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城墙上御敌的城楼,里里外外有五十多座,每座都很高大,进到里面去也感到很幽深。
狐狸老鼠等往往到那里去栖息。在内城东北角,一个角楼里,有一只狐狸,变成女子,穿着红色的衣裳,和浅绿色的裙子,看上去,大概十六七岁这样,艳丽无比。守城的士兵时常见到她,大家都知道她不是人,然而没有不被她的美貌深深吸引的。因为她穿着红色的衣裳,大家便称她为红姑一娘一。
偶尔有轻薄的少年,有时候乘着晚上喝了点酒,就起色心,到楼下去用轻薄的言语挑一逗红姑一娘一,就会听到红姑一娘一娇一声地说:“不要有什么妄想。”
那些轻薄的少年回去之后,就会头痛难忍,或者是嘴唇忽然暴肿起来,必定要他们诚心地哀求,表示悔改了,他们的痛苦才停止。因此,大家都十分的敬畏她,不敢出什么轻佻的语言来戏谑她了。
步军校赫色,已有六十多岁了。
一天晚上,轮到他上城楼值夜,一个人坐在楼中,很想找两口酒喝,可是哪里有呢。大约过了三更之后,步军校听到门外有人敲窗的声音,步军校问是谁,也不见回答。他便开门出来看,则是一个二八佳丽,五色纷呈,无法形容,仔细周身一看,更是耀眼夺目,那女子的后面跟着两个丫鬟,拿着酒壶,站在月光之下。
步军校向来有些胆量,从惊讶之中镇定下来,立即就知道了是那只被叫做红姑一娘一的狐狸。
步军校问道:“如此深更半夜了,来这高楼之上,做什么?”
红姑一娘一道:“儿姓洪,在家排行第三,知道阿翁想喝酒,因此特意把自家酿的好酒,送来给阿翁尝一尝。”
步军校十分欢喜,把她们让进屋内。他就用她们带来的美酒好菜,反过来招待她们。
步军校喝够了之后,问道:“三姐,半夜送酒来给我,你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吗?”
红姑一娘一道:“狐靠妖媚来迷惑人,都是有求于人的。阿翁一身贫病,并且年已老了,我有什么要求阿翁的呢?所以来亲近阿翁,只因为阿翁对我有大恩啊!”
步军校一片茫然,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红姑一娘一道:“阿翁难道忘记在松停,赎回我的事了吗?”
步军校才明白,感叹了好久,于是便把红姑一娘一认为干女儿。
从此,每轮到他值夜,他必定把那些士兵支使开,然后拄着手杖,道角楼下,告诉道:“和三姑一娘一说,今天又轮到我上班了。”
到了晚上,红姑一娘一就回来,两个丫鬟也跟随者进奉酒食,各种珍奇美味的食物,摆在步军校的面前。
步军校每次想什么,还没有说出来,红姑一娘一就已先知道了,立即就去办理。
步军校把一块玉环赠给红姑一娘一,红姑一娘一向她拜了两拜,就接受了,接过之后,就用布包着藏好。
步军校和红姑一娘一谈话的时候,谈到他的年岁,感觉已老了,也不知道早晚哪一天就命丧黄泉了,不觉感到伤悲。红姑一娘一道:“阿爹不要伤悲,我看阿爹还能活三十年。”并教授给他一些引导的法子,步军校按着去做,果然有效。
步军校的小儿子,正准备娶亲了,缺少杯子和盘子,准备到市上去租赁。
红姑一娘一就对步军校道:“不需要,儿为阿爹借来就是了。”
到了办婚酒的那一天,果然有许多金银器物,摆放在屋子中,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家人都感到很奇怪,经步军校解说,大家才明白。事情办完之后,那些器物又自动不见了。
步军校地次子是个护军,听说红姑一娘一长得很美,就偷偷上了城楼,到步军校值夜的地方,从窗户的隙缝中偷看,没见到红姑一娘一在哪里,只看见步军校一个人在那里喝着酒,一个人说着笑着。
步军校偶尔喝完酒之后,就把那个喝酒的杯子藏在袖子中,可是回到家里,想取出来,早已不见了。
要是真有什么急需帮助的,红姑一娘一必定会送给很多钱财,并且都是上好的白银。这样过了十多年。
有一天晚上,红姑一娘一忽然留着泪,凄惨起说道:“我们父女的缘分已尽,从此就永别了。”
步军校惊奇地问她,红姑一娘一也不说。五更天之后,就哽咽着去了。
步军校也感到辛酸,然而不知道红姑一娘一为何说永别了。
第二天,朝廷中管理官吏的执金吾,觉得步军校已老,向朝廷请示,命令他退休了,步军校才明白红姑一娘一说的话,不觉感叹。
原来,步军校壮年的时候,作为骁骑校,跟从大军征讨葛尔丹,凯旋回来,经过松亭,和他一起的人捕得一只黑狐狸,准备把它杀了,要它的一毛一皮。
狐狸哀怜地看着步军校,步军校心里有所感触,就用二两银子把那只狐狸买了下来,并把它放了。事情已过去三十年了,想不到才获得它的报答。后来,步军校到了九十岁,无病而终。狐狸也迁徙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