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传,婴灵是停留在一陰一一陽一界的胎儿或婴儿的亡灵。一个魂神经过千辛万苦进入母胎投生为人,却被残忍地搅碎吸出,因此婴灵哀怨不去……
(1)
邢锦涛极不情愿地从一床一上爬了起来,迷迷糊糊地向公共卫生间走去。可恶的咽炎让他不得不拼命地喝水,白天还好,可每当晚上,频繁的尿意绝对够折磨人。好在他已经一习一惯了,现在即使闭着眼睛也能从宿舍走到卫生间。事实上,他一直都在这半睡半醒中甩着棍儿,穿梭于两者之间的。
午夜,所有人都沉睡了。从隔音效果很差的宿舍门里传来此起彼伏的鼾声以及偶尔的梦呓。走廊里渐渐一陰一冷了起来,有一些轻飘飘的东西在那里荡起了阵阵冷风。
“邢锦涛。”
“啊——”邢锦涛一个激灵睁开眼,自己刚刚走到厕所外的洗漱间里,四周黑一洞一洞的,哪里有人!“呸!呸!呸!”刚刚从梦中醒来的邢锦涛怀疑自己出现幻听。
“涛一哥还没睡觉?”
邢锦涛一揉一了一揉一眼睛,终于看清了,在镜子前微微亮起的地方,确实有个人在那儿。“嗯呢,你也没睡啊?”他为自己刚才的失礼感到内疚,虽然没看清对方是谁,但他还是想过去用男生间亲一昵拍肩的方式和对方打招呼。
但是,在那个人后背的位置,邢锦涛的手却扑了空,什么也没碰到。
那里确实有一个人……头!借着镜子反射的微微亮光,走近了的邢锦涛看到那里只有一个人头。
邢锦涛头皮发麻,大叫一声,拔腿就往回跑。走廊的声控灯亮了,他两一腿之间一阵暖流及时地洒了一路。回到寝室时,他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我一靠!”那颗头像一块狗皮膏药一样,一直跟在身后,怎么也甩不掉。在对视的瞬间,那颗头颅的眼眶里“吧嗒”钻出一条蛆虫。人头血水一淋一淋,腐烂模糊的嘴巴一开一合地说:“你已经答应我了,你是跑不掉的。”
……
邢锦涛感觉到下一身一丝暖流,猛然惊醒,伸手摸了摸一床一单,狠狠骂了一句。他又摸一摸头,发现刚才只不过又是那场噩梦,长长地舒了口气,心脏依旧在没有节律地跳动着。
尽管毕业已经三年了,他一直忘不掉那个夜晚亲眼看到的那颗人头。当时舍友宽慰他说,那只不过是一场和现实混淆了的噩梦。宿管老师也信誓旦旦地说,学校最近十年里没出现过任何意外,你肯定是做噩梦了。
邢锦涛现在很诧异,为什么又是那个噩梦?而且连续三晚上都做同样的噩梦?
邢锦涛拉开一床一头灯,想一抽一根烟静一静,但是,他却不经意间瞥到了一双眼泪汪汪的眼睛。
(2)
自己养了三年的金一毛一琪琪正趴在卧室门口,瑟缩着靠在墙边。那双泪汪汪眼睛里透出的神情好像在什么时候见过,哦想起来了,那天有辆路虎,在他们面前压死了一只哈士奇。当时琪琪看着脑浆洒了一地的哈士奇就是这种恐惧的眼神。
邢锦涛走过去摸一摸它的头,关心的问:“琪琪,怎么了?不舒服吗?”
琪琪在他怀里挣扎着抬起头,轻轻吠了两声便一动不动了。
抱着正在慢慢冷却的琪琪,邢锦涛感到背后阵阵发冷。
这时,一床一上的手机响了,是黄纤纤的。
她是邢锦涛曾经欲罢不能现在却想摆脱的女人,在白天,他宁肯让手机一直心烦意乱的响着铃声,也不会接她的电话。然而现在,他却像遇到救星一样急忙抓起手机。
“涛一哥——你终于接电话了,人家好想你哦。”黄纤纤发嗲地说
“嗨,纤纤,我最近比较忙,嗯,我也很想你。”邢锦涛突然想到伏一在自己怀里像鳗鱼一样光滑的黄纤纤。
“哼,你有那个贱人,怎么会想我?”黄纤纤娇嗔地说。
“我和她已经分开很久了,你知道的,为了你,我让她把孩子都做了……”
“傻瓜,人家只是想你了嘛,别生气好不好。我自己在家呢,来陪我好吗?”黄纤纤妩媚的声音让邢锦涛的身一体可耻地硬了起来。
“宝贝,你男人呢?”
“傻瓜,我男人一直是你,人家等你啊——”
邢锦涛锁上门的时候,听到自己房间里传来一声尖锐的婴儿啼哭声。但他没有理会,依然兴致勃勃地下了楼。
十一点三十分。这座城市的夜生活还在继续。
黄纤纤急切地开了门,颤一抖着扑到了邢锦涛的怀里,哭着说:“亲一爱一的,你总算来了,这几天我总是听到婴儿的哭声。听人家说,有婴灵这种东西,不会是被你打掉的孩子吧?”
邢锦涛关上门,“净一胡一说,是你想给我生猴子了吧?”一边说,一边开始一毛一手一毛一脚。
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打掉孩子后会那样讨厌黄纤纤,那样躲着她,而见到她之后一切烦恼都烟消云散了。
一床一动如舟摇,一番云雨之后,黄纤纤像一只虚脱的小猫一样眼睛扑闪着望着他,“我就说过你跑不掉的……”
突然,两个人同时听到一床一底传来一阵阵凄厉的哭声,如猫叫一般。一一团一湿一漉一漉的粉色的东西正瞪着一双怨恨的眼睛死死盯着这双赤果的男一女。
(3)
一间简陋的屋子里,一个古香古色的木盆摆在中央。盆里盛着咕嘟咕嘟的血水,一一团一粉一红色的东西正在里面随波逐流。
一个眼泪汪汪的貌美一女人正守在木盆边,不住地絮叨着:“洋洋,你爸爸那么狠心的丢下你,又抛弃我,咱们你一娘一俩真是命苦啊……一妈一一妈一和你爸爸从高中就在一起,一直到大学毕业终于有了你,没想到他却暗中跟那个狐狸一精一好上了,他们为了在一起,居然……呜呜……”
门铃响了,女人慌慌张张地把木盆塞到一床一底下,擦擦眼泪,开门却发现一脸倦容的邢锦涛。
两人沉默了很久,邢锦涛先说话:“仪妹妹,你最近还好吗?”
女人怒气冲冲地说:“我不是你的什么仪妹妹,我叫殷仪,谢谢。”
“仪妹,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但是,我来找你,是想问你看到过咱们的孩子没?”邢锦涛一脸哀求地说。
殷仪眼角瞟了一眼一床一底,冷冷地说:“还有脸问孩子?那狐狸一精一不是答应你,一逼一我打掉孩子之后就嫁给你吗?想必现在你们已经很幸福了。”
邢锦涛着急地说:“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但我确实看到咱们的孩子了。”
殷仪的脸色变了变,强作镇定地说“在哪里看见的?”
“在……在……”
殷仪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看他支支吾吾的样子,那颗星又纠结着痛了起来,“在那狐狸一精一家里?你们那是做贼心虚!滚!”她擅抖着关上门,跪在地上“嘤嘤”地哭了起来。原来他来到这里不是来求她原谅的。
邢锦涛讨了个没趣,悻悻地径直来到当地的一座小寺庙。
一名年轻的和尚走过来问:“请问是邢施主吗?”
邢锦涛说:“嗯,我是,王老板帮我联系了住持师父……”
小和尚点点头,说:“师父在客室,这边请。”
“有劳师父了。”邢锦涛跟着进去,合手施礼。
大和尚却厉声问道:“施主,为何从墓地里来?”
邢锦涛惊恐地看眼前这个富态的和尚,忙说:“没有,大师,我没有去墓地。”
大和尚走上前,从邢锦涛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脏兮兮的散发着淡淡腥味的黄钱纸。
邢锦涛惊慌失色。他记得,这是昨天晚上在黄纤纤一床一头拿来擦一拭xia身液体的手帕,一床一边没有垃圾桶,就顺手塞到自己的口袋里。居然是一张像被日晒雨淋过的黄钱纸!
“哎,孽缘!”大和尚叹了口气。
(4)
邢锦涛心里一惊,想到肯定是黄纤纤所说的那个婴灵所为,顿时感到阵阵后怕,“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求求大师作法超度那个被堕掉的胎儿吧。”
大和尚微微摇头,“哦,原来是这样啊。跟着慧明沐浴更衣完,到正殿随我念七道往生咒吧。”
刚才的年轻和尚又走了过来,带邢锦涛去一个偏房。和尚唠叨着:“这几年堕胎越来越方便,年轻的男一女贪图一时欢一愉,却不知道祸害了多少生灵啊。积聚怨气的婴灵也越来越多了,造孽啊……”
邢锦涛问:“请问师父,婴灵长什么样?”
“根据每个死胎集聚怨气的不同,它们的形状也不一样咧。除了和婴灵积怨很深的人能看到他们,其他人只能听到他们的哭声。人流医院每天夜里都是一片哭喊声,大师父带我去做了好几场法事才稍微好了些。”
邢锦涛随主持念了七道往生咒,超度完亡灵,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与此同时,那间简陋的屋子的木盆里,血水突然不再流动。木盆里的那一团一粉色的胎体痛苦的扭一动着。
殷仪痴痴地抓起一把锋利的尖刀,木木地划开手腕,红色的热流淌在那一团一粉嘟嘟的肉上就消失不见了。
“噗嗤”一声,粉色的胎体涨破,恶臭的内容物从盆里溅出。
女人瘫一软在地上,痴痴地望着木盆,过了好一会儿,才放声大哭了起来,“我的孩子……”
“一妈一一妈一,快救我!”房间里响起一个男孩的呼喊。
殷仪硬生生止住哭声,“洋洋?是你吗?你在哪里?”
孩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一妈一一妈一,是爸爸又在害我,快救我。”
殷仪疯了一样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扑了过去。她终于看清了,一一团一忽明忽暗的男孩模样的小人,痛苦地趴在一床一底下翻滚着。殷仪的心如刀绞,“一妈一一妈一怎么救你?”
“让我再回到你体内,他们就没法害我了。”
殷仪像剥火腿肠一样急忙脱一下自己的裤子,“孩子,到一妈一一妈一这里来,一妈一一妈一再也不让你受苦了。”
一阵冰凉从两一腿之间上升到小腹。
孩子的声音从殷仪肚子里响起,“一妈一一妈一,你看到我为什么不害怕?”
“傻孩子,你一直都是一妈一一妈一的宝宝。”殷仪像曾经那样幸福地抚一摸一着自己的肚子,喃喃地说:“一妈一一妈一要为你报仇。”
(5)
经过昨夜的缠一绵之后,邢锦涛又和当初一样满脑子都是黄纤纤那光滑的一温一暖。他像丢一了魂一样拿起电话,“喂,纤纤宝贝,今晚有空吗?”
“没空。”黄纤纤的声音一直这么妖艳。
邢锦涛感到一阵失望,一时语塞,“哦……”
“嘻嘻,你进来我就没空了嘛,我想你肯定会来的,所以我就一定没空咯。晚上等你哟。”
折腾到很晚,两个人才虚脱地入睡。半夜,在生物钟作用下,邢锦涛伴随着一阵尿意,朦朦胧胧地醒来。
他迷迷糊糊地走向卫生间。开门之后,冷风吹来,一个柔软的东西结结实实糊在他的脸上。
邢锦涛一个激灵清醒了,双手一胡一乱抹了一把脸,借着柔柔的灯光,终于看清,这是一张黄钱纸。他还发现,卫生间里到处都是血迹。
他的大脑顿时失去思维,本能的反应让他急忙收回正要迈出的脚,慌慌张张退到了一床一边。拉开灯,一捅一了一捅一被子里的黄纤纤,“纤纤,快醒醒,卫生间到底怎么回事?”
黄纤纤睁开惺忪的睡眼,拉开被子,轻轻打了个哈欠,起来搂住了邢锦涛的脖子,“涛一哥,抱抱。”穿着紫色半透明的一性一感睡衣刚刚遮到大一腿。
邢锦涛闻到一股香水遮掩下的腐臭气味。刚要开口告诉黄纤纤刚才在卫生间的所见,却发现怀里的女人身上斑痕点点。
“纤纤,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一边问一边用手指轻轻一按了按,“噗”的一声,随着指尖摁下,一股恶臭的脓血冒出。
邢锦涛一把推开怀里的女人,跳了起来,“纤纤,你……你怎么了?”
黄纤纤直一挺一挺倒在地上,然后又僵硬地爬了起来。对着邢锦涛一陰一惨惨一笑,“涛一哥,怎么这么不小心,这可是我保存了三年的人皮,还是被你玩破了。”一边说着一边从眼睛里抠出一条肉滚滚的蛆虫,“啪”的一声捏死了。
(6)
在邢锦涛迎接死亡的时候,门被撞开了。晴朗的天空起了两道闪电,“咔嚓”一声撕碎了黑夜,殷仪恶狠狠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邢锦涛慌忙护在殷仪身前,喊道:“仪妹,快跑,我对不起你们一娘一俩,快跑!”
黄纤纤显然被这不速之客吓了一跳,竟把自己的脸抓破了,皮肤下的蛆虫汩一汩涌一出。但她很快恢复了平静,“又来一个送死的,我成全你们。”
殷仪本来带着一肚子怨气想来报复这对狗男一女,却无意中闯进一场灾祸。她本能地抓住了邢锦涛,骇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殷仪肚子里传来稚一嫩的声音:“一妈一一妈一,别害怕,它只是一个一尸一鬼。有我在,谁也伤害不了你。”
邢锦涛看看前面不堪入目的黄纤纤,又看看后面一陰一一陽一怪气的殷仪,吓得瘫一软在地上,“你,你们,是什么东西?”像一只泄一了一精一的公猪一样爬不起来。
黄纤纤听到男孩的声音,腐烂的肌肉剧烈地颤一抖着,白色的一尸一虫哗啦啦淌了一地,露出了一副血淋淋的骨架,指着邢锦涛说:“你……你没去给那婴灵超度?”
腹中的男孩瓮声瓮气地笑了,这笑声又像从四面八方传来,“我知道你不是黄纤纤,那个到处勾一引男人的坏女人已经被我吓死了。”
邢锦涛挣扎着站了起来,问:“你到底是谁?”
一尸一鬼的声音变得僵硬了,“你还记得三年前的午夜吗?在卫生间里,你应了我一声,你这辈子就别想摆脱我了,除非你死!”说着伸手向邢锦涛抓去。
殷仪疯了一般冲上去,一把将它推倒了,“滚,不许碰他!”
一尸一鬼僵硬的爬了起来,扭了扭被摔错位的颈,“咯吱咯吱”,旁若无人地朝殷仪走去。
殷仪慌忙后退着,一个踉跄差点绊倒。
“一妈一一妈一,打碎一尸一鬼的头。”
就在殷仪四处寻找武器的时候,一尸一鬼伸出尖利的爪子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
邢锦涛不顾一切地拼命扑上来,用拳头狠狠擂着那颗血淋淋的让人又恨又怕的头。
一尸一鬼腾出另一只手掐住了邢锦涛,将两个人一同提在了半空。邢锦涛挣扎着,紧紧攥一住了殷仪的手。
一声尖锐如猫叫的啼哭声响了起来,一尸一鬼的头像被炸碎的玻璃一样,噼里啪啦洒了一地。被提在半空的两个人双双摔倒在地。
婴灵说:“一妈一一妈一,连他一同杀了,替一我报仇。
殷仪愣愣地哭着说:“孩子,一妈一一妈一一爱一你,也一爱一你爸爸。”
婴灵怎么能忘记,在他被残忍的剥离母体之后,是一妈一一妈一偷偷把自己藏了起来。是她苦苦找来古老的法术,用自己的血继续养育着自己。
殷仪扶着已经昏迷的邢锦涛走出了那个肮脏的公寓。
一个月后,邢锦涛捧着玫瑰和戒指跪在殷仪面前。
殷仪捏着他的鼻子问:“以后半夜有人喊你,还敢答应吗?”
“不敢了。”
“别的女人呢?”
“绝对不敢了。”
“我们的孩子呢?”
“像你一样一爱一他。”
“其他的呢?”
“全听夫人教诲。”
“少给我贫。”殷仪幸福地笑了。
又过了一个月,婚礼过后。婴灵说:“一妈一一妈一,我要走了。”
“洋洋,为什么?”殷仪的泪水簌簌的落了下来。
“因为我有了一个弟弟,长大后他会保护你。”
“不,你们都是一妈一一妈一的孩子,一妈一一妈一舍不得你走。”
……
十个月后,殷仪生下一个叫“洋洋”的男孩,孩子出生后便睁开眼睛对着一妈一一妈一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