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一博之害,甚于蛇蝎。但奇怪的是很多人一旦染上此癖,犹如鸦片上瘾一般戒除不掉,以至于倾家荡产。此风古即有之,历朝都有禁赌之举。但屡禁不绝,近几年又有变本加厉之势,尤其是偏僻地区,由于鞭长莫及,常常有人私设赌场。
上世纪80年代初,在海滨某地就有人设了个赌场。因为怕公安联防来抓,所以主事之人把赌场设在了一条船上。当地政一府收到举报后也查过几次,但每次都查不到什么。
后来才有人告发,原来设赌的人相当一精一明,不但打通关节,开赌时还派人在周围守着,一旦见到有人要来查了,就把赌资赌具全都用塑料纸包起来,放进渔网中沉在海里,等检查的人一走,再捞起来继续赌。
正因为如此小心,所以这个赌场持续了很长时间,危害极大,据说规模最大时,一天输赢在五十万上下。80年代的五十万,相当于几百户人家的年收入,当时染上赌瘾后卖儿卖女的也大有人在。
那时,镇上有个养牡蛎的专业户,很年轻就成了万元户,夫妻两个起早摸黑地苦干,日子过得相当不错。这人一性一情豪爽,旁人有什么困难,他都肯帮忙。
他老婆怀孕那一年,不能去蛎田帮忙,他就去镇上找小工,遇到有外乡人求工。牡蛎田养蛎子是苦活儿,那外乡人的体格也并不健壮,而且是生手,干得相当辛苦。
他便问外乡人有什么难处,外乡人自称来此寻亲不遇,钱用完了回不了家,于是这人便出手给了他二百让他买车票,外乡人千恩万谢地走了。
旁人得知后,说他做了回冤大头,但他只是笑笑,说就算是假的,那也只是自己上了个小当,可假如那外乡人说的是真话,自己就是做了一件大好事,与人为善,总是快乐之本。
别人佩服他的豁达,只是这个豁达大度的人后来却也染上了赌瘾,整天泡在那条赌船上,仅仅大半年,不但把积蓄输了个一精一光,还欠了一屁一股债。他承包的牡蛎田也因为缺少打理,损失惨重。邻居们虽然开始也帮帮他,但见他一有钱就忍不住要去赌场厮混,输了钱后又满嘴瞎话地骗人钱,旁人都摇着头说,这条好汉硬生生被赌一博毁了,也不再帮他。
到了后来,他实在活不下去了,居然打起了卖老婆的主意。贩卖人口当然为国法所不容,他老婆得知了此事,怒不可遏,跟他离婚回了一娘一家。此时,债主一逼一债又一逼一得急,走投无路之下,他拿出手里最后一点钱去买了瓶酒,准备喝醉了就跳海自一杀。
喝完酒,他正要去寻一个偏僻地方,忽然听得一个外乡口音的人叫他“大哥”,回头一看,那人面孔陌生,似乎不认识。那人却十分亲一热地拉住他,说自己全靠大哥帮忙才能回家。这回再来,是专程来感谢大哥,还他钱的,他这才想起对方原来就是自己救济过二百元的外乡人。
原本照以往的情形,但凡有机会,又该骗那外乡人的钱了,但想到自己已经是决意要死的人,而且因为赌一博,把一份家产败得一精一光,老婆都跑了。人之将死,其心也善,何况他当初本来就是个厚道人。他便实说自己已成这样子,也用不着钱了,这外乡人有这心,自己已经心领,钱还是拿回去吧。
外乡人先是一怔,问他假如有翻身的机会,以后还赌不赌?
他叹口气说:“自己走到这步田地,早就悔断了肠,假如再给他一次机会,再赌就不是人了。”
外乡人这时笑了起来,说大哥既知回头,那还有救。他来时就知道了大哥的情形,如果大哥不知悔改,也想骗自己的钱,那就还了二百元立刻走人。现在既然大哥已经知错,自己一定会帮他这个忙。
于是外乡人听他说了开赌场那人的情形,便让他先回家,自己去准备一下,晚上再来找他。
到了晚上,外乡人果然带了些酒菜来了,吃喝了一阵,等夜深人静,外乡人把桌子收拾了,四角点了四支白蜡烛,从身边拿出个蛎壳样的东西,圆圆的,比一般蛎壳要大一些。仔细一看,竟然是人的天灵盖。外乡人让他把手指刺破,血滴在天灵盖上后放在桌子正中,又拿了块布盖在上面,说大哥你一共输给赌场多少钱,只能往少说,不能往多说,不然两人都会有大难。
这人原先家产已不下十万,大半都扔在了赌场里,具体数字已说不上来,但肯定超过五万。外乡人便说那就是五万。再三肯定了这数字只会少不会多,便喃喃念着咒。咒声中,那块布下明显凸了起来,他从中摸出一沓沓的十元纸币,包的纸条上还盖着那设赌之人的印记。一千元一沓,足足摸出了五十沓,那人便住了手,吹灭蜡烛,对这人说:“大哥,你拿了这笔钱,先去外乡找条生计,千万不要露口风,以后也绝对不能再赌。”说罢便要告辞。
这人感激涕零,一定要他拿几沓钱去,但这外乡人却笑了笑说他学这门法术,就是不能滥用,所以当初自己用完了钱便无计可施,说罢就走了。这人拿了钱,到邻县重启炉灶,仍干这老本行,兢兢业业之下,两三年后尽复旧观,于是到丈人家向妻子赔罪,请求复婚,此后再也没赌,反而以自己的经历告诫别人不要赌一博。
在外乡人把钱拿回来的当晚,那艘赌船也正在聚赌,当时也因为突击搜查,又将赌资赌具包好了沉在海里。等搜查的人走后,拉起来一看,却发现少了五十沓现钞。那赌头觉得多半是马仔偷了,大发雷霆,抓了怀疑的人拷打一顿,结果闹出人命不好收拾,被抓了起来,赌船的秘密也被公诸于众。因为船上现金就有几十万,谁也不知道到底应该是几万,少了五万说不定是那赌头记错了。
直到过了二十几年,那人也老了,儿子大学毕业后,去了外地工作,便把牡蛎田转给别人,自己回家享清福,才和连襟私下喝酒时,说出了这件事。
那连襟说,外乡人用的是一种叫五鬼搬运术的法术。
这种法术相传是一种邪术,要用死人头盖骨来施法,只是那人不肯滥用,术虽是邪术,人却是正人,姐夫行大运,才遇上这等贵人。不过当时外乡人让他滴自己的血在天灵盖上,其实也是防了一手,一旦他骗人,有什么灾祸就全得他自己担当。幸亏姐夫能迷途知返,后来也谨言慎行,不然,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家破人亡,不会有今天的好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