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龙一江一松嫩平原腹地,有一个明水县,幅员大约24OO平方公里。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这里人烟不稠。明水县县城当时才有三四万人口,而下面的乡镇(当时称作人民公社)更是地广人稀。行政村与行政村之间往往都有十几甚至几十公里,自然屯与自然屯之间竟也烟火不能相望。
1978年1月20日黄昏,明水县一团一结乡向一陽一村老徐家的大丫和二弟、三弟应邀到十八里外的姥姥家玩耍。这天,姥姥家杀年猪,三个孩子吃得津津有味。吃完饭,三个孩子又和大舅、二舅家的表兄弟表姐妹们玩了好一阵捉迷藏,才在姥姥的催促下往家赶。那一年,大丫12岁,二弟9岁,三弟7岁。这一天按一陰一历算是十二月十二日,二十四节气中的大寒,正是东北的隆冬时节。当时的天气究竟有多冷,按照现在的气一温一来看,肯定在零下二三十度,因为那时候,还没有暖冬这一说。
从姥姥家回向一陽一村有两条路,一条是乡村公路。其实所谓的公路也都是土路,不过路两侧都是成排的树木,人畜都常走而已。另一条是穿越两村之间田野和庄稼地的“一毛一道”,因为这条路要经过一片“烂死岗”(乡村墓地),所以平时走的人不多。走林荫道是需要拐个大大的直角的,而走小“一毛一道”则是一条直线。姐弟三个去姥姥家走的是大道,回去时因为着急赶路,就选择了这条直线。
事情就出现在这条直线的中间地带。姐弟三人刚刚走进“烂死岗”还不到五分钟,走在最前面的姐姐突然在瞬间消失了,两个弟弟一下子吓得呆傻在那里。直到姐姐在地下两米多的深处呼喊救命,两个小一弟一弟才明白姐姐居然掉进了一口枯井。这口井据说是“大跃进”时期打的,刚打的时候大概有四米多,只用了一年就不再出一水,后来堆积风沙,深度已经不及最初的一半。本来地面上有三十公分的井口,今年雪大,也就看不见了。好在那一天大丫穿得厚实,掉下井没受啥大伤。
姐弟三个傻了足有四五分钟,两个弟弟除了哇哇大哭之外,自然没啥好主意。小哥俩想回家搬救兵,但是谁也不敢单独回去;两个人都回去,又怕姐姐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冻死在井里。二弟毕竟岁数大一点,把自己的外衣和裤子脱了下来,想拧成绳子把姐姐拽上来,但是结果不但没把姐姐救上来,还把衣服和裤子都撕坏了。
弄了半天,倒是在井下的姐姐想出了一个办法,这个办法来自于前些日子一个知青叔叔在学校里给同学们讲的一个童话:一个小一毛一驴得罪了山羊、狐狸和野猪,狐狸使用计策把小一毛一驴引进山沟,使其掉进了猎人挖的陷阱里。山羊、野猪准备活埋它,于是不断地往陷阱里填土。可是,故事的结局却是,随着陷阱里的土越来越多,小一毛一驴居然踩着这些土自己爬出来了!知青叔叔说这个童话寓言揭示了一个深刻的哲理。那个哲理大丫没记住,但是记住了小一毛一驴是踩着土上来的。于是,她告诉两个年幼的弟弟:凡是你们能拿得动的东西都往井下扔,姐姐就一定会上来!
两个弟弟转了半圈,可这已经冻僵了的大地上除了白雪还有什么能拿得动呢?这时姐姐又告诉他们,看看那些坟上有没有可以搬动的土块。两个小家伙看了好多坟头,那土都冻得跟石头差不多,一点都抠不下来。又转了一会儿,终于发现有一座坟,大概是新坟,虽然坟上也覆盖着白雪,但是那坟上的土却是松的。尤其叫人不可思议的是,那坟上的泥土仿佛还带着一定的热气,小哥俩搬起来一点都不感到冰手。那个年代,乡村墓地都是坟头林立,很少有人家立碑刻字的,所以也不知道那到底是谁家的坟。他俩把那些土块沿着水泥管的井壁一点点地扔下去,大丫果然在井里一点点地靠近井口。大约干了一个多小时,在那座新坟几乎快被夷为平地的时候,大丫终于在两个弟弟的拉扯下从井下爬上来了。
当三个孩子哭着喊着回到家里的时候,自然是吓坏了爹一妈一。
第二天一早,大丫爹约了几个亲戚,领着三个孩子,带着铁锹镐头来到“烂死岗”,准备给救了孩子一命的新坟填土。来到现场一看,大丫爹一下子就傻了。只见他重重地跪向昨天孩子取土的秃坟,一声恸哭:“俺的一娘一啊,是你救了你孙女啊……”原来,那座坟竟是大丫姐弟一奶一一奶一的坟。
一奶一一奶一去世十多年了,那坟,从来没人动过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