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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想我一定是发疯了,为什么十五年来我都坚持着的独居生活会被这个女人打破了呢,还是这么长时间的鳏夫生活真的让我厌倦了,或者是因为上个月那次该死的体检么?

这是全市最大的一所医院,富丽堂皇的装修和漂亮的接待护士,让我以为仿佛来到了五星级宾馆,而不是治病救人的地方。一系列长而厌烦的测试后,证明我的身体尚且还能支撑几年,当进行最后一项检查的时候,我的表格落到了一位年轻的女医生手里。

她很漂亮,而且文静娴雅,甚至有几分我亡妻的影子,我仿佛看到了亡妻年轻时的样子,甚至错觉自己也回到了过去,这让我几乎有些发呆般地愣了好几秒钟。

她漂亮的眼睛扫了几下,微笑着把表格归还给我,并叮嘱我要经常做些锻炼。

在她迷人的笑容里,我读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就这样,我平静的生活慢慢被这个女人打乱了。她足够年轻,足够漂亮,当后来的日子她频繁地进出我的公寓的时候,周围的邻居看到后都会投来会心的一笑,那笑容很复杂,有同情,有惊讶,有嫉妒,有羡慕,有嘲笑。

就这样我们开始慢慢往起来,可是我说不清楚我们到底算什么关系,是忘年还是情人。

今天她如以往一样又来了,说是喜欢我收藏的古书,但我知道那不过是借口罢了,她的眼睛在家居上扫视,似乎在寻找什么。

“你很自己的前妻啊,居然独自生活了十五年。”她走到我的书桌前,出神地望着我妻子的旧照。

“是的,你和她一样漂亮,如果我和她有女儿的话,也几乎和你一样大了。”我慢慢走过去,将颤抖的手放在她乌黑及肩的长发上,接触的一瞬间,我感觉到她的身体也在颤抖。我终于忍不住了,低下头将我的嘴唇贴上那块充满诱惑的红色。

“我们结婚吧!”激情过后,她满红地对我说。这简直太荒唐了,说老实话我还没有想到要和她结婚,可是我真的无法拒绝她,只能僵硬地点了点头,而她则像完成了任务似的长舒了一口气,将脑袋靠在我的肩膀上昏昏睡去。

没过多久,我们结婚了。我承认我无法抵抗她的魅力,这也是正常人无法抵御的,我们的婚姻没有受到什么扰。她没有父母,只有一个弟弟在远方打工,惟一的叔叔还在乡下养老,而我也了无牵挂,我们俩的婚姻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2

婚后的日子我迷恋着她的身体,可是每一次事后,我都觉得恐惧。夜晚的月光透过窗帘投射在白色单上的时候,我都无法入睡,虽然曾经几次追问她为何要嫁给一个我这样的老男人,但是她都避而不谈,渐渐地,我开始有一种预感,这个女人会毁了我十五年来的平静生活。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急速地衰老,这衰老并非来自于身体,而是神上的,就像一片被时间浸透后又被忧伤风干的纸片,稍微触碰一下都会变得粉碎,可是我最的妻子却依旧那么年轻漂亮,每次和她一起出门,我都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无可抑制的生命力和活力,每当我和她手牵着手走在街头,周遭的声音都充满了诧异和嘲笑,虽然在这个社会,老夫少妻早就不是什么稀罕事了,可是这依旧让我觉得恐惧和自卑。我虽然大她二十多岁,可是外表看上去,还要更加的苍老。

她一定是骗子!对,她一定会过些时日在我的饮食里下毒,那种无色无味、很难检测的毒。她是一名医生,自然通这些,到时候我死了都不会有人发觉,我没有儿女,没有亲人,朋友也稀少得可怜,甚至有几个知己比我还快地去上帝那里报到了,到时候谁还会为我伸张正义啊。又或者她会在夜晚我们欢后乘我疲劳熟睡,用枕头闷死我,接着将我肢解后一块一块埋在后花园的小树下,然后只需要对外说,我这个患有老年痴呆症的家伙自己独自一人离家不知所踪了!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全身颤抖,我的手臂靠在她年轻而富有弹力的胸脯上,热量从手臂传到我的全身,“我们不如去你老家看看吧,结婚这么久了,我也想去拜见一下你的亲人和朋友。”我顺水推舟地说道。

我原以为她会极力反对,然后我会趁机发怒,说她害怕我这样一个大她二十多岁的丈夫被她家人发现,这样一来,就可以看出她的用心了。

“可是我的父母都过世了,只有一些叔叔婶婶还在乡下,如果你坚持要去也可以,不过一定等我回来,我有惊喜给你。”结果她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

我答应了。接着第二天,她收拾好行李,我亲自送她上了飞机,和她吻别,旁边的人都认为我们是父女。

就这样机会来了!我找到了一位私人侦探,希望他从头到尾地好好调查一下我的新婚妻子。几个星期后我得到了一大叠资料,但大多数都让我很失望,这些资料多是说我的妻子是一位贫苦人家出生的优秀女孩,靠着自身的努力获得奖学金和好心人的资助读完了学业,并照顾弟弟。而且如她所说,父母早亡。但是有一点,我根本不像她的父亲。而且我奇怪地发现,医院并没有派遣她出国留学,她只是请了长假,去了韩国。

见鬼,她为什么要对我说谎?

这女人太反常了,她一定有自己的目的,既然我没有财,也没有名气,那剩下的就只有那件事了。

一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全身发抖,这件隐瞒在我心底多年的秘密让我觉得置身于冰窖一般,十五年前的那个晚上发生的事情,宛如噩梦一般又浮现在我面前。

3

为什么我的前妻突然离世,为什么这么多年我仍然没有续弦,这一切的原因都源于十五年前的那个夜晚发生的事。我本打算这辈子都不再想起,将这个秘密带进棺材,可现在看来它又浮现出来了。

我的前妻是一个非常善良优秀的女人,至少在别人看来是这样的,她没有工作,在家里相夫教子,哦,不,我们没有子女,她有不孕症,这也是我逐渐开始厌烦她的原因之一。看着别的同龄男人都膝下承欢,我的憎恨和恼怒逐渐代替从前对她的柔。我与她的婚姻名存实亡,她曾经小心翼翼地提出要领养一个孩子,但是被我粗暴地拒绝了。

可是即便这样,我却发现她开始渐渐反常,从以前的没事就喃喃自语看书发呆,变得活泼而开朗。她的变化令我非常奇怪,而且她似乎经常躲着我做些什么事,很显然,她的变化完全符合一个女人开始变心的反应,我对她的厌烦升级为憎恨,并希望可以抓到她的把

终于有一次,我发现家里的存款莫名其妙地少了许多,毫无疑问,这个贱人居然拿着我的钱去贴补某个小白脸,一想到这两个人在黑暗处嘲笑我的愚蠢和无能,就让我怒火中烧。

那天我和同事喝了一些酒,趁着酒劲回到家大声质问我的妻子,“难道你拿我辛苦赚来的钱去偷情就值得赞赏么?你不只是侮辱自己,还是在侮辱我!”我拿出准备好的证据甩在她脸上。

而她也终于忍不住开始责骂起我来,“原来你就是这样一个人啊,我原本打算过些日子再告诉你,看来根本没必要了,我们离婚吧,其实你早就想提出了对吧,索由我说吧,这样你是否会好过一些?”她语带讥讽地对我说。

妻子开始不理会我的反对,独自一人想朝外走,我一时冲动,抓住她的手往后一拉,接着我听见“咚”的一声闷响。

我万万没有料到,因为用力过大,我妻子的后脑撞在了坚硬的木桌角上,我看见她如一条死鱼般渐渐地从桌子腿上滑下去,一下清醒过来的我冲过去抱起她的身体,但却已经软若无骨。她的血流得并不多,却黏稠如被稀释的糖浆,淡淡的血腥味在客厅昏黄的灯光下弥散开来,进入我的鼻孔,进入我的神经,让我一下子清醒过来。

她已经断气了。我拼命地摇动她的身体,可是无济于事,这下我的脑子乱了,报警么?还是将她埋起来?忽然间门铃响了起来,那声音犹如催命鬼一样响彻个不停,我用最快的速度将妻子的体放在上,并擦干血迹,打开了门。

“您好,这是你订购的旅行箱。”门口一个年轻人拿着一个巨大的半人多高的皮箱递给我,并让我签收。

似乎我的好运气来了,我看了看箱子和那体,很显然我的妻子身材娇小,正好可以放进去。

我抱起她往皮箱里塞进去,可是她忽然睁开眼睛,双手死死地抓住我的袖子,那神情骇人极了。我从未见过平日里柔可人的她有这种表情。

她咬着牙吐出几个字来,“你会后悔的。”接着,我感觉到她眼睛里失去了光彩,抓住我袖口的手也变得僵硬起来。

我几乎吓得全身瘫软,过了好一阵子才回过气力将她放进皮箱,连夜开车去了郊外,埋在了郊区一棵大树下,回来的时候我洗干净车胎的泥巴,装做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般。我的家远离城市中心区域,周围的邻居很少,一旦入夜就根本不会出门,我幸运地完成了一切,而没有被任何目击者发现,我的妻子一向喜欢在夜晚出去散步,这附近治安不是太好,我曾经多次警告她,没想到居然成了我逃脱嫌疑的借口。万幸的是,我的妻子是一个孤儿,她没有任何亲人,为数不多的同学好友也远在外地他乡,况且我们俩在外人面前也装得相当恩有加。警察始终没有调查出真正的杀人凶手。

4

我的现任妻子毫无回来的意向,我更加怀疑她在外面正谋划着什么可怕的谋。这几天我周围的同事也非常奇怪,他们经常躲着我议论着什么,我怀疑是否他们也知道了某些事情,看来这个城市真的不宜久留了。

但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在我埋葬亡妻体的地方,居然开始大规模地进行荒山开采行动,政府打算在那里建一个度假村,我极度恐慌,虽然不见得一定能挖到她的体,虽然即便体出现,也不一定能怀疑到我身上,虽然那皮箱上印有我名字的标签说不定早就烂掉了。但是我不允许有任何出错的可能,我的人生格言就是将错误消灭在萌芽状态。

于是我在夜晚人们都已经入睡后,驾车回到那棵树下,那个地方我永远难以忘记,虽然时隔十五年,却没有太大的变化。趁着月色,我开始在树下慢慢挖出那个箱子。

箱子果然还在,但是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可是箱子上我的姓名依然清晰可见,于是我提起箱子,但我不敢打开,即便她变成骷髅,我也愧对于她。

箱子在车后座散发着一阵阵腐臭味,我毫不介意,在我看来,只要能安全地活着,我可以忍受一切,只要过了今晚,我将体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就可以继续我的生活,在一个偏僻的地方度过我的余生。

漫长而狭窄的公路上只有我一个人开着车,忽然间我对那口箱子感到恐惧,她是否真的还在那只箱子里?

她是不是早就离开了箱子,变成了我的新婚妻子?

我立即打消了这个愚蠢的想法,这个世界哪里来的鬼神?我加快了车速,回到家里。车轮摩擦路面响起一阵刺耳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似刀般锋利地划开我的恐惧。

很快,到家了,我小心地停好车,提着皮箱朝大门走去,周围的房子大都熄灯了。

可是当我打开大门,却发现电灯坏掉了,我摸索着墙壁往里走,打算拿了房契和现金,连夜就离开这里。可是在黑暗之中,我忽然发现了一缕亮光。

的确,我没看错,是一缕亮光,虽然微弱却很显眼,那亮光就在客厅里。

我顺着亮光看过去,在客厅里,在那个十五年前我前任妻子撞死的木桌旁站着一个人。

那脸孔我太熟悉了,苍白而带着微笑,诡异的微笑,她一点也没有变老,一如十五年前一样年轻。

我开始发狂,手里的箱子似乎变得无比沉重,我看到她的手里冒着寒光,那是一把刀,一把餐刀。她真的从箱子里爬出来了!她来找我复仇了!

我顾不得许多了,必须杀死她!否则她会杀死我的。于是我像疯子一样冲了过去,抢过她手里的刀子朝她的身体疯狂砍去,鲜血飞溅到我脸上,我忽然觉得一阵热。

电灯忽然一下开了,我看到对面站着一排目瞪口呆的朋友、邻居、同事,他们的身上也溅到了血迹,还有他们手里的生日蛋糕。

我突然意识到,原来我忘记今天是我四十五岁的生日了。

我扔下手里的刀子,看着倒在血泊里的那个女人,她的确是我的亡妻啊,那么的相像,我绝对不会认错。

5

警察和救护车很快就来到了这里,带走了我,也带走了那口箱子,我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同时我也央求见那个可怜的女人一面。

万幸,我开始衰老的身体居然没有力气杀死她,望着虚弱地躺在病上的那个女人,我有很多疑问。

“其实我离开的这段时间是去国外做整容手术,你和我在一起的日子总是那么不开心,我以为你在怀念死去的阿姨,于是我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变成她的样子你就会开心了。其实没有阿姨的资助和帮忙,我是无法完成学业的,更没办法安置弟弟,也无力安葬父母,阿姨曾想过收我做女儿,不过听说你拒绝了,于是在医学院毕业后,我想尽办法找到你,却没想到阿姨已经去世很久了,我没告诉你真相,怕你不接受我,所以才说你像我父亲,没想到,阿姨居然是你杀死的,而我居然也要带着这张脸继续活下去。”说完后,她痛苦地闭上双眼,流下了眼泪。

听完她的话,我忽然想起了我死去的妻子,或许我根本没资格去用我污秽的脑子去思考她,或许在监狱里用我的余生来忏悔,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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