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覃姓的三个人生了一场怪病。这病怪就怪在,白天看似什么症状也没有,可是,一到晚上就来了麻烦,浑身上下说不出哪里疼痛哪里难受,到后来,鬼哭狼嚎般的呻一吟搅得四邻都不得安宁。更加奇怪的是,三个人的病情竟然一模一样,简直就像商量好了似的。他们跑遍了周围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医院,可是,所有医生的诊断如出一辙:没病,惊吓过度,回家养养就好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京九铁路从村子的东边经过,这正好占用我们村覃姓人家的林地。根据上级政策,每个坟头拨给三百元,作为迁葬补助费。覃姓的村民派了三个德高望重的代表,高高兴兴地把这笔补助款领了回来。
回来的路上,三个人边走边议论,叫覃兴的说:“时间很紧,如果这些坟全部迁走,恐怕会来不及。”
另一个叫覃伦的接着说:“这还不好办?迁一部分剩一部分不就得啦。”
第三个名叫覃虎的不高兴地问:“那迁谁家的剩谁家的?”
“你真是,这话还用问?当然剩那些没后人的绝户坟啦。”覃兴说。
这时,覃伦、覃虎豁然开朗,高兴地说:“还是你心眼多,我们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真是个好办法,不光省下了时间,还省下了不少补助款呢。”
停了一下,他俩又心有疑虑地问:“可是,这笔钱该怎么处理呢?”
“真是榆木脑袋,悄没声的,咱三个装进腰包不就得啦!”覃兴不耐烦地说。
“咱这不是占死人的便宜吗?我觉得这不太合适。”覃虎仍然不开窍地说。
“现如今,活人都照样坑蒙拐骗,咱占死人点便宜那还叫占?这年头,可不能太死心眼。”覃伦接着说。
“那好,分就分吧。”覃虎眨巴了眨巴眼又说。
眼看天就黑了下来,三个人怀揣着分得的迁葬补助钱,兴冲冲地往回走。
忽然,前方大约三四百米的地方一片灯火辉煌,三个人诧异的同时又仔细地分辨了一下,只见五颜六色的男男一女女正穿梭着忙得不可开一交一。有的跑来跑去,有的吆吆喝喝,还有的在忙前忙后地搬运着什么东西。三人商量了一下:“此处这么热闹,咱们何不去凑凑。再说了,咱兜里反正有的是钱,看看有没有酒店,咱也好好地喝上他两盅。”
可是,任凭三个人如何探问,竟没有一个人愿意搭理他们,只是匆匆忙忙地各自忙活着,即使是那些在一边看热闹的闲杂人员,也都是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三人正纳闷,只见一个高大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他穿一件藏青色的粗布对襟长衫,裤子是那种旧式的大裤裆粗布裤,尽管年龄不大,但竟然留着一大把黑黢黢的一胡一子,更奇怪的是,他的头后还扎着一根又粗又长的辫子。三人禁不住想:这是演电一影呢,还是活见鬼了,这年头怎么还有这种装束打扮?想到这里,他们很自然地比照了一下周围的人。这一比照,差点儿把三个人吓死!不仅是装束古朴怪异的问题了,更加让人胆战心惊的是:他们搬运的东西不是白森森的一尸一骨,就是即将朽烂的棺木!三人只觉头皮发麻,两一腿发软,当时唯一的念头就是逃离,并且是快快地逃离。可是,还没等他们往前迈动一步,那个高大的年轻男子像看透了他们的心思似的,一步跨到了他们跟前。“想跑,哪这么容易?”他愤怒地说:“既然来了,咱们就得说道说道。”
“误会,误会,纯属误会,是我们误闯进了贵地。”覃兴结结巴巴地说。
“哼!什么误会,当我们是傻子?”年轻男子斩钉截铁地说,“你们欺负我们无人无后,贪一污我们的迁葬费,让我们死无定所。自己说说,该怎么办吧!”
三个人面面相觑目瞪口呆,心想,刚刚装到腰包里的钱还没有暖热,他怎么就知道得如此详细呢?甭说哄人哄不了神,看来连鬼也哄不了啊!怎么办呢?三个人懊悔地想:既然他什么都知道了,那就只能自认倒霉吧。
“大哥,你……你看,我们只是一时糊涂,做下了对不起您的事……”覃虎结结巴巴地说。
“岂有此理”,年轻男子更加气愤地说,“按辈分你们都该叫我祖爷爷,你们……你们竟然叫我大哥,真是大逆不道。”年轻男子说着就去拿身旁的一根大棍子。就在这时,一位老态龙钟的老者走了过来,先是安慰年轻的男子:“二兄弟,你先息息怒,这都是后代管教无方,让孽障们惹你生气了。”接着又冲他们三人斥责道,“不懂事理的东西,竟跑到这里惹你二祖爷爷生气,还不赶快赔礼道歉。”
三个人听到这里,便懵懵懂懂地扑通跪在了地上,有的冲着老者,有的冲着年轻男子,鸡啄米似的磕起头来。可是,年轻男子仍然怒气未消:“磕几个头有什么用,把我们这些人搬家的钱都贪一污了,你们的心黑透了!”老者又打圆场说:“二兄弟,你看这样合适不合适?按说,这几个畜生的确该好好教训教训,可是,不管怎么说,一拃没有四指近,再不懂事也是咱覃家的晚辈,你宽宏大量,暂且就饶他们一回。”年轻男子沉吟了一下,扔掉了手中的棍子,“看在四哥你的面子上,我可以不过多追究。可是,搬家的事,你也是知道的,你们倒不用一操一心,但我们这些人谁管?”老者赶紧接过话题:“好说,这事好说,你们三个都给我听好了,赶快回家,明天一早就帮着你二祖爷爷他们搬家。”
三个人吓得傻了一般,只是一个劲地趴在地上磕头,也不知是对老者谢恩,还是对年轻男子谢罪。
不知磕了多长时间,远方才传来了鸡叫一声。磕头如捣蒜般的三个人直磕得头晕眼花天旋地转。覃兴感觉不对劲,他慢慢地抬起了头,一看,东方欲晓。他悄悄地一捅一了一捅一身边的二人:“傻瓜,别磕了,天都亮了。”覃伦、覃虎这才敢偷偷地抬起头来,眼前哪里还有什么老者和年轻男子的影子?不仅如此,就连看到的集镇和村庄也不见了,有的只是一座座孤零零的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