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门环
夜风吹过种满向日葵的山坡,发出亡灵私语般的“窸窣”声。
叔公确定了墓位,开始挖盗洞。
我坐在地上,拽过一朵向日葵想要找瓜子嗑,嘴里不忘抱怨:“叔公,你看人家小说里的盗墓贼多风光,咱们怎么这么苦啊?”
叔公的声音从盗洞里传来:“少废话,还不过来帮忙!找到膳童之匣的话,咱们就发财了!”
我刚想问“膳童之匣”是什么,突然觉得手里的向日葵不对劲儿。我举起向日葵借着月光一看,见花盘上本该长瓜子的地方居然全都是牙齿,而且像是人牙。突然,向日葵像是活了一样合一拢起来,把我的胳膊包裹在里面,接着那些牙齿开始了疯狂的咀嚼。
我疼得惨叫起来,叔公听到叫一声退出盗洞,拔一出匕首朝向日葵刺去。这鬼东西似乎有知觉,松开我扑到了叔公的脸上。叔公的脸被捂着发不出声音,痛苦地把匕首递给了我。
我接过匕首猛割,这鬼东西终于一抽一搐一下,掉落在了地上。
叔公的脸已经鲜血淋一漓,可是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身后,似乎看到了更加可怕的东西。我回过头,老天,整片山坡的向日葵竟然都如食人花般蠢一蠢一欲一动。
叔公猛地一推我,喊道:“别愣着,进盗洞!”
我顺着盗洞滚到尽头,捡起叔公扔下的铲子拼命地往前挖了起来。没曾想前面不远处是一个陷坑,我收势不及,滚了进去。我一路跌跌撞撞,也不知落到多深的地方,停在了墓门前。
墓门是两块刻有诡异花纹的黑玉,上面各有一个满是锈迹的兽头门环。很快,叔公也摔了下来,一屁一股坐在了我的身上。他满身是血,但都是皮肉伤,并无大碍。
叔公落地后瞅了一眼墓门,颤声说:“老天爷,真是见鬼了!”
我一怔,随即明白了叔公的意思:谁家墓门上会有门环,难道是等人敲门拜访?
我试着敲了一下,墓门居然“嘎吱”一声开了,一阵刺骨的一陰一风从里面吹来。
藤室
墓门里面一片漆黑,叔公拿出两个火折子一照,居然没看到边际。我在前面探路,往左走了三十多米才碰到墙壁,也就是说这间墓室居然有六十多米宽(墓门一般都会开在中间)。墨黑色的墙壁上画着许多诡异的壁画,似乎是各种畸形的胎儿。我看得直恶心,忙转移了视线。
叔公解释道:“这就是膳童。在很多电一影里,贵族们担心饮食中有毒,用膳前会用银针来试。但事实上,多数毒药并不能和银针反应,所以这种方法并不可靠,后来很多贵族便用动物或者一奴一隶来试膳。但是,食物中如果被下的是慢一性一毒药,一时不会毒发,还是不行。于是,有些贵族巫师就想到了一个方法……”
我听懂了,接过了叔公的话:“用婴儿?用膳前把食物喂给婴儿,就能试出任何毒药。因为婴儿最为娇一嫩,慢一性一毒药对婴儿也是致命的。叔公,被用来试膳的婴儿就是‘膳童’,对不对?”
奇怪的是,叔公并没有回应。
我再问一遍,还是没声响。
我立刻有了种不祥的预感。突然,后面有人碰了我一下。
我急忙回过头,差点儿与一张诡笑的脸贴在一起。我心中一悸,然后才意识到那是叔公的脸。我伸手推向他,说:“别为老不尊了,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可是我推了个空,然后叔公的脸就晃了起来。
我忙把火折子靠近,这才发现他的头被从墓室顶上垂下来的藤蔓吊着,身一体已经不见了。一定是藤蔓伸下来抓住他的头发,将他吊起后割掉了头颅,然后又有什么东西拖走了他的身一体。
人不会有这么快的速度,一定是鬼。
我一慌,火折子掉了,墓室重归黑暗。头顶传来细碎的声音,我知道那是藤蔓来抓我的头发了。我点亮另一把火折子,朝上面乱挥着匕首。这时,一根藤蔓闪电般伸过来把匕首卷了去。但是我的火折子也碰到了它,这玩意儿十分易燃,顿时燃一烧起来,挣扎了几下便将匕首远远地抛了出去。其它藤蔓怕惹火上身,纷纷躲开它,任它一直烧上去。
顿时,火光照亮了整间墓室。
墓室的高度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上面十几米高的空间里垂着无数的藤蔓,几乎每一根上都挂着一颗头颅。
根系
火光照亮了地面,一条新鲜的血迹延伸到古墓深处,这应该是叔公的身一体被拖走的路线,所以我急忙跟了过去。
血迹通向狭窄的甬道,尽头处躺着一具无头男一尸一,从衣着看得出正是叔公。我悲痛万分,但是我知道哭也没用,叔公常说,盗墓这种事,每次下地都要有死人的准备。
叔公在天之灵,一定希望我能活着出去。
于是,我颤一抖着去翻一尸一体的衣兜,希望找到能够利用的东西。可是我只找到一把火折子,还有一张我小时候练缩骨的照片。我是跟着叔公长大的,他一心培养我做家族的继承人,没想到转眼我们就一陰一一陽一两隔了。
我流着眼泪收好东西,刚要走,忽然怔住了:这张照片很久以前就丢一了,不可能在叔公身上啊!另外,叔公在地面上被食人向日葵咬得遍体鳞伤,但这具一尸一体上却毫无伤痕。
也就是说,这具一尸一体可能不是叔公。
我战战兢兢地抬起头,见无头一尸一体脖颈处的骨头正在生长,已经长出半个骷髅,血管和皮肉也慢慢地附着了上去。
一尸一体竟然在长头!
我吓得忙退回了墓室,藤蔓惧怕我手中的火光,纷纷避让。
我扇了自己一个耳光,一逼一自己冷静下来,分析眼下的情形。那具一尸一体究竟是不是叔公?若不是,衣服、体型以及被吊起来的头颅完全吻合啊!若是,他身上怎么会有那张早已丢失的照片?
叔公教过我,古墓里不论发生多么离奇的事,背后都会有合理的解释。甬道里传来一阵响动,那具一尸一体居然成了僵一尸一,晃着半个脑袋朝我追来。
我记得刚才那根藤蔓抛出了匕首,急忙凭借着记忆去摸,举火折子的手便放低了些。没想到一根藤蔓趁机缠住我的脖子,把我吊了起来。藤蔓里居然迅速地生出牙齿,蚕食着我的脖子。
我终于知道叔公的头是怎么掉的了。
牙齿的出现让我想起上面那些食人向日葵,原来这根本不是什么藤蔓,而是向日葵的根系。
我怕得要命,拼命地向上挥舞匕首,但根系如同毒蛇般灵活,纷纷避开。我的脖子被越咬越深,我看到自己的血四处飞一溅,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半头僵一尸一走了过来,伸手朝我的心脏抓来。
膳童
半头僵一尸一还没有挖出我的心,我就听到自己脖子的断裂声,脖子以下的身一体“咚”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墓还没盗完,我却渐渐地落入了死亡的宁静中。
有研究表明,头颅掉落到意识彻底消失是有一小段时间的。也就是说,掉落的头颅是看得见自己的身一体的。我之前觉得这是天方夜谭,现在却真的信了。死前最后一秒,我看到甬道里爬出一个婴儿,把我的身一体拖入了甬道……
不知过了多久,我居然醒了。
我发现自己躺在甬道里,伸手一摸,发现脖子上有道伤疤,头顶上则没有头盖骨,能摸一到大脑的轮廓。我疼得差点儿晕过去,却也终于明白了这一系列怪事的缘由。
我也变成了无头一尸一体,被婴儿拖进甬道,然后在这古墓的巫术作用下又长出了一颗头颅。不过幸运的是,我没有一尸一变。
那个婴儿十有八九便是一个活着的膳童。
几分钟后,头盖骨也长好了。我爬起来回到墓室,刚才想挖我心的半头僵一尸一已经被根系吊了起来,正痛苦地挣扎着。他的头已经长出了多半个,确实很像我叔公的容貌。但在这诡异的墓葬中,我已经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了,暂时还是将它称为僵一尸一比较好。
再往前,那根系上还吊着我之前的那颗脑袋。看着自己的头,莫名的恐惧传遍我全身。
我沿甬道前行,来到一处古朴的祭坛前。祭坛上似乎摆放过许多美味佳肴,经过千百年只剩下了果核和骨头。祭坛旁则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陪葬者的骸骨,其中一具骸骨怀中抱着一个一精一致的紫檀食盒。
这种品相的食盒都是用来装最名贵的食物的,黑市上价格很高。我怕里面有机关,捡了一面青铜镜挡在身前,然后才去将它打开。果然,盒子里射一出几支银针,力道极大,居然刺进了青铜镜里。我暗暗咋舌,放下青铜镜去看食盒。食盒里面居然有一具婴儿的一尸一骨,一尸一骨上面则铺了一层瓜子。
难道这就是叔公说的“膳童之匣”?
那些瓜子非常新鲜,不知古人用了什么方法竟然保存得这么好。好奇心驱使下,我想嗑一粒尝尝,但刚拿起来,却无意中看到插在青铜镜上的那几支银针正在变黑。
瓜子有毒。
我明白了,墓主人一定是被毒死的。他食用前虽然先放了几粒在膳童之匣里,让膳童试尝,但是毒素一定很特殊,膳童也无力分辨。墓主人以为无毒便安心食用,结果死于非命,这个匣子也就跟着做了陪葬品。
宝物已经到手,我本想原路出去,却看到一个婴儿的身影在旁边的耳室门口一闪而过。
我心想,抓到活膳童岂不是更值钱?再说,抓到这东西说不定能够破解墓中的巫术,也算给叔公报仇了。
膳童地宫
我忙追进耳室,膳童却已不见了踪影。
耳室里根本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一定有密道。我检查一遍,发现墙壁上有一个神龛,看大小似乎是用来放膳童之匣的。我将膳童之匣放了进去,果然严丝合缝。
这时,墙壁里传来一阵机关响动,一道暗门缓缓地打开了。
我把膳童之匣拿回来,走进暗门,膳童果然在里面。
“小家伙,这下你没地方逃了吧?”
膳童一脸惊恐地看着我,嘴里“咿咿呀呀”地叫着。
我扑过去,但是膳童无比灵活,从我两一腿一间溜了出去。没等我反应过来,一把匕首从后面抵在了我的腰间。
我这才明白,膳童刚才是在提醒我旁边有人,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后面那人说:“你是什么人?”
居然是叔公的声音!
我转过身来,果然是他。不过,他的头发和一胡一子都乱糟糟的,不知多久没有理过了,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烂不堪。
我惊讶万分地说:“叔公?不、不可能是你啊!”
他也是一惊:“煜儿,是你?你都长这么高了!”说着,他一把将我搂在怀里。
我却是一头雾水,如果这个人是我叔公,那么带我进来盗墓、被向日葵根系绞死的又是谁?
“煜儿,也难怪你疑惑。”他叹息一声,说,“我来问你,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座墓的吗?”
我下意识地说:“几个小时前的事情,我当然记得。”
可是仔细一回想,我却发觉脑海中一片空白。记忆里最早的部分是叔公砍倒向日葵,准备挖盗洞的场景。
“为什么会这样?”
他说:“因为膳童墓是世上最诡异的墓葬,任何靠近它的人都会被墓中巨大的力量支配……”
说到这里,耳室外突然传来一阵鬼笑般的声音。我探头一瞧,居然看到好几个半头僵一尸一,它们似乎在搜寻我。
他脸色一变,说:“煜儿,没时间解释了,到了地宫你自然就会明白这一切了。”说完,他塞给我一只黑驴蹄子,拉着我进了密道。
密道千回百转,尽头处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古墓地宫。
地宫在十几米高的上方,被极粗的铁链网封住。他带我顺着铁链爬了上去,从铁链缝隙里钻进了地宫。
地宫的穹顶上镶嵌着无数宝石,正上方有一个小孔,月光透过小孔洒下来,恰好照在墓主人的黑玉棺盖上镶嵌的宝石上。月光被散射成七彩的光线,照到穹顶的宝石上,这样反复映射,把地宫变成了色彩斑斓的幻境。
“煜儿,这就是膳童地宫”
人癌
这时,我已经倾向于相信他说的是真相,于是说:“叔公,您被困在墓里多久了?”
“不知道,也许三天,也许三年。”
我问:“如果您被困了这么久,今天带我进墓的人又是谁?那个人如果是别人假扮的,我不可能看不出来啊。”
他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带我走过去,掀一开了黑玉棺。棺中葬着英俊的贵族少年,一遇空气,他便迅速地化脓、腐蚀。脓液发黑,显然是被毒死的。
叔公问:“煜儿,你猜这座墓的主人是谁?”
我指着黑玉棺说:“当然是这个贵族了。”
叔公摇了摇头:“其实,他只是个陪葬品,真正的墓主人是膳童。你应该想得到,即使在一奴一隶制时代,用婴儿来试膳也是非常奢侈的事。一来婴儿的选择十分苛刻,二来这种使用往往是一次一性一的,毒死就得换。棺中这位贵族是一名大巫师,他发明了‘膳童之匣’。把婴儿放进膳童之匣,喂以特殊的药物和符咒,就会使婴儿患上一种类似癌症的怪病。这样的婴儿才是真正的膳童,即使试膳时被毒死,只要从其一尸一体上切下一块儿,放回膳童之匣,上面的细胞就会无限制地复制,直到长出一个全新的膳童。”
这意味着,这个婴儿永远无法解脱,被毒死,然后复生,再被毒死,永无止境。
我问:“既然他发明了膳童匣子,为什么还会被毒死,膳童失灵了吗?”
话音刚落,黑玉棺里突然发出异响,腐一尸一不知何时已经转过了脸,正用流着脓液的眼睛看着我。
我用手中的黑驴蹄子戳进它的眼窝,可是很快被腐蚀得溃烂不堪。黑驴蹄子都不管用,看来这次真是遇到僵一尸一祖宗了。我和叔公想逃出地宫,回头却看见那些向日葵根系不知何时伸了进来,和地宫门口的铁链缠在一起,向我们挥来。根系的力量已经大得惊人,缠在铁链上等于穿上了厚厚的铠甲,大罗金仙也受不了啊。
叔公犹豫了一下,把我塞一进了黑玉棺中,拼命地盖上了棺盖。棺盖合一拢的瞬间,我看到铁链击中了他的脑袋。铁链继续四处一抽一打着,但黑玉棺无比坚固,始终没有被打破。
不过我却没有觉得幸运,毕竟棺材里还躺着连黑驴蹄子都不怕的僵一尸一。僵一尸一黏一糊糊的脸贴在我的脸上,随时都有可能咬下来。可是令我惊讶的是,僵一尸一喉咙里发出怪声,我仔细地听,辨别了一下,发现它居然是在用西周时期的上古音说“救命”。
僵一尸一的脸在我面前裂了开来,露出一张小孩的脸。很快,十几个相貌相同的膳童撕一开僵一尸一的身一体爬了出来。
我忽然意识到,膳童和我一岁时照片上的模样几乎完全一样。
复制
终于,我彻底明白了。
叔公说真正的墓主人是膳童,黑玉棺里的贵族巫师其实只是殉葬品。没错,膳童一次一次地被毒死,又一次一次地被匣子复制,虽然模样仍是小孩,心智却没有停止成长。它早已拥有了成年人的心智,偷偷地开始了它的复仇计划。
膳童每一次被毒死,都会有一些毒素残留在体内。久而久之,膳童便成为了世上最毒的东西。巫师对此毫无察觉。终于有一天,他吃掉了膳童碰过的瓜子,被毒死了。膳童被装在匣子里,作为陪葬品埋一进了这座墓里。膳童不仅利用匣子复制着自己,进入贵族巫师肚子里的瓜子也因为沾有膳童的细胞,在巫师体内复制了许多膳童出来,取代了它的身一体。
于是,膳童鸠占鹊巢,成了真正的墓主人。
许多年前,叔公来这里盗墓,抱走了其中一个膳童养大成一人,那就是我。但是叔公抱我走时,在膳童之匣里留下了他自己的细胞,于是他也被复制了。所以,我今天才会遇到那么多相同的他。
几分钟后,外面不再有铁链挥动的声音,我缓缓地推开黑玉棺,和那些膳童一起爬了出来。地上,叔公倒在那里,血肉模糊,伤口却正在快速愈合,缺失的部位也很快地长了出来。
我过去抱起他,他用虚弱的声音说:“现在你明白了吧。当年我把你带出去养大,心里却一直惦记着还在墓里的膳童之匣,那可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三年前,我忍不住带你来这里盗墓,却被诅咒困住了。”
“诅咒?”
他说:“没错。其实,贵族巫师后来已经察觉到了膳童的一陰一谋,但是却来不及阻止。所以,他在墓里下了诅咒,膳童虽然成了墓主人,能用复制自己的方法实现长生,但却永远不可以离开这座古墓。你是唯一一个离开古墓的,所以诅咒一直在蛊惑着我带你回来。”
诅咒
我抱着叔公回到最早来过的巨大墓室。我记得这里的壁画里有很多膳童,现在却全都消失了。我去敲了敲墙壁,惊讶地发现墙壁居然和黑玉棺、膳童之匣一样,都是黑玉材质。
膳童之匣长、宽各六十厘米大小,黑玉棺长、宽各六尺,这墓室长、宽大约六十米。也就是说,整座墓室就是一个巨大的膳童之匣。
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壁画,我之前看到的那些,其实是膳童在隔着黑玉看我。“壁画”消失,则是他们离开了墙壁。
我猛地回过头,见身后数千个婴儿密密麻麻地挤在墓室里,冷笑着。我本是他们中的一个,只不过我有幸被带出去,长成了少年。
千百个稚一嫩的童声同时响起:“这是巫师的诅咒,谁都别想出去……”
根系再次缠住我的脖子,把我吊了起来。我这才注意到,所有根系上吊着的一尸一体,都是我和叔公的样子。根系咬断我的脖子,一个膳童把我的无头身一体拖进了甬道,我的头则和根系融为一体,成了食人向日葵的一部分。
这里的向日葵之所以会动,是因为它们的根系都连着一颗头颅。
诅咒开始启动,有两条根系缓缓地上升,拽着两颗头颅穿过土层,上到地面。一颗头颅是我的模样,另一个则是叔公的模样。
头颅会在地面上长出身一体,然后苏醒过来,他们就成了我和叔公的复制品,姑且称他们为“男孩”和“老人”吧。诅咒会抹去他们之前的记忆,他们会以为自己刚刚来到这里,正准备盗墓。
“老人”开始挖盗洞,“男孩”按过一朵葵花,准备嗑上面的瓜子。“男孩”不知道这棵向日葵的根系连接着自己的头颅。
这样的循环,三年来不知进行了多少次。
我隐约听到男孩在说:“叔公,您看人家小说里的盗墓贼多风光,咱们怎么这么苦啊?”
夜风吹过种满向日葵的山坡,发出亡灵私语般的“窸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