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上大学期间参加过一个灵异社一团一,专门研究一些无法根据科学解释的超自然灵异现象。研究对象很广,既有现实中发生的闹鬼事件,也有民间流传的鬼神传说,当然,最普遍的还是网上的灵异视频和电一影,也包括灵异新闻和小说,以及一些民间盛行的灵异故事和现象等。除此之外,社一团一成员们还会用各种方式收集灵异线索,一团一内会不定期举办讲座活动,由成员自己畅谈对于灵异的见解。
灵异不是天方夜谭,甚至可以说灵异就存在于我们每个人身边。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冥冥中似乎总有一股力量在一操一纵着什么,在暗示着什么。灵异并不是去追寻牛鬼蛇神的踪影,也不是去探讨地狱的境况,而是一种神秘,一种力量,一种无法感知却挥之不去的的东西。就像寄生在手背上的细菌,无论你如何洗手,轻轻一抬手,它们便在你的眼皮子底下生活、休息、行走等等,除非借助工具,否则你无法感知。既然如此,灵异需要借助何种工具?或者说灵异本身就是一种虚无,如何证明它的存在?
没有工具也没有能力去证明,因为它本身就是一种幻想,一种在人的灵魂中寄生的细菌。
至今为止,人类对这个世界所知道的东西少之又少,有时候人类对自身都缺乏了解,鬼魂便是其中一种。灵异并不简简单单只是关于有鬼无鬼的争论,而是一种现象,一种谜题,一种其切切实实存在,你却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感觉或者感受。
比如说,你总感觉到有人站在你背后,或者经常把窗台上挂着的衣服看作一个人,又或者经常梦见的一个陌生人在现实中出现。有时候,你可能突然发现周围的人都对你撒谎,也许他们从来没有存在过,也许他们根本就是你自己的幻想,或者,你和他们一样,都是一具别人一操一纵的木偶。
关于灵异可以探讨的地方很多,可是对此感兴趣的人却很少,大家都觉得这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很少人愿意花时间在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上。社一团一除了几个骨干之外,只有十几名成员。
当然,我和我的室友兼死一党一张平、谢广就在此列。
张平是个高瘦文弱的男孩,一阵风就能把他刮走。他留着个比平原还要平的平头,戴着个无镜片的黑眼镜,看起来既像做学问的学者,又像抗战电视剧里的汉一奸一。谢广就不同了,宽脸方头,长得五大三粗,一米八的身高,一身黝一黑鼓突的肌肉。最让他引以为豪的是他那自诩堪比斯瓦辛格的胸肌和腹肌。他是校篮球队队长,兼职排球队主力队员,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却胆小得要命。
也许真的上天注定,大一分宿舍,就把我们三个对灵异痴迷的人分到一起。宿舍是四人间,张平睡在我的上铺,谢广睡在我对面。谢广上铺的男生大一就搬出去了,那个一床一位一直空着。
做什么事人多不好,人少也不好,三人最佳。平时,宿舍门一锁,天王老子在外面敲门也不管,咱三戴着耳机,敲着键盘,眉飞色舞地在游戏的海洋里称霸驰骋,好不自在。
当然,除此之外,我们三人经常泡网吧,三人一排,戴上耳机,通宵达旦地玩DOTA,LOL,网吧里的氛围足,玩起来更爽。
除了游戏之外,便是灵异社一团一的活动了,其实说起来,张平谢广对灵异痴迷是有原因的。
张平的老家在一处很偏僻的山村,村里迷信风行,逢年过节家家户户都举行五花八门的祭祀活动。村民们一旦哪里不舒服或者生了什么病,第一想到的不会是医生,而是村里的灵婆。据他说村里有个权威的灵婆家族,家里世代都当灵婆,专门与地下的鬼神打一交一道。除了专业的,还有一些兼职的,就是一些上了年纪的中年妇女,常常帮出了一毛一病的村民们做一些特殊措施,以驱除鬼神干扰。
要是以前,张平对这些嗤之以鼻,但那件事发生之后,张平改变了一贯以来的看法,开始做起研究起来。
谢广则不同,他天生胆子小,这跟他天生一副强健的身躯形成鲜明对比。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上天给你打开一扇门就会关闭另外一扇门吧。谢广曾说他小时候被奇怪的东西吓过,吓得好几天都卧一床一不起,直到现在谢广还是没有从当时的一陰一影里走出来。越是胆小的人越喜欢做恐怖的事,谢广就是这样,他常常夜半三更从一床一上爬起来看鬼片,吓得鬼叫不断,自己吓哭,白天还得被我们狂揍。
真正能让人产生研究兴趣不是来自视频里别人摸不着看不见的东西,而是真实存在在生活中里的离奇古怪,社一团一秉承着这一理念,主要在现实中的灵异现象寻找灵异。
不定期召开的一团一内畅聊大会就是其中一项重要活动。
一次活动上,身旁的张平问我:“世上什么东西最恐怖?
我思考不语,一旁的谢广抢先答道:“肯定鬼啦,我最怕日本鬼片里的鬼了,什么贞子、富一江一啊,尤其是那个伽椰子,一陰一魂不散,全身瘫痪还能到哪跟哪儿!”
“切,日本片里的那些鬼都是虚无缥缈的,你一个堂堂五尺男儿还会怕那些东西?”张平朝谢广竖一起小指,不屑地摇头,“要我看,欧美鬼片里动不动就让你的身一体爆炸成一堆血浆,那种血腥暴力型恶鬼才看的爽,让人一毛一骨悚然!”
“这是东西方文化的差异,导致对恐惧不同的理解。其实恐惧只是人的一种心灵体验,更是一种心理需求,就像一爱一和恨一样。”我故作高深地把从手机里看到的评论说了出来。
“还是老大看法高啊!”张平朝我媚一笑着,谢广也是一副心悦诚服的样子。
社长在黑板上写下了今天的主题:幽灵。他扫视了一眼阶梯教室里坐的稀稀拉拉的同学,问道:你们对这两个字有什么看法?
“不就是鬼喽!”
“不,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却如影随形的鬼!”
“切,你见过那个鬼看得见摸得着?”
底下一片哄闹,社长却沉默不语。他并没做最终定论,而是用投影仪放一部视频资料片,是讲述国外的招灵师亲身招灵的片子,片子大约三十分钟,是老式的黑白相,屏幕一闪一闪,看得出来有些年头了。
看惯了日本鬼的无处不在和欧美鬼的血腥暴力,大家大都对这枯燥无聊的招魂捉鬼不感冒,基本上处于昏昏入睡的状态。
“这期视频是我专门找的,第一遍的话,我想除了黑白模糊的影片,和几个白发蓝眼的外国人之外,也许什么都看不出来,第二遍的话就会知道这几个人在为一个死去的人招魂,让其魂魄说出生前未了的心愿,以便他的父母能够满足,第三遍的话,我想就不止剧情了,而是这个招魂活动的具体措施,比如用哪些东西,具体怎么做,我现在想问你们,看第五遍的时候,你们得出什么?”
第五遍?为什么没有第四遍?我心里嘀咕着,张平谢广也和我一样疑惑,不过他们对此并不感兴趣,其实,大多数人都不感兴趣。
“你们能看到这个片子之外的东西吗,比如这个片子是怎么拍的,是在哪儿拍的,这个人是怎么死的,他为什么会死,他的‘魂魄’又跟招灵师说了什么,他真的,死了吗,死后的世界,又是怎样的?”
很多人都懒得听社长的这段话,不过,有三个人例外,一个是吕瑶瑶,长发瓜子脸,标准S型身材,是那种回头率很高的校花级别女生。也许是校花的通病,吕瑶瑶人很冷,除了闺蜜周雪梅以外,其他人基本上说不上话,更别说跟她近距离接触了。
所谓鲜花还要绿叶来配,周雪梅留着短发,脸肉一乎一乎的,总是摆着一副人欠她钱的表情,走到哪都不会被人多看两眼。
再一个就很特殊了,她是唯一一个别校的,名字叫孟西婷。
孟西婷是一个比吕瑶瑶还冷的女孩,平时从不多说一句话,穿着黑色长领风衣,戴着黑色鸭舌帽,看起来倒有点像飒爽冷峻的黑衣女。
吕瑶瑶和周雪梅挨在一起从始自终都聚一精一会神地盯着屏幕,两人脸上都露出或好奇或惊恐的神情。孟西婷一个人坐在最后面,目不斜视地看着屏幕,不时记些笔记。
谢广和张平正用手机追一部恐怖小说,我则一如既往地暗暗注意着那个孟西婷。她们是社一团一仅有的三个女生,却比在座的每个男生专注投入。吕瑶瑶和周雪梅跟我们是同一学院,那个孟西婷对我来说比屏幕上的招灵师更神秘。
由于一些特殊因素,社一团一不能透露他人的来历身份等信息。孟西婷加入社一团一已经几个月了,却至今没有人知道她住在哪里,为什么要加入我校社一团一,大家只知道她会按时到指点地点参加活动。
社长发完话,几个男生忍不住小声骂了几句,张平谢广把手机收起来,等着社长做出指示。
社长走上前台,将刚才播放的录像带从机子里取出,说:“这就是这期的主题,下次灵异故事主题会上希望大家能提出自己的想法!”
这次活动的主题就是这个招灵视频,一切都很平常,不过,我没想到的是接下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真的让我体会了这两个字的含义。
『二』
一天上午,我从惊慌中醒来,满头大汗,浑身燥一热,我感到像是做了某种剧烈运动,浑身没有一丝力气。我匆匆下一床一,喝了一大杯凉开水,闭目凝神几分钟才恢复了点一精一神。这时,我才发现寝室里只剩我一个人,墙上的钟显示着十一点,他们两这会肯定在食堂吃饭。
外面的一陽一光分外刺眼,我感到不适,便加快速度,没几步便来到食堂二楼。
二楼靠近南窗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是我们的固定联络地点,这会,他们已经在吃午饭了,桌子上还摆了一盘刚买的饭,有汤有肉,这两个小子对我还算不错。
“给你买了,快吃吧。”谢广说。张平把筷子放下,一脸疑惑地问我:“怎么了,看你满头大汗的,出了什么事?”
我坐在桌前,急得一时竟忘了是什么事。
“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晚,是不是做什么春一梦啦?”谢广放下筷子,一脸坏笑地看着我。
我一个机灵,想起来了,的确是一个梦,一个让我累得半死又怕得半死的梦。“张平谢广,我之前跟你两说过我小学一个同学的事,你们还记得吗?”
“噢,是那个让你魂牵梦绕的名叫西西的小女孩吧?”张平瞅瞅一旁的谢广,一陰一笑着说:“她该不会给你托梦,让你下去陪她吧?”
“别他一妈一瞎说!”我狠狠地拍了一下张平的大平头,“再拿她开玩笑,小心我揍你!”
张平撅一起嘴,老老实实地扒着饭。谢广也默默不语地吃着饭。
“关于西西,我可能永远都忘不了。”张平的话让我心头忽然涌上一股悲伤。虽然我一直克制自己,希望能忘掉西西,却根本无法做到。“你们说的对,西西的确让我魂牵梦绕,我总是梦见她,我多么希望能再见她一面。”
“你说你老是梦见个死人,算了吧,老大,第一,她都死了那么久了,就算做了鬼也指不定把你忘了,第二,你都那么久没见她了,就算见到她,你也指不定把她忘了。”张平的嘴总是这么不留情。
谢广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对嘛,别想那个了,我也知道老大是寂寞了,总是这么光着也不是个办法,改天,哥给你物色一个漂亮的。”
“少跟我整废话,”我推开谢广的双手,凑过去道,“我昨夜做了一个梦,这个梦真实得就像发生过一样。我梦见西西和我走在小学的路上,路一边是池塘,另一边是稻田,她一直跟我聊天,还跟我说起了许多我以前不知道的事。”
“这次啊,总算有点新鲜的了。”张平不屑地说。
我摇摇头,说:“这次和之前的都不一样,梦里没有出现她的样子,以及和她在一起的时光,而全是她跟我说话,说的话很莫名其妙,甚至让我感到匪夷所思。”
谢广则分析道:“切,这不是小儿科嘛,弗洛伊德咱也不是白看的,你自己潜意识告诉你自己的吧!”
“那她都说了些什么?”张平忽然在意起来。
我闭上眼睛,想回忆那个梦,却还是一点也记不起来。“她说的那些我都不记得了,唯独一件事让我记忆犹新。她跟我提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是我小学同桌,高中同年级,大学同校,每回照相他都在我的照片里,可以说他跟我形影不离。”
张平露出不解的表情:“这又怎么了?”
“可西西说这个人根本不存在!”
谢广终于露出惊讶的神色,张平缄口几秒钟,脸色微微变化,“不过是个梦,再说那个人不在学校里吗?你把他找来便是了。”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这个人早在大一就肄业回家了。我上回还给他打电话却是空号,给他家里打过电话,他爸爸说他换了号码,外出打工了。他家境并不差,家里一起安好,怎么可能突然外出打工?可在当时我并不多想,毕竟人家可能有自己的想法。现在想想就觉得奇怪,他好像一下子就凭空消失了。”
“他是谁?”张平问我。
“谢忠才。”
张平愣了一下,谢广把我的饭往我面前推了推,“我看你真是弗洛伊德看多了,搞的连现实和虚幻都不分了,别多想了,吃饭吧。”
“你们说,会不会真的有这么一个不存在的人,出现在你的生活里?直到有一天,现实与幻想发生矛盾冲突时,你才发现他根本没有存在过?”
两人被问蒙了,面面相觑,没有作答。
“别他一妈一瞎想了,赶紧吃饭,吃完饭咱去泡吧,我的大腹早已饥一渴难耐了!”
做了一个累死人的梦,再加上遇到这么复杂的难题,我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我摒弃杂念,开始风卷残云。饭毕,正和张平谢广一块走,一旁的打饭阿姨叫住了我:“小伙子,你没给钱呢!”
是的,事情的确不是一个梦那么简单。
佛洛依德是咱们三人最钟一爱一的一位心理分析师。
人类可以强大到造出毁灭地球的原一子一弹和核弹,可以登月下海,可以提炼出微生物纳米技术,也可以造出举世瞩目的金字塔万里长城,却在人类历史以来,一直不能攻克一个难关,那就是人类自身。
佛洛依德从人的梦境来分析人的行为一习一惯和心理状态,从另一个角度解剖人的潜意识,具有指导一性一意义。
最近,我的确看了不少他的书,难道真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是,这次的梦明显区别以前任何时候的,我不得不在想,会不会真的是西西给我托梦?她到底要告诉我什么?
我没有告诉张平谢广,西西真的在梦里让我去老家“找”她。
几天后,社一团一举行讲灵异故事活动,作为下次幽灵主题畅聊大会的预热。
轮到我讲的时候,我把那个梦里梦见的内容当做故事讲了出来。有的感觉无聊,有的津津有味地听着,其中表现的最好奇的还是那三位女生。
活动结束后,吕瑶瑶还主动过来问我。
“你说的都是真的么?”
她的声音就像春天里的细雨一般轻一盈一温一柔,第一次听竟让我有些受一宠一若惊,她身上的那股淡淡的香味更是让我神魂颠倒。我紧张的不知如何措辞,只能简单回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吕瑶瑶微微点头,对我颔首浅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挺不错的,至少很真实。”
虽说和她是社友,却很少有机会说话,这还是我第一次这么近的看到她的雪白的脸,听到她一温一柔的声音呢。不过,当我一想起西西,心里又觉得有点对不起她了。
事后几天,我还是不能忘记那个梦,终于,我做出决定,亲自去体验。毕竟,追寻灵异是我,也是张平谢广最大的一爱一好。果然,他们想都没想就同意一起去。
上午最后一节课上课铃一响,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敲了一下。
这节课一完一事,漫长的国庆长假就开始了。班上的同学早在一周之前就约定好了到哪玩儿,车票行程旅游景点基本上万事俱备,只欠这最后的一声铃响。除了个别单身贵族豪情万丈地前去远足之外,大多数都是成双成对开启蜜月之旅。
对于我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一来我也是高贵大气的单身贵族中的一员,二来一个人旅途实在无聊而寂寞,还不如就这么呆着,哪儿也不去。
不过,我在昨天还是做出了外出的决定,并且做好了计划。
可能是等车定律,越希望时间过得慢,时间越过得越快,下课了,班上同学们像发一情的雌鸟一般你拥我挤冲出教室,去寻找发一情的雄鸟。
我留意了一下吕瑶瑶,她正慢条斯理地收拾课本,一点也没走的意思。
“你不是约好了去海南吗?”我走过去问。自从有了上次的几句一交一谈,我发现她也不是那么冰冷嘛。
“你怎么知道?”吕瑶瑶刚想回答,就被一旁的周雪梅抢了话头。
我一时有些尴尬,我总不能说是专门从班上别的女生口中打听出来的吧。“这个,我瞎猜的。”
我敷衍着,周雪梅可不买账,她走到吕瑶瑶前面,抱起双手,撅一着嘴巴,朝我投来一逼一供般的目光,“你把我们的行程打听的这么清楚,想干嘛啊你?”
这时候,张平谢广终于从小说的世界里走了出来。张平见我一脸窘迫,立即机智地我解围道:“切,谁稀罕去什么海南,咱们这回要去的地方可比那刺激好玩多了!”
谢广也附和道:“对,光秃秃的海滩有什么可看的,再说,把你皮肤晒黑了可就真没人要了!”
“欠揍呢是吧!”周雪梅朝谢广挥了挥拳头。
吕瑶瑶问我:“那你们要去哪?”
“我们已经约好了去一处有着漫长历史的废弃小学探秘,是关于幽灵的探秘哦。”
周雪梅嚣张的表情一下子变成了疑窦,她愣愣地看着吕瑶瑶。吕瑶瑶沉默几秒钟后说道:“说实话,海南的行程取消了,我也想去那个地方看看,就当是为下次活动找点灵感吧!”
求之不得啊,我心想着,有个漂亮女生的的旅行,可比三个男生的凄凉之旅幸福多了。
“我们三人随时欢迎你的加入!”
吕瑶瑶露出浅浅的笑容,她身边一直被忽略的周雪梅不乐意了,开口道:“我也跟你一起去,我要保护你,免得这群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可没说“欢迎你们加入啊”,这跟屁虫般的周雪梅真是让人厌恶。
不过,我无法拒绝,看来一路上都要对着周雪梅那张肉呼一呼的脸了,最重要的是,她可是跟吕瑶瑶黏在了一起啊!
唉,所谓万幸中的不幸吧。
下午,我们五人上街买了一些旅行必备物品,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路两边亮起了昏黄的路灯,我们在校门口分别。
没到国庆,校园里的人就走了个一精一光,这会静悄悄的,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不知为什么,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速,心中老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头被一道薄薄的白色塑料纸包着,只要轻轻一碰就破了,可就是憋着喘不过气来,也看不到东西。
张平谢广坚持要送两位女生回寝,硬是被周雪梅拒绝了,看到她默默离去的背影,我心里也是一凉。
回到寝室,我们又准备了一番,收拾了一下屋子,便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三人起了晚了点,简单收拾一下就出了门。宿舍楼空空荡荡的,宿管阿姨刚起一床一,跟她打了声招呼便出了公寓楼。校园里冷冷清清,学生们大都回家或蜜月去了,清晨的风透进脖子有些发冷。
我们三人一路小跑来到校门口,吕瑶瑶和周雪梅已经在那等车了。远远地就听到周雪梅发出一句抱怨,“让女孩子等这么久了,好意思吗?”
切,又不是你一个人等,人吕瑶瑶可是一句话没说,我心里鄙夷了一句。
今天的车较多,很快,我们就坐上了去往我乡下老家的长途客车。
坐车要到晚上才能到,出了城市公路便是县城和乡镇,坐在窗前,视线里是一望无际的田野和蓝天,柔和的风吹得人惬意无比。
『三』
S校是永岭镇有名的古校,在它身上发生的事可以够一个当地老人说上一天。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战争,炮火炸毁了整座学校,正在上课的老师和学生还未来得及逃离就被掩埋地下。战争之后,小学得到重建,然而,似乎是那些死去的亡灵的诅咒,这里先后发生过瘟疫、饥荒,甚至病毒。每一次灾难都死了很多人,但不知为什么,灾难过后,学校仍然没有被封,依然正常上课。
因此,关于这座老学校的传闻有很多,二十年前的赵叔事件就是其中一例。
“切,不用说,这学校地下埋着不少冤死鬼,你呀,肯定是被哪个鬼给缠上了!”坐在我身旁的张平把视线从手机里一抽一出来对我说。
坐在后面的谢广也放下一直玩个不停的手机游戏,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看来,这座学校并不简单,咱们来对地方了。”
对面的周雪梅疑惑地问我:“赵叔事件是什么,你给说说。”
从头到尾一直遥看窗外的吕瑶瑶缓缓转过头,她露出淡淡的微笑,一缕清风掀起她浅浅的刘海,那样子真是让人着迷。
“怎么停了?”她忽而微皱起眉头,“坐车很无聊的,我还听得正愣神呢!”
原来她也一直在听,我的兴奋劲上来,赶紧在脑子回顾着昨晚连夜查的资料,顺便加上自己的YY,给她说了出来。
“赵小山……”我刚一开口就被张平打断了,他笑着问我:“你确定不是赵本山?”
大伙一阵哄笑,不过吕瑶瑶仍然一脸笃定地看着我,我收起笑意,严肃起来,“认真点,我还没开始呢。”
赵叔是小学的看管人,每月由村委会支付报酬。赵小山六十多岁,老伴去世多年了,子女都不在家,这个差事对他来说很合适。
赵叔会每夜起来看一次学校,顺便解下手。
那天晚上,赵叔很早就睡下了,半夜时,赵叔一习一惯地醒了过来,他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说是奇怪,只是因为赵叔一时分辨不出这到底是什么声音。
来到学校门前,声音小了很多,赵叔举着一盏煤油灯蹑手蹑脚地向声源靠近。这会儿,赵叔听得清楚了,是说话声,吐字很模糊,但赵叔听得明白,因为那是一篇课文,赵叔听过别的小孩子念过。
“这么晚了,难道还有人偷偷躲在这里学一习一,可是这乌漆麻黑的,怎么看得清字?”赵叔边想边走近门,声音就是从这间教室传出来的。赵叔举起灯,缓缓打开窗户,把煤油灯往里面伸了伸,里面黑漆漆的,一点也看不清,可是声音清晰的就像响在耳边。
赵叔胆子很大,毫不犹豫地走进教室,走了几圈之后,没有发现任何人。难道是听错了?正在赵叔疑惑不解时,又一个读书的声音响起,声音的确来自这里,而且赵叔能分辨得出就如同在他耳边,他心里确定了,他走过去打开电灯,他身边的一张课桌空荡荡的,整间教室也空荡荡的,仍然只有他一个人。
真是邪了门了,赵叔憋了一口气,出去后锁好门,离开了小学。
一向以胆大闻名的赵叔从那以后就变得很胆小,他辞去了看学校的差事,整体躲在家里,据说他被吓着了。因为,那晚响起第二个声音的时候,他就想起曾经在这间教室里上吊自一杀过的两个一爱一学一习一一爱一读课文的孩子。
我讲完了,张平倒是听得津津有味,谢广正玩得火热,几乎把头伸进了手机。周雪梅一脸期待地看着我,吕瑶瑶仍然看着窗外,像冰雕一样。
“怎么样?”我说。
“这就结束了?”周雪梅露出失望的表情。“那个赵叔胆子也太小了吧。”
吕瑶瑶也回过头,用眼神问我同样的问题。
“当然,我不可能一次一性一讲完的,这件事还有下文啦。”我卖了个关子,“我之所以讲这件事,是因为我们要住进赵叔的家里。”
按照我所计划的,这趟行程从亲身经历者开始。不久,车子缓缓停下,前面不远的地方隐隐出现了几缕炊烟。
乡镇客车站到了,我们五人前后下了车,远远地便可以看到一排低矮的瓦房坐落在一片绿野之间。
『四』
赵叔的儿子叫赵宏,在外地打工,一年只有过年回来一次。对于我们的到来,赵叔虽然有些排斥,但家里好长时间没来人了,我们几个倒是能添点热闹,他也就热情招待起来。
赵叔的家是座平房,带个半个篮球场般大的院子,与邻居只隔着一座围墙。刚走进院子就看到一条狗对着我们一顿狂叫,还竖一起了一毛一发和尾巴,周雪梅很怕狗,这会竟躲到吕瑶瑶后面去了。吕瑶瑶也是面色忧虑地看着狗,生怕它会朝陌生人扑来。
我正准备上前把狗赶走,没想到张平抢先一步,他朝前弯腰,对着狗一阵狂吠,那狗受了惊吓,夹一着尾巴一溜烟从围墙脚下的狗洞里逃走了。
“哼,还敢在老子面前撒野!”张平得意地用大拇指擦了擦鼻子,转身对吕瑶瑶说:“没事了,走吧!”
吕瑶瑶淡淡地嗯了一声,倒是周雪梅开始用一种景仰的眼光看着张平。我和谢广走过去,谢广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你就牺牲点,把她收了得了。”
张平一操一起一拳打在谢广的屁一股上,害的他摸一着屁一股哇哇大叫着跑进屋子。
赵叔的房子很大,有两个空房,男生一间,女生一间,收拾安顿好之后,天已经黑了。赵叔走进厨房,他要为我们做几个拿手的家乡菜。我们几个围坐在一张桌子前,饥肠辘辘地等着开饭。
“坐了一天的车,真是累死了,真想现在就去睡觉。”周雪梅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说着。“当然,睡觉之前还得饱餐一顿,我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张平和谢广则显得活力四射,玩完手机,他们正用筷子敲着碗,一边敲一边唱,奏起了晚餐进行曲。吕瑶瑶还是一如既往地闷声不言。
“你的老家是在这儿吗?”吕瑶瑶忽然问我。
“我在这上了小学,后来跟着父母上城里去了。”我答道。
“哦,那你跟这村子里的人还挺熟的。这个赵叔,我看他不是那种肯接待陌生人的人。”
正当我要解释时,赵叔端着一盘汤走了过来。“汤来了,是紫菜蛋花汤,菜是家里种的,鸡蛋也是家里鸡下的,都很新鲜,你们先喝点汤。”赵叔把汤放到桌子上招呼我们喝汤,之后又走进厨房,准备别的菜。
周雪梅立即给自己舀了一碗汤,咕咕喝了起来,张平谢广也毫不犹豫地往自己碗里倒了许多,猛地吞了几大口。
吕瑶瑶看着我,说:“我想听听下文。”
一听吕瑶瑶这么说,周雪梅忽地兴奋起来,喝完汤,她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对呀对呀,你上午说的那个结尾太仓促了,没有过程啊!”
张平谢广仍然没心没肺地喝着剩下的汤,我又不好意思要求他们给我留点,毕竟有两位女生在场。
原本想过几天,他们失去兴趣时再吊吊他们的胃口,看来现在我不得不把事先准备好的东西讲出来了,当然,也包括我自己的杜撰。
赵叔想到这间教室里曾死过两个孩子时,心就彻底慌了。不过,他转念一想,孩子的死与他无关,说不定还是找他伸冤的。赵叔决定要查清这件事,不然那晚孩子的读书声会一直回荡在他的耳边。
通过打听,赵叔得知这两个孩子一个叫王萍,一个叫林彩儿,分别担任班上的学一习一委员和班长,学些成绩一直很好,人也很懂事。要知道,谁家的孩子有这两样,简直让父母乐开了花,可偏偏他俩的父母对孩子很少关心,甚至是一种冷漠的态度。
事情发生在一次晚自一习一。由于家离学校近,许多孩子选择晚上留下来看会书,毕竟学校里提供免费的灯光。那是一个寻常的晚上,自一习一完大家打打闹闹地走出教室,而王萍和林彩儿一直没有出来,学校可是会准时熄灯的。
据一个叫吕灵的女孩说,她最后走出教室,本想叫上王萍林彩儿一起走,却被一口拒绝了,他俩用一种很郑重的语气说,他们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那时候,对于他们来说还有比学一习一还重要的事吗?
没有人知道那晚那间教室里发生了什么,因为呈现在人们眼前的是第二天早上悬挂着门梁上的两具死一尸一。许多孩子吓坏了,学校领导和家长赶紧封锁消息,并停止在座这间教室上课。当然,别说孩子,就连几个进去上课的老师也被吓着了,两个活生生的人现在变成了一对摇摇晃晃的死一尸一,更让人恐惧的是他们睁开的双眼里散发出的令人恐慌的光芒。
警方对现场一番勘察,又对学校师生领导一番询问,并没有发现可疑之处。在教室门口还有两个小凳子,上面有两双歪歪斜斜的脚印,正是他俩用来上吊的,表面上来看,两个孩子的确是自己上吊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村里人渐渐忘记了这件事,毕竟警方给出了结论。那间教室经过改造,继续用来上课。
赵叔查到这些资料,觉得这件事并不简单。小小年纪,生和死都不一定搞得清楚,就会想到用上吊这个方式结束生命吗?何况,为什么会选择教室,又为什么在前一一夜显得郑重或者不安?
事情毕竟过了这么久,赵叔不可能理得清所有的思绪。从何查起呢?
对了,赵叔想到一条线索,那就是两个孩子的家长。
赵叔知道,孩子出事后,两方家长仍然没有改变冷漠的态度,草草处理孩子的后事,这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做得出来的。现在,他们已经跟自己一样一把年纪了,如果真有什么隐瞒,肯定不会活得安稳。
几天后,赵叔来到王萍家的门前。赵叔之前并不跟王萍父母来往,他们是那种只顾赚钱的钱篓子。
叩了几下门,没有回应。赵叔伸着头从门缝里向里面望去,一个身一体佝偻,头发花白的老汉朝门前走来,他正是王萍的父亲王贵。
王贵打开门,一双谨慎的眼光始终打量着赵叔,一点也没让他进来的意思。
“都是老邻居了,怎么不让我进去坐坐?”赵叔笑着说。
王贵板着个脸,“有事?”
赵叔也不想隐瞒,直接把事情的前后都说了,和想的一样,王贵犹豫了一会让赵叔进屋。王贵的老伴于红早已过世,又没个子女,一个家显得有些空荡。
赵叔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王贵泡的茶,看了一眼一旁的王贵,他正愣神盯着地面,像是在想着什么事情。
赵叔盯着王贵的眼睛道:“王贵,咱们都一把年纪了,有些事该说出来就说出来,总不能一辈子憋在心里吧。”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对王萍那种态度,还是想知道王萍的死是否与我有关?”
“不不,孩子的确是自一杀的,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赵叔顺着王贵的心思说,“我只是想知道前者,毕竟那是你的亲生孩子,你真的一点也不关心他吗?”
王贵听到这句话,原先平静的面孔立即愤怒起来,他拍了拍桌子,站起来大声说:“那个小畜生才不是我亲生的!”
赵叔听到这句话并不惊讶,一早他就猜到这可能是最合理的原因。王萍的一妈一一妈一在外面呆过几年,回来时就带了个孩子,说是临走时怀了孕后来才知道的。
“这么说,孩子不是你的?”
“那个不守妇道的女人,不知在哪带来这么个野种,还要老子养,我呸!”王贵气得满脸涨红。
既然你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你可以说出来啊,憋在心里自己难受,还把气撒在孩子身上,对谁都不好。赵叔想着,转而问道:“你为什么不说出来?”
“这么有伤风化的事,谁说呀!”王贵脸色一变,坐下来喝了口茶,目光闪烁。
从王贵的表情来看,赵叔觉得这不是理由。一个外人的孩子,丈夫说什么也得采取点手段,而不是闷声不响地度过半生。王贵肯定有事瞒着,赵叔想了想又问:“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王贵极力躲避赵叔的目光,低着头,原本盛气凌人的气势变成了畏畏缩缩。赵叔趁热打铁,追问:“你是不是有生理问题?”
这句话严重刺激了王贵,他跳起来,吼着:“说什么呢,老子没病,是那个孩子,是他有病,哦不,不是有病,是有问题!”
终于开口了,赵叔做出愿闻其详的样子,可王贵却吞吞吐吐不愿多谈。
“事情都过了三十多年了,还有什么不可说的?”
王贵看看赵叔,一脸无奈的表情,“不是我不愿说,是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而且,这件事就算过去一百年,我也不能说!”
王贵口气虽然硬,但赵叔看得出他想说,于是继续用言语刺激他:“每个人都有点难言之隐,这很正常,可是就守着这个秘密直到死去吗?你甘心被人误会成一个冷酷无情的父亲吗?”
王贵的眼眶涌一出几滴泪水,他叹了口气,常年日晒而至的黄铜般干裂的脸颊微微颤一动,最终做出决定,“好吧,就算出了任何严重的后果,由我一人来承担,这么多年,我受够这种生活了!”
赵叔喝了口茶,心想,这下就可以解一开当年王萍自一杀之谜,也就不用担惊受怕了。
然而,没想到王贵的第一句话就让赵叔再次陷入困惑:“那个孩子根本没死,因为他不是人,是鬼,是幽灵,总之他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他还会回来害人的!”
『五』
赵叔回到家,天已经黑透了。
那几年生活贫困,天一黑,家家户户基本都上了一床一,庄稼人劳累一天,很快就睡着了。可这一一夜对赵叔来说,简直比任何时候还要煎熬。
原本以为从王贵口中得知王萍的自一杀原因,就能解一开谜底,没想到新的谜底又出现了。就像沼泽里的漩涡,一脚踩下,只会越陷越深,根本无法自拔。赵叔躺在一床一上,脑子里反复想着白天王贵告诉自己的事,不知不觉,困意慢慢袭来。
就在半睡半醒之际,隔壁家的一声犬吠让赵叔忽地从一床一上坐起来。那条狗叫旺财,很机灵,一看见陌生人总是跟在后面叫,难道是有贼?
看小学使得赵叔听觉变得异常敏锐,尤其是对贼的动静。他起身披上大衣,拿起手电筒,蹑手蹑脚走出房门。赵叔并不打开手电筒,外面黑灯瞎火的,容易打草惊蛇,他悄悄在屋子里找了根棍子走出门外。
院子里散落着一片淡淡的月光,没有任何动静,墙角的犬吠声却尖利刺耳。那儿有一个狗洞,是为了旺财能同时看两家门。赵叔悄悄靠近洞一口,就在赵叔走近的一霎那,犬吠戛然而止,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赵叔忽然想起之前教室里的声音,心不由得一紧,不过这次为什么在隔壁家?赵叔鼓起勇气打开手电,将灯光移到旺财的窝里,旺财先是朝赵叔叫了几声,见是熟人就摇起了尾巴蹭着赵叔的裤脚。赵叔警觉地用手电朝院子扫了一番,一切正常,屋子大门锁着,什么东西都没动过,如果有人应该弄出动静,难道刚才没人?
不,赵叔宁愿相信狗,也不愿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表面。狗是灵一性一的动物,在夜里能看到人看不到的东西。
如果是在教室里,旺财会不会看到什么呢?
赵叔想了想还是回屋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赵叔起来弄了点稀粥,就着腌豆角吃了几口,然后收拾了一下准备出门。事情发生在两个孩子身上,当然要去找另外一个孩子的母亲,她叫林桃,丈夫几年前得病去世,她一直没有改嫁,而独自在家务农。
路过隔壁邻居家,赵叔想进去打声招呼。当然,要是平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三十多年的老面孔,赵叔没必要过去,可昨晚的事是让赵叔耿耿于怀,他心中总觉得发生了点什么。
这家男人叫刘铁,女人叫梅花,一个儿子出世几个月后夭折了,夫妻两伤心欲绝,之后决定再要一个男孩,可天不遂人愿,后来的几胎都是女孩,到第四胎的时候夫妻两把孩子送人就不再生了。
三个女儿两个远嫁外地,一个也在外地上初中,名字倒简单,分别叫菊花、茶花、桂花。
“老刘啊,在家吗?”赵叔走到他家门口,门关的紧紧的,他喊道。
等了半天,赵叔想了想,大白天干嘛关着门?赵叔前去推门,门没锁,推开后,呈现在赵叔眼前的是一片刺眼的血红色。几个人正围着一条没有头、没有脚、没有尾巴和内脏的狗发出诡异的笑。他们的手上都拿着一把血淋淋的菜刀,他们脸上手上也全是血,一双眼睛一陰一冷地对着躺在地上的被分一尸一的狗。
“你,你们……”赵叔最终发出困惑而恐惧的疑问。
刘铁转过视线,狰狞的面孔渐渐舒展开来,他用舌头一舔一了一舔一嘴唇上的血,看了看旁边搁着的盛满血的木桶,呵呵笑了起来,“老赵啊,你可来晚了,这狗身上的好东西可都给别人包了哦!”
旺财已经养了二十多年,再苦的日子,老刘也没想过要杀它!
虽然见过无数杀狗的场面,可这次足足把赵叔吓得够呛。从他们的面部表情以及他们的行为来看,这根本不能用简单的杀狗来解释,而是彻彻底底的中邪,或者鬼上身!
梅花在自己的裤子上擦掉手上的血,双手捧着一块血糊糊的肉,笑着对赵叔说:“可不是嘛,不过,就剩个身一子了,多年的老邻居了,这狗身上的肉你随便挑!”
赵叔看到她手心里的肉竟然是一个男婴的模样!
赵叔转过脸,皱着眉头,脸色变得难看,他实在不敢再看,胃里早已一片翻滚。昨夜还活蹦乱跳的旺财如今变成了地上死一尸一,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叔,我请你吃狗肉!”最小的桂花递上来一块血淋淋的狗肉,露出满足的微笑。
菊花和茶花也从当场从狗身上切了一块肉,递给赵叔,“这是咱俩的!”
她们不都在外地吗?怎么全都回来了?
来不及多想,刘铁和梅花已经凑上前来,五人把赵叔围住,都伸着一双血淋淋的手。赵叔害怕极了,生怕下一秒他们就命令自己把那些血糊糊的肉吃下去。
赵叔忍住呕吐,推开他们,逃到门外,幸好,他们没有追来,远远看到他们几人一齐朝着自己露出诡异的笑容。
走了许久,赵叔才来到林桃的家。在路上,赵叔想通了一件事,刘铁一家的反常一定跟昨夜的事有关,而昨夜的事又可能跟三十年前的自一杀事件有关,而王贵口中的那件让人难以置信的事,一切的谜底将在林桃的口中揭晓。
林桃是个老实巴一交一的农家妇女,平时本本分分,守着几亩庄稼地,勤勤恳恳,从没什么坏名声,赵叔怎么也想不明白当年她为什么把林彩儿一逼一出家门。
进屋后,林桃给赵叔拿了些自己炒的瓜子,泡了杯淡茶,立在一旁,双手一交一错在一起,让赵叔发话。
“赵叔,找我有什么事吗?”
“呃,”赵叔怕林桃像王贵一样吞吞吐吐,索一性一直接一点问道:“林桃,当年两孩子的事,王贵已经把王萍的事都告诉我了,你有什么事别瞒着了,把彩儿的事也都告诉我吧。”
“这个,”林桃踌躇着,“赵叔,你怎么突然想问这个?”
“我想,他们的鬼魂来找我了,我要是不把事情弄清楚,我就没一天安稳日子过。”
林桃皱起眉头,沉默几秒钟后进去里屋拿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白纸递给赵叔,纸张有些发黄,应该是过去的旧信。
“你拿这个干什么?”赵叔不明所以地接过信。
“这是当年在彩儿身上的,你看完就不用我解释了,”林桃指着信,长出一口气,“这么多年,我一直留着,我知道,总有一天,她的身世会浮出一水面的。”
又不是亲生的,赵叔心里琢磨着,这两个孩子到底什么来历?想着,赵叔迫不及待打开信,上面的字迹工工整整,红色的字迹,一字一句仿佛是刻在上面一样。
半刻钟的功夫,赵叔看完信,他把信重新叠好一交一给林桃,又用手摸一着额头苦思冥想起来。
林桃进去里屋放好信,等着赵叔做出回答。
“赵叔,你看懂了什么吗?”
赵叔摇摇头,他心里又千言万语,可是不知怎么对林桃说。“这件事,你继续保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桃郑重地嗯了一声,“我一个穷乡下人,哪有时间管那些事,况且,我恨它还来不及呢。”
赵叔点点头,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喝完整杯茶,赵叔还是摇摇头,如今似乎所有的谜底都解一开了,两个孩子的身世也知晓了,当年的自一杀也能理解,可赵叔还是满脑困惑,一直有一个东西在他的脑海深处徘徊,抓住它才能真正解一开谜底。
而赵叔又觉得就算抓住了那个东西,也只是重新开起了另一扇大门,还有更多无穷的未知在等着他。
“赵叔,赵叔?”林桃摇了摇赵叔的肩膀。
赵叔回过神来,问林桃道:“我想问你一句,你相信信上的话吗?”
“信。”林桃斩钉截铁地说,“这么多年,我无时无刻不受到这信上所说的东西的困扰,况且我丈夫的死正是因为它。”
不用说,王贵妻子的死也是这个原因。
两个家庭从那天似乎是拜上苍恩赐,同时拥有了他们最渴望的最美好的东西,可恰恰没想到,这最美好的东西是恶魔,是一直蚕食围困他们的噩梦,永远不会让他们见到光明和希望。
一切的一切,都得从那座学校,从事情的源头说起。
『二十二』
“喂,谢忠才,咱们逃课去玩吧,反正下午就一节体育课。”我一只手搭在谢忠才的肩膀上,另一只手伸进书包里。
没等谢忠才回答,我就掏出事先准备好的装着腌肉的小纸包,对谢忠才说:“这是我从家里偷的腌肉,用火烧熟了,可好吃了!”
谢忠才用洗的发白的衫袖抹了一把鼻涕,扭头直勾勾地盯着我手上冒出黄色油渍的纸包,“长这么大,我还没吃过腌肉呢。”说着,谢忠才就流一出了口水。
“待会儿咱两去那边的林子里用火烧着吃。”我拍了拍谢忠才的肩膀。
树林在学校后面,里面长着茂密的树和草,还有一座年代久远的坟墓。树林旁边是一条小河,围绕着村子蜿蜒流过。隐蔽而神秘,在这里野炊是在合适不过的了,谢忠才考虑再三,还是答应和我一起去。
来到树林,我们找好干树枝,很快就升起一堆火,腌肉在火上嘶嘶冒油。谢忠才盯着肉,口水滴个不停。很快就烤好了,一股肉一香让我都馋的不行。我分一大块给谢忠才,他三下五除二就嚼完了。
“真是美味啊!”谢忠才一边一舔一着手指,一边嘿嘿笑着。
“咱们去河里洗澡吧!”我提议道。
谢忠才并不会水,可他很喜欢洗澡,每次都是在浅处一个人划着水。他犹豫着该不该去,我又劝道:“怕什么,我教你游泳!”谢忠才又一舔一了几下手指,兴冲冲地跑向水边。
下了河,我立即游往深水区,那儿水又凉又清,而谢忠才只在岸边的潜水中划水,搞得水中泥巴都翻了上来。
“谢忠才,到这儿来,别在那吃泥巴了,这儿舒服!”我一边做着狗刨,一边喊道。
谢忠才还是不敢,我喊道:“你来我就教你游泳,你以后就可以一个人往这儿游了!”
谢忠才终于鼓起勇气,“我过来了,你来接我!”
我应了一声,立即游过去。谢忠才终于放下心来,一步一步缓缓走来。可是不久他就一头栽倒水里,那儿有一块石头,石头前面就是一个深潭。
“救命,救命!”谢忠才拼命地用手划水,身一体却像秤砣一般往下沉。
“别怕,我来了!”
我立在原地,没有动,听着谢忠才一声声救命,我露出了得意的冷笑,我的计划成功了。
可恶的谢忠才竟然偷偷跑去老师那儿说我和西西的坏话,如果不是他,那天上课老师就不会注意西西,也就不会撕坏她的手巾,还当堂辱骂她!如果不是谢忠才,西西也就不会受辱,她也就不会选择自一杀!
谢忠才很快就淹的不省人事,他渐渐失去了挣扎的力气,身一体失去了重心慢慢沉下去。水面渐渐平静下来,我等着他的一尸一体浮上来,然后就跟大伙说是他自己不小心滑一下去的,就算责骂我,也怪不到我头上。
可很长时间过去了,水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一个潜水,下到水下,也看不到谢忠才的一尸一体。谢忠才被石头绊倒会掉进那个坑里,怎么那里什么都没有?
水面一片平静,半天也没看见谢忠才的一尸一体浮上来。谢忠才不可能从我眼皮子地下溜走的。得意慢慢变成了恐惧,我惊慌失措地上岸穿衣,然后离开树林。
事后的几天,我都心神不宁,浑身发一热,躺在家里好几天都没有去上学。爸一妈一给我算了一卦,说是我遇鬼了,被鬼吸了一精一气,身一子很虚,得安静呆在家里休养。他们一点也不提起谢忠才的事,我实在忍不住便问起了他,没想到他们告诉我谢忠才在学校上课。
谢忠才真的没有死!
有一天,谢忠才的姐姐谢怡趁我爸一妈一不在家来找我,她说谢忠才已经死了,他现在的命是她给的。
原来,那天在树林里的不只有我和谢忠才,谢怡也在。她以为只是正常的下河洗澡,没想到我心生歹意,想害死谢忠才,谢怡想去救也没来得及。
谢怡不愿看到一妈一一妈一离她而去,她知道自己的命也不久了,她只希望谢忠才能坚强的活下去,于是自一杀将自己的灵魂给予了谢忠才,而她自己也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原来,她们都是因为我而死。
吕瑶瑶和孟西婷呢?她们到底存在不存在?
我不想再去追究什么,我要回到我的世界,我知道这里的一切根本不复存在。我不能再在这里沉一沦下去,我要离开。
离开永岭镇,回到城里,再坐公一交一车来到学校大门口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天色很暗,校园里静悄悄的,偶尔看见几个男一女快步走在小路上。冷风一起,浑身微微发冷,这种感觉和第一天刚出发时的一样。
我走向一操一场,只要寥寥几个人在打球。我又冲向教学楼,一间一间地查看教室,都是空荡荡的,没有人上课。教学楼大厅上挂着的电子钟上分明的显示着时间还是当天早晨!
我又来到宿舍楼门口,管理阿姨穿着睡衣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向管理室。
“不回家还起这么早,要出远门吧!”
“今天几月几号?”我顾不上别人叫我疯子。
管理员阿姨看了我一眼说了一个数字,我彻底惊呆了。今天竟然就是放假的第一天!难道这一切都是我在做梦?不可能,吕瑶瑶、周雪梅还有孟西婷,她们不可能也在做梦吧。
还有我的三年室友张平谢广,如果他们是我幻想出来的,那我现在的室友又是谁?
我大脑一边飞快地运转,脚步一边迅速地朝宿舍跑去。楼道里静悄悄的,这个时候就算不是周末,大家也都在睡觉。
来到宿舍门口,我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真是糊涂了,我身上不是有宿舍钥匙吗,我摸出钥匙,刚要插一进钥匙孔的一霎,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我害怕了。
门后有什么?会是我的幻觉吗?
我现在连自己都不相信,如果门后又是一场幻觉,我又会陷入一场无法自拔的噩梦之中。不,我不能开。
就在我犹豫不决时,我的手机响了,打开一看是张平。
“喂,老大,怎么还不起一床一,我这都给你叫饭了啊!”旁边还有谢广的声音:“是啊,太一陽一都晒屁一股了,说好了今天去探险的呢!”
我遏制住心中的惊慌,问他们吕瑶瑶周雪梅孟西婷她们现在在哪?
“什么吕瑶瑶,老大,你是不是又做春一梦啦?”
她们真的不存在!
就在我快要疯掉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社长,对了,他一定能告诉我什么,便与他约在一个僻静的街角咖啡馆见面。
“还记得那个招灵视频吗?”还没等我把满肚疑问抛出口,他就问我,“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哪一句?”
“那么,看第四遍会有什么感受?”
我惊诧到难以言表。
“就像你刚刚经历的一切,说不清道不明,到底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你清楚了吗?”
一瞬间,我似乎明白了社长的那段话,表面上的东西不足为道,而是站在另一个角度去看,站在别人永远想不到的角度去看。
“真实的灵异之路还很长。”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兀自离开了咖啡馆。
也许此刻,西西正在黑暗的世界里盼着我与她见面,也许赵叔仍然和小时候一样待我如亲生儿子,也许吕瑶瑶对我也有一丝心动,也许孟西婷找到了她缺失已久的一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