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记得是在九七年深冬的一个飘着雪渣子的夜里。那时候,家里经济条件不好,而我从小就不吃猪肉,只喜欢吃兔子肉。
太一陽一没入山林后,突然嘴馋的我,央求父亲带我进山去打猎。当时父亲看了一眼我瘦弱的身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他一直觉得我需要锻炼,冬日上山打猎无疑是锻炼我的不二选择。
吃过晚饭后,父亲扛着槍,带着照明工具,而我牵着小虎乖乖地跟在父亲身后。小虎是我儿时的玩伴,身上有着一撮明黄色的皮一毛一,因此得名,其实它是父亲养的一只猎犬。
父亲的槍是三八大杠,听说是我太爷爷在一九四四年日本的一号作战计划,小鬼子扫荡时,杀了一鬼子得来的。
北风呼一呼的吹着,寒风刺骨。山林实在静得出奇,我走一路,问一路。父亲一边探路一边回答,非常耐心。大约走了三个多小时后,我们来到一座大山下,父亲让我噤声,一边走一边留意路边的草丛。
就这样一边走一边寻,也不知是走了多久,父亲突然把槍从肩上取了下来,子弹迅速上膛,对着远处忽左忽右的瞄准。只听“呼”的一声,子弹穿透冰冷的空气向草丛射去!“嗤——”,草丛中传来子弹没入血肉的声音,与此同时,似乎有什么东西往左跑了起来。
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果子狸,父亲连声催道:“快跟上!”
槍打中了果子狸的一条腿,本是可以一举抓获的,可此时的我腿脚缓慢,倒成了父亲的累赘。
无奈之下,父亲一手拎槍一手牵着小虎向前追踪,而我弱小的身躯,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了后面。中间父亲数次停下等我。
顺着血迹,跟着小虎,不知不觉地就向山顶走去。
突然,小虎停了下来,边叫边后退,露出凶狠的模样对着前方狂吠不止。父亲从它的声音里感到些许不安,不自然的握紧了手中的槍,并小心翼翼地将我护在身后。
这时,一个黑影从旁边一闪而过,奔着前方而去。父亲把小虎一交一给我,端着槍朝前去了,我也跟了过去。入眼处,一堆新土,旁边还有一堆黑的什么东西。
灯,突然一下就灭了。
一阵一陰一风吹过,一重寒意从脚心直冲脑门。父亲忽然举槍对天开了一槍,灯光再度亮了起来,突突的闪了几下,陡然变暗,却没有再熄灭。
只见棺材被寿钉得死死的。在家乡有个风俗,但凡年轻的后生,死于横祸,棺材是不可以上漆的。
那果子狸此时正端坐在棺材上,血顺着木色棺材的纹路渗了进去,妖冶刺眼。我忽然害怕起来,想哭却又哭不出。
外婆曾说,按本地风俗,土葬一定要请地师,结合死者的生辰八字才能定一一穴一一。想来,地也有时辰不空的时候。而面前这口棺木显然是新死,还未到下葬的时辰。
雪渣儿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停了,寂静的山林中,只剩下风声和犬吠。
忽然,一种让人牙酸的声音从棺材那边传来,时隐时现,时高时低。是什么声音呢?
开始的时候,我听得并不真切,后来,仔细一听,才发现是指甲划木板的声音。我头皮一阵发麻,抬头看向父亲,却发现父亲铁青着脸。
我的脚早因为害怕而脱力,一脸恐慌。父亲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把槍斜挎在肩上,伸手解下小虎身上的绳索,一把将我一一操一一起。开始夺命的狂奔!
大约跑了半刻钟后,父亲可能觉得安全了,又或是体力不支,将我放下来后,气喘吁吁地倚在一棵树上休息,而我此时面色苍白。我们休息了片刻,始终不见后面有什么跟来,父亲长出一口气,嘴里嘟囔着什么。而后摸了摸一我的头,说道:“乖儿子,走,我们回家吧,兔子肉咱改天再吃。”
我惊魂未定,默默点了点头,此时此刻哪还有吃兔肉的兴致。
父亲抱着我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只是后来想起父亲当时嘟囔的话,我不禁有些后怕。
父亲说:“新土外翻,显然是有人将已入土的棺木再掘了出来,莫非是为了荒野血一尸一?”
事实证明,这片山林是片级一陰一之地,不干净的东西恐怕不在少数。荒野黑棺,雪地行一尸一,都不是什么吉利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