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时候,到有佛寺的山上去观赏菊花,也是济南八景之中的其中之一。
菊花开的时候,就是路旁边的那些石缝中,也露出一一团一团一的菊花,随风摇曳,繁花似锦。
每逢重一陽一节的时候,不管是城里的,还是城外的,妇女们成群结队,登山拜佛,并采摘菊花,表示已是晚秋时节了。那些风一流人士,也是三五成群,上山赏菊游览,遇到美丽的女子,就假装和他们是同一路的,大胆地和她们说笑。
有个叫于自怡的读书人,风姿优美,喜欢安静,也不喜欢和人开玩笑,被诸位朋友坚持邀请,才跟着朋友们去。
到了城南门口,他的朋友陈生道:“真是游女如云啊!”
于自怡道:“虽然如云,却没有一个是我看得上的。”
陈生道:“只怕你没看到美的,见到了,不让你看不上。我家对门的馆舍,现在是张县令租来居住,他家有个女儿,叫阿,真如红芍碧桃一般的美,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你要是见到了,必定会神志飞扬,也不能自主了。”
于自怡还是不以为然。
忽然,见到路边有一架油壁车,车夫和陈生相识,便和他打招呼,说正准备赶去火神庙和天齐庙。
陈生问他今天拉的是谁,问答了几句就过去了。
陈生对于自怡道:“今天,他拉的就是阿,你可以见到从没见过的美人了。”
没多一会儿,见到一个老媪扶着一个女子从山上下来。
陈生道:“很快就能见到了。”便站在路边等着。
于自怡微微看过去,果然长得犹如美玉,妩媚多姿,实在像是天上的仙女。
女子本来就走得慢,可于自怡还认为太快了,不能多看几眼,看着女子上车而去,心里悒悒不快,像是丢失什么似的。
他心里想,阿先到火神庙去,后再到天齐庙,这其中需要一些时间,我何不先到天齐庙去等着她呢,便找了个借口,说先回去了。于是,急忙赶往天齐庙去等着阿。
于自怡人才出众,和一般人站在一起,很能引起别人的注意,当他在山脚下的时候,阿已看见他了,心里也很在意。
等阿到了天齐庙,看见于自怡已先在那里了,阿便故意说着柔和的话,摆一动着细柳般的腰,显得楚楚动人,在回廊等游观,又故意慢慢地走,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四目传情,各自的心里都明白对方的情意。
老媪微微地察觉到其中的微妙,急忙催促阿快走,阿含笑回头深情地看了于自怡一眼,就走了。
于自怡回去之后,苦苦思念着阿,过了几天,思念更加浓,实在忍受不住了,心想阿在陈生的对门,于自怡到了那里,去得真是时候,阿刚好出门,准备上轿,看到了于自怡,便故意把自己手里的手巾一交一给老媪,叫她回屋去换一张。
阿趁老媪进去了,便站在那里看着于自怡,这时候,虽然各自站在一边,没有靠近,然而,两人的倾慕之意,已达到了彼此一交一融的地步。
老媪换得手巾回来,阿才坐上轿子,走了。
于自怡心花怒放,无比欢喜,进到陈生家里,醉翁之意不在酒,和陈生寒暄几句,就回去了。
后来,于自怡去了陈生家很多次,然而,一次都没有遇上阿,心里觉得很奇怪,便假装毫不关心地问陈生:“你家对门的美人儿,也出门吗?”
陈生道:“常出门去探亲。现今得了疳疾,请医吃药都没有效。”
于自怡大吃一惊,道:“得多久了?”
陈生道:“已经有两个多月了。”
于自怡道:“我有一个好朋友,得到了一个仙方,专门医治这种病。现今他在南路厅做幕僚,我试着前去请求他。”
陈生道:“那去和张公说说,让他先给你一点路费。”
于自怡道:“不用。我和张公素不相识。要是这样做,就显得我想借此捞取钱财了。”
于是,辞别陈生回去,第二天就上路了。
过了半个月,便赶了回来。
于自怡把药方一交一给陈生,让他转一交一给张县令。
陈生把于自怡的药方转一交一给张县令,并告诉张县令那药方是于自怡去要来的,张县令心里对于自怡十分感激。
阿按照药方抓药服用,吃过五、六剂之后,病便好了一些了。一个月之后,就完全康复了。
张县令准备了厚礼,去感谢于自怡,于自怡坚决不接受。阿听了,十分感动,她知道于自怡是为了她,才不辞劳苦去找药方。
于自怡烦请陈生说媒,想和张县令结为姻亲。
张县令叫女儿阿去商量,看她的意思如何,阿的心里早已看上了于自怡,便道:“我没有于自怡,这时早投胎转世去了。”
张县令道:“可惜他家贫寒了一点。”
阿道:“贫富不是一个人命中注定的。况且先贫后富的人,古今都有不少。”
张县令听了阿的话,知道她愿意了,便回复陈生道:“婚姻是件大事,我也不敢自专,我修书一封,禀告一下家父,要是家父任由我安排,我就答应这门婚事。”
然而,张县令的书信还没有送出去,家里却寄来家书,说已把阿许配给了同县的林某做继室,林某以主薄的官衔,被分配到山东做官,过了年,就来山东完婚等。张县令把自己父亲寄来的家书拿给陈生看,陈生回去又转达给于自怡。于自怡也无可奈何,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灰心丧气,郁郁不乐而已。
一天,有一个老媪忽然到来,说是阿请她来的,老媪把一对香包送给于自怡,并说:“这对香包是你心上人自己做的。叫我拿给你,说看到香包,就像看到她人一样,聊且寄托相思之情。”
于自怡捧着香包,伤心地哭泣,老媪笑着道:“不要难过,话还没说完了呢。小一姐还让我对你说:要是有机会能够嫁你,她就忍着活下去,要是实在没办法嫁给你,她宁可死也不嫁他人。”
于自怡忍着哭声,道:“你和小一姐说,叫她不要死。我和他一无父母一之命,二无媒妁之言,岂可以一面之缘而耽误了她的终大事。”就叫老媪回去了。
接着,于自怡又听到张县令补海丰县令,带着家眷上任去了。又听到林某已到山东就任,几个月之内,就准备去迎亲。
看来,阿真的要和别人成亲了,自己是没有希望了,想自己以后再也见不到阿了。
当时,于自怡租房居住在城外,家里只有一个老母亲。一天晚上,二更天之后,于自怡准备睡觉了,忽然听到有人在敲门。
于自怡开门来看,见有两架车子停在门口。一个老媪站在门口,问道:“你是于郎吗?”
“是的。”
老媪转回去,从车子里扶着一位女子下来,准备进于自怡家去。
于自怡正准备问,老媪道:“这就是你日思夜想的人。”
于自怡心里无比惊喜,带着她们进去。
老媪先扶着女子,先拜了于自怡的母亲,接着便让她和于自怡一交一拜,算是成了婚。
于自怡问道:“小一姐怎么能得到这里来?”
阿含羞不答。
老媪代替她回答,道:“小一姐听说林家已选定子来迎亲了,多次想自尽死了算了,说非你不嫁。家主不得已,便假托小一姐暴病死了,欺骗林家,又一边派我送小一姐过来,顺从小一姐的心愿。只是林某到处查访,难以掩人耳目,恐怕不妥当,你们只有迁徙到外地去,才稳妥。”
于自怡道:“我有亲戚,世代居住在墨地,只是路途遥远,我没办法去到到那里。”
老媪道:“车里的财物,足够你用来做路费了。”
于自怡家里清贫,没有其它多余的东西,立即收拾行李,请母亲上车,连夜就走了。
到了墨地,于自怡才和阿行夫妻之礼。
于自怡看阿,面貌还是原先一样,只是比原先妩媚得多。
过了三年,一次母亲的寿辰,摆下酒宴,给母亲祝寿,母亲吃过之后,就撤于自怡和阿回到房里去,又摆上酒菜,两夫妻自个儿饮酒说话。
阿问道:“假如我至今没有嫁给你,现在才想嫁给你,你大概会嫌我年纪大了,把我当破鞋一样扔掉吧?”
于自怡道:“就算你已三十多岁了,我仍然把你当刚成出嫁的女子看待。”
阿便不说话了。
于自怡看着她,道:“你不相信吗?我的心如就像太一陽一一样,什么时候,对你都是灼一热的。”
阿道:“是这样,只是我不是阿。”
于自怡感到一阵惊愕,又仔细地看了看她,阿的神情深深印在他的心里,看眼前这位女子,面貌虽然一模一样,可是眉宇之间的神态,确实不像是阿。
女子道:“阿听说不久就要和林某成亲,便自缢了。我把她救下,并对她说:‘你不要死,你的心上人始终等着呢,你的愿望最终会实现的。’后来,林某的父亲死了,这亲便没有结成,等守孝期满了,而林某又病了死了。现今张县令因为海寇的事,被罢免了职务,闲居在海丰,正准备和别的人家结亲,你快去,迟了就来不及了。”
于自怡问道:“那你是谁?”
女子道:“我是狐女。羡慕你两人情深笃厚,因此,这样来成全你们。你要是去,我愿跟着你去。”
于自怡道:“这怎么行,你去不是更添乱吗?”
狐女道:“我虽然去了,但不让别人看到。”
于自怡就同意了她的话,立即驾车前去。
到了那里,就去拜访张县令,然后,便请媒提亲。
张县令十分欢喜,说很快就能答复。
原来,林某死后,有上门来提亲的人,张县令便去和阿商量。
阿道:“林某都不是我的丈夫,更何况是他人呢?”
母亲问她,说想嫁给谁?
阿坚定地说道:“除了于郎,我谁也不嫁。”
张县令道:“于郎知道你许配给了林家,已过去三年了,想他早已有妻室了。”
阿道:“要是这样,我宁愿终身在家,也不嫁人。”
母亲气恼地说:“我不会养你一生。”
阿道:“那我就剪了头发,去做尼姑,今生绝不辜负了于郎。”说完,早已泪流满面了。
张县令迫不得已,叫人回去探视,看于自怡成亲没有,可是得知于自怡三年前就搬走了,也没有人知道去向。
阿得到了这个消息,时时哭泣。
张县令打发走于自怡的请来的媒人之后,立即就叫阿出来,见阿脸上还带有泪痕,说道:“不要悲伤,于郎来啦!今天已请媒人来提亲了。”
阿低着头,什么话也不说。
等她回到她的房里,心里想:“刚听说于郎早搬走了,就是有媒人来说媒,显然也是欺罔人的。我还是死了的好,免得人家来烦叨。”
当夜,又打算自缢了。
于自怡和狐女正坐在灯下说话,狐女忽然吃惊地说:“你的心上人又要自缢了。”
于自怡道:“怎么办?”
狐女道:“她曾经不是送过香包给你吗?快拿出来,只有拿着去才能让她相信。”
狐女拿着香包,乘着一阵风,就飘走了。
阿刚好吊上去,狐女立即把她解下,便苏醒了过来,见到了狐女,说:“姊姊救了我两次,希望能告诉我你是哪家神仙,以便于改天焚香报答。”
狐女道:“我也不是局外人。”于是,把香包一交一给阿。
阿一阵惊愕,问:“这香包是从哪里来的?”
狐女道:“你把这东西送给了谁,就是从哪里来的。于郎本来就在这里,不用怀疑。”阿才转悲为喜,急忙询问。
狐女道:“这话说来太长了,改天你亲自问于郎吧!”说完,就不见了。
于自怡和张县令订好亲之后,便选了个日子成亲,到了花烛成亲之夜,于自怡也没有见到狐女。
成婚之后,洞房之类,于自怡和阿眉目情传,果然和当年的情景一模一样,于是,各自的心里都感到很满足。
等到了晚上,于自怡抱着阿,把她放到一床一上,准备给她宽衣解一带,忽然有人笑着说:“阿不害羞吗?”
阿立即推开于自怡,坐起来,四处看了一下,屋子里也没有别的人,心里很疑惑。
于自怡道:“那是我的狐妻,也是两次救你命的恩人。”
阿听了对着空中拜了两拜,向她道谢,并求她现身,一起说话谈笑,说了三四遍,寂静无声,毫无回应。
接着,两夫妇便欢快地睡去了,狐女又在暗中嗤嗤地发笑,弄得阿羞愧难当。
第二夜,又担心狐女来打扰,然而一整夜都没有声音,才知道狐女已远去了。
于自怡得到狐女的帮助,已成为了富有之人,又拿出一些资财帮张县令捐官,得以官复原职。
因为产业都在墨地,于是,就在那里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