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村有个后生,姓王,暂称其为王后生,他懒,过年揭不开锅,就想到去偷,于是跑到邻村一个老汉家里。
那时候穷户是没有院墙的,老汉进灶房放碗,王后生就潜到堂屋。
刚前脚进门,老汉就回来了。眼下后生是没地方躲了,只好钻到一床一下,计划等老汉睡着后,把屋里值钱的东西都翻腾翻腾。
老汉坐在一床一上,饭后一一抽一一旱烟,手一抖,烟袋锅掉了。
一床一下的后生急了,这烟袋锅正好掉在他旁边,老汉要去捡便会发现自己。心生急智,他把烟袋锅放在老汉的布鞋里,老汉一伸脚,就会被硌到,这样就发现不了自己了。
老汉捡到了烟袋锅,然后说:“不用藏了,出来吧。”
后生吓一跳,以为是诈唬,听得老汉又说,“我烟袋锅要是掉在鞋里,怎么会响呢,出来,出来!”
后生爬了出来,手足无措。
老汉看了他半天,唉了声,然后说,“我这里也没啥可拿的,年轻时老头我跟你一样,人懒,光想摸人家点东西。”
后生直道点背,第一次偷,就偷到行家了。
老汉人老成一一精一一,似乎有心拉他一把,就说,“你应当找有钱户,来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后生乐了,原来老汉是指引我,授我技术呢,于是屁颠屁颠地跟了去。
一老一少俩偷儿摸一到一户人家。
这家活得舒坦,还有两个家仆养着。
老汉带了盆,里面灌满了水,指着一处土坯墙说,“浇。”后生就浇。不远处有臭水沟,后生提水浇,老汉拿铲子挖。
过了些许时候,掏出了个洞。
老汉说:“钻。”
后生初次做贼呀,心里还是慌,颤一抖着钻进洞里,小声说道:“老师傅,这里是茅房啊。”
老汉道:“就是茅房。”说罢,大声叫,“有贼啊,有贼啊!”
后生骇得尿裤子,想钻出来,那洞却被老头用棘棘刺塞严了,扎得后生直叫唤,墙又高,翻不了,听得这户人家往这里赶,脚步声哒哒的,看情况人数不少,后生急得白一毛一汗都出来了,一眼瞧见个盛着尿的尿罐子,也顾不得了,往头上一扣,咬紧牙关,顶着棘棘刺出来了。
老汉嘿嘿直笑,一齐跑了。
后生追着骂。
两人转到背地方,老头说,小子你出师了。
后生摸了摸脸上的一騷一尿,不解。
老汉又说,你小子有急智,我看行。
后生明白了。
后来依老汉的话,专偷有钱户,干了不少票。
有言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有一天,十里八村的偷儿就聚在一块了,喝酒吃肉,一交一流偷技。后生也在场。
摆宴摆到黑灯瞎火,众偷儿们喝得东倒西歪。
当夜发生了命案。
一个偷儿拿刀把另一个同行杀了。
这事闹得沸沸扬扬。
那个杀人的说自己不太清醒,案子弄到县里,后来槍毙了。
事后的许多日子,当天喝醉的王后生都不敢再偷人家东西,因为那天吧,他头上也被砸了道口子,但就是想不起来怎么回事。
再后来,碰到了郭庄的小孬,小孬那天也在场。很明显,小孬的状态不好,一脸青白,像大病了一场。
“你咋成这样了?”王后生很奇怪。
小孬眨眨无神的眼睛,说,“被吓着了。”
王后生就问原因。
小孬说了那晚的事,那晚只有他一个人看到那人是怎么杀人的。
“那晚,小六(即杀人者)起来,拎了把刀回来,我刚好被尿憋醒,他一手拿刀,一手冲着兄弟们的头上扣指头,扣两下,说,不熟,就转到另一个兄弟身旁,再扣两下,又说,不熟。我心想,这小子敢情是把兄弟们的头当西瓜呀!一连扣了三人,都说不熟,到了你那里,他扣了两下,不放心似的,又拍了拍,说熟了,想剁,又用鼻子闻了闻,说,这瓜咋是一騷一的,拿刀背抡了一下,最后他走到举子跟前,拍了几下,道,熟了,一刀切了脖子,然后抱着那个血淋淋的头在啃,啃了几口,又倒下睡。我当时像被什么东西压着了似的,叫不出口,动弹不得。天亮大家醒了,看到小六抱着人头在睡,手里还握着刀,才知道他真杀人了……我自那以后大病一场,现在走路腿肚子还转筋呢。”
王后生坐在地上,不说话,“我的头很一騷一吗?”除了第一次跟老头儿去偷人家时,顶了尿罐子,再没干过这事呀,怎么会一騷一呢?
他决定去问老头儿,按那天的记忆,找到老头儿的住所,那里早残瓦露天了,仿佛多年没有人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