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祉安的职业很尴尬,受人尊敬的同时又很不讨人喜欢──他是一个捡骨师,专门帮人处理拾骨落土、迁坟移葬之类的白事。
这天一大清早,刘祉安就被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吵醒了,他心不甘情不愿地从热被窝里爬了起来,打开门,发现村里的光棍赖老三嘴里叼着一支香烟,像个瘟神似的站在自家门口。
见刘祉安开了门,赖老三急忙堆起虚假的笑脸,哈了哈腰,说道:“有个事儿,想请刘师傅帮帮忙。”
刘祉安看见赖老三恭恭敬敬的模样,有些奇怪,心想,这怎么和平时的赖老三有点不一样啊。
赖老三平日里游手好闲,欺东家骗西家,和人说话也是一凶二恶的。虽然他只是个硬充的好汉,但那副凶神状倒也唬住了不少人,像今天这般低三下四的模样,刘祉安还真没见过。
不过能让他找上门来的,准没什么好事儿。想到这儿,刘祉安皱了皱眉头,生硬地问道:“有事吗?”
刘祉安的问话声刚一落,赖老三立马换了一副表情,哭丧着脸说道:“我想请刘师傅给我义父洗骨。”
刘祉安脸色一变:“你义父葬得好好的,洗什么骨?”
“本来是葬得好好的,可不知道谁那么缺德,在我义父的坟上打了个洞,往里面灌了桐油……”
赖老三的话让刘祉安心里一惊,在人坟上打洞灌桐油,那是想让坟里亡人的后代全家死光、断子绝孙的诅咒了。
虽然赖老三这人品行不好,干过些鸡鸣狗盗的坏事,但也不至于让人连祖宗后代都一起嫉恨上。更何况村里人生一性一淳朴,是断不会做出如此万恶的举动来的。
难道是赖老三惹上了什么不该惹的人,或者是他偷偷做下了天怒人怨的恶事,才招来了如此报复?刘祉安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把赖老三让进屋里,细细向他询问。
谁知道,不管刘祉安怎么盘问,赖老三打死都不承认自己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他甚至还一反常态地表示,只要给自己的义父洗了骨,消弭了死者的怨气和生者的灾劫就行,至于这恶事究竟是谁干的,他可以不追究。
无奈之下,刘祉安只好点了点头,应承道:“既然这样,还是先给你义父洗了骨再说吧。按照规矩,就定在今晚午夜,一陰一气最盛时开坟起骨,明日正午时分,一陽一气最旺时起坛洗骨。”
午夜时分,赖老三带着刘祉安来到了义父的坟前。刘祉安围着赖老三义父的坟墓查看了一番,眉宇间露出了不解的神情。他回过头,想要问赖老三点什么,却发现赖老三躲得远远的,站在一旁瑟瑟发一抖。
“你害怕?”刘祉安问道。
“这个鬼时辰鬼地方,不怕才怪!”赖老三用颤一抖的声音回答道。
“他是你义父,你怕什么怕啊!”刘祉安不满地瞪了赖老三一眼,便不再理会他,自顾自地开始工作起来。
没花多大功夫,刘祉安便打开了赖老三义父的坟墓,他正准备把坟里装着骨殖的坛子抱出来时,一直站得远远的赖老三却突然冲了过来,说道:“还是让我来吧。”
赖老三从坟里取出义父的骨坛时,刘祉安分明看到,他的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刘祉安感觉赖老三笑得有些诡异,心里不由动了一下,便对赖老三说道:“你先把你义父的骨殖带回家去供着吧,后天正午再起坛洗骨。”
赖老三一愣,问道:“后天?不是说明天吗?”
“我算了算时辰,明天不宜起坛作法。”刘祉安扔下这句话后,便转身飘然而去。
第二天,刘祉安去了一趟赖老三家。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敲门进去,只是在赖老三家的屋外转了一圈。
第三天,快到正午时,刘祉安提前去了赖老三家。他敲开了赖老三家的门,看见赖老三一揉一着惺忪的睡眼,还一个劲儿地打着哈欠。
洗骨仪式就在赖老三家的院子里进行,刘祉安很快就做好了准备工作,吩咐赖老三将他义父的骨坛抱出来。赖老三点了点头,从院子里的一个角落处,抱来了义父的骨坛。
刘祉安表情凝重地对着赖老三义父的骨坛鞠了鞠躬,随后便揭开骨坛,准备开始洗骨。可就在刘祉安伸手从骨坛里摸出第一块骨头时,怪事发生了!
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被一大一一团一一乌云遮蔽,道道闪电在云层中划过,轰隆隆的雷声也随即滚滚而来。
刘祉安变了脸色,他回过头去,死死地盯着一旁满面惊惶的赖老三,厉声喝道:“赖老三,你到底做了什么,让你义父如此冤屈震怒!”
赖老三浑身像筛糠一般抖了起来,他脚下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义父的骨坛前,一个接一个地磕起了响头。他一边磕头一边用颤一抖的声音哭喊道:“义父饶命、义父饶命,孩儿不孝啊!孩儿欠下了一大笔赌债,实在没有办法了,这才打起给您老陪葬的那块玉的主意来啊……”
将赖老三的义父重新安葬好之后,刘祉安拂袖离开了墓地,将赖老三独自留在了他义父的坟前。
赖老三跪在义父坟前,如捣蒜般地磕着响头。因为刘祉安告诉他,只有磕足了一千个响头,他的义父才会放过他这个黑了良心的不孝之子。
回到家中,刘祉安径直走进里屋,屋里摆着一台崭新的电脑。刘祉安按下了电脑的开机按钮,在等待电脑开机的时候,他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自言自语地说道:“你别说,这网上的天气预报还真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