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早上起一床一,长夏浑身疲乏而酸疼,脑子里也像一一团一浆糊,充斥着许多莫名其妙的思绪。
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九点,长夏这些天一次比一次起的晚,夜里他好像一直在做梦,一个漫长的梦,而醒来后这个梦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几口吞下。
长夏走到客厅里坐在沙发上,窗外的一陽一光直射进来,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遮挡一陽一光的窗帘不见了,地板像是被拖了一遍,干净的发光。阿妮一大早就起来打扫了卫生,长夏心想。
片刻之后,长夏恢复了点一一精一一神。长夏一习一惯一一性一一地喊了几声阿妮,却不听回应,他又到处找了找,厨房、卧室、客厅和卫生间都没有人。阿妮今天休假,现在她到哪儿去了?
正当长夏纳闷时,门铃响了。
“你的快递。”门外传来一个毫无感情的声音。
快递?长夏记得自己没订过什么快递,也许是阿妮的。长夏去开了门,门外只有一个盒子搁在地上,快递员不见了。
怎么不签收就跑了?长夏疑虑着将盒子带进屋子。
打开盒子,里面除了一叠整齐的照片,别无其他。长夏大致看了一下照片,照片上都有一个年轻女孩,长夏觉得很眼熟却想不起来。
细看之后,长夏发现这些照片有一个共同点:女孩都在照片的一端,而她伸出一只手,看姿势是把手搭在另一个人的肩上,可是那端只有一一团一模模糊糊的人形的黑影。
其中有一张照片是在窗前照的:柔和的一陽一光洒在她的肩头,甜美的笑容挂在脸上,窗外是片绿草地。这本是一张很美好的生活照,可是女孩身边的那一团一模糊的黑影看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长夏不想再看了,他立即打电话给照相馆的张兵。张兵是他的好友,他是学摄影的,算得上一个摄影艺术家,经常下乡采风,不过这家伙跟其他艺术家不同,他追求的是那种奇奇怪怪的“艺术”,这种诡异的照片肯定合他的胃口。
张兵听到长夏的叙述果然十分感兴趣,他要求长夏立即带着照片过去找他。
照相馆有些冷清,而张兵正对着面前的一条领带发呆。看到长夏站在门口,张兵把领带放好,走了过来。
“东西带来了?”张兵问了一句,从长夏手里接过那些照片,匆匆看了几眼,脸上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跟我来。”张兵说。
长夏跟着张兵来到里面的暗房。空间很狭窄,到处都浸透着一片暗一红色的光,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照片。长夏发现这些照片都不是正常拍摄的,每张都透露着无法言说的诡异。
其中就有一张和长夏手中的照片类似,明显有两个人,可另外一个却凭空消失了,只留下一一团一若影若现人形的黑影。
“这些照片是怎么回事?是有人故意做出来的的吗?”长夏问。
张兵点上一根烟,摇了摇头,边一一抽一一边说:“这些照片都有一个共同点,它们都是诡照。”
张兵吐了一口眼圈,视线聚焦在手中的烟上。
长夏看着墙上的照片,惊讶地张开嘴。
张兵把烟掐灭,走到长夏身后,神色黯然,淡淡地说:“这些照片原本是完好的,后来里面的人却变成了一一团一黑影,这一团一黑影可能隐藏着某些秘密。”
“秘密?”
“它们背后肯定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张兵忽然来了兴致,激动起来,“我要做的就是查清这段故事。”
长夏又看了看手上的照片,那一团一黑影越看越诡异,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躲在里面偷一窥着看照片的人。
“对了,你怎么会有这种照片?”
长夏也想问,到底是谁把这些照片寄给他的?
2
阿妮家里都说她没回来,单位上也说她没来上班,她的电话也打不通,她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长夏并没有急着去报案,他想到那天阿妮消失之后他就收到这些照片,阿妮的失踪会不会和照片有关?难道,长夏不得不有这个想法,阿妮被绑架了?
可仔细一想,阿妮并没有仇家,家庭也并非大富大贵,睡会绑架阿妮呢?何况寄给他的那些莫名其妙的照片又是什么意思?
思虑半天,长夏决定亲自调查。也许是受张兵的影响,长夏也觉得这种诡异的照片隐藏着某种秘密,可能跟阿妮的失踪有关。他给张兵打了电话,张兵听完之后很兴奋,他说他一直没机会亲自调查关于诡照的秘密,这下有机会了。
两人决定先找到照片上的人。
很快,张兵就弄到了照片上女孩的地址。长夏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张兵说,还真是巧了,照片上的女孩曾经到他照相馆里照过相,他还有女孩的照片,也算认识她。
张兵带着长夏来到她家门前。张兵敲了敲门,一个女孩来开了门。
“你们是?”女孩一袭白衣,露出半张有些苍白的脸。她看了一眼张兵,目光落在长夏身上。
长夏短暂地看了看她的脸,跟照片上的很像,应该就是她了。
“打搅了,请问你是小寒吗?”张兵掏出照片递给女孩。
女孩浏览了几张照片,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了两人一番问:“你们怎么会有我的照片?”
张兵提起了曾经她在他的照相馆照相的事,女孩微微点头。
长夏接着问:“那你知道照片上还有一个人是谁吗?”
没想到小寒的视线在长夏身上游弋了一会回道:“进来再说吧!”
两人尾随小寒进了屋,小寒去了厨房。长夏坐到沙发上,面前的柜台上摆放着好几本最新知名广告杂志。张兵随手拿起一本看起来。
屋子收拾的很干净,有两个房间,墙上有许多钉子,挂了不少饰物和海报,却没有挂照片和镜子之类的东西。长夏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小寒冲了两杯咖啡,端到客厅,将咖啡搁在玻璃柜台上,自己坐在长夏对面,脸上的表情由之前的猜疑变成现在的忧郁,两条细细的眉一毛一紧锁着。
“这些照片都是我跟她一起照的,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但是……”小寒的声音沙哑起来,顿了顿她又说:“但是那天,我们一起到一个旅游景点游玩,她就再也没有回来。”
小寒低下头,开始默默哭起来。长夏看了一眼张兵,心里的那种困惑更加重了,便直接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死了,她死在那个宫殿里。”小寒忽然歇斯底里起来。
长夏心里一怔,他把手上的照片捏了捏,掌心开始出汗。
“能具体说说吗?”张兵咽了一口咖啡。
小寒看了一眼张兵,用纸巾擦掉泪水说:“我和小末那天晚上一起去那座宫殿游玩。走在一片富丽的宫殿里,我和小末都很兴奋。时间晚了,我们准备回去,可是小末接到一条短信,她看完短信脸色变得很差,她说她有重要的事要做,暂时不能回去。我一个人先走了,可是直到第二天早上她都没有回来,后来我才得知她的一尸一体在宫殿里被发现了!”
小寒语毕又哭起来。
“短信?”长夏琢磨着,“你知道是谁发来的吗?”
不知不觉,外面的一陽一光更大了,从窗户里洒进来,一道光斑照在长夏的脖子上,有轻微的灼一热。长夏扭过头,看到靠墙的一个柜子底下躺着一面一一精一一致的小镜子,不过镜片已经碎了。
小寒忘记了长夏的问题,也把目光落在那面小镜子上,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喂,你怎么了?”张兵在小寒面前摇了摇手。
小寒端起张兵的咖啡咽了一口说:“小末最近跟她的男朋友闹了矛盾,她赌气到我这住着。她哭着跟我说她男朋友扬言要杀了她,我猜测那天肯定是她男朋友给她发的短信!”
这时,张兵摸了摸身上的口袋,然后一脸尴尬地站起来,他说他想在这附近拍几张照片,兴许能了解点关于诡照的秘密,可他手机忘带了。
长夏识趣地把手机递给张兵,然后拿出照片看着窗外,有些悲伤地说:“站在窗前,前面就是一片绿地,柔和的一陽一光洒在肩头,再调下色调,就会拍到一张绝美的照片,只可惜照片已经毁了。”
小寒轻轻嗯了一声,又说:“末好像一直未离开过这个屋子,我总是能隐约感觉到她的存在。”
长夏问道:“那小末的死有结论了吗?”
小寒摇摇头,“他们说还没有找到证据,也没有找到那个手机,她男友成了嫌疑人。”
张兵已经走到了外面,用长夏的手机不停地拍起来。
“你为什么觉得小末还在?”长夏问。
“她死以后我每次照相都会有一一团一黑乎乎的影子,我觉得就是她。”小寒指着桌子上另外几张照片,她的脸色又变得苍白起来,“不仅如此,这个房间里总会出现莫名其妙的声音、奇怪的身影,我觉得小末又回来了。”
3
张兵回到照相馆,他准备查找相关资料,确认小末的真实身份,以及关于那宗命案的相关情况,一旦有所发现就立即通知长夏。
长夏一回家就躺在了客厅的沙发上,那叠照片还在手上。长夏的目光划过那张脸,那是一张可一一爱一一的脸,泛着红晕的脸蛋,淡淡的红一唇,一副朝气蓬勃的样子,可是旁边的那一团一黑影却始终挥之不去。长夏仍然有这种感觉:他认识照片上的女孩。
是谁寄给他照片,会是照片上的女孩还是阿妮?长夏一点头绪都没有。
肚子有些痛,长夏起身走进卫生间,忽然,长夏对着洗脸台上的镜子瞪大了眼睛,他惊讶地看见有人站在他身后。
长夏的脸紧紧绷着,额头上冷汗直冒。他没有回头而是仔细看着这幅身影。修长的身材,乌黑的头发,标准的瓜子脸,正是他几天没见的阿妮。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镜子里的长夏,她的头发散乱着,发间全是血,脸上也满是血,血还不断往下滴落。长夏只感到浑身上下的一毛一孔都放大了数十倍,呼吸也变得困难。
长夏在心里默数了几个数,猛地回头,身后什么也没有,刚才看到的不过是幻觉。
长吁了一口气,长夏有些虚脱地靠在洗脸台上。
不可能,这不可能,阿妮不会有事的,长夏一边在心里暗示自己,一边打开水龙头,用手捧了一点冰凉的自来水往脸上洒,顿时清醒了许多。当长夏抬头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墙上贴着的一张纸条。
“×日到×宫殿游玩,郁郁而归。”
黑纸白字,像一个个久远的历史符号,记录着某些真相。
长夏实在记不起来去过什么宫殿,倒是阿妮经常会去那些新奇的景点。最近两人之间有了小摩一擦,阿妮会不会是为了躲着他而去旅游了?
长夏现在才感到懊悔,阿妮失踪前那天晚上他和阿妮因为一点纠纷闹了矛盾,他出手打了阿妮。事后,长夏并没有过意不去,而阿妮也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但是现在,长夏知道阿妮肯定是生他气,故意躲着他,不见他。
长夏现在非常想见到阿妮,他想认错,他不该打阿妮。长夏走出卫生间来到房间里,在柜子角落里找到两人的合影集。长夏吹了一口上面的灰尘,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盒子。
翻开盒子,那一张张一合影全都变成长夏的个人照。他的笑脸,他的手势,他的姿态原本是快乐而美好的,现在却显得极其诡异,因为他怀里搂着的、身边站着的全是一一团一若隐若现的黑影。
长夏一头瘫倒在地,这样的现实让他无法接受。
为什么,为什么阿妮也变成了一一团一模糊的黑影,难道阿妮也离开他了吗?
正当长夏感到崩溃时,口袋里电话却嗡嗡叫个不停,长夏无力地拿出电话,是张兵打来的。
“明天跟我去一趟那座宫殿。”
长夏振作起来,事情还有转机。“去做什么?”
“调查诡照的秘密。”
无论如何,长夏也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4
这一一夜,长夏仍然睡的不好,漫长的夜就像一个醒不来的噩梦,把长夏困在其中,他无法找到光明的出口。
他记得梦境里有一些碎片:窗帘、书房、地板。不得不想,那一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长夏觉得所有的这些事都是有联系的,阿妮失踪、来历不明的照片、宫殿命案、奇怪的提示。
匆匆收拾了一下,长夏去找张兵。很快,两人坐上了前往那座宫殿的大巴。
“你查到什么了?”车上,长夏问一旁的张兵。
张兵看着长夏憔悴的脸道:“怎么了,昨晚梦游了?脸色这么难看?”
“快说呀!”长夏没功夫开玩笑。
张兵严肃起来说:“据我调查,小末的死很可能是谋杀,因此小末想借诡照找人替她申冤。”
“可小末为什么要找我们?”长夏又问道:“那些照片到底是谁送来的?”
张兵摇摇头,“我怎么知道,不过咱们去那座宫殿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留下。”
长夏明白张兵的意思,如果是被谋杀的,那个房间里或许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也许,小末就是要把他们引到那里。
这个旅游景点属于刚开发,里面有一座仿造国外王室而建造的大宫殿,吸引了很多游客,当然也吸引了许多寻求刺激的单身男一女。
很快,长夏和张兵走进那个房间,略作打量了这里之后,两人开始分头检查起来。长夏找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倒是张兵不一会儿就兴奋地叫了一声。
“我找到这个。”张兵用钳子在墙角夹一着一条染红的领带走过来。
长夏看了一眼,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咽了口唾沫问:“这是谁的?”
“如果不是小末的,那就是凶手的。”
长夏拿过领带,那斑斑的血迹触目惊心。他把领带仔细地看了一遍,那种特别的款式,还有上面的一些特别标志都让他记忆犹新。长夏记得阿妮曾经送过他这样一条领带。
“我在一床一底下找到的,很可能这就是凶器。”
长夏不知所以地点点头,目光始终没有从那条领带上移开。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长夏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就躺在一床一上。此时此刻,长夏感觉自己就像大海中的一叶扁舟,迷失在自己的航向里。他点了根烟,对着静默的空气吐着平淡的眼圈。
衣柜里,他的那条领带果然不见了。
这些天,长夏感觉到自己仿佛失去了一部分记忆,一部分很重要的记忆。每天早上醒来,他都感到很累。脑子也很乱,这种感觉就好像他一整夜都没有睡。
与阿妮闹矛盾的原因是什么?长夏一直刻意忽视这个问题。阿妮并不是个小气的女人,除非长夏真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关于小末,长夏却一点记忆都没有。还有那张纸条,如果是因为自己健忘,那么很可能就是为了提醒自己而准备的。
长夏想了想,赶紧拿出手机,打开信息收件箱,一条一条翻着已发信息。其中有一条深深刺疼着他的双眼:“今晚,我们做个了断。”接收人:小末。
长夏努力回忆,却始终想不起那天晚上的事。那个晚上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从那天开始他的生活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而小末到底是谁?
困惑和怅然像两只巨大而无形的魔爪,紧紧扼住了长夏的咽喉,让他喘不上气来。
夜里,长夏不止一次地醒来。他总是隐约感觉到一床一边有个人影,一直默默注视着他,长夏故意装睡,在被窝里偷偷观察那个人影。
尽管只是一片混沌的黑影,长夏却觉得她是如此熟悉,如此亲切。
“阿妮,是你吗?你在哪儿?”长夏拉开台灯,猛地掀一开被子。
一床一边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长夏一一揉一一一揉一一眼睛,有些失落,却发现门开了一条细缝,他记得在睡前把门关紧了。
午夜时分,长夏分明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
5
第二天一大早,张兵就打来电话。
“喂,我调查到小末的老家,我们今天去一趟!”他的语气很肯定,不容否决。“她家很可能会有重要线索!”
长夏迷一离着双眼,看着桌子上的那些照片。它们就像一个个神秘莫测的谜底,等待着别人却揭开它们的面纱。
与其苦闷地等待,不如主动去寻找答案。长夏应了一声,就立刻去准备。
张兵带路,两人很快来到小末的乡下老家。站在门前,张兵舒了口气说:“小末已经死了,唯一能揭开诡照之谜的就是她的家人。”
长夏没有说话,叩了几下门。
“你们找谁?”一个白发老太开了门。
张兵把那些照片递过去,说:“是关于你的女儿小末的,她出事了。”
看见照片,老太迟疑了半天,然后猛地一声大哭起来。在张兵的劝说下,老太不再哭了,把两人请进屋。
“我的两个女儿一直在城里上班,怎么发生这样的事?”老太紧紧一抓着照片,苍老的脸颊添了几分憔悴。
张兵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老太泡的茶,简要说起事情的始末。
老太听后,面带悲伤,开始说起诡照的事。
长夏在屋里来回走着,眼睛一直看着墙上那些布满一层浅灰的画像。虽然不是照片,但每张画像画工一一精一一细,人物一一逼一一真,场景与人物融为一体,给人一种跃然纸上的感觉。这些画像可以说就是一幅幅手工版的照片。
这些画像里面只有一个人,或是中年男一女,或是老头老太,人物表情痛苦而迷茫,有的在向远方招手,有的在冷冷盯着画外,有的甚至跪在地上,对着面前一方土坟,仰天大哭……似乎都在为失去亲人而伤心不已。
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长夏看到一副黑白的全家照。一共有四个人,站在后面的应该是父母,蹲在前面的是两个女儿,不细看的话,她们倒像是一对双胞胎。
长夏看完画像,张兵也跟老太说完了,他站起身,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怎么了?”长夏问。
“诡照的秘密我知道了。”张兵说这句话的时候并不高兴,反而从他的举止和表情可以看出他有些痛苦。
长夏看了一眼坐在一旁低头不语的老太,催促张兵道:“是什么?”
“诡照的秘密就是——”张兵顿了一下,重重地说着最后两个字:“陪伴。”
“陪伴?”长夏不解地盯着张兵。
“那些已经逝去的人,他们的肉一体已经陨灭了,但他们的灵魂仍然需要一温一暖,需要亲人的陪伴。他们不喜欢寒冷的夜和街道,他们会回到自己的亲人家里,得到他们的陪伴。”
“那些照片……”长夏忽然感受到一股寒冷。
张兵打断他,继续说:“充满痛苦和愤恨的灵魂更加需要亲人的陪伴,因此他们会把自己的肉一体从照片上一一抽一一离,只剩下一一团一象征黑暗和寒冷的黑影。如果得不到一温一暖,他们会变得暴怒,一直缠着他,出现在他的梦里,甚至他的生活里,直到有人去陪她……”
长夏抬头又看起那些画像,它们分明描述着一个生离死别的故事,而那张全家照,看起来更像一张全家灵照,无论怎么样,他们都需要在一起。
“只有那个让她伤心绝望的人也化成一一团一黑影去陪她,她才会安心离开。”张兵对着已经惊诧不已的长夏说:“每张诡照里都藏着一个伤心绝望的灵魂。”
伤心、绝望,长夏心里只记得这两个词。
这两个词一直深埋在他内心深处,像针一般刺着他的灵魂,让他次次在寒冷的深夜里警醒过来。
阿妮离开了,是带着伤心和绝望。
小末离开了,也是带着伤心和绝望。
都是因为他——长夏。
6
整件事情对长夏来说已经告一段落,那些还没有解一开的秘密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这几个晚上,长夏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阿妮和小末的笑脸,她们都是那么美好,却好像一直徘徊着深夜里寂寥而寒冷的街道上,没有人去管她们。
现在,她在那些照片里等着他去陪伴。
终于在一个早上,长夏做出了决定。他躺在一床一上,门窗都关紧了,厨房里的煤气开着。
刺鼻的煤气瞬间钻入长夏的鼻子,呛得他异常难受,胸腔越来越闷,快要透不过气来了。长夏紧紧捏着手中的照片,心里才安然些,那是他和阿妮的合影。
忽然,有人按了门铃。
“你的报纸。”门外传来一个毫无情感的声音。
长夏苦笑一声,他从没订过报纸。长夏迅速去开门,门外只有一份报纸搁在地上,并不见快递员。报纸上的一副彩照把长夏的目光吸引过去,那是小寒,可是报纸上说她是小末,她被谋杀了。
长夏现在才发现他根本没见过。
长夏挠了挠头,又盯着小末的一尸一体看了一会儿,忽然,一个念头猛然从他的脑海里钻出来,这个小末和小寒长得太像,简直就像一对双胞胎。他想起老太家墙壁上的画像。
长夏赶紧翻了翻报纸,后面还有几篇相关报道。此时,煤气刺得长夏一阵眩晕,他立即去关了煤气,又打开门窗,新鲜的空气让他感到一阵畅爽。
长夏心中另一个疑惑越来越重,到底是谁送来的照片和报纸?
真的是阿妮吗?如果阿妮还在,他就不能给就这么离去。现在,长夏只想找到阿妮,其他所有的事他都可以不管。他觉得阿妮还在这个屋子里,只是她把自己藏得很好,长夏怎么也找不到。
长夏留了个心眼,夜里睡得很轻,只要一有动静他就会醒来。可是每晚他只能听到一丝细微的动静,门开了一丝缝,他根本看不到阿妮。
一天晚上,长夏隐约听见厨房里有细碎的声音。长夏静步走近厨房,缓缓把头探了进去,却看到一些照片满天飞舞。
长夏看着这些照片,泪水从眼眶里慢慢涌一出。
这些都是他跟阿妮的合影,现在上面却只有他自己,阿妮已经变成一一团一黑影。长夏闭上眼睛,任一温一热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正当长夏感到悲伤时,他的电话响了,是张兵打来的。
“长夏,在吗?”
长夏埋着头,看着地上的照片。“张兵,你告诉我,你知不知道阿妮在哪?”
张兵用平和的语气说:“你现在开车过来,我把那天的事都告诉你。”
长夏不为所动,丢开手机。他看着照片,心里痛苦万分。
“长夏,”张兵又说,“你过来,我告诉你阿妮在哪!”
“什么?你真知道?”长夏立马捡起手机,“你不要骗我!”
“我不会骗你,你开车过来我就告诉你阿妮在哪,你就可以跟她见面了。”
长夏扔下手机,飞快了出了门。
照相馆里,张兵正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那条染着血迹的领带。他放下电话,紧张的心放松下来,电话那头传来长夏肯定的回答,事情快要成功了。
长夏,对不起你了,小寒因嫉妒杀了小末,小末一直“缠”着她,如果你不去陪小末,小寒就得去陪她,我是个自私的人,我不能让小寒离开我。
张兵再一次给自己打气,心里却仍然一片慌乱。
7
夜间的风有些凉意,从车窗里灌进来,长夏瑟瑟发一抖地握着方向盘。副驾驶座上是那些他和阿妮的合影照。
尽管风很大,那些照片却依然安静地躺在那,像是在看着他。
长夏缓缓地开着,眼睛慢慢红了。
刹车像是坏了,车子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在漆黑的街道上飞驰着,长夏不再去踩刹车,而是仍由车子带着他,带他去另一个地方。
一声巨大的声响在长夏耳旁渲染开来,许多白光在面前若隐若现,那些逝去已久的记忆终于重新回到他的脑海里。
那天晚上,小末让长夏公开他们的关系,长夏很为难,他忽然觉得阿妮善良体贴,他不能这么残忍地伤害她。小末见长夏犹豫不决,心里很生气,冲着长夏发火,并且闹着要去告诉阿妮她和长夏之间的关系。
长夏觉得小末十分难缠,便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小末哭着说她再也不想看到他,这句话像一把刀绞割着长夏的心窝。
长夏在外面喝了很多酒,回到家已经很晚了。
阿妮一直没睡等着他,她早就知道长夏在外面的事,只是她从不会当面揭穿他,她选择相信长夏,用一温一柔体贴来陪伴他。
现在,阿妮很少得到长夏的陪伴,她觉得只要自己够体贴,长夏就会把她忘记,就会回到自己身边。
但是,长夏心里已经厌倦了她,也厌倦了这个牢笼似的家。外面的世界那么自一由,小末是那么善解人意,长夏一点也不想回来。
很多时候,长夏都选择一个人在外面度过。
阿妮扶着醉醺醺的长夏去卫生间,又为他熬了几碗醒酒汤,等到长夏洗完脸清新过来之后端给他。然而,长夏却把汤打翻了,他觉得她是虚伪和做作。
阿妮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长夏变得像个发怒的野兽,一巴掌把阿妮打倒在地。那一刻,长夏有一种冲破牢笼的快一感。
阿妮的头撞到墙角上,身一子软一软地倒在地上。她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头发里开始涌一出一温一热的血。长夏惊叫着,他摇着她、喊着她,却于事无补,地上的血还是越来越多,渐渐染红了整个地板。
不,这不是真的,长夏使劲地摇着头,他疯狂地扯下窗帘,然后扑倒在地,像一个勤奋的清洁工人潜心地擦着地板……
可是血越来越多,地板也越来越红,那条阿妮送他的领带也染的血红……
长夏觉得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这是在做梦,梦醒之后阿妮就会出现,她会一温一柔地笑,她会一温一柔地一直陪着他。
阿妮喜欢躲在书房里睡,她肯定是困了,每次她躲在那里,他都找不到……
对,长夏把阿妮抱到书房里,用书盖住她的身一体,像当初她跟自己玩捉迷藏一样。
现在,长夏已经彻底清醒了。他眼睁睁地看着车子飞快地朝马路一侧的山坡上撞去,瞬间,一片巨大的火光铺天盖地般袭来。
当张兵赶到现场的时候,他只看到地面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爆炸之后的残渣碎片,空气中充满了汽油味。
一张照片被风卷起,落在他的脚边,是一张一合影,两一团一黑影紧紧拥在一起。
张兵从怀里一一抽一一出小末的照片,然而,她身旁的黑影越发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