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好了,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去雾瞳镇。”
杜泽峰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开始转身收拾东西。我看着手上还缠着纱布刚出院的他,不由得怒火中烧,猛地冲到他面前扯住他就是好一通骂:“你脑子有坑了吧!都说没有这个地方了,我都查过了,黎梦也早就死了很多年了!”
“我就是脑子有坑了!”杜泽峰用力扯开我的手,转过头边继续收拾东西边冷言道,“又不是你去,你瞎一一操一一什么心啊。”
“你这说的是人话嘛!大学四年的兄弟都是白当的啊!”我被他的态度瞬间给激怒了,开始口不择言起来,“对对对,你根本就不配做我刘弈城的兄弟,你只是个活在回忆里不肯走出来的可怜虫而已!”
杜泽峰也被我的话给点着了火,他东西也不收拾了,把背包用力往墙上一扔,发出好大一声声响,之后才回过头冲着我怒吼道:“你们为什么都不肯相信我!我真的见到黎梦了,不但见到了黎梦,我还看到了黎雪,既然你们都不相信,那我就自己去找雾瞳镇来证明给你们看!”
“相信你?你要我怎么相信你?”这回轮到我冷笑了,“你报的是云南七日游,在第三天的时候突然离队消失,四天后自己出现在集合的宾馆前,满身伤痕地说是迷路了,然后晕倒,你在医院醒来之后却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去了一个叫做什么雾瞳镇的地方。你知道吗?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镇!承认吧,你是过度疲累出现幻觉了!”
“不是幻觉,我的手机里有照片!”他不甘示弱地瞪着我,然后转过身从背包里一一抽一一出手机就要给我看,可是摁了几下,手机没电了。
“你等着。”他又从包里一一抽一一出了手机充电器,因为太过激动,手都抖了起来,加上有一只手受伤了,费了好大劲也没有链接好。
看着他这幅样子,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走上去给他插好充电器。这一动作缓和了我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他往旁边挪了挪,示意我坐到他身边,我蹲下一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一刻,我们又恢复成了以往亲密无间的好兄弟。
随着一阵叮咚叮咚的开机铃音,手机界面亮了起来。他咽了咽口水,说实话,我也有些紧张,我一个小时前还特意打电话去确认过,黎梦在早在六年前就在一场火灾中死去了,同时死去的还有她的妹妹黎雪,万一真的见到她们的影像,我的世界观将会被彻底颠覆。
“我的手机在进雾瞳镇没几分钟之后就没电了,所以很多照片都是在之前拍的。”他边说边打开相册,我顺着他的动作屏息往下看。
他的照片照得很是频繁,几乎没过多久就会有一张,每一张的风景都很好,而且没有重复的,开始还有一些人的合影,从一些颜色统一的帽子便可以看出应该是旅游一团一的人,剩下的便都是他一个人的照片了,有他一个人站在山涧里的,有他一个人眺望远山的,有……有很多他的单人照片,但是从头至尾,都没有看到黎梦的存在。
“不,不,不可能的!”随着照片的减少,他开始慌乱起来,触屏翻页的速度开始加快。
终于,照片到了最后一张,依旧没有看到黎梦。我看着他,不由得担心起来,杜泽峰,我大学四年最要好的死一党一,不会就这样疯了吧?
“不会的!城子你要相信我啊城子!”他眼中满满的都是慌乱,夹杂着一丝绝望,他举起手中的电脑放到我眼前,几乎触到了我的鼻尖,“你看,这就是雾瞳镇!”
我本不想理他了,但是,就在我想要推开他的手的时候,突然,照片上的一角吸引住了我。有别于之前大把的风景照,在这张照片里,杜泽峰站在一间类似于吊脚楼的房门前。我看到,在房子的一个角落,有一张模糊的脸。
“阿峰,你把这张照片给我放大。”我喊道。
杜泽峰听闻赶忙拿过手机,对着我指的地方进行了区域放大,真该庆幸,他的这款手机是以像素清晰出名的。照片被放大之后,杜泽峰大叫一声,蹲在地上开始放声大哭。其实不只是他,就连我都忍不住叫了出来,有别于他的终于找到证据之后的痛哭流涕,我则是汗一毛一直立,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照片里的那个女子,赫然就是死去的黎雪,黎梦的妹妹!
我们俩一时都没有说话,过了好久我才问一一抽一一泣着的杜泽峰:“阿峰……你真的去过那个所谓的雾瞳镇?”
杜泽峰点了点头:“真的去过的,照片为证啊,而且我相信凭着记忆,我一定还能再次找到那个地方。”
我听后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所谓的雾瞳镇,现在在我的眼中,就像是聚集幽灵的死灵荒岛一般的恐怖不可理解,浑身像是虚脱了一般靠在背后的墙上,我轻轻地说:“阿峰,和我说说吧,说说你再次和黎梦相见的事情。”
杜泽峰低头看了我一眼,知道我这么说其实就是变相地承认自己相信他了,缓缓地说道:“小梦是在我高二的那年死去的,那年的事对我的刺激很深,我承认我的内心深处一直在否认她的死亡,于是大学毕业后,我并没有马上找工作,而是报名去了她生前一直很想去的云南。在第三天准备出发去蝴蝶泉的时候,刚走到苍山云弄峰那里,我居然看到了她,她就站在湖边,身侧是大量的蝴蝶在上下翻飞。我当时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我试探着走过去,没有想到她居然是真的存在的!”
看着激动不已的杜泽峰,我不由得困惑起来:“可是她是真的死了啊。”
“我知道她死了!”杜泽峰不悦地看了我一眼,怪我打断了他的话,“小梦告诉我,她之所以如此向往云南便是因为她们的外婆是云南蛊术的传人,而她,正是因为如此,才得以存活下去,只是只能在很小的范围内活动,她说她想要带我去她们的老家雾瞳镇,她说黎雪也很想我。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我就悄悄脱队和她走了。到了雾瞳镇之后我果然看到了黎雪,在一次一交一谈中我得知只要我愿意献出一半的血,她们就能复一活,欣喜之下我答应了。”
故事进展到这里,显然已经进入到了高一潮,但是杜泽峰却停在了这里,并不往下说了。
“喂,然后呢!”我忍不住问道。
“不知道,然后我就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杜泽峰懊恼地说,“所以我才一定要回到那个地方,问个清楚啊!”
“既然你一定要坚持,那我和你一起去。”我看着他的眼睛,坚定地说道。
“好兄弟!”他很感激。
“废话!”我白了他一眼。
2
其实说实话,我之所以自告奋勇地要和杜泽峰一起去,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真的很想知道那么一个根本不在地图上有记录的雾瞳镇,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为什么黎梦和黎雪没有死,为什么杜泽峰没有了最后的记忆而且还是一身的伤痕,为什么警察说酒店的的人众口一词地表示他是自己回来的?谜一团一重重之下,我知道我必须要去探明原由。
第二天,也就是现在,我们两个准备完毕,踏上了去往云南大理蝴蝶泉的旅程。一路坐飞机直达云南机场,而后转乘汽车直奔蝴蝶泉。
随着目的地的临近,杜泽峰越来越沉默,特别是在汽车上的时候,他几乎一句话也不说,把自己整个人都埋在了车后座塞着的杂志里。我以为他是思及旧人所以悲伤所致,所以也就任他去了,直到下车的时候我去拉他,这才发现他浑身冰凉,脸色苍白的不像话。
到了宾馆已经是下午一点,安顿好后我轻声问他:“怎么了?”
他捂着自己的手一脸难受地看着我:“不知道,从刚才进到这片山林开始我的心口就一直很闷。”
我一看他这幅表情,也不知该怎么安慰,突然视线落到了他的手上,这才想起还没有给他的手换药,于是连忙给他拆了纱布。
他的手伤的很严重,虽然没动筋骨,但是看上去全是一条条见肉的伤痕,异样的狰狞恐怖,其实更让我心惊的是当初医生和我说的话,他说,从这些伤痕的形状以及他自己指甲里发现的肉屑来看,这应当是杜泽峰自己用右手反手在自己的右手掌心里硬生生的划上的。
“阿峰,看不出来你是这么狠的一个人啊,居然自残。”我咋舌道。
“什……么?”他问,因为上药的缘故,有些龇牙咧嘴。
“就是你手上的这些伤啊。”我一边给他擦伤口一边说,“看来医生没告诉你啊,你身上其他地方都是擦伤或者是摔伤,但这么一处却是你自己给弄的。”
他一听,忽得一一抽一一回手掌,对着自己的沟痕纵错的掌心仔细看着:“我绝对不是个喜欢自残的人,你说,这会不会是我给自己留下的暗号?”
“暗号?既然这样,那要怎么解读呢?”我看着他手上的伤,皱起了眉头,而他也没有说话,一时之间我们都陷入了沉思。突然,他抓住了我的肩膀,一脸激动地看着我。
“我想我知道怎么解读了!”他边说边拉着我往前台走,一到前台他就问前台小一姐,“小一姐,请问保安室在哪里,我有个亲戚是在这里做保安的?”
前台小一姐一听,连忙热情地指明了方向。杜泽峰道谢之后就继续拉着一头雾水的我往保安室走。他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个亲戚?我开口想问,却忽然之间明白了过来,录像,这酒店一定还存有两天前的录像!
走到保安室,杜泽峰给那个胖乎乎的中年保安塞了几百块钱,轻易地就调出了当时的录像。
看完之后,我们两个,还有那个保安,三个人都对着屏幕,面面相觑了很久。
视频里,杜泽峰满身伤痕地出现在宾馆的大厅里,有人问他去哪里了,他说自己迷路了,而后就昏倒了。我看到,在整个视频里,杜泽峰的右手一只在流血,我看到他每走一步,他的大拇指就在自己的掌心动一下,很显然,他是在用自己的血肉来记录路线。
“这是……死人谷的幽灵蝶吧?”突然,那个保安把视屏倒了回去,指着一只停在杜泽峰肩膀上的蝴蝶说道。
“什……什么?”杜泽峰困惑地问。
“唉,小伙子,你就是里面那个人吧,也亏得我才知道,我告诉你啊,你那是中了蛊术了。”胖保安说到这里就不说了,而是摸出一根烟来点着,颇有些世外高人的味道。
“您一一抽一一我的吧,软中华。”我见状,连忙掏出烟来递给他。
他抓过烟,放在自己的鼻子底下问了问,这才开口:“我们苗疆这一代向来是巫蛊之术盛行,在我做保安之前曾经跟着这里的蛊术师傅学过一些本事,虽说骗人的空头戏多一些,但是总归还是有些真东西的。我们这里有一个地方叫做蝴蝶谷,而在蝴蝶谷之后的深山密林里有一个死人谷,知道那个地方的人只有我们蛊术师。那里是一个魂魄的聚居地,传说里面住着人形蛊,常会出来吸食活人的魂魄。幽灵蝶就是死人谷独有的,你看这只蝴蝶,自从你晕倒之后就自己变成了粉末,可见是背负了蛊术在身上。”
我和杜泽峰一听,连忙去看,果然如此。
“那些人形蛊都是人头虫身,非常的厉害,你能活着回来,虽然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绝对是天大的运气了,看你这样子是想要来寻求真相的吧,我看还是不必了,你还是赶快忘掉这段回忆回家去吧。”
“不,不可能的,我记得,我记得我看到那里的人,全部都是正常人啊,根本就没有什么虫尾啊,而且,而且那里不叫死人谷,它明明叫做雾瞳镇啊!”杜泽峰抱着自己的脑袋,有些歇斯底里。
“你们知道为什么我们蛊术师知道死人谷吗?那是因为死人谷的那些人形蛊都是由一些法力高强的蛊术师们所变,他们都是那些生前作恶太多,害怕遁入十八层地狱受无尽业火灼烧的人所变的,而且所谓的雾瞳,在我们的苗疆密语里,正是用来形容那些在人间和地底之间的雾气中不得轮回的恶灵的意思。”
“不可能!黎梦怎么可能是恶灵,还有黎雪,她才只有十岁啊,她又做了什么,要下十八层地狱!”胖保安的话让原本就一一精一一神抑郁的杜泽峰陷入了彻底奔溃的边缘。
“师傅,我……”我见此,忙对保安开口。
“唉,别。”但是还没等我把话说出来,保安就制止了我的开口,“我虽然现在过得不富裕,但是难得悠闲,我还不想死。”
“我给钱,你要多少我都给!”杜泽峰突然抬起头,等着充满血丝的双眼看着保安,“我一定要找到黎梦!”
可是最后杜泽峰把价格都开到了五十万,保安还是没有答应,最后实在是被我们烦得不行了,直接把我们赶了出来。
在走出保安室的时候,突然杜泽峰一个发力,又冲了回去,我看到他站定之后手里拿着一个相框。我眯着眼睛去看,发现是一家三口的合影,里面那个笑得红光满面的男人,显然是那个胖保安。
“你的妻子,是不是叫王春?大家都叫她春婶,对不对!”杜泽峰冲着保安大喊。
保安一听,顿时面色惨白,一屁一股坐到了地上,开始不停地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我烧香拜佛那么久,还是没能减去她的罪孽,为什么……”
3
对于保安的突然答应,显然是因为杜泽峰在雾瞳镇里看到了她的妻子,这么说来,那她的妻子生前也一定是个罪大恶极的人。不过保安对整件事都讳莫如深,任凭我们怎么问他都不肯多说一句,只告诉我们他叫王明文,我们见他年纪大,所以尊称他一声王叔。
一路上,杜泽峰一直在对比手机中的照片,照片上所有的景物以及他依稀的记忆都在去往的途中找到了印证,同时他手上的伤痕的走向也指向了这里,事实证明,当初他去的地方真的是死人谷。
抵达传说中的死人谷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此时正值盛夏,所以太一陽一还没有完全退入地平线,但是眼前的山谷不知道为什么,弥漫起了浓浓的雾气,我试着往里走了几步,转过头就发现自己被迷雾包围了,这里的雾气的浓度简直超乎我的想象。
突然我的脖子一紧,紧接着感到一股大力扯着我向后退去,就在我大惊失色的时候,一个愤怒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这是迷一魂雾,就连一陰一曹地府的鬼差都过不去,你不要命了!还有,你们现在反悔还来得及,特别是你,”一直保持沉默的王叔突然开口,伸手直指杜泽峰,“你永远不会知道,你能从这死人谷全身而退是多么大的奇迹。”
“你必须要带我进去,不然你也别想见到你的妻子,要知道,我的手里可有地图。”对于王叔的告诫,杜泽峰显然并不当成一回事,反而转过头对我说,“城子,这件事本就和你没啥关系,你走吧。”
“不行,如果你一定要去,那他也得跟着,你的情绪不稳定,必须要有一个保持清醒的人最后带你出去。”王叔的回答倒是满出人意料的。
在经过一番类似于讨价还价的纠结之后,我们三个人终于达成了共识,一起进入死人谷。
在王叔的安排下,我们采取列队的形式进入迷雾里,由杜泽峰带头看地图,王叔垫后,我这个无关人员走在中间,我把手搭在杜泽峰的肩上,而王叔的则是搭在我的肩上,我们就这样进入了迷雾中。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四周诡异的安静,我看不清周围的东西,视线所及之处只有浓浓的雾气。不知道为什么,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的心跳开始渐渐加快,不明缘由的压抑感开始向我袭来,我感觉到了一种让人晕眩的窒息感,昏昏沉沉之间,我依稀觉得,那些浓雾里,好像有着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眼睛,正盯着我们一行人。
“别松手!集中一一精一一神!”就在我迷糊的时候,突然耳边响起一声呼喊,我觉得自己瞬间恢复了清明。
接下来就好过多了,我一直集中注意力看着杜泽峰的后脑勺,不敢让自己再分心,没过多久,我们眼前的浓雾就开始渐渐稀薄起来,再走几步,一片碧绿的草地开始出现在我们眼前。
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我往远处眺望了下,在前方大概几百米远的地方,依稀有莹莹的绿光在闪烁。
“雾瞳镇就在前面!”杜泽峰有些激动地准备上前。
“别冲动,跟在我后面。”王叔一个快步上前把他扯到自己的身后,然后率先往前走去。
4
走了几分钟,一块巨大的牌匾出现在我们眼前,我打开手机借着光照去,发现是三个血红大字——雾瞳镇。牌匾之后的镇子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就像是一个死镇,安静得可怕,也不见有什么光,只是家家户户的窗子里都透出绿色的荧光来,显得异样的诡异和恐怖。
“我先进,安全了你们再进……”王叔说完就往前几步踏入了雾瞳镇。
“不是鬼差!”没有想到他的话音还未落,突然之前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接着每户人家都绿光大盛,下一刻,我的一一妈一一呀,相信我,我觉得我看到了今生最恐怖最恶心的场景!
一条条浑身都是绿色发光斑点的虫子从房子里涌了出来,嘶鸣着渐渐靠近我们。他们离我是如此的近,我看到他们那肥硕巨大的身躯上居然还长着一颗几乎看不出来的头颅,一颗,人类的头颅!
人形蛊,真的存在!
“那么多年了,从未有活着的蛊术师能够可以自己踏入这里,你这是找死!”有一只从脑袋看生前该是个老者的人形蛊喊道。
“镇长,你!”王叔没有开口,开口的却是杜泽峰,只见他惊讶地瞪着眼睛,看着那只虫子,浑身都在颤一抖。我知道他受的刺激一定比我大很多,因为之前他一定是见过这些人的,现在看到当初一交一谈友好的那些人突然之间变成了这么些个恶心的虫子,而且显然是敌非友,心理能力多强大的人都会受不住。
“杜泽峰!”其实我们之前因为都躲在王叔身后,加上王叔蛊术师的身份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所以几乎没有什么人注意到我们,而他这么一喊,却像是在那群虫人之间投了一颗炸弹,他们瞬间就炸开了,个个脸色不善地看着他。
“杀了他,不能让他再踏入雾瞳镇!”
话语未闭,我就感觉到了一阵阵的破风之一声,抬头一看,正有无数虫人弹跳着冲向我们。他们在弹跳着的时候身上的斑点一闪一闪的,无数脚足在兀自扭一动,我仔细一看,那些哪里是绿斑,分明就是一双双的眼睛啊!
“呕……”我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开始大吐特吐。正当我吐得天昏地暗的时候,突然背上一紧,接着下一秒就悬空而起,还没反应过来,却只听得杜泽峰一声欣喜地大叫:“小雪!”
我一听,转头去看,发现果然是黎雪,此刻她握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剑,正和一只人形蛊打斗着。她是,人的形状!
与此同时,另一边同样在战斗的王叔那里也有了变化,一只人形蛊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和他一起并肩作战,和同类做着生死拼杀。不用想,那人一定是王叔的老婆春婶。
虽然表面上看我们暂时得到了安全,但是很显然,寡不敌众的我们撑不了多久,更重要的是我渐渐发现,那些人形蛊,即使被砍倒了也会在几分钟之后重新站起来,就像是一具不死丧一尸一!
“杜哥哥,快进雾瞳镇!”黎雪转过头冲着我们大喊,就在这个时候,一只虫人一爪劈下,我看到黎雪的半张脸瞬间被鲜血浸染。
“小雪!”杜泽峰见此,嘶吼一声,挣扎着想要上前却被我拦住。
“别冲动,我们快按照她的话进雾瞳镇!”我冲着他大喊。
“对,雾瞳镇之所以无法被鬼差进入就是因为这里的人气从来都是只进不出,想要铺成可以让鬼差走的路,那就必须要一个活人从这里走出去。第一次,姐姐用自己的魂魄来隐去了杜哥哥的人气,所以这一次,只要杜哥哥再踏入这里,所有的人气都会再次显现出来,鬼差就会进来了。我在你们来之前一直躲在镇子外的迷雾里捕获幽魂,用它们炼成了这把剑。”
“哦。”我了然地点头,“这么说来,你姐姐的最后一个心愿是不是毁去杜泽峰对她的执念?”
“不是执念,是彻底忘记,她想让杜哥哥最后彻底忘记她。姐姐最后对我说,她后悔了,她不想再看到杜哥哥这么痛苦。”
不知不觉我们再次走到了那块牌匾前,我看到几乎所有的人形蛊都被用铁链栓了起来,只有一个人例外,被用铁链单个拴起来。那个人,是王叔的妻子,而王叔,此时却是头发花白,已然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春婶生前为了使自己早夭的儿子复一活,偷了好几个人家的孩子用来炼蛊,可惜最后也没能使自己的儿子还魂,得了这么个下场。看那人该是她的丈夫,他丈夫一定是用了自己一半的血液即半生的福气来换取自己妻子所造的孽债的减轻,我本来也想让杜哥哥这么做,因为我知道姐姐可能不会让杜哥哥变成和我们一样的恶鬼,可惜,就连是借用杜哥哥半生的福气,姐姐最后也没舍得。”
风渐渐得变大了。我看着那些雾气慢慢上涌,最后依次将那些人形蛊淹没,依稀听得黎雪大喊:“我们造孽太多,注定永生要堕入十八层地狱了,如果可以,请你以杜哥哥的名义在清明时节为我们烧几柱香,好让姐姐有个盼头。”
大风散去,只剩下我和昏迷不醒的杜泽峰以及满头白发的王叔。我们回去之后,王叔彻底遁入了空门,天天诵经,我知道他那是为了自己的妻子赎罪。就像是黎雪所说,杜泽峰彻底忘记了黎雪和黎梦,为了防止意外,我把他手机里的照片全部都删掉了,我觉得这对他来说是件好事,至少,他可以不用再执着于过去了,在删照片的时候我看到那一张有关于雾瞳镇的照片中,黎雪的脸也已经不见了。我相信,杜泽峰对黎梦的一一爱一一是真的,不然他也不会在受蛊术控制的时候还存有一丝清明想着要记下路线好回去找黎梦。
每年清明我都会去庙里烧上几柱香,我偶尔会叫上杜泽峰,每次他烧的那几柱香,总是会燃得特别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