。但计划被一种神奇的力量破坏了。以往赶稿子的时候,我可以凭一杯咖啡就熬过一个长夜。现在,前一刻还一一精一一神奕奕,但下一刻就感觉眼皮发沉,无法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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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家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自我介绍说,自己叫申鹏,来自上海。他对我说:“我是一个心理医生,你现在正处于一种奇怪的病症当中,你知道吗?”
说着,他向我出示了他的咨询师资格证。他说,自己是来杭州旅游度假的。昨晚,他看到我在街上,手里拿着一根麻绳游荡,看上去像一具行一尸一走肉。他从我没有神采的双眼看出,我患上了梦游症。
申鹏本着医生的天一一性一一,跟着我一路走来,见到我回到家,反手关上了大门。
这个消息让我惊讶,但也长出了一口气。这样就大概符合了家里出现浸血的绳子的原因。我对梦游也有一些认知。我觉得,是这段时间太紧张那本人皮书,又熟悉那本书记载的事情,对自己形成刺激,导致梦游的出现。
我对申鹏表示感谢,并表明会尽快去医院检查和治疗。
次日早上醒来,我发现事情变得更加糟糕。我在卧室的窗上发现了一只被吊在那里的猫。猫被套在一个麻绳的绳套里,眼里充满了恐怖。猫的上身,皮被剥下了一半,垂在那里,一一裸一一露出的粉一红色的肌肉让人触目惊心。
我下意识地去看自己的手。手上,胳膊上,果然有凝固的鲜血。在窗台上,扔着一枚沾血的刀片。我觉得头皮发麻,走过去,强忍着恐惧,把猫的一尸一体从绳子上解下来。猫咽喉处,有狰狞的伤口,像咧开的小嘴,似乎在对着我微笑!
我神经质地一把把猫一尸一丢在地板上,粗重地喘一息着。自己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我决定把那本人皮书锁起来,不再翻阅。
这么做没能拯救我的症状。几天后,我发现在客厅大门上,用麻绳吊着一只同样让人感到可怜的狗。噩梦样的经历,让我简直要发疯。我开始犹豫,要不要把人皮书送还给老杜?或许这样能把自己从噩梦般的生活里解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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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我接到了一封信。信上说,他知道我手中有本人皮书,希望我能把这本书转让给他。但人皮书这样的古董,一般被发现都会被国家要求收回到博物馆。所以,他希望我能悄悄跟他联系,他愿意出一大笔钱。信末,还留着一个电话号码。
我马上拨打了那个电话,一个声音沙哑的男人说,自己是人皮书的研究者。他说:“你最好还是考虑一下,尽快把那本书给我。从以往的研究里,我发现,人皮书是具备灵一一性一一的,和它在一起久了,你会被那人皮的主人的灵魂侵蚀,变得像他一样邪恶。”
我呆立在那里,想起最近一段时间,自己反常的举动和经历,我出了一头的冷汗。难道,这个男人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人皮书真能把那邪恶的灵魂传承吗?
一周后,我和他初步达成协议,同意转让手中的人皮书。只是在价格上,还存在着异议。我上互联网查过。一些国外的专家意见是,如果真的谁发现人皮书,那么因为它是有市无价的东西,很可能让发现者一一夜之间由穷光蛋变成百万富翁。但电话里的男人只愿意出十几万,来收购人皮书。
我再次拒绝了神秘男人的小幅加价。我直截了当地说:“我要五十万,否则我们就没有再联系的必要了。”放下电话,我得意地想着账户上会一下子多出一大笔钱款,我可以得到许多梦寐以求的东西。他既然对人皮书这么渴望,就一定会最终同意我的报价。
简单地吃完晚餐后,我想洗个热水澡,然后回卧室休息。刚刚泡在充满了泡沫,一温一暖的浴缸里,我就觉得自己的眼皮又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沉。恐惧像魔鬼一样再次占据了我的内心。我提醒自己,不能这样睡过去,不然极可能再次开始梦游,做出那些让人恐怖的残忍的举动。可是,意识还是一点点陷入了沉睡当中。
醒转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我发现自己躺在卧室的一床一上。猛地起身,突然觉得自己脖子上火一辣辣地疼痛,打开一床一头灯,对着镜子仔细观看。我发现,自己的脖子上竟然被割开了一个细微的刀口,刀口的外沿上,还挂着大小不一的血珠,看上去有说不出的诡异。
大概再差几毫米的距离,就会割断动脉与咽喉。我浑身一下子变得虚脱。我无法想象,如果刀口再深一些,自己现在就是一具没有知觉,冰冷僵硬的一尸一体了。
这种假设,让人浑身战栗。我惶然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很快就看到了扔在地下的一枚刀片。刀片上的血凝固了很久,斑驳得让人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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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不敢有其他任何的想法,我马上到医院对伤口进行了处理。简单包扎后,一回到家里,我就迅速拨通了那个神秘男人的电话。没等神秘男人说话,我脱口而出:“你告诉我怎么一交一易。
神秘男人对于使用快递或者邮寄的方法放心不下,他要求我和他当面一交一易。他会把现金当面一交一给我。而我必须带去那本人皮书。
一交一易的地点,在杭州机场高速路旁一个偏僻的镇上。那里的高速路口边,有一家残破的加油站,废弃多年,不容易引起他人的注意。
他还一交一代我,一定不要开车前往。如果残破的加油站门前忽然多出了一辆汽车,难免会让人感到怀疑。一交一易的时间,定在了凌晨时分。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在无人的午夜出发,骑自行车赶到那里,然后把自行车一起带进加油站破旧的房间之内。
一切准备就绪后我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把那本人皮书尽快送出去。无论如何,自己也不想再次陷入其中,尝试被自己割断喉咙的滋味。
午夜,我从书房找出了那本人皮书,把它塞一进背包里然后出了家门。打开院门四下张望,杭州街头除了昏黄的路灯外,没有一个人影,我这才推出自行车,匆忙地向着约定的地点而去。
深夜,罕有车在高速路上通过。我走的是高速旁乡间的土路。远远就看到了目的地。
夜色里,加油站像个静静卧在那里的怪兽,里面没有一丝的灯光。
我拿出电话,拨打那个号码。片刻,加油站的房间里,有微弱的手电光照射一出来,给我指明了一交一易人所在的房间。我推着车向里走,到处黑一洞一洞的。手电光熄灭时,我心里略微有些紧张,似乎自己会被黑暗里的怪兽吞噬一样,
猛然,背后有风声响起。我一惊,嘴已经被人捂住。胳膊被人反剪,不知谁向我嘴巴里塞了一一团一布,然后,我被推搡着,向加油站后的休息室走去。
休息室里点着一盏油灯,昏暗的光线下一个面容彪悍凶残的大汉正坐在那里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玩味。
休息室里,房梁上吊着一根粗一大的麻绳,麻绳下面放着一个塑料盆子。而在一边,一个老人手里拿着一把寒光闪烁的刀,面无表情地盯着我仿佛一个猎人,贪婪地盯着自己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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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嘴里的布被取了出来,喘一息着,想着对策。我故意镇静地问那人:”难道你们想杀人灭口吗,实话告诉你们,我也是防备着你们的,我带来的人皮书是假的。我怕被你们拿走书而不给我现金,早就把那本真的人皮书藏在了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
男人”嘿嘿“地笑了起来。他摇了摇头说:”傻瓜,这只是一个游戏。你得到的那本人皮书也是假的。他是我上一个猎物身上的皮肤,所以毫无价值。你的皮肤会在今夜后也变成一本人皮书,它将被我们用来诱一惑下一个猎物。“
我目瞪口呆。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根本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神秘和诡异。自己,竟然也只是别人手里的玩物。
想到自己即将死去,我竟然冷静了下来:”你这样做,究竟有什么好处?既得不到钱财,还要背上杀人的罪名。不如你放了我,我把我所有的存款都给你。这件事情,我也会当做没有发生过。“
那个大汉一陰一笑着说,”小子,这招不管用的。我求的就是刺激,享受的就是整个游戏过程。残忍也好,变一态也罢,你只能自认倒霉了!“
这时,他将我一把推翻,牢牢地按在地上,粗一暴地撕去了我的上衣。刀慢慢地一一逼一一近,刀锋冷得让我的肌肤开始战栗。他似乎很享受这个让别人恐惧的过程,脸上竟挂着浅浅的笑容,只是那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不许动!“ 猛然,四面亮起了刺眼的灯光。一群警察冲了进来,手里的槍指着这些要夺走我生命的”屠夫“。
”你他一一妈一一的报了警?“他忍不住破口大骂了起来,”买卖人皮书,你也会坐牢的!
我一脸的茫然。这个时候,那个自称心理医生的申鹏从警察身后走了出来,冷笑着对这些人说:“不是他,是我。”
说着,他从我的包里掏出了那本人皮书,一温一柔地拿在了手里,他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本书上的皮肤来自于上海的一个年轻人,叫申天,他是我的弟弟。”
原来,申天得到人皮书后,把消息告诉过哥哥,之后不久就发生了一些怪异的事情。慌乱的申天向哥哥求助,但是,很快他又拒绝了哥哥的帮助,因为有人要高价收购那本人皮书。
可申天带着人皮书去赴约后,再也没有回来。后来,警方在杭州郊区一栋废弃的破房子里,找到了他残缺的一尸一体。申鹏就此来到杭州,他猜测这些凶手会在这里继续出现。
果然,凶手在这里制作了人皮书,然后给旧书店老杜一大笔钱,要他把这书流通出去。这整个过程就是一个残忍的游戏,他会利用书店老板,向购买人皮书的人提出回购,促使购买人发现人皮书的秘密。
然后,凶手会接着制造一些怪异的现象,用催眠剂和气体麻醉剂把购买者麻醉后,布置一些类似于浸血麻绳和杀死动物的格局。他变一态地享受着购买人惶恐的过程然后再以研究者的身份进行求购,只要对方前来赴约他就认定这个人足够贪婪,把他杀死做成一人皮书再寻找下一个目标。
我几乎是个例外,固执于价格而迟迟不肯一交一易,这让“屠夫”很愤怒。他们甚至商量好了要给我多一点折磨。后来,还是申鹏为了查找到这些凶手,用气体麻醉剂麻醉了我在我脖子上轻轻地割开一个伤口,导致我内心的防线彻底崩溃,才快速促成了我与这些人的一交一易。
申鹏拉着惊魂未定的我,诚恳地说“对不起!”我紧紧地拉住他的手我知道,就算他不那么刺激我一下,这些“屠夫”也会继续把价格开高,吊足我的胃口,然后把我残忍地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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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屠夫”一交一代完了所有的罪行。他用人皮书这个道具,杀害了十四名被动的“游戏”参与者,别人的哀号与求饶,让他内心变得更加嗜血而亢一奋。他就是个变一态杀人狂。
但他留下的话却让我深思。那个人在一交一代完罪行后邪恶地笑着说,那些目标死得不亏,因为杀死他们的不是我,是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