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了,周围笼罩着一片黑暗,我所租住的筒子楼好像一个熟睡的婴儿,睡得香甜。当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钟了,我拖着疲惫的身一拖一一抽一地往五楼爬。步伐踉跄。头铅重地想要快炸开了一样,胃里的酒一精一一个劲地往上窜,我强压着反胃地恶呕,心里想着,“再坚持一阵,就快到家了。一定不要这么狼狈地瘫一软在地上,让居民看笑话。”
我不知道这已经是第几次我喝的这样不省人事了。我只知道,我别无选择,在行政岗位上打拼的自己,陪客户喝酒早已经成了家常便饭,我拒绝不了,回避不了,只得迎难为上,为着所谓的梦想……
脑中杂念纷飞,那刻我想着失败的自己该如何去面对以后的人生,双手用力地抓着扶手。正当我抬头的一瞬间,眼前突然一个白色的身影划过,倏忽即逝,一下子隐匿在黑暗中去了。我醉眼迷一离,眨巴着眼睛努力地像黑暗中望去,却没有发现任何东西。我想我一定是醉的不省人事,眼前都产生幻觉了。
后来,我知道我错了,那天晚上确实是发生了什么?如果没有第二天的事,我宁可相信这绝不是一个灵异事件,这只是一个生命的巧合。
对,巧合而已。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晚上正当我费力地爬到四楼的时候,恍惚间听见身后有一串急促地脚步声传来“噔……噔……噔……”步伐沉重而急促。我猜想可能是某一个班头和自己一样的倒霉青年,刚下班回来。我转过头,看清是四楼的老王。老王很急的样子,脑门上沾着几颗晶莹的汗珠,喘着粗气。看老王这样一幅急嗤忙慌的样子,我就问,“老王,这深更半夜的,你怎么才回来啊?”
老王喘着粗气说,“哎,还不都是为了一家老小,你也知道,我供职的那家化工厂经济效益一直不好,每月挣的少,不够一大家子的开销,所以我就想着在化工厂下班后找份零工,贴补一下家用,这不我刚从慧园超市加班回来。”
听老王这么说,我心中顿时很怜悯老王。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都是被生活所迫,不然谁也不会大晚上的才回家。接下来,我硬是拉着老王坐在四楼的拐角处,向他倾诉心中的苦闷。老王说了他在化工厂的种种不顺心处:由于他不是正式员工所以薪酬待遇要比工厂的普通员工低,但干的活要比他们的多他们的累。因为没有“五险一金”,所以平时化工厂的一些危险工程,也一般是像老王这样的非正式员工打头阵。老王说,在家中他除了要赡养上了年纪的老一娘一外,还得支付妻子的医疗费和女儿上学的各种开销,生活不堪重压……
工作的不顺心让这个才四十出头的男人头上早早地染上了大片的斑白……同时我也感慨生活的不公,我告诉老王,我说,虽然我受过高等教育,有大学文凭,但这些都像浮云样带给不了我任何的实惠。在工作中,同事之间钩心斗角,尔虞我诈。生活中,世人冷眼旁观,物质至上。这些东西都让我觉得与大学四年的教育理念格格不入,上大学时我曾单纯地以为这个社会多么的祥和,但当自己真正进入社会的时候,才发现社会远比我们想象中的要残酷很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比我们以为的要微妙……
老王感同身受,我们俩就想一个相见恨晚的挚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觉间,时间已经悄无声息地溜走,我看了看表,发现已经是凌晨三点多钟了,尽管意犹未尽,还有很多话想跟老王说,但一想起明天的手头的案子,只得悻悻地起身和老王告别。
到了自己居住的房间时,酒已经醒了大半,窗外有凉凉的清风滑过,我站在窗前,让微凉的空气唤醒麻木的神经,这时我突然想起老王起身的动作有点僵硬,在朦胧的意识中我甚至闻到了空气中散发的腥臭味,当时以为是酒一精一混合消化物所散发的恶臭,并没有觉察得到老王当时的异样。现在回想起来,也许是自己当时只顾得倾吐内心的抑郁,而没有从老王躲闪与浑浊的眼神中明白点什么?
五点钟的时候,我突然被一连串很大的吵声惊醒。声音是从底楼传来的。我住在五楼,老王家正巧在我租住房的下面。隐隐约约间我听见有小孩的哭声,老人干硬的咳嗽声和慌里慌张忙出忙外的脚步声,因为居住条件差,房间并不隔音,所以即使是五楼的我也听的很清楚。我听到有几个陌生人在老王的家里说了一阵话后,老王的妻子声嘶力竭地哭叫起来,然后又是一连串凌一乱的脚步声响起来。声音继而消失在茫茫地夜色中。我突然意识到老王家也许出事了,就匆匆忙忙地趿拉着拖鞋往四楼跑。
我到的时候,老王家里刚听到的陌生人都不再了,家中只有老王上了年纪的母亲和年幼的女儿,我附在老王一娘一耳朵旁大声问,“大一娘一,刚才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大动静?”
老王一娘一空洞地望着我,褶皱的眼脸里闪烁着淡淡地的水雾,她打颤着嘴唇说,刚刚老王厂子里来人说,老王出了事故,正在医院抢救,让家属赶紧过去一下……”
当时我的脸一下子变得刷白,我怔怔地僵在当场,不相信地说,“怎么可能,老王刚才不是刚回来吗,怎么还会出事故?”老王一娘一耳背,并没有听到我的质疑,但从她刚才悲恸的神情和那群突然闯入的化工厂的同事来看,这事不像是假的。
再次回到家中,我蹲坐在沙发上,刚才和老王攀谈的一幕幕还在脑中闪现,可那时老王却发生了意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越想越觉得诧异。所以第二天,我匆匆的赶到了县医院,想知道事情的究竟。老王的同事告诉我那天晚上老王确实被安排在化工厂值夜班,一直没有回家。后半夜的时候厂区的一操一作间突然发生了爆炸,老王被大火围困,等消防员赶到时老王早已经奄奄一息了……
在太平间里,我见到了老王,他被一层薄薄地白布遮盖着,我突然发现,这块白布很眼熟,像是那天晚上突然从我眼前闪过的白影。老王很安详地睡着,他依旧穿着破旧的帆布牛仔裤,藏青色的衬衫,这一切都跟那天晚上我见到的老王一模一样,可眼前的老王是真的走了。
后来,有一天在闲暇的时光翻阅一本灵异杂志时,上面有一个故事吸引了我,它说一个人死后,他的魂灵会在第一时间赶到某一个自己最想去的地方,去完成生前还没来的及做的事。这时我才想起了那天晚上老王匆忙的脚步、絮絮叨叨的话语、还有不甘的眼神……
原来老王真的回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