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残一陽一如血,空气中似乎带着些许沉闷。
“一妈一,我过段时间再来看您!您在家注意身一体,给您买的东西不要总存着,该用用,该吃吃,我工作忙,有时间在回来看您。”
张威高大健硕的身一子沐浴在一片晚霞中,他静静的站立在车旁,目不转睛的看着走进大红色家门的母亲,突然的说道。
走到门口的老人缓缓的转过头,一头白发苍苍,脸上的褶子似乎想要夹一住时光的流逝。老人看了看他,笑了笑,朝他挥挥手,点了点头没有回话。
张威叹了口气,一双留恋的眼中透着愧疚。
正要打开车门,他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电话是妻子打来的,按下接听键,电话里妻子的语气似乎有点不高兴,一个劲儿的催促他回家,张威嗯嗯啊啊的敷衍着回答,挂掉了电话钻进了车里。
张威小心翼翼的驾驶着车子缓缓的驶出了村里的砂石路,两旁的低矮房屋和参天大树缓缓的后退着,这情景让他想起了小时候放学后飞奔着回家吃母亲做的蛋炒饭一般,两旁的树木一颗接一颗的随着他的奔跑飞速后退着。
这一幕平淡无奇的情景,却让他的思绪翻滚着回忆起来。
张威的父亲早逝,上有一个哥哥,母亲在亲友的帮助下艰难的带大着他们两兄弟。一个农村的女子,独立带大两个儿子是非常辛苦的,在张威的记忆里,母亲似乎很少笑,白天下地劳作,闲时依靠着去县城里做做零活赚点零用钱。
好在兄弟俩个懂事,不挑吃不挑穿,幼小的身躯力所能及的分担着些许母亲的沉重和辛劳。
日子艰难,但两兄弟还是健康的成长着!
兄弟两个到了上学的年纪,眼巴巴的望着村里的同龄孩子背着新书包欢呼雀跃,母亲着了急,悄悄的去了学校报名处打听着学费后红着眼回到了家里唉声叹气着,因为家里没有多余的钱用来支做兄弟两个的学费。
农村人是朴实而又善良的,亲友和邻居们伸出了援助之手,叔伯姑舅、邻里乡亲,几十元上百元的纷纷递到了母亲的手里,母亲颤一抖着双手接过钱噗通一声跪在了泥地上,泪眼婆娑。
兄弟俩上学了,挎着母亲连夜缝制的布包,往返着学校与家的泥道上。但母亲却更辛苦了,女人干的活计她没有丢下,男人能干的重活她也能扛起。
亲友纷纷劝说着,改嫁吧,趁着还算年轻,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可以接受两个孩子的男人,实在不行哪怕就是送出去一个让需要的人抱养也可以,至少自己不会那么辛苦。
抬起头看着屋檐下认真的写着作业的兄弟俩,母亲坚定的摇了摇头。
也曾有亲友几次带来男人,仍旧被这位坚强的母亲所拒绝。
转眼十年,兄弟俩读到了中学毕业。
此时家里已经负债累累。母亲更显苍老了,与其村里的其他妇女,母亲便像是大了十岁般。
“我不想读书了,我想出去和他们一起打工,读书太辛苦了,让弟弟读书吧,他成绩好。”哥哥摸一着手里大红的县城一中录取通知书,低着头说道。
母亲没有说话,叹着气转身走出了门外。
张威站在一边呆呆的看着,手里也拿着一份录取通知书,和哥哥的一模一样。
几天后,哥哥随村里的壮年男子出门去了广东,再过了几个月便报信回来说在一家建筑工地上做着小工,有吃有喝还有工钱,随信回来的还有一叠厚厚的散发着汗水味道的钞票。
张威去到了县城里的高中,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似乎很幸运,可又很不幸。
就在张威临近高中毕业那年,与大哥同在一个工地的同村人建军回到了村里带回来一个噩耗。张威的大哥在工地上发生了意外,从高处坠一落身亡。
母亲抱着骨灰坛哭肿了眼,张威也悄悄的落着泪。
张威考上了省城最好的大学,入学那天母亲第一次出远门送他到了火车站,拉着张威的手,却没有说一句话,目送着他踏上了去省城的火车。
大学的生活一精一彩缤纷,张威到此时才知道世界比他想象的大和一精一彩。班上的同学多数都有着自己的手机随心的打电话,张威却只能用公用电话;大家都穿着漂亮时尚的衣服,张威却还穿着上大学时村里的一个邻居送给他的旧衣服,尽管他形象比班上的男生都要一陽一光帅气;大家都聊着明星看着演唱会,张威却只能呆在宿舍与书本为伴。
大三那年张威也谈起了恋一爱一,是省城的一个城市户口的女生。张威想尽办法哄着这位来之不易的女友,就连寒暑假都没有回家,他想尽着办法赚钱,想尽着办法求着家里的母亲给他汇钱,直到母亲再也汇不出一分钱来。
建筑工、临时工、发传单、做家教……张威用各种各样的劳动赚钱包装着自己,给女友买指定的价值不菲的礼物。
转眼四年,张威毕业了,却一直找不到心仪的工作,尽管他的简历上获得过许多大大小小的荣誉,而且成绩也很优异,然而这些并起不到什么大的作用。
他心仪的公司都有一个硬一性一的要求:本地城市户口。
张威突然想起了女友,直到此时他才明白自己的女友是个有钱人,女友的父亲是省城一家建筑公司的老板。
女友将张威带到了她家,女友家的环境是张威从未踏进过的豪华奢侈。
女友告诉他,父亲对他很满意,也同意他们两个人一一交一一往,但如果结婚的话张威必须要去她家,父亲会给他安排工作,他想要的城市户口自然不是问题。
张威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在这样一个偌大的城市,大学生这么多,优秀的不止他一个,没有关系没有背景,一个农村的孩子想要立足何其的难。
张威顺利的进入到了女友父亲的公司,勤奋、上进、加上所学的专业对口,他迅速赢得了女友父亲的喜一爱一并得到重用。
一切都很顺利。张威的父亲给女儿及张威买了一套地处市中心的房子,安排好了婚期。
临近婚期了,张威带着女友开着小车回到了家乡的小村里。邻居们纷纷的围观赞叹——还是读了书的大学生有出息,大家都这样说着。
几年未归,母亲更显苍老了,家里还是那样子,破旧不堪,母亲穿着带补丁的粗布衣服,厨房里还热着早上吃剩的菜——半碗没有油水的青椒。
看着这一切张威有点愧疚,想说点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又好像来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中一样。
母亲激动的流下了泪,抓着张威的手嘘寒问暖,母亲并没有怪责儿子几年未归,端详着面前的儿子和带回来的漂亮女友,虽然没有和这未来的儿媳妇说上几句话,但是脸上的皱纹却舒展开来笑成了一朵花。
女友并不适应张威老家农村的环境,凳子擦了又擦、筷子洗了又洗,就连中午张威的母亲倾其所有做的一顿饭菜都没有吃几口。
饭后,母亲和张威唠叨着家长里短的话,问询着张威的现状,又唠叨起了以前帮助过家里的哪个亲戚病了,哪个亲戚去世了,同辈的亲人里现在却只剩下了自己。
张威嗯嗯啊啊的回应着母亲的唠叨,并没有听进去半句话。
半晌后母亲却又愁眉苦脸起来。
儿子要结婚了,找到了一个穿着这么漂亮的女友,可家里却还是这般模样,没有一座像样的房子怎么办?
张威并不知道母亲的心思,而此刻女友已经催促的要离开回到城里。张威唯唯诺诺的答应着,女友也不顾张威母亲的挽留,坐到了车里玩着手机。
临出门,张威拉着母亲长满老茧的手,似乎下定了一个很大的决心一样,神情坚定的告诉母亲说道:“一妈一,我在城市里有了一套房子,等结婚的时候接您到城市里来参加我的婚宴,您就不用一操一心了。”
“威儿,你刚毕业没多久,哪里来的这么多钱买房子啊?”母亲一脸担忧的问着,唯恐这买房的钱来得不干不净。
“您放心好了,是我和您儿媳妇一起买的,您不用一操一心了,我们结婚不在家里办酒。等我们结婚了,再接您过去城市里生活吧!”张威对母亲点点头,坚定的说道。
母亲没有多说,只是点点头嘱咐了几句后,站在门口目送着儿子的车驶出了村外。刚消失在视线里,却又跑了起来站到了泥路上,看着模糊的车影,眼里噙满了泪水。
婚后,张威说服了妻子,将母亲接到了城里的家。
本以为自己可以给母亲一个安享的晚年,可总有些事情并不是随着他所期望的方面进行着。
母亲就像是妻子刚到自己的乡下老家一般,充满了不适应。
母亲不适应使用卫生间的马桶、母亲不适应没有邻居亲友的相陪、母亲不适应厨房的环境经常忘记开吸油烟机使得厨房油烟滚滚、母亲不适应坐电梯下楼买菜、母亲不适应儿媳妇的要求做菜多放点油……
妻子经常当面抱怨着婆婆的不是,甚至有时候恶语相向:农村的就是农村的,什么都不会。
面对着儿媳妇的抱怨,母亲总是讪讪的笑着,低着头不说话。很多个夜晚,母亲在房间里隐隐的哭着。
张威夹在了母亲与妻子的中间,他左右为难着。
母亲不顾儿子的挽留坚决的回到了乡下。
回忆起这一切,张威的心里隐隐的作痛。握着方向盘行驶在高速公路上的他有点神情恍惚,眼眶红了。
好在母亲看上去还健康,自己还有时间孝敬。
回到家里妻子又冲他发脾气了,张威一声不吭的接着妻子的数落,直到妻子骂得没有了脾气。
往后张威过几个月回一次老家,带着大包小包的补品和衣服看望独自一人生活的母亲,同时也修缮了家里的房子,还装上了一部座机电话,为了怕母亲忘记自己的手机号码,张威还特地在墙上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
母亲回到了乡下,家里的环境与条件好了,宽敞明亮的屋子也不比村里其他人的差。可每次回家看到的母亲却是依旧愁眉苦脸,就连话也变得渐渐的少了起来,问过几次,母亲却只是摇摇头痴痴的看着他,不愿意回答。
张威很不解,母亲这是怎么了?
这年快到中秋节的时候,妻子便出门参加同学聚会去了,张威也向岳父请了假独自一人提前回到了乡下。
短短的几个月不见,母亲似乎变得开朗和高兴起来,到家一见面便拉着他的手说:“威儿,你给我买的东西我都给以前帮助过我们的亲戚们吃了,他们都过来看我了,有他们陪着我,我这段时间过得挺好的!”
“哦,姑伯叔舅他们什么时候过来的?”张威有点疑惑的问道,每次回到家都是母亲孤单一人,怎么前几天就有了亲戚过来呢?
母亲没有说话,只是念叨着:“他们过来陪我了!”
看着母亲虽然消瘦但神采奕奕的样子,张威的心顿时放松了不少。
中午,张威和母亲做好了一桌饭菜,菜上齐后,母亲认认真真的摆起了一圈碗筷,张威看到后很是不解,家里还有客人要来吗?
“威儿,昨晚的时候,你的叔伯姑舅说要上来吃饭,也看看你,和我们聚一聚。”母亲似乎很高兴,似乎连脸上的皱纹都消失了不少。
直到开饭,张威也没有见到母亲所说的叔伯姑舅。
“一妈一,你不是说,叔伯他们都要上来吃饭吗?”张威疑惑不解的问道。
“是啊,他们已经在吃了呀,来,他大舅,您多吃点,他大姑,你也夹菜,吃完了我们再说话。”
张威放下了筷子,一阵不安涌上了心头,堂屋里只有母亲和自己。
母亲是不是出了什么一毛一病呢?怎么对着空气说话?
张威有点担心起来,母亲可不能生病呀!怎么突然神神叨叨起来了呢?
这一顿奇怪的午饭后,张威躺在里屋的一一床一一上透过打开的房门看着母亲独自坐在堂屋的中央,四周摆了几张凳子,手舞足蹈的说着他小时候的事情哈哈大笑,没过几分钟又回忆起了过去的艰难泪流满面。
张威叹着气,母亲一定是生病了,得找个时间带着母亲去医院看看。中午的这顿饭吃得有点困,想着想着张威便睡着了。
一觉醒来后已经到了晚上六点多,天已经黑了。母亲做好了饭菜,仍旧摆了一圈碗筷。而这个时候,张威却突然看到桌子旁已经坐着几个穿着单薄又有点衣衫不整的中老年人,这么多年来自己再也未见过这些长辈亲戚,但还是隐约的认出了大舅、二舅、大姑、三伯、四叔,还有一个他没有多少印象的老年男人。张威的出现,引起了这些长辈的侧目,长辈们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似乎看得有点发呆,一声不吭又一动不动,就像很多年未见而又突然见到一样。
的确,是很多年没有见到而又突然见到。
“大舅二舅姑伯啊,刚刚在里屋睡觉起来,没想到你们大家来了,怠慢了!”虽然有点陌生,但张威仍旧打起笑容打着招呼说道。
没有人回答他的招呼。
“一妈一,怎么突然气一温一变低了?屋子里有点冷啊。”张威转而突然问道。
“晚上气一温一肯定会有点低的,你多穿件衣服吧!”母亲答道。
许多年未见的亲戚在他一觉醒来后便坐在了家里,虽然有点奇怪,为何这些亲戚并不与他说话,但张威仍旧一副开心的样子。
自己一年难得回来几次,母亲如果没有他们的陪伴,不会有他现在看到的这样神采奕奕。
张威轮番的敬着烟招呼着,这些长辈却不说话,只是朝他轻轻的点点头。每到一个长辈的跟前,张威总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泥土气味,就好像这些亲戚刚刚从地里劳作回来没来得及洗澡换衣一般,似乎还带着点刺鼻的味道。
小时候的记忆里,这些亲戚是他家的常客,那时候母亲一个人艰难的带着他和哥哥,总少不了这些亲戚的帮助,从心底说,张威是尊敬带着感激的,虽然现在这些脸孔变得陌生。
张威坐上了桌,招呼着这些长辈们夹菜吃饭,母亲也随声招呼着。但气氛似乎有点压抑,这些坐在面前的长辈们都不说话,只是蜻蜓点水般的夹菜,喝酒,似乎自己不存在一般。
饭后,这些长辈没有久留,和母亲打过招呼后相继离去。
母亲收拾着饭桌,张威拿起了扫帚打扫着地面,那些长辈们坐过的位置都多多少少的留下了一片片的酒水印和掉落的饭菜。
转眼二天的时间过去了,妻子今天要回来,张威和母亲告别。
“威儿,一娘一老了,再也不能给你什么了,好在你也有了一个家,母亲放心了。从小你也没有过一天好日子,一娘一很对不起你,还有你那死去的哥哥,没有给过你们多好的生活,你哥哥昨晚还托梦给我了,说很想我。回到家不要和媳妇吵架,让着她点,大户人家的女儿你能娶到是你的福气。走吧,别耽误了时间。”母亲絮絮叨叨的说道,看着坐进了车里的儿子,似乎还有千言万语,却又欲言又止。
张威嗯嗯呀呀的答应着,调转车头,开车前往省城郊区的机场,后视镜中,母亲站在了砂石路上呆呆的看着他挥着手。
回到城里的这天夜里,张威和妻子坐在客厅里看着电视,电视里播放着妻子最喜欢看的综艺节目,妻子看得很开心,张威却索然无味的陪伴着。从回家到现在,右眼皮不停的跳动着,他的心里不知道为何有种隐隐的不安。
这种不安一直随着右眼皮的跳动而持续着,张威的心里越来越乱,越来越恐慌,似乎有某个事情要发生在他的头上一般。
往往好的事情越想越有各种问题的出现,而不好的事情一想便成真。
就在张威心里头七上八下的想着会不会是家里出了什么事的时候,一个陌生的电话打进了他的手机。
接听完电话后的张威呆呆的站立着,妻子在一旁莫名其妙的看着他问道出了什么事,半晌后张威才呆呆的说了几个字:我母亲怕是不行了。
来不及整理自己的情绪,来不及想为何才一天不到的时间母亲就出事了,张威带着妻子便往老家赶去。
张威紧一握着方向盘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前方的道路,车行驶的很快,就像张威此刻的心情,他恨不得自己有一对翅膀能飞起来转眼间就回到老家。
原本到家接近五个小时的时间只用了二个多小时。快到村路口的时候,妻子在一旁扯着他的衣角,神色似乎有点慌张,张大了嘴似乎想对他说点什么。但此刻张威没有理会,他并没有什么心情和妻子说话。
到了家门口,张威匆匆的下了车朝家门小跑着进去,此时家里已经站满了村里的邻居,看到张威的到来,赶紧让出了一个空间。
张威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一一床一一上的母亲穿着他前段时间买的新衣服裤子,直一挺一挺的躺在一一床一一上没有了气息。
张威跪在地上痛哭起来,不到五十岁的母亲看起来是那么的苍老,头发全白了,搭在胸前消瘦的手看不到半点多余的肉。妻子也跟着跪了下来,看了一眼病一一床一一上的婆婆后惊恐的低下了头。
村里的邻居纷纷劝慰着节哀,只有一个村里的老人站在了张威的后方一动不动的看着躺在病一一床一一上的张威的母亲的遗体没有说话,半晌后叹了口气,离开了。
母亲就这样走了,张威的心里空落落的,他突然想到,自己还有许多事情未做,那些年答应过母亲的话,一件也没有真正的实现过。
母亲的丧事在村里邻居们的指点和一操一持下开始有条不紊的进行起来。张威突然想到了中秋前的那天过来的那些长辈,按风俗是应该请他们到场的,可这么多年的时间,自己也记不住那些长辈的住处了。就在张威思索着该如何去通知他们母亲的死讯的时候,一个村里的老年人走到了他的面前对他说道:“小威啊,准备开始吧,简单的做场法事,大家吃一顿饭,叫上几个村里的后生绕一圈村外的湖,再拜一下土地爷得一个官牒就下葬吧!”
张威并不清楚这其中的门道,他只是点点头,道了一声麻烦大家,便任由他们去一操一办。
母亲的丧事办完了,张威的悲痛仍旧在脸上,许多人劝着,你母亲这些年太辛苦,从你读书到娶妻之后比以前笑得更少,你学一习一工作忙,没那么多时间,母亲走了,走得平静,算是喜丧吧。
张威不吭声,点着头回应,村里人一一散去。
料理了家中的一些事物后,张威自此或许再无牵挂。
就在张威准备离开小村子的时候,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朝他走了过来,拉着他走到一旁。张威不知所以,疑惑的看着面前的老人,轻声的问道:“老人家,您拉着我过来有什么事?”
“小威,你知道你母亲怎么过世的吗?”老者平静的问道。
“老人家,我也很想知道我的母亲为何说去就去了,前几天我还在家里和她老人家还有叔伯姑舅们一起过节吃饭呢!”张威神色黯然的回道。
“你的母亲就是被那些叔伯姑舅们陪走的!”
“怎么可能呢?您这是怎么说呢?”张威睁大了眼睛,他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个老人说的每个字。
“娃啊,我看着你和你母亲长大,从你母亲嫁到这里,从你母亲辛苦抚养你们两个兄弟长大,从你死去哥哥,从你去了外地读书工作娶妻,你有多少年没有回过家看你的母亲?你还记得你母亲为了你受了多少苦?你读书没钱了,你的母亲挨家挨户的借钱筹钱然后又替你还钱,你结婚了住到了大城市,你的母亲从城市里回来后再也没有出过门,但每天你家的门都是开着的。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张威呆呆的站立着,老人的一番话让他的心如刀绞。
是的,自己何曾全心全意的考虑过母亲的一切呢?
老人见张威站着不说话,叹了口气继而又说道:“别怪我这老头子说话不好听,本就早该和你说的,你连陪你母亲的时间都不多,又有什么时间听我告诉你这些呢?你的母亲生过好几场大病,多少次都是村里的人替你照顾着母亲,多少次大家都想把你叫回来,可你的母亲总是让我们别这么做,更不能告诉你,她说你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家,住到城市,把你叫回来会耽误你的生活和工作。
威娃,老头子我从小就是一陰一一陽一眼,就在几天前的中午,我路过你的家看到你和你的母亲坐在了堂屋里吃着饭,周围陪着她的都是你那些早就过世的叔伯姑舅啊,那时候你的母亲就已经没有几丝人气了。你的母亲辛苦了大半辈子,老了又落得个孤寡之身,你的那些叔伯姑舅看着你的母亲可怜,于是都过来陪着你的母亲,可人鬼怎么能接触呢?。”
老人说完,叹了口气,最后郑重的说了一句:“你那天晚上应该也看到了你的叔伯姑舅吧?常人白天是看不到的,晚上那些鬼魂便显了生前的形。每年清明记得回来给你的母亲上香烧纸!别让她到了地下都受苦受难!”颤颤巍巍的离开了。
张威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妻子轻轻的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心翼翼的说道:“其实,我们回到村口的时候,我、我在村口看见了婆婆和一群老人走在路边上,婆婆还回头看了我一眼,我想提醒你看一眼,但你没有搭理我,是不是那个时候,就是她老人家走了的时候?”
张威呆呆的站着,没有说话,眼眶里带着泪。猛然间,他蹲下了身一子,埋头痛哭起来。
此刻,就像他从城市将母亲送回来临走前一样,身后一片残一陽一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