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去过大学了,仿佛已经隔了很久似的,其实我也不过毕业几年而已。但再次看见美丽的校园,即便不是自己的母校,那种亲切感也油然而生,只是大学大都在城市偏远处,我借了辆采访车,当然,其实是落蕾借的。
李多告诉我们,今天下午有她的演出。原来她参加了合唱一一团一一,我倒一直没注意她有唱歌的天分,不过想想她平时的高分贝或许很适合。
能考进这里还是很不错的,起码也是个全国重点,倒不像我,要不是扩招恐怕也进不了。只是这扩招扩招,其实是把阔的招了进去,每年照例都有数千成绩优秀的毕业生要靠大家的捐献才能上大学。虽然那些名牌也好重点也好,一本也罢,二本也罢,即便是赚得盆丰钵满,收起贫困生的学费也丝毫不手软。果然是两手都抓,两手都硬啊!三人坐着采访车进了大门。但里面路却不熟悉,只好打电话叫李多出来。车里太热。只好下车等,顺便也可以看看学校里面什么样子。
我正往前走,忽然身后被人撞了一下,我倒是没事,回头一看,地上坐着一个短头发穿着学生装的女孩子,一脸孩子气,旁边还散落了一些音乐书和乐谱。她一揉一着手肘,似乎很疼。
“不好意思,是我跑太快了。”她站了起来,不住地向我鞠躬,搞得我反而不好意思了。
“你没关系吧,需要看医生吗?”我问道,女孩羞涩地笑笑,低着头,齐耳的短发把脸遮了起来。
“啊,吕绿,你在这里啊!”李多忽然一跳一跳地不知道从哪里跳了出来,挽住了女孩的手。
“你们认识?”纪颜和落蕾也过来了。
“嗯,她是我的好朋友,也是合唱一一团一一的一员。她叫吕绿,双口吕,绿色的绿。”李多向我们介绍了后,又回头和吕绿说: “顾老师在找你呢,下午就要演出了,还要最后彩排一遍。”吕绿哦了一声,向我们点了点头。我们三人也随着李多去了彩排的剧场,反正来的早了点,到不如看看她们彩排。我大学的时候懒得很,从未参加任何课外活动,所以对这些小女生的合唱到是很好奇,对了,忘记说了,李多是女子合唱一一团一一,不过据说她们的老师却是个男的。
学校颇大,合唱一一团一一彩排的剧场离大门有点距离。因为李多和吕绿要赶去彩排,根据李多的带路,我们向歌剧院驶去。路上李多说个不停,我们也稍微了解点合唱的基本知识。
不是任何一个集体歌唱的组织都可视为合唱一一团一一。偶然或骤发一性一的集体歌唱只能叫做群众歌咏活动,二者的区别不仅体现在演唱水平的差异上,更重要的是歌唱目的不同。前者的歌唱行为表现为艺术追求,后者的歌唱行为则是以集体歌唱为特定表达手段的社会活动。合唱一一团一一是那样一个集体,它充分掌握那些,必不可缺的合唱技巧和艺术表现手段、以表达作品中所蕴藏的那些思想、感情和思想内容。合唱一一团一一是按声部来建构合唱组织系统,声部则是依据嗓音个一性一特征即音域的宽广来划分的。分为女高音Soprano,男高音Tenore,女低音Alto,男低音Basso。李多应该是女高音吧。
穿过了图书馆和学校的运动场,沿着学校西边的饮食街行驶。剧院是在学校建校时候同时兴建的,虽然中途翻新了几次,但还是算比较破旧的,不过据说今年学校收到一笔巨额的赞助费,专门用来做新的剧场和舞台。
学校还保留着比较完整的歌特式建筑风格。两边是高一耸的尖顶,青灰色的墙漆让人觉得有点凉意。中间夹一着半圆型的正门,虽然谈不上宏伟,但那种古朴的颜色感和严谨细腻的布局处处向外渗透出一种艺术感。剧院的窗户都是高窄的,上面还有绿色的花纹,非常漂亮。
我们下了车,正门前还有台阶,走上去后,里面还有段比较长的走道。走上去才知道,居然还是地板,不过从快褪色的表皮来看,的确有些年头了。五人走在地板上发出嗒嗒的击打声,尤其是李多,她拉着吕绿跑得很急,皮鞋和地板的撞击声很大。走过过道,有着一个旋转式的扶梯。这里有四层楼,就算没有电梯,爬起来也不算费力的。每层的扶梯转角都有些名人油画或者小型的石膏艺术品陈列。整个剧院几乎都是以木制品组成。
排练的地方在三楼。迎面走来一个女孩子,和刚才的吕绿不同,这个人非常高挑,穿着红色的一毛一线衣,黑色的卷发披散在肩膀上。虽然她很漂亮,小巧的鼻子和大大的眼睛恰到好处地安放在那张瓜子脸上,有几分像范冰冰。不过很可惜,我不喜欢这一类的,因为她的脸上同时带着一副傲慢和轻佻的神情。她站在楼梯口拿着镜子,看见李多后,微笑着走了过来。
“李多啊,顾老师找你很久了。怎么,带了一大帮亲友一一团一一啊。”说完朝我们看了一眼,与其说是看,不如用瞥更恰当。
“不用你管,你再照镜子你也只能做替补而已,下午的演出有校领导来呢,当然要让最优秀的一一团一一员去唱,你还是好好化你的妆吧。”李多说完,拉着吕绿走了进去。那个穿红衣的女孩气得脸都发紫了,一个人朝另外一边走去。
“她是谁啊?”落蕾问李多,李多气呼一呼地说:“她叫凌凤,据说她父亲是个土财主,要不是捐了笔钱给学校,她哪里进的了合唱一一团一一,唱歌老走调。”
“合唱一一团一一很难进吗?”我不禁问。吕绿这时候说话了,她左手抱着书,右手把头发捋到耳朵后。
“是的,要进一一团一一里,尤其是顾老师挑选成员很严格,而且我们合唱一一团一一清一色都是女孩子。以前的前辈经常演出,还出过国呢。”说完,她又皱了皱眉头。握着李多的手。 “我真怕我不行。”
“没事的,这里除了我,你就是唱的最好的了。”李多热情地抱着吕绿。我们三人则暗笑。
排练室我们不能进去,只好坐在外面,离正式开始演出还有些时间。我和纪颜决定在这里转转,落蕾则坚持要站在外面看女孩们彩排。
总的来说这里还是让我不太舒服。虽然现在是冬天,但外面一陽一光灿烂,而这里却一点都看不到,而且这里的冷和外面又有所不同,似乎这里的寒冷更容易入骨。
“似乎很多学校都有自己的传说啊,包括我以前的大学。据说化学实验室永远不开放,因为传说以前有个化学老师在里面用硫酸自一杀过。”我望了望这里。忽然朝纪颜说。纪颜把衣服裹了襄,看来他也很冷。
“大部分都是假的,不过是学生们编着玩罢了。可是,”纪颜正色说, “有些东西如果经大家的传说多了,是会产生变异,就像癌细胞,其实开始是良一性一,但总去怀疑担心,搞不好真的会变恶一性一肿瘤了。所以,谣言最好止于智者。”
“你们是什么人?”一个戴着眼睛三十多岁,脸庞十分白净的男人向我们走来。令我吃惊的是,他的声音如此细腻,如果不是看着他,我真以为是女人在说话。
“我们是李多的朋友,她叫我们来看演出的。”纪颜答道。
“我叫顾鹏,是李多的老师,合唱一一团一一是我带的。”原来他就是李多和吕绿说的顾老师。“李多的资质不错,磨练一下会是个优秀的歌唱演员,不过合唱的要求是做到大家一起唱得如同一个人在唱歌一样,最主要是和谐,在同一地方缓气,在同一时间出声,正确地演唱自己的旋律,音调纯正,不跑调。每一个人都善于纯正地演唱,就可保证整个合唱一一团一一音调的纯正。这个合唱音响成分称之为音准。但李多的一毛一病在于过于一爱一表现了,总是很难和大家合拍,不过她已经改正了许多,要不然今天也不会让她上了。”顾鹏说了一大堆,我和纪颜听得不是太明白。只好拼命点头。看来他是来上厕所的,和我们说完,又朝排练室去了。
“和谐。”纪颜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我疑惑地问他什么意思,他却说随口说说罢了。
正在这时候,排练室传来一阵尖一叫,接着是一大片人嘈杂的呼喊声。
“出事了!”纪颜看上去兴奋貌似高于惊讶。我和他连忙赶过去。
七八个女孩围在一起。我们进去一看。一个女孩躺在地上,双手捂着喉咙,脸部的五官痛苦地扭曲着,我发现她的喉咙肿胀得厉害,而且带着青黑色。
“让开。”纪颜叫个个面带惊恐的女孩散开,好给躺在地上的人留足够的呼吸空间,接着他抓着女孩的手,轻声说: “别紧张,放松,我马上救你。”说着他从口袋拿出一个黑袋子,展开一看,居然是一组银针。他拿出一根十厘米左右的插在了女孩的后颈处,又接连插了几根。黑肿开始消退,伤口处留出很多乌黑的血,而且非常臭。女孩的脸色稍好了点,但惨白得吓人。一阵忙碌后,纪颜也满头大汗。
“怎么回事?”我忙问纪颜,他收起银针,擦了擦汗。
“不太清楚,看上去像中毒,如果不把血放出来她会窒息的。现在虽然好点,但肯定的是这段时间她的喉咙是无法出声了,更别提唱歌了。”纪颜神色黯淡地说。当然,我们没有说太大声。像这种事情要看当事人的了,如果报警其实也能立案。
由于救了那个女孩子,纪颜一下子就引起了周围的女生的注意,呼啦一下就被围了起来,问这问那。还好李多一下把纪颜拉了出来,并做了简单的介绍,我们才得以逃脱。
“魏晓雪的位置只好暂时让凌凤顶吧。”顾老师一一交一一叉着手放在胸前,叹了口气。原来出事的女孩子叫魏晓雪,蛮可怜的,练了这么久突然因为意外就下来了。顾老师让大家恢复状态,准备正式排练一次。而魏雪被送到了附近的医院,旁边的女生议论了起来。
“也不知道这事怎么解决,我看八成是凌凤下的毒。”
“是啊,你说会不会有警察来。”
“难说,不过无所谓,凌家有的是钱。”女生们趁着休息时间,聚在一一一团一一咬耳朵,虽说是咬耳朵,其实声音大得我都能听见。这时候凌凤换好了衣服从排练室走过,头都没动,鼻孔发出了哼的一声,接着甩下一句: “嫉妒。”就去顾老师那里了。
合唱一一团一一的总人数并不多,因为每多一个人,演唱的难度就增加一分,除去凌凤,李多,吕绿三人,还有另外七人。也就是说虽然说是合唱一一团一一,其实上去唱得也就十人。顾老师在一旁指挥,而且旁边还有录音,以便让她们自己听听,找找缺点。
据说这次唱的曲目有三个待选。由于属于小合唱,所以选的曲目并不十分宽裕。这三首歌分别是《我的祖国》、《一爱一我中华》和《饮酒歌》。我们站在门外听她们演唱,的确很好听,难怪这学校的合唱一一团一一非常著名。短暂的演练后,顾老师把大家叫在一起听录音,以便找找不足的地方。我们也去了,其中一个女孩子去上厕所了,厕所在四楼。
录音放到一半,忽然声音有些异样,在美妙的合声之中好像有别的声音,而且不只我,大家都听见了。于是顾老师把那部分声音反复回放。
“一个接着一个,帷幕已经拉开,美丽的姑一娘一在风中舞蹈,却无法唱出歌来。”放来放去却只有这一句。众人脸上都有恐惧之色,由于在排练的时候窗帘是拉上的,排练室不是很明亮。
“可能是混进的杂音吧,大家不要在意,继续,我们时间不多。”顾老师拍了拍手,回顾一下,却发现少了一个人,原来上厕所的女孩仍未回来。顾老师只好亲自上去找她,学生们就原地休息聊天。
“据说这里曾经有个前辈吊死了自己,”吕绿面带愁容地说, “就是二十年前,她们是学校最优秀的合唱演员,但其中一人却那样结束了生命。”
“上吊也没什么特别啊´”我问。这时候李多神秘地回答。
“你不知道了吧,她从这的楼顶跳下来,但不是用绳子绑着自己的喉咙,而是,”她还没说完,我听见被窗帘拉上的窗户发出砰砰的撞击声,似乎有人拍打一样。整个排练室安静下来,砰砰声在这里回荡起来,纪颜和我走了过去,旁边几个女孩子都吓得躲到一边去了。
我过去慢慢打开了窗帘,首先看见的是一只手。
它不停地拍打着窗户,上面全是血迹,我把窗帘全部拉开,一个人被吊在外面,正是刚才上厕所的女孩。
你们看过被鱼钩钓上来的鱼吗?
现在,女孩痛苦地拍打着窗户,两脚乱一蹬,和被钓上来的鱼一样,拼命而无助地挣扎,头高扬着,喉咙里一根细线钓着,而且在向外喷血。血液飞一溅在窗户上,我们都惊呆了。
“快救人啊!”还是纪颜大喊一句,冲过去打开窗户,众人才清醒过来,七手八脚地去帮忙,可是很难救她下来,而且女孩剧烈地抖动,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等到上面的人去剪掉钓住她喉咙的细线时,她已经不会动了,一尸一体被抬了进来。
“美丽的姑一娘一在风中舞蹈,却无法唱出歌来……”吕绿一边哭着,一边低声念道。
“那个前辈,就是这样自一杀的。”李多缓缓地说。如果刚才的中毒还不算太严重,那这次已经出人命了,合唱一一团一一所有的人员都被一陰一影笼罩着,都在旁边哭泣。
警察很快就来了,对众人盘问着,忽然凌凤高声叫起来: “够了!警察根本没用的,我们全都会被杀死!”一位女警试图按住她,但无济于事,因为还有几个女生也发出类似的呼喊。场面一片混乱。录音机又响了起来,依旧是刚才那个声音,空灵好听。
“当白色变成红色,公主沉默了。”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偌大的排练室只能听见录音机沙沙的声音。大家都惊恐地望着收音机,仿佛那里会冒出怪物来一样。凌凤怪趁着警察分了心,跑了出去。
“我可不想呆在这里等死!”我和纪颜追了出去,但她走得很快,我们拉不住她。当凌凤走到二楼口,忽然一阵风吹来,原本摆在楼梯转角的石膏像掉在了地上,砸碎了。紧接着,凌凤的脚一滑,整个人从楼梯飞了出去。纪颜没拉住,她摔了下去,最后面朝下躺在石膏像的碎片上,不动了,等我们走下去把她翻过来,发现她的喉咙被一大块碎片刺穿了,石膏碎片都被血染成了红色。凌凤大睁着眼睛,带着不解和迷茫离开了。
“当白色变成红色,公主沉默了。”大家开始默默地念着。短短十几分钟,居然连续死了两人。连那些警官都有点胆寒了。所有合唱一一团一一的人员脸色都变了。李多还好,只是紧皱着眉头不说话。吕绿独自坐在一边,脸色苍白。上去察看四楼厕所的警官也回来了,并无任何异常,绑在开始那个女孩子喉咙里的是鱼线,另一端在楼顶的水管上。喉咙里的是铁钩,也是四楼储藏室里面的,原本是以前钓鱼俱乐部留下来的。
“太奇怪了。”纪颜望着我说, “每次那歌声响起后就有人死去,而且第一个是把自己用鱼钩吊死,第二个却看上去像是意外。而且凌凤原本是替补的,要不是那个叫魏晓雪的女孩突然喉咙出了意外,刚才的合唱轮不到她。”
“你的意思是,刚才合唱的十人,甚至,”我压低了声音, “甚至包括李多都有危险。”
“的确,刚才凌凤就站在左边第二个,而第一个,则是第一死的女孩。”
“第三个是谁?”我忍不住问道。纪颜摇头。
“不记得了,只知道李多和那个叫吕绿的女孩子是第五和第六个。我觉得最好搞清楚二十年前这里的合唱一一团一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也点点头。落营决定先回报社查查看,而我和纪颜决定呆在这里,看看有什么线索。
剩下的七个女孩一直呆在排练室,出了这种事,原来的演出当然取消了,而且消息被严密封锁了起来。学校就是这样,如果是某个学生取得什么成就,比如最近那个获得上百发明奖项的女生,他们就大肆宣扬,也不核对是否是事实,但只要有影响学校声誉的事,就恨不得连身上的衣服也扒拉下来,去遮遮掩掩。先后来了几位领导,都和带队的警官嘀咕着。当然,我们也照例被进行了盘问,没有结果后,被告知呆在这里,不能随意行动。
在后来的几个人中,有两个人引起了我和纪颜的注意。
这一男一女的确非常反常。
男的叫凌水源,自然,他就是凌凤的父亲,他看上去非常年轻,哪里像有着二十岁女儿的人,但面对一爱一女惨死,他虽然悲伤,却极力克制,努力配合警察的调查。他还走到吕绿面前,原来吕绿和凌凤还是中学好友,不过凌凤在进入大学后就和这位朋友渐渐疏远了。
我们之所以注意他,完全是因为顾老师对他的态度。不知道各位是否见过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这样的场面。总之顾老师一看见凌水源当真是双眼通红,牙根咬紧,甚至嘴角都在一抽一搐。但当凌水源走来和他说话时候,顾老师又恢复常态,冷静下来。这点,我和纪颜都注意到了。
而第二个人,也就是开始喉咙受伤的女生的母亲。顾老师只称呼她叫遥遥的母亲。我们也姑且这样喊吧。
这位母亲出乎我们意料的平静,只是来询问一下女儿,不,或者似乎应该说是来确认下女儿的伤势。
“遥遥是不是在彩排前喉咙就出问题了?”她问得过于急切,自己也发现不对,连忙掩饰说: “她没什么大一毛一病吧?”顾老师安慰她几句,她也就安心了,把衣服抚平了,擦了擦额头的汗。我和纪颜说了一下,我们有相同的想法,那就是这位遥遥的母亲一定知道些什么。
当她要离开的时候,我和纪颜拦住了她。由于开始有人向她说过,是纪颜救了遥遥,这位母亲还是表达了感谢,不过倒有点敷衍的意思。
“不用谢,其实您女儿不用我急救,过几天那毒血自己也会排一出,对吧,我不过一时心急而已。相信您女儿现在已经没大碍了。”
遥遥的母亲愣了一下,冷着脸说: “我家里还炖着汤呢,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说完便想走。
“我们有很重要的事想和您谈谈。”纪颜依旧笑着说, “我相信你也不想看到这几个和您女儿一般年纪的女孩子惨死吧,我希望您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们。”遥遥的母亲依旧不说话,只是站在楼梯口,盯着那具备白布盖着的一尸一体久久不语。
“我们找个地方谈吧。”她终于说。我们三人绕过了人群,在不远处的走廊聊了起来。
“我真的无能为力,我只想保住我们家遥遥,其实我想你们猜到了。老实说吧,我在遥遥中午的饮水里放了特殊的药,在短时间可以让人无法发声,只要她今天别去参加什么合唱表演,她就不会有事了。”
“你不觉得太自私了吗?那两个惨死的女孩也是无辜的。”我忍不住责问她。谁知道遥遥的母亲冷笑了起来,那笑声差点让我发寒。
“无辜?可能她们是无辜的,但她们的上一辈就难说了。告诉你,我在二十年前,也是这个学校的合唱一一团一一成员。我亲眼目睹了那出惨剧,那场本来根本不应该发生的惨剧,也是十个人,但只有我活了下来。”她的话让我们大吃一惊。
“第一个死的就是风铃,她虽然姓田,但我们都一爱一叫她风铃。因为她是合唱一一团一一里声音最好听的,宛如风铃一样,清脆悦耳,闭着眼睛听她唱歌,整个人都会放松下来,加上她长得非常漂亮,成绩优秀,她几乎是一个非常完美的女孩子,追她的人不计其数,那时候她还经常带着她弟弟来学校。
,”在合唱一一团一一里的人都知道,风铃的意中人是谁,就是我们当年的乐一一团一一老师,也就是对面站着的那个男人。“遥遥的母亲朝着前面指去。我们顺着望过去,居然就是凌水源。难怪他给女儿取名叫凌凤。
”但好景不长,本来那个男人和风铃的恋情只有我们一起的姐妹极少数人了解,可不知道谁一捅一了出去。你要知道,那个时候的学校对这种事可是无法容忍的,尤其凌水源还是老师。事情立即就风言风语地传了起来,最先散播的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当时的系主任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只知道是一个经常暴怒的中年妇女。”说到这里,遥遥的母亲忽然不好意思地笑笑, “这本是我女儿现在经常用来形容我的词汇。
”说远了,系主任一逼一着风铃写检查,甚至还想让全校都知道,说要以她为典型,来整顿学校风气。合唱一一团一一也被暂时停止。而且凌水源居然还在那时候和风铃说分手,虽然说是迫于压力,但实际上已经给风铃最重的打击了。自一杀的那天。她始终对我说,她的声音害了她。我们还安慰她,结果第二天早上,我们就发现她用鱼线和鱼钩把自己吊死在楼顶。这事被校方草草了结,因为风铃的家人都在外地,当时送葬的时候她弟弟哭得很厉害,而且非常仇恨地看着我们。
“我们都以为事情结束了,但是,在一次合唱一一团一一的集体排练中,我由于感冒没去,逃过一劫,但我的姐妹们,却在排练室里活活地烧死了。后来虽然校方极力掩饰,但我还是知道了,排练室是被人从外面锁了门,再浇上了汽油。当她们的一尸一体被一具抬出来的时候,都是那种捂着喉咙的痛苦的样子。后来的日子里,我一直做噩梦,有时候梦见风铃,有时候梦见我那些姐妹。直到遇见我先生,结婚生子后才安宁起来。但我不死心,虽然大家谣传是风铃回来报复,说她要报复把事情说出去的人。但我绝对不相信!”
“噢?为什么?”纪颜忽然问道,遥遥的母亲愣了下,转过头咬着嘴唇说: “反正风铃不是这种人,因为就是她昨天托梦让我千万别让遥遥去排练。”
她说到这里,忽然流了眼泪下来。
“对了,风铃是不是经常唱一首歌,好像歌词前面是这样的‘帷幕已经拉开,一个接着一个,美丽的姑一娘一在风中舞蹈,却无法唱出歌来。当白色变成红色,公主沉默了。’后面还有吗?”纪颜问她,但遥遥的母亲面带疑色。
“这是一首诗,但并不是风铃经常唱的,好像是她弟弟写的,她弟弟很有才华,年纪不大,但居然会写歌词,后来风铃找到凌水源作了曲。我记得后面还有,好像是……”她在慢慢回忆,但这时候对面的排练室又炸开锅了。所有人冲了进去。我和纪颜心头一沉,难道又出事了?
果然,本来已经被拔去插头的录音机再次响起。
“粉碎了的心刺穿了我的咽喉,望着你我无力说一爱一。”遥遥的母亲几乎和录音机同时念出这一句。但她奇怪地说了一句,这不是风铃的声音。我们呆立着,谁也不明白这又暗示了什么。一位脸色苍白,嘴唇干涸的高个子女生,大概口渴了,拿着玻璃杯子去倒了点水喝。
纪颜一直望着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冲女孩喊: “放下杯子!”并朝女孩跑去。
但是太晚了。
我们听见了砰的一声爆裂的声音,刚把玻璃杯送到嘴边的女孩现在已经躺在了地上,双手捂着喉咙,不停地吐血。身边全是碎玻璃渣子,玻璃杯居然爆炸了,碎片全部掉进了她的喉咙里。她如同被电击一样痛苦地在地上发一抖,双脚不停地踢着旁边的柜子,一下一下,被玻璃刺穿的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但我们没有丝毫的办法,甚至连缓解她的疼痛都无法做到。等到医生上来的时候,女孩已经断气了。大家开始放声大哭,连我也不忍再在这里呆下去。纪颜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把女孩睁着的眼睛抚平。剩下来的七人。每个人都无神地坐在地上,一向坚强的李多,似乎也嗅到了死神镰刀上的味道了,不过她依然安慰着吕绿。纪颜看了看吕绿,走过去问道: “几点了?”
吕绿缓过神来,看了看表,小声回答说: “快五点了。”纪颜让她们两人坐好,并说了些安慰的话。警察已照意外处理,虽然他们也觉得这意外也太意外了。
死去的三名女孩除凌凤外的两名我们都问了一下,果然,被鱼钩吊死的女孩是当年系主任的小女儿,居然还是将近四十岁才生的,所以被家里看作掌上明珠。而刚才被玻璃杯炸死的女孩却是曾经当面侮辱并扇了风铃一耳光的人的女儿,据说这个人也很喜欢凌水源。
“这种报复似乎太过于狠毒了,我总觉得似乎还有别的事隐藏其中。”纪颜知道几人的身世后,疑惑地说。我也觉得奇怪,如果要报复的话,以这种形式好像过于残忍了,难道只为了让那些人一体会失去亲人的痛苦?我们又去查其余几人,果然除了李多和吕绿外,她们的父母都和风铃的死有着或多或少的瓜葛。
“这些女孩子都是谁选入合唱一一团一一的?”纪颜忽然问我。我一想,忽然惊问道: “你是说顾鹏?”
纪颜默然不语,半天才说: “你记得风铃曾经有个弟弟吗?好像如果活到现在,正好和顾鹏年纪差不多,而且你也看见了,他看凌水源的眼神,或许从某种意义上讲,风铃的弟弟可能把仇恨都集中在凌水源身上。”这样一想似乎比较合理,如果要证实的话,就必须查查顾鹏的资料了。这时候,我接到了个电话,是落营打的。
按照落蕾的查找,的确这个学校出过合唱一一团一一人员在排练时候被大火烧死的事,而且日期就是今天。
顾鹏的资料很快被打听到了,这方面在报社做事的我多少有点优势,果然如纪颜所想,他的资料只有成年以后的,而且他不是本地人,是外地来应聘的。所有合唱一一团一一的成员,大部分都是他主动去邀请的,那些女孩子有的还是在他的长期劝导下才加入合唱一一团一一。为什么说是大部分,因为李多不是,李多跟着吕绿来的。
这个时候,发生了更加令我们没想到的事情。凌水源不知道和顾鹏说了什么,致使后者突然一性一情大变,居然打了起来。好不容易分开他们,顾鹏高声叫着: “姐姐不会原谅你。”在场的人都惊讶了,包括遥遥的母亲和凌水源。顾鹏自己也发觉失言。连忙想走进排练室。但我和纪颜冲过去抓住了他的手。
“你就是她弟弟?为报复这么做值得吗?”纪颜愤怒地喊着。顾鹏呆住了,随即恶狠狠地甩开手。从怀里掏出匕首向凌水源扑去,并且把他作为人质朝墙角走去。
“都是因为你,我知道是你害死姐姐的。”顾鹏一边哭着,一边把匕首往凌水源的脖子又勒紧了些。凌水源默然无语,仿佛心甘情愿赴死一般。在场的警察都拔一出了槍对着顾鹏,并让他放下匕首。现场进入了僵持状态。
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两人身上,身后的排练室再次传出刚才的声音。
“我期待,像鸟儿一样,驰骋在天空。”顾鹏呆了一下,放开了凌水源,一位警察马上拖走了凌水源。警察包围了他,顾鹏环视四周,望着我们却又好像对谁说似的。
“我走了,这仇恨永远不会消失。”说完,从楼上的窗口飞身跳下,我们赶到楼下的时候,发现他的头已经触到石头死了。
“结束了。”我看着顾鹏的一尸一体,长叹一口气。
但纪颜却依旧眉头紧锁。“真的结束了?我还是觉得似乎有很多疑惑,但又说不上来。”我拍了拍他, “别说了,或许是你的多疑罢了。”
事情看上去真的结束了。录音机的确没在响了,大家松了口气。李多带着吕绿也走了出来。
“他到底是怎么杀了那三个女孩的,我一直想不明白。”纪颜始终有不安的感觉。李多拉着他的手撒娇道: “别管了,反正不是都解决了嘛。”
“你们先回去吧,我再去查查,始终有点不放心。”说完,他放开李多的手,叫我送她们回去,自己转身回去了。我只好开车送她们回寝室。
回到报社,还没坐稳,纪颜就打电话给我。
“二十年前那些被烧死的女生中,有一个是姓顾的,”他的第一句话就让我觉得奇怪。
“他的确是位姐姐报仇,但不是风铃,是在事故中被烧死的其中一个。”纪颜着急地喊道。
“你的意思是,难道?”我也大惊。
“没错,你赶快回来,到排练室,我等你,记住,不要告诉李多。”说完他就挂了。我打车回到排练室,这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校园非常热闹,夜色中到处都是一对对的情侣,我忽然想起了那个叫风铃的女孩,或许她晚生二十年,根本没那种悲剧产生。
来到排练室,和外面相反,非常的冷寂,果然,纪颜正站在门口等我。见我来了,立即迎上来。
“顾鹏不是风铃的弟弟,据说,那次的大火是凌水源放的,为的是报复把秘密说出去的合唱一一团一一的女生,可能顾鹏是因为这个才想杀凌水源,还有,你知道谁是第一个进合唱一一团一一的吗?”我摇头,纪颜正色道: “是吕绿。”
“这代表什么?”我也奇怪道。
“我去问过李多,吕绿是从国外转来的,所有的资料都是空白,而且也不住在学校里,她在外面租了房子。”我想想,的确,下午送她回去的时候她拒绝了。
“而且,又有一个女孩子在回家的途中被车子撞死了。”纪颜最后的话让我吃惊。
“记得那个遥遥吗,她的母亲找到我,那个女孩子现在失踪了,独自一人离开了医院,”排练室的灯忽然亮了起来。并且传出了悠扬的歌声。
纪颜看了看我,我知道,他的意思是要上去了,虽然我是极不情愿的。
我们几乎是摸索着上去的,三楼的排练室果然亮着灯,里面还有歌声。走进去一看,居然有两个人。
一个是那个叫遥遥的女孩子,另外一个,就是吕绿。她们仿佛根本不对我们的到来感到吃惊。
“我知道你还会再来的。”吕绿望着纪颜笑道,和白天不同,完全没有那种青涩感,仿佛变了个人。旁边的遥遥也只是笑着站在那里不说话。
“你到底是谁?”纪颜厉声问道。
“没必要这么凶,反正姐姐已经回来了,该死的,都死了。”吕绿口气平稳,清脆的声音在排练室回荡。
“你才是风铃的弟弟?”我也惊讶,不是弟弟吗。吕绿笑了笑,把衣服脱一去,他居然是男的,但就算男扮女装,他现在也三十多岁了啊。
“巨大的悲痛或者刺激,可以使人停止生长,连声带也不会变化。”吕绿仿佛知道我想什么,依旧笑着解释。
“我不过是按照姐姐的意愿做罢了,我和姐姐既要复仇,让那些人知道丧失亲人的滋味,同样,姐姐也要再次回来,不过,姐姐需要一个身一体。所以她才托梦给那个女人。”我看了看遥遥,她好像和白天的样子有了些变化,似乎更漂亮了。
“你知道到底是谁把姐姐和那个男人的事传出去的吗,就是那个遥遥的母亲,还真是恬不知耻啊,嫉妒使她出卖了最好的朋友。她给女儿服下的药都是按照梦中姐姐告知的方法去配的,她天真地以为姐姐原谅了她,其实只是她的女儿最适合做容器罢了。”我和纪颜都骇然无语,没有比把亲人之间变成漠然路人更好的报复办法了,简直生不如死。
“我很奇怪,下午的时候你似乎就看出了我来。”吕绿终于换了种表情。
“手表,当我问你时间的时候,你的手表是块男式手表,或许你自己也没察觉?当时我心里也只是有点不解,但没有多想,还有,顾鹏是被你利用了吧。”
“是,我告诉他,那火是凌水源放的。他居然轻易地相信了,三十多岁的人居然这么冲动,于是他答应和我联手,我要报复那几个人的后代,而他对能杀死凌水源的女儿也十分高兴。整个的排练室都安排成了巨大的咒阵,只要我愿意,踏入这里的人,都可以被杀死。不过没必要,平息了姐姐的怨气,我就可以让她再次回到这世界上,我可以带着她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隐居起来。”吕绿骄傲地叙述着,说到后面,他的眼睛居然冒着兴奋的光,仿佛看见了美好的未来。
“其实,那场火是你放的吧?”纪颜继续平静地说, “我问过当年的人,有人看见一个孩子从排练室慌张地跑出来。随后,排练室燃起了大火,门被人封死了。”吕绿不说话了,面部开始狰狞了起来。
“唱完这首歌,姐姐就会回来了,我的一切也算没白费。”吕绿不理会我们,继续和遥遥一起唱歌。歌曲正是今天录音机里的歌。
“帷幕已经拉开,一个接着一个,美丽的姑一娘一在风中舞蹈,却无法唱出歌来。当白色变成红色。公主沉默了。粉碎了的心刺穿了我的咽喉,望着你我无力说一爱一。我期待,像鸟儿一样,驰骋在天空。从天国飞下,再次回到这世上,把你我的手,永远连在一起。”歌声完了,遥遥茫然地望着前面,忽然哇的哭了一声。整个排练室忽然响起了一声很沉重的女一性一的叹息声。吕绿大惊,抬着头在排练室里大喊: “姐姐,姐姐,你在吗?”但回应他的不过是回声而已,反观遥遥,疑惑而望着四周,不知所措。
“别喊了,你姐姐回不来了,死去的人本就不该再回到这世上。”纪颜说,吕绿愤怒地走过来,他本来俊秀的五官已经完全扭曲了。
“你到底做了什么?”他企图去抓纪颜的衣领,但纪颜轻松地躲闪了。
“你在排练室设下咒阵,你就成了踏入这里的女生的死神。你想让她们怎么死,她们就如同木偶一样按照你的剧本去死。而你想把这些推到被烧死的二十年前的那些人身上。你和你姐姐导演了一场好戏,可惜,当我第一次踏进这里,就已经发现这里不对,虽然我没来得及破解掉你的咒阵,但遥遥的身上,始终有根针我没有拔去。在她的后颈,一根如头发一丝细的针,附有银针的身一体,是无法被附体转生的。其实我本来是打算晚点拔,本意是治疗她的喉咙,结果却歪打正着了,或许,这一切都安排好了,”纪颜说完,走到遥遥面前,从脖子那里拔一出一根针,要不是借着反光,哪里看得到。
吕绿痛苦地嚎叫着,跪倒在地上。
“那些女孩子根本没有错,你却如此残忍地杀害她们,还有二十年前被你烧死的那些人,你自己好好反思一下,靠着这样复一活的姐姐,还是你愿意见到的吗?”纪颜把遥遥扶了过来一一交一一给我。转身又对跪在地上低着头的吕绿说: “你既然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却反而变本加厉地实施给别人。”纪颜不再说话,和我一起走出了排练室。
我回头望了望吕绿,他始终跪在那里没有动。
遥遥的母亲再次看见遥遥几乎要疯了,使劲地亲着女儿。随后的谈话中,她承认是她把风铃的事告诉了学校,至今她仍旧非常后悔,我们没把事情真相告诉她,只说是在学校里找到遥遥的。
至于凌水源,他那次看到吕绿,就发觉他和风铃太相像了,回去后,女儿的死和今天看见吕绿竟然使他突然难以自拔,在自责中服毒自尽了。而吕绿,我们再也没见过他了,学校的资料里,对他只有短短几字的说明:此人已经转学。
李多经常不快地抱怨,抱怨为什么吕绿不辞而别,我们都没告诉她,纪颜一直安慰她。她也就渐渐忘记了。直到一个月后,李多接到了吕绿寄来的礼物。上面写着的地址离这里很远。
是一盘磁带,我们听了听,就是那首歌,那首他做的词,凌水源谱曲的歌。是他唱的,不过现在听上去却非常得清澈好听。
“风铃是姓田吧?”我问纪颜,纪颜笑, “你是想问吕绿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我点点头。
“笨啊,吕绿就是吕吕啊,双吕就是田字啊。”纪颜开心地笑道。我摸了摸头,也笑道: “原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