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善报
已是深夜了,秦溪和小厮在路上走着,一轮圆月冷冷的挂在枝头,时值夏末,夜晚的风已有了一丝凉意,阵阵吹来,丝丝沁入人心。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什么人在外面走动了,走在路上只能听到脚步声和衣服摩一擦的沙沙声,一切安静如寻常,却又透着一股不寻常的意味。秦溪摇摇头,把心头的乌云打散,嘲笑自己疑神疑鬼。只听小厮一边提着灯笼,一边抱怨着:“真是麻烦,大晚上的,睡觉都不让人睡。反正只剩半条命了,早点死了算了。”
五平镇是个小镇,一到夜晚就黑漆漆的,走夜路的人总是说走夜路的时候在不知名的角落能听到低喘声和呜咽声,日子久了,晚上出来的人更少了。秦溪不信鬼神,想着那不过就是风吹过树叶晃动的声音。秦溪是个大夫,虽是个女大夫,但她凭着高超的医术在镇上有“活神仙”的称号。
今天是十五,晚上秦溪关了医馆门,习惯一性一地看了一会书就睡觉了。三更天的时候,睡梦中的秦溪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弄醒了,一看原来是镇上赵府的小厮,说是家里三姨太快不行了。那三姨太是赵府老爷赵才德七十的时候卧病不起娶进门来冲喜的,传闻那个自从三姨太进门后,赵才德的身一子越来越好,进门一个月赵才德就能下地走路了,一家子都把三姨太当成是福星。三姨太名陈云,三年前只身来到五平镇,是个木讷善良的人,长相也平平,当时被娶进来,也是因为算命大师说这三姨太在长相上与赵老爷有三分像,能加强冲喜的作用。如今,赵老爷病好了,渐渐也不把这个三姨太放在心上,众人看老爷并不在意这个三姨太,便也不把她放在心上,平日里一些欺善怕恶的一奴一才们也骑到她头上,指使她做这做那。日子一久,竟被一逼一出病来,赵家请大夫去看过几次,看她仍是不好,渐渐放任不管。今天晚上不知发了什么疯,嚎了大半夜,赵家没办法,就差人去把秦溪请来了。
秦溪到赵府的时候,赵家管家已经在门口等候了,他带着秦溪走进三姨太的院落,这里荒草丛生,看出来好久没人打理了,秦溪正往里走,突然在小径旁杂草堆里看见几个血肉模糊的人头,这几个人头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头顶露出白森森的骨头,眼珠爆裂,似有鲜血从里面流一出来,秦溪吓了一大跳,拼命眨了眨眼睛,才惊觉那是几个石凳,那三姨太不停大喊着:“冤孽啊!我。。我是瞎了眼了!哇。。不得好死!杀人偿命!”声音透过夜间凉凉的空气传来,秦溪蓦地打了个激灵。
秦溪进了房门,看见陈氏已经被捆住了,披散着头发,双眼赤红,面目狰狞。陈氏看见秦溪,目光闪了一闪,突然平静下来,细细地打量着秦溪,突然吼出来:“你来干什么!今天晚上这里所有的人都要死!罢在院子里你也看到那些人头了吧,你是善人,我不杀你!宾!”众人听闻吓了一大跳,赵才德则是开口骂道:“毒妇!我竟娶了你这么个东西!我且看你有什么能耐杀了我们一屋子的人!”只见陈氏幽幽的转过头:“哈哈。。我当初是瞎了眼了,以为你是真心待我一娘一,我还用人命为你续命,现如今遭到反噬。我是活该啊!”说着说着竟哭了出来,两滴血泪滑过脸颊,好不凄惨。突然又激动起来:“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们所有人!你们都是魔鬼!”
此时那大房气得跳了出来:“你个死女人!说谁魔鬼啊!”说着便上前想扇陈氏,哪知扇过去的手却从陈氏的脸颊穿了过去,原本绑在陈氏的身上的绳索也穿过陈氏的身一体掉落到了地上。这一下吓坏了屋里所有人,除了秦溪。秦溪怔怔地瞧着陈氏。低叹道:“没想到这世上真有鬼神,我刚进门看见半透明的你还以为是我眼花了。”
屋子里的人争先恐后都想跑出去,哪想那门根本开不开,赵才德勉强站住脚:“你…你什么东西…敢对我们动手?”听到这话,陈氏走上前,指着赵才德的鼻尖:“你问我是什么东西?我告诉你我是什么东西!”说着一把扯下脖子上的吊坠。赵才德看见那吊坠眼睛都直了,腿软的站不住,“你…你是陈雨仙什么人?”
“陈雨仙是我一娘一。要不是你,我一娘一不会死!不对,要不是你,也不会有我!我恨你!”陈氏说着便把吊坠砸到了已经呆怔住的赵才德身上。
所有人都吓住了,秦溪也懵了,“你的意思是说,你是赵老爷的女儿?赵老爷害死了你一娘一?可是刚才你又说你为赵老爷续命,既然你与赵老爷有仇,怎么会帮他续命?”
陈氏此时已是声泪俱下,“他是个畜生,当年经商时看上了我一娘一家祖传的香料秘方,骗了我一娘一,说拿去经营,不久便回来。一走走了大半年,我一娘一日夜盼着,却盼来了大房的一壶毒酒!我一娘一那时还怀着我啊!她至死都以为是大房心存歹念害死了她。我今天也要他们尝尝被毒死的滋味!”说着手一挥,那绳索像有生命一般,捆住了缩在角落的赵家人。陈氏拿起桌上的酒就要往大房嘴里灌。
秦溪知那是毒酒,急忙上前阻拦,“可是那时你不是还在你一娘一肚子里么?有人救了你们母女?”
毒酒被推洒在了地上,嗞啦嗞啦把地面腐蚀出一个大洞。“村里人发现我一娘一的时候,我一娘一已经断气了,便把我一娘一葬了,巧合之下竟葬在了白虎衔一尸一之地,此地凶险异常,我一娘一死的时候心生怨念,怨气足以把我催生出来,我成了鬼婴,从坟里爬出来,在道旁被路过的村姑所救,脑子里始终盘旋着找赵才德杀大房的话。我渐渐长大,那村姑对我很好,我的煞气却把她所伤,于是我出走了,来到五平镇,打听到了赵府的老爷就是赵才德,听说他病重,我很伤心,想尽点孝道,便嫁进来,用人命为他续命,夜夜忍受反噬之苦。”说着嘤嘤地哭了起来。
秦溪听出了些什么,“所以走夜路的人听到的是你的哭泣声?”陈氏点点头,“我每天晚上都在外面游荡,看到合适的人就下手,然后弄成各种意外死亡的模样,等下了葬再把头颅割来,做成续命的阵法,每杀一个人,我的心就会绞痛一分。那时的我一心只想赵才德身一子好起来,好了再去对付那个大房,哪想有一天我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听到赵才德与大房二房谈论香料的事情,才知道,是他们合谋毒害我一娘一亲的!”陈氏的双眼瞬间变成赤红,慢步走向赵才德,“你的命是我杀了数条人命换来的,你也该尝尝遭反噬的滋味!”说着,手在空中做了一个复杂的手势,赵才德瞬间眼睛翻白,痛苦地呜咽着,似是有无数双手在拉扯着他,不过一会,赵才德便被撕成了碎片。此时那大房二房早已吓晕过去了,管家和一奴一才们也吓得不住发一抖。秦溪这时也腿软一了,忍住胃里的翻滚,本着医者的慈悲心,她开口了:“三姨太,请住手吧,这样下去,你的冤孽会更深的!”
陈氏转过头来,满脸血珠子,颇为狰狞,“反正我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了,多杀几个也无所谓!我今天就要毁了赵家!”
秦溪最后的印象就是熊熊的大火,以及背后沉重的一股推力,醒来便是在自己的医馆里了。问自己的学徒,才知道赵府被一阵邪火烧的一点不剩,里面所有人无一幸免。自己则是昏倒在赵府门前不远处,想来是那陈氏救了自己,眼前闪过那双赤红的眼,摇头叹道:“唉,善恶到头终有报,希望你在地府能过得好,来世投个好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