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当我在捕捉瞬间的美丽并使之定格时,我万万没有想到,那诱人的美丽中竟隐藏了无数让人恐惧的邪恶。
——摘自摄影一爱一好者赵德恩的采风日记
引子
一陰一历腊月初十,赵老太家的院子里,一棵老槐树在刺骨的寒风中瑟瑟发一抖。
赵老太端来一张木椅,颤颤巍巍地坐到了院里的老槐树下,一双浑浊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前蜿蜒的小路。
“一妈一,别坐屋外,当心冻坏了。”赵老太的小女儿赵玉翠从屋里走出来,想把老人家扶进屋里。
“你别管我,我身一子骨硬朗得很,今天是你哥下定的好日子,我得亲自迎接媒一娘一。这是大事,礼数必须得周到。”赵老太倔强地说道。
赵玉翠拿母亲没有办法,只得转身回屋。
“翠啊,你哥的定礼准备好了吗?”赵老太问道。
“早准备好了,红包也封好了。”赵玉翠回答道。
两人正说着闲话,赵玉翠突然打住话头,说道:“一妈一,来了!”赵老太抬头向小路望去,一个蹒跚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很快就走进了钟家院子里。那人对着院子里一老一少很勉强地挤出一个干涩的笑容说:“这鬼天气,风真大。还好没来晚,不会耽误正事儿。”
“我们早准备好了,就等您了。”赵老太赔着笑脸说道。
“准备好了就成,赶快拿给我,我还要跑女家。”那人说。
不等赵老太发话,身边的小女儿已经懂事地把赵老太扶起来,走回屋里。那人也跟在她们身后进了屋。
堂屋的桌子上,摆着两堆用红布搭上的物件。那人直接走到桌前,掀一开了其中一张红布。红布下是一个长方形的盘子,盘子上摆着一段绸缎尺头、一枚银戒指、一个红包。她皱了皱眉头,问道:“怎么光是白货?”
赵老太愣了愣,没有回话。赵玉翠小心地说道:“家里实在没钱了。” “随便你们吧,我反正是帮忙跑跑腿,牵牵线,成不成还得看人家女方的意思,人家女方可是黄花闺女。”那人这番话里带着明显的不满。
赵老太咬咬牙,伸手撩一开耳旁的白发,对小女儿说道:“翠,帮我把这耳钉取下来。” “一妈一,那是你的陪嫁啊。”赵玉翠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陪嫁也得取,你爸这一辈子最疼你哥,他要知道我把东西给了你哥的媳妇儿,就不会怪我了。”赵老太坚决地说道。
赵玉翠无奈,只得按赵老太的意思取下了耳钉,放到盘子里。
那老太婆看见这一幕,满意地笑了笑,顺手又掀一开了另一张红布。
红布下面,依旧是一个长方形的盘子,盘子的一边摆着皮、棉、夹、单衣服各一件,另一边锦匣两对,内装耳环、镯子、戒指及簪子之类的首饰。
屋子里的空气仿佛突然凝结了!
盘子里的衣服和首饰竟然全部都是纸糊的!……
1
于凡喜欢摄影,但摄影并不是他的职业,只是他的一爱一好。于凡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天能照出几张可以获奖的片子来,也就不枉自己一爱一好一场了。
最近,于凡常听同样一爱一好摄影的同事赵德恩提到一个名叫云台的小镇,他说云台是摄影者的天堂,小镇本身充满了古老怀旧的气息,而镇上的某些人群似乎与现代都市文明绝缘,他们穿戴着用手工制作出来的古老服饰,甚至还保留着一些古老而神秘的风俗。
赵德恩曾经在云台参加过一场依当地古老神秘风俗一操一办的婚礼,但他没有拍到照,而是空手而归。赵德恩说这是个极大的遗憾,他感叹,如果能够全程拍下那场婚礼,绝对是一组让人震撼的片子。
赵德恩的话引起了于凡的兴趣,搞得他晚上睡觉都梦到自己到了云台小镇,并且参加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婚礼,并在婚礼上拿着相机一阵猛拍,而每次当他把自己拍的照片洗出来欣赏时,总会发现所有的片子都拍得模糊不清,于是,他就会被活生生地被气醒。
心中老是惦记着什么的滋味实在不好受,经过再三地思虑,于凡决定约上赵德恩一起去那个小镇。
于凡急火火地找到了赵德恩家里,他原以为会和赵德恩一拍即合,可事实并不是他的那样。当他坐在赵德恩家的客厅里,上气不接下气地把自己的想法给赵德恩说了之后,赵德恩像是被蝎子蛰了似的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对着他连连摆手。
于凡被赵德恩夸张的举动搞懵了,他歇了口气,好容易让自己平静下来,说:“干吗反应那么大,不是你自己说很遗憾吗?我现在是给你弥补遗憾的机会。”赵德恩坐回沙发上,低头沉思了片刻,抬起头来看了于凡一眼,顺手端起茶几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出了一口长气,之后又是一阵沉默。
于凡看着赵德恩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有些恼火,“你倒是表个态啊,到底去不去,你要不去的话,把路线告诉我,我一个人去。” “我不去,我劝你也别去,那地方并不好玩。”赵德恩终于开了金口。
“赵哥,我最近上班老是觉得没劲儿,干什么都没一精一打采的,我想出去走走,换换环境,顺便拍几张片子。”于凡觉得赵德恩今天有点怪怪的。
“你要出去玩玩倒也没什么,就怕你去了也拍不到什么好片子。”赵德恩说。
“靠,你自己没有拍到片子回来就算了,还舍不得资源共享,真不够哥们儿。”于凡见谈话有些僵,开了个玩笑,想活跃一下气氛。
“这么多年的一交一情了,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我是为你好!”赵德恩有些生气了。
“赵哥,我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啊。呵呵,不过那地方我是真想去瞧瞧,你实在不想和我一起去,我一个人去得了。只是麻烦你给我告诉个路线什么的,免得多跑冤枉路。”于凡见赵德恩动了真火,赶忙陪着小心。
赵德恩定定地望了于凡一会,一言不发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走进里屋。过了一会儿,他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本黑色封皮儿的笔记本。
“这是我的采风日记,里面记载有详细的路线。你一定要去就去吧,这个东西一定要保存好,它对你会有很大帮助的。”赵德恩把笔记本递给了于凡。
“呵呵,都说赵哥人好不是!真是太感谢了。”于凡接过笔记本,连声道谢,乐得合不拢嘴。
“你走一程看一篇吧,要不你也许没有勇气走完全程。”当于凡离开时,赵德恩突然冒了一句奇怪的话出来。
于凡回到家中,迫不及待地翻开了日记本,在第一页上,果然有详细的路线记载。他大概瞟了一眼,就合上了日记本,兴冲冲地开始收拾东西。
2
1月10日星期五晴
今天遇到了难得的好天气,可惜几乎一整天都是在车上度过的。路上一切顺利,除了路况较差之外。大概下午5点多,抵达了一个名叫海溪的小镇,剩下的路要翻越一座大山,山上地势险峻、山路很窄。连夜赶路肯定是不可能,我只有在海溪乡住上一一夜,明天再上路。
虽然海溪只是一个小镇,但人口似乎不少。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镇上什么都有,旅店、饭馆、卡拉OK、录像厅、台球室,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酒厂,整个一条街上都飘散着浓浓的酒香。
我住的小旅社楼下就是一个饭馆,晚饭我看见菜单上有一样菜叫扣碗,这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的,点了一份,结果是酸菜粉条蒸猪肉。虽然菜很普通,但味道却是从未尝过的鲜,也许是我赶了一天路,饿了的缘故吧。还有那本地酒特别值得一提,极醇奇香!除此之外我找不到别的词来形容。真想不到,这个如此偏僻的小地方竟能酿出如此佳酿,回来的时候我得带上几瓶,馋死那帮酒鬼,哈哈。
晚饭后闲着无事,遛去卡拉OK厅唱歌。这儿毕竟还是比城市发展的步伐晚了几拍,消费方式是几年前流行的那样,1块钱一首的素歌。
9点左右,我回到了小旅社里,写完这篇日记就上一床一休息。
于凡合上笔记本,他看完了赵德恩的第一篇日记。看得出来,赵德恩最开始的旅程是非常愉快的,从他的字里行间,几乎可以闻到那阵酒香。
虽然对赵德恩让自己走一程看一篇的提议十分不解,但于凡居然照着做了。不知道为什么,于凡自从上路以后,每当面对这本黑色的日记本的时候,他的好奇心就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敬畏。
一个人对一本日记产生了敬畏,这说起来似乎有些可笑,但事实的确是这样的。于凡也想过这个问题,但他说不出到底来是什么样的心理在作怪,最后于凡勉强找了一个结论来说服自己,与其说自己对这本日记产生敬畏,倒不如说自己对这趟神秘莫测的旅程产生了敬畏吧。
于凡的胸口又感到有些憋闷了,大概是晕车吧。说来也怪,以前自己从不晕车,但最近坐车总会觉得胸口憋得慌,这也许和自己的身一体状况有关吧。近段时间,于凡老是感觉自己的一精一神不怎么好,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头,偶尔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也是面色苍白,像是欠了多少瞌睡似的。要说有什么病的话,单位上又才组织了体检,他的各项指标都没有问题。他自己分析了一下原因,大概是在同一个地方整天面对相同的面孔,心理上产生了倦怠感。也正因为有了这个原因,他才如此渴望出来走走。
于凡收回思绪,不再一胡一思乱想,闭上眼睛准备好好休息一下。他希望自己能睡着,最好是醒过来刚好抵达赵德恩日记里说的那个充满酒香的海溪小镇。
于凡在海溪镇下车后,并没有急着寻找旅店,他在那条唯一的长街上溜达着,期待可以用手里的相机捕捉到一些乡民风情之类的片子。
溜达的结果很让于凡失望,海溪给他的第一印象是一种灰蒙蒙的感觉。街上根本没有几个人,街道和建筑除了老旧粗糙一些外,并没有什么特色。而且,走在街上,于凡并没有闻到赵德恩念念不忘的酒香。
于凡最后停在了一家饭馆前,饭馆并没有挂招牌,但店里的桌上插满了筷子的筷筒说明了这是什么地方。
于凡知道,当时赵德恩一定就住在这儿,因为在饭馆的二楼,有一块“小旅社”的招牌颇为醒目。原来日记里提到的小旅社真的叫“小旅社”,于凡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他一边笑着一边走了进去。
在“小旅社”的客房里,于凡放下行李躺到了一床一上,他突然有些奇怪,为什么自己一定要按照赵德恩走过的路线重新走一次呢?赵德恩这样走了一趟,根本没有拍到什么好片子,自己就一定会比他运气更好吗?
3
1月11日星期六一陰一
早晨的事一直让我心慌,我的心理状态一直都很正常,按理说是不应该出现这样的幻觉的。但这件事除了用幻觉来解释外,实在找不到其他的解释了。
昨晚喝的本地酒有些后劲儿,整晚我都睡得很香甜,连梦都没有做一个。第二天一大早,我醒来后,突然听见房间里有人在说话。
我是面对着窗户睡的,从玻璃窗户的反光里,我隐约看见了说话的人,那是一个老太婆和一个青年男子。我感觉到有点不对劲,这件房间虽然摆了两张一床一,但我登记的时候本来要的是单间,服务员告诉我没有单间,但这间房间里可以不再安排其他人入住了,但趁我睡着以后,却又安排了其他人进来。
我想着想着,突然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儿。我愣了一下神,猛地恍然大悟!对了,原本只剩下一张一床一了,怎么可能安排两个人入住。
我有些不解地回过头,想要看个究竟。
就在这时,那两个人的声音突然消失了,而我目光所及之处,空空荡荡地,根本没有什么人。
我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里,一阵寒意从我背心冒了起来并迅速地扩散到全身。
我再次战战兢兢地向玻璃窗望过去,窗户的反光里,那两个人依然在那儿低头絮语。为什么我会从玻璃窗的反光里看到眼睛看不到的影像,到底什么才是真实的?我当时心里害怕极了,却又不知所措。
我身上的寒意越来越浓,不由打了个寒战,这才意识到自己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内一衣,我的手轻微地哆嗦着伸向一床一头,想把外套拿过来穿上。我没有拿到外套,却摸一到了放在一床一头的摄影包。
我脑海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大胆的念头,胶片记录下来的东西是不是比眼睛看到的更加真实呢?我要把自己不能理解的这一幕用胶片记录下来。
我轻手轻脚地把摄影包拖到身边,从里面拿出了我的相机。
“咔嚓——咔嚓——”快门声在静谧的清晨听起来十分刺耳,玻璃窗户反光里出现的那两个人似乎也被这声音惊动了,蓦地不见了。幸亏得益于我平时抓拍的功力,在他们消失前,我已经把玻璃窗和窗户反光里的屋子空旷处一一拍了下来。
在我穿衣服的同时,我做出了一个决定,今天不走了。我要把这几张照片洗出来,看看我到底看见了什么。
于凡住在海溪镇的第二天,起一床一后坐在一床一上读完了赵德恩的第二篇日记的。这篇日记读得于凡的心里有些忐忑,忍不住几次抬头往那扇玻璃窗望过去,好在他并没有看到日记里提到的那两个人。
合上日记本,于凡感觉到心里空落落的,似乎有什么事放不太下。他低头想了想,又翻开了日记本,犹豫着翻到了第三篇。
1月12日星期日一陰一翻过海溪镇西面的大山,就可以到达云台镇了……
于凡只看了一句,就合上了日记本,他越来越相信赵德恩给他说过的那句话了。“你走一程看一篇吧,要不你也许没有勇气走完全程。”而同时,他也明白了自己感觉到心里空落落的原因。赵德恩的日记里只记载了1月11日早晨发生的事,却没有记载他留在海溪镇的一天里干了些什么以及他洗出来照片后看到了什么。接下来的日记就直接是1月12日他继续赶往云台镇的日记了,日记中间留下了一段没有记录的空白,正是这段空白,让于凡产生了深深的不安。
于凡也在海溪镇逗留了一天,这是平静的一天,什么怪事也没有发生。为什么赵德恩会遇到那么奇怪的事情,而在自己身上,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呢?于凡百思不得其解。第二天一早,他又翻开了日记的第三篇。
4
1月12日星期日一陰一
翻过海溪镇西面的大山,就可以到达云台镇了。
车子上山以后,有一辆中巴车超越了我们。之后的路程,那辆中巴一直在我们前面,我们的司机好像并不急于赶路,有好几次超车的机会他都没有超车,只是不紧不慢地跟在那辆中巴后面。
在一个拐弯处,那辆中巴看不见了,司机停下车让大家歇口气,顺便下车方便。
我一抽一完一只烟后,车继续上路了。我们沿着蜿蜒的山路爬上了山顶,开始下山了,车刚绕过山壁,我一眼就看见那辆中巴车在前面。
而就在这时,我亲眼看见了意外的发生。前面那辆中巴跑着跑着,突然莫名其妙地拐了个弯,猛地冲向悬崖。
我们车上的司机也看到了这一幕,他一脚踩住刹车,和我一样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场意外。我们原以为会看到一场车毁人亡的惨剧,但眼前的事远比我们想象的更为恐怖。
那辆中巴并没有冲下去,只是半个车身冲到了悬崖外,剩下的一半车身还留在路上。整个车体处于一种临界状态,悬在悬崖边上摇晃着,只要车头方向稍微受力过重就会掉下去。
而接下来的情形让我现在想起来仍然不寒而栗。
那辆中巴车的车门缓缓地打开了,有两个乘客相互搀扶着从车里走了出来。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往路中间的安全地带移动,反而往悬崖边走了过去。而此时,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其中一个人竟然把身边的人推下了悬崖。
我当时有些怀疑自己看到一切的是不是真实的,我使劲一揉一了一揉一眼睛,再次望向那辆中巴。第二对乘客从车里走了出来,他们同样重复了前面两人的动作,第三对、第四对、第五对……
天拉,他们这是怎么呢?
我完全被眼前看到的一切惊呆了!我楞在原地,竟然不敢上前阻止这场疯狂的谋杀。
楞了半晌,我回过神来,摸出相机小心翼翼地挪到悬崖边。我举起相机,对着悬崖下面用变焦镜头把距离拉近到眼前。
悬崖下面,有一一团一浓浓的黑雾源源不断升腾着,那一团一黑雾越聚越浓,在整个崖底蔓延,而那些被推下崖的人,无一例外地都一头扎进了那一团一黑雾之中。
镜头里的诡异现象,让我的心底冒起一股寒意。
突然,我发现那一团一黑雾动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我当时就觉得那一团一黑雾是有生命的东西。而且,它发现了我!
我强压住心中的骇意,一步步地往后退着。
黑雾又动了一下,这次我明显感觉到它移动的方向是朝着我来的,并且带着某种攻击一性一。我再也不敢继续逗留,“咔嚓——咔嚓——”地快速按动了几下快门,然后转身狂奔。
我跑到车旁,拉开车门钻进去的时候,司机已经发动了车子,前面那辆中巴已经消失了,我想它是坠下了悬崖。车开了,坐在座位上的我这时才想到了打电话报警,摸出手机却发现山里根本没有信号。
车拐过下一个山壁时,我回头看了一眼。一小一团一黑雾在山壁处一闪而没!那情形,就像是一个人在山壁处露出个脑袋,看了一眼山壁这边的情况后,立即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那黑雾真的有生命,它想要抓住我!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赵德恩1月12日的日记让于凡看得一毛一骨悚然,他甚至以为自己在读一本恐怖小说,而不是真实的日记。
如此超越常理的是事件怎么可能在现实生活里发生,并且遭遇这怪事的是自己身边很熟悉的同事,自己却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只言片语,更别说看到他拍的那怪异黑雾的照片了。
于凡看完日记后,心里甚至掠过一丝取消这次旅行的念头,但是许多谜一团一萦绕在他心里,让他不得不继续跟着赵德恩走过的路走下去。
于凡把日记本装进口袋里,坐上了前往云台的公共汽车。
5
1月13日星期日一陰一
我四处打听石凤儿的事情,终于对她有了一些了解。我越来越清楚地感觉到,石凤儿来到这个世界上也许注定就是一场悲剧。
在石凤儿刚生下来的时候。她的爹一妈一还是很疼她的。据说小时候的石凤儿,模样儿还是挺逗人一爱一的,特别是她的皮肤,白得晃眼,看上去仿佛吹弹能破。
当石凤儿长到五、六岁的样子,她的爹一妈一有些愁了,这小女孩什么事都学不会。走路还象两、三岁那时蹒跚欲倒,更让人一操一心的是,她甚至没有学会自己主动大小一便,总是把屎尿拉在裤子里。
等石凤儿到了读书的年纪,和她同龄的孩子们都背上书包上学去了,石凤儿的爹一妈一也带上石凤儿去学校报了名。不过石凤儿的学生生涯只有那么短短的一天,在她上了第一天学后,老师就劝石凤儿的爹一妈一带孩子去医院检查检查。
检查的结果让石凤儿的爹一妈一欲哭无泪。石凤儿是一个智障的孩子,她的智力将一直停留在四、五岁的水平上。
果然,随着年龄的增长,石凤儿的身一体慢慢长大了,可她的智力真的停留在了小时候。快二十岁的大姑一娘一,还像小孩子一样随处大小一便,生活完全不能自理。
石凤儿在四、五岁的时候,还不怎么会说完整的话。但她除了会叫爹一妈一以外,偶尔也会咧嘴笑着叫人,因为她的嘴甜,邻居家的孩子们也会偷偷的把家里的糖带给她吃。她会一边一舔一着甜甜的糖,一边流着口水甜甜的叫着哥哥姐姐。
石凤儿的智力停止了发育,但她的身一体却逐渐地长大了。石凤儿的爹一妈一眼看女儿就要满二十岁了,都有些心急,用他们的话来说:“娃大了,总得有个归宿吧。”在石凤儿的爹一妈一看来,女儿虽然不能给人家帮上忙,但传宗接代总没有问题吧。
当他们把要嫁石凤儿的风声放出去以后,却没有人前来提亲。这让他们有些失望,他们原以为,石凤儿虽然傻,但模样挺周正,总会有人看上她的。他们不要求什么,只希望给女儿找个归宿,哪怕男一方一穷二白,甚至是瘸子、哑巴他们都认了。
可事实偏偏不会尽如人意,石凤儿是傻姑一娘一这事儿附近的人都知道,谁又会犯傻去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捧回家来啊。无奈之下,石凤儿的父母只得求助于媒一娘一。
媒一娘一的办事效率相当高,短短一周时间内就给石凤儿找好了婆家。男一方的情况石凤儿一家人并不了解,但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已经由不得他们挑剔了,他们本来也就没有挑剔的资格。
这桩婚姻对石凤儿是好事还是坏事,没有人知道,但是对于石凤儿的父母来说,绝对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他们害怕夜长梦多,中途会有什么变卦,就通过媒一娘一和男一方商量好,把婚期定在了一陰一历腊月十四,也就是明天!
在云台镇住下后,于凡迫不及待地翻开了赵德恩的第四篇日记。这篇日记让于凡有些看不明白,日记通篇都在诉说一个名叫石凤儿的女子的事,而这个女子,在前面的日记里根本没有提到过,她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冒了出来。
于凡低头沉思了一会,突然想起了赵德恩曾经参加过一场依当地神秘古老风俗一操一办的婚礼,这个叫石凤儿的女子一定就是那场婚礼的新一娘一。
6
一陰一历腊月十四星期一一陰一
昨晚,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在梦中,我被一阵喧闹的锣鼓唢呐声吵醒了。我心里有些奇怪,深更半夜的,什么事会搞出如此的阵仗。我披上衣服,起一床一走到门外查看。
声音是隔壁石凤儿家传出来的,我好奇地走到她家门口。她家院子里竟然堆满了人,院子中间停着一顶轿子,轿子前面站着一个鼓手、一个号手、一个唢呐手正在卖力地吹奏。
我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但从场面上看来像是在娶亲办喜事,不过再是喜事,大半夜的闹着也总让人觉得心里发不舒服。
这时候,我看见石凤儿被人从屋里掺了出来,她颤颤巍巍地走进那顶轿子里。
起轿了,几个大汉,抬起了轿子。只听一声吆喝,鼓手、号手、唢呐手吹奏得更加卖力了,在单调的乐曲中,轿子被抬了出来。
轿子很快就抬过了我的身旁,我木木地站在路边,全身冰凉,心里发一毛一。就在刚才轿子经过我身旁的时候,我发现那顶喜气洋洋的大花轿居然是用纸糊的。
他们要用这顶纸轿把石凤儿抬到什么地方去?
我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花轿越走越远。就在这时,轿子的小窗被掀一开了,石凤儿从窗里露出一个脑袋,对着我说了一句什么。
喧闹的锣鼓唢呐声掩盖了石凤儿的话声,我根本听不到她在说什么。突然之间,我仿佛着了魔一般追了上去。我奋力拉住轿子,不让它继续前进,抬轿子的大汉仿佛无视我的存在,依旧我行我素地向前走着。
“哗——”纸糊的轿子终于被撕碎了,我冲到轿子前面,想要把石凤儿拉出来。当我伸手掀一开轿帘的时候,我呆住了。
轿子里,根本没有石凤儿的人影。在那本该坐着人的轿椅上,端端正正地摆着一张石凤儿的照片。
照片里的石凤儿,凤冠霞帔,俨然一幅新一娘一的打扮。可在照片的周围,却镶着一圈黑色的边框,这是一幅遗照!
我猛地从一床一上坐了起来,浑身都被冷汗打湿了,梦中的场景历历在目,让我心有余悸。我刚才梦到了什么?
我梦到了一场一陰一婚,而这场一陰一婚的新一娘一竟然是今天就要出嫁的石凤儿。
做了那场梦之后,我再也无法入睡了。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又听到一阵锣鼓唢呐声。
那些喧闹的声音那么真切地在耳边想起,这一次不再是梦了,石凤儿出嫁了。
我披上衣服,站到窗口旁,这里刚好可以看到街上。我一眼就认出了被簇拥着人群中间的石凤儿,她穿了一身鲜红的嫁衣,一张脸用粉扑得雪白,当她路过我的窗前上,抬头望了我一眼,我看见她的双眼里满是绝望,毫无生气。
在石凤儿就要走出街口的时候,她突然不走了。她转回身一子,久久地望着自己长大的小镇,眼眶里竟然慢慢地涌一出两行泪水,那泪水滑过她扑满粉底的脸,留下两路丑陋的痕迹,像两条蜿蜒的蚯蚓。
最后,石凤儿的眼光落到了我的身上。她就那么看着我,那一瞬间的情形,至今仍然深深地定格在我的记忆之中,也许这个傻傻的女子对某些事情比我们的感觉更为敏锐吧。
于凡读完了第五篇日记,这篇日记同样讲的是那个名叫石凤儿的女子以及她出嫁的情况。不过于凡注意到了日记里的一个细节,赵德恩的前面四篇日记开头记录日期都是使用的公历,偏偏在第五篇里使用了一陰一历,这其中有什么奥妙?难道只是受了当地风俗的影响吗?
7
一陰一历腊月十四星期一一陰一
当我在捕捉瞬间的美丽并使之定格时,我万万没有想到,那诱人的美丽中竟隐藏了无数让人恐惧的邪恶……“赵德恩的第六篇日记记录的时间依旧是一陰一历腊月十四,更奇怪的是,日记只有上面那短短的一句话。
一陰一历腊月十四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于凡的心里已经被好奇涨满了,他捧着手里的日记本,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继续看下去的欲一望。既然是走一程看一篇,那现在自己已经到了云台镇,后面的日记完全可以一口气读完,这样也好知道自己在云台镇上到底该干些什么。
当于凡充满虔诚地翻开日记的下一页时,猛地呆住了,上面竟然是一片空白。他又翻开了一页,依旧是空白,他继续一页页地往后翻着,但直到他一口气翻完整本日记,也没有再看见一个字,后面的每一页都是空白的。
于凡沮丧地把日记本扔到一床一上,这么厚的一本日记,居然只有短短的六篇,更要命的是,这六篇日记里藏了太多未知的谜一团一。于凡相信,任何一个人看完这六篇日记,都会渴望着想要解一开这些谜一团一。
于凡想了半天,终于得出一个结论,自己要是一直坐在这里冥想的话,将永远也无法解一开这些谜一团一。问题是他暂时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于是他决定采取最直截了当的办法,打电话给赵德恩,从他嘴里问个子丑寅卯。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停机。“电话里一个机械的女声打碎了于凡的如意算盘。看来想要知道答案,只得自己去寻找了。
于凡打开摄影包,把那本黑色的日记本放了进去。与此同时,他看见自己的相机安静地躺在摄影包里,猛然想起了一件事。
自己原本是准备来拍片子的,可以自从打开了赵德恩的日记本后,就完全被日记里记载的事所吸引,一路上都被赵德恩那家伙牵着鼻子走,完全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于凡拿出包里的相机,轻轻吹了吹上面的灰尘,露出了一个苦笑。现在他已经是欲罢不能,如果解不开日记里隐藏的秘密的话,他完全提不起拍片子的兴趣。
于凡靠在一床一上,又在脑子里把六篇日记的内容过了一遍。第一篇是赵德恩到达海溪镇的当晚写的,里面好像没记录什么奇怪的事。从第二篇日记开始,怪事发生了,先是在海溪镇的”小旅社“的玻璃窗户反光里看见事实上并不存在的人的影像,赵德恩拍了下来准备冲洗出来,但他却没有记录冲洗出来后的结果。第三篇里的怪事发生在从海溪镇到云台的山路上,这篇里面记录的事简直匪夷所思,根本就像是一个瞎编的恐怖故事。
而接下来的两篇,都和一个叫石凤儿的女子有关,第四篇详细记录的石凤儿的生平和姻缘;第五篇记录了石凤儿的两场婚礼,一场梦中的一陰一婚和一场现实中的婚礼。
最后一句篇里,则只有一句话,那句话里提到的诱人的美丽和令人恐惧的邪恶又指的是什么呢?
于凡感觉那个石凤儿应该就是云台镇上的人,镇上认识她的人一定不会少。他决定从石凤儿身上查起,找出日记里隐藏的秘密。
8
虽然于凡有了调查方向,却又感到无从下手,总不成到街上随便拉住一个人就问人家认不认识石凤儿吧,那样非得让人当成神经病。既然这样,还不如顺其自然,先到在镇上拍些片子。
他背上相机步出了旅社,漫无目的地溜达在云台镇上,直到这时,他才第一次仔细游览这个古朴的小镇。小镇上的建筑有些古旧,镇上的居民怡然自得地从容生活着,于凡置身其中,很快就被那种与世隔绝的淡定悠然所感染。
为了弥补前几天的损失,于凡举着相机一阵猛拍,恨不得把整个小镇上的风土人情都装进相机里。可是,尽管他从街头一直拍到了街尾,总感觉少了什么东西没有拍到,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中午时分,于凡走进了街边的一家小饭馆。他随便点了两样菜就把菜单还给了店里的伙计,那伙计接过菜单后,问道:”你不来点酒吗?是山那边海溪镇的佳酿。“听伙计这样一说,于凡自然而然地又想起了赵德恩的日记,日记里特别提到了海溪镇的酒和满街的酒香。看来海溪镇的酒并非一浪一得虚名,就连在隔着一座大山的云台镇上也赫赫有名。自己不太一爱一喝酒,在海溪镇住下的时候竟然没有品尝,现在伙计既然提起了,就要了点酒。
于凡抿了一口盛在土碗里的酒,皱了皱眉头,酒里有股子淡淡的药味儿。站在一旁的伙计看见他的表情,笑了笑,说道:”海溪佳酿和别的酒不一样,别的酒要小口小口地品,海溪酒却要大口喝才尝得出其中的妙处。“
于凡愣了愣,问道:”那酒量差的人一大口大口喝也行?“伙计说:”海溪酒很柔和,平常不会喝酒的人也能喝上三五两。“于凡端起酒碗,依照伙计教的办法,大大了喝了一口酒。顿时,满口异香充溢在齿颊之间,让人不忍下咽,片刻后,他”咕“的一声把酒吞进肚里,一一团一温一暖柔和的液体顺着喉咙一直流进肚里,再从肚里发散至每一个一毛一孔,仿佛全身都舒坦了。
”好酒!“于凡忍不住赞了一声。这时,站在柜台前的一个客人回头望了于凡一眼,这一眼恰好和于凡对上。那个人十分扎眼,于凡看到他的的时候,感觉心里”咯噔“一下,似乎记起了什么重要的事,但刚才那口酒产生的震撼和眩晕让他的反应慢了半拍,待他醒过神来,柜台前已经空无一人。
于凡继续埋头吃喝,不过这时的酒菜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好的滋味了,吃着吃着,他的筷子突然停在了半空中,脑子里猛然想起了什么。
他明白了刚才那人为什么会让自己觉得扎眼,那是因为他穿戴的服饰。
赵德恩曾经提到过,云台镇上有一群人,他们仿佛与现代文明绝缘,穿戴着纯手工制作出来的古老服饰,保留着一些古老而神秘的风俗。而自己在云台镇上却始终没有见到过这群人,这也是为什么自己拍遍了整个镇子依旧感觉到少了点什么的原因。
而刚才柜台前那个人,他所穿戴的服饰明显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于凡虽然记不住细节,但那人的与众不同留给他的感觉却异常深刻,那种感觉只能用粗糙古朴四个字来表达。他一定就是那群与现代文明绝缘的人群中的一员。
9
于凡强压住心里的兴奋,他喊来伙计结账。他把钱递给伙计,顺口问道:”刚才站在柜台前的那人的衣服挺特别,是你们云台镇的特产吧。“ ”算是吧。怎么,你想买一套?呵呵,那些衣服根本就不好看,不过就算好看你也买不到的。“伙计说。
”怎么会买不到?“于凡好奇地问道。
”只有镇上石坡乡的人才穿那样的衣服,他们全是自己做衣服穿,不卖给别人的。“伙计说。
”石坡乡?那是什么地方?“这是个健谈的伙计,于凡递给他一只烟,继续问道。
”石坡乡就挨着镇尾,地儿不大,规矩不少。“伙计接过烟,夹在耳朵上,继续和于凡聊着。
”丘八,你又在和客人一胡一吹什么,赶快来端菜。“这时,一个女人从厨房里探头喊道。
那伙计吐了吐舌头,说道:”我得忙去了。你自己去石坡乡逛逛就知道有什么规矩了。“石坡乡紧挨着镇子,从镇里过去有一条小路,只需要短短几分钟路程。于凡现在就站在那条小路的尽头,一脸茫然地望着眼前这个神秘的地方。
石坡乡里安静得有点过分了,四周一片死寂,看不到一个活物。于凡的右手揣在兜里,紧紧地握着那部小巧的数码相机,手心里微微渗出了汗珠。
于凡缓缓地踱进了石坡乡的中心地带,望着和镇上一样充满了古旧味道的建筑,他忍不住摸出了相机。正当他对着一幢老屋准备按下快门之时,屋门却突然打开了,一个穿戴着那种奇异服饰的女人出现在了镜头里。
随即,于凡听到一声刺耳的尖一叫。而就在尖一叫一声响起过后,周围的屋门次第打开了,一群同样穿戴着奇异服饰的男男一女女纷纷从屋里走了出来,向于凡聚拢。
一个以于凡为中心的人圈很快形成了,于凡楞在人圈中央,满脸惶恐、不知所措。
”你们要干吗?“于凡承受不住人圈给他带来的那种无形的压力,嘶声问道。
”我们在欢迎客人的到来,请您品尝待客的美酒。“这时,一个老太太端着一杯酒,走到于凡面前说。
原来他们并无恶意,于凡那颗提到嗓子眼儿的心终于落了回去,他迟疑了片刻,还是接过老太太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老太太家的门大大地开着,院子里陆续有乡民端着菜碗走进来。老人家告诉于凡,家里今晚要办喜事,下午开百家饭,无意中闯入于凡,按老规矩成了他们最尊贵的客人。
于凡心里充满了兴奋,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有那样的好运气,可以赶上一场石坡乡的喜事。
酒酣耳热之际,老太太斟上满满一杯酒敬给于凡,恳请于凡参加晚上的典礼,于凡想也没想就点头答应。
喜事是一场婚礼,于凡亲眼看见乡民抬着一顶喜轿离开了石坡乡,大概是去接新一娘一了吧。
新一娘一家大概离得比较远,迎亲的喜轿傍晚时分就出发了,一直到天已经黑尽了,新一娘一还没有接回来。
于凡陪着老太太在坐在堂屋里等待着,他心里有许多疑惑,为什么会在晚上接新一娘一?新郎又是谁?不过他想到赵德恩说过这里的一习一俗古老而独特,害怕犯什么忌讳,也就一直忍着没有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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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轿回来了,于凡十分兴奋地站起来,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新一娘一子。这时候,老太太走到了喜轿前,掀一开了轿帘……
于凡简直不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一切,老太太从轿子里迎出来的竟然只是一张照片!
她把照片迎出来之后,回到堂屋,对木立着屋子里的于凡说道:”请不要见怪,今晚是小儿的一陰一婚。“于凡回过神来,他想起曾经听说过有些偏僻的地方保留着一陰一婚一习一俗,没想到自己居然会亲眼看见这样一场一陰一婚,而且还是婚礼的上宾。
面对眼前诡异的场景,于凡心里没有感觉到恐惧,而是充满了兴奋。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把这一切拍下来。
于凡随着老太太进入早已布置好的喜房里,喜房里有一张巨大的一床一,在一床一上,放着一张供桌。老太太把手里的照片放到了供桌上。与桌上早已经摆好的”新郎“并列排好,并用红头绳将两张照片拴了起来,覆上红、黄两色的彩绸。
之后,老太太上香叩首,门外的乡民端来”合杯酒“”子孙饺子“、”长寿面“,供于”新婚夫妇“照片之前。
于凡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仪式静默地进行着,他趁没有人注意,悄悄摸出相机,用身一子挡着,偷偷了拍了几张。
他把相机放回兜里之后,强压着心里的狂喜,想要仔细看看供桌上两张照片,但在昏暗的屋子里却怎么也看不清楚。
仪式完成以后,于凡跟着老太太和乡民们上了一辆等候在外的中巴车。车上已经坐了几个人,黑暗之中,于凡看不清他们的样子。
车开出了石坡乡,老太太告诉于凡,他们现在是去送新郎新一娘一入洞房。于凡没有多问,他只想完整地看完这一场难得一遇的一陰一婚,找机会再偷一拍几张片子。车子曲曲拐拐地开着,于凡感觉路有些熟悉,似乎是从云台镇到海溪镇的那条山路。
车停了下来,于凡跟着老太太下了车,车子停靠的地方正是山顶的路边。停这儿干吗,于凡心里有些不解。
车上的乡民陆续相互搀扶着下车了,他们下车后直接朝悬崖边走了过去。
看着这一幕,于凡脑子里”嗡“的一声,他想起了赵德恩日记里记载的怪事。现在,这一切就要在他眼前上演了。
于凡瞪大了眼睛,心情极度紧张,忽然,他的手触到了兜里的相机。一定要把这一幕拍下来,于凡悄悄地把相机摸了出来。
”不要怕!“一只干枯的手伸过来,把于凡的手硬生生地压了下去。”这是送去照顾新人的仆人,他们是纸扎的。“听了老太太的话,于凡仔细看过去。借着淡淡的月光,他终于看清楚了,那相互搀扶的两个人其实是一个乡民抱着一个纸人,于凡不由得感叹那些纸人手工之细,难怪会让赵德恩产生错觉。
丢完纸人后,车子又载着他们上了路,车子下山后拐进了一条小小的土路,开了不知多久,再次下车时,一片墓地出现在于凡眼前。
”起骨——洞房——“随着老太太的一声低喝,几个一精一壮的乡民分成两队,开始挖坟了。很快,两副棺材露了出来,乡民们打开棺材,于凡看见,其中一副棺材里有一具女一尸一体,而另一副棺材是空棺。
于凡正在诧异,又看见两个村民在墓前立起了墓碑。
墓碑立起来之后,老太太拿起了新郎新一娘一的照片和一些纸糊的衣物、首饰等物扔进了火堆之中。
于凡愣在那儿,呆呆地望着墓碑,他已经被眼前的诡异场面吓傻了!墓碑上的字在墓前熊熊火光的映照下显得特别清晰:
赵德恩、石凤儿夫妻之墓
丙戌年腊月十四立
尾声
老太太偏头向于凡问道:”德恩的日记本呢?“
赵德恩竟然就是石坡人!他竟然就是老太太的儿子!
于凡仿佛被催眠般打开摄影包,摸出赵德恩的黑色日记本递给老太太。
老太太拆下笔记本的封皮,把手伸到里面摸索着,很快她就摸出了两张纸。她把那两张纸递给于凡,然后把笔记本扔进了火中。
于凡打开其中一张纸,那是一张诊断书。
姓名:赵德恩
一性一别:男
年龄:32
籍贯:云台石坡乡
初步诊断:CA晚期
CA晚期,这几个字给于凡造成的冲击不亚于他在墓碑上看到赵德恩的名字,赵德恩竟然是晚期肺癌患者,是频死的病人!难道他已经死了?
于凡颤一抖着手打开了另一张纸,那是一封信。
于凡:
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一定已经参加了婚礼吧。
在我老家的风俗里,壮年早夭的未婚男子必须结一门一陰一亲,否则灵魂不会得到安息。上次我回家的时候,母亲知道我患上了不治之症,就开始为我筹备一陰一婚了。
我的母亲为我选好了新一娘一,那就是邻居家的傻女石凤儿。医生说过,石凤儿不仅脑袋有一毛一病,还身患另外一种怪病,她绝对活不过20岁。
还有几个月石凤儿就20岁了,她的死期也到了。而我也正好只剩下几个月的生命了,我和她真的是天作之合。
前些日子我回到老家,静静等待死亡的降临。
一陰一历腊月十四是石凤儿20岁的生日,她真的死了,乡里人都开始为我们的一陰一婚忙活开了。
但意想不到的是,我的身一体竟然越来越好。我偷偷去镇上找了医生检查,镇上的医生为我做了检查后竟然说我没有得绝症。
石坡乡的规矩是,一旦一陰一婚定下来后就必须举行,那意味着我没得选择,必须做这场一陰一婚的新郎,除非我另外为石凤儿找到一个新郎。于是我和母亲商量好,偷偷地离开了石坡乡,跑回了城里。
你还记得几个月前单位上搞的体检吗?我有肺癌的初步诊断就是体检时查出来的。我回城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为我们体检的医院。我托熟人找医生调出了体检时的片子,这才发现,他们果然搞错了,把另外一个人的片子和我的弄混了,那个人照片时排在我后面,你记得起是谁吗?哈哈,不用想了,我直接告诉你吧,那个人就是你。
当我从兴奋里平静下来之后,心里突然有了一个主意。我要把石凤儿的新郎给她送回去!
我写了几篇日记,日记的内容想必你也看到了。依你的一性一格,一定会被日记里记载的事所吸引,一步步地走进石坡乡的。
日记写好后,我就在你面前有意无意地提到云台镇是摄影天堂。因为云台相当偏僻,知道的人不会太多,你一定会找我要路线的。到时候,你就可以按照我一日记里记载的路线找到石坡乡,做石凤儿的新郎了。
顺祝新婚快乐!白头偕老!
赵德恩即日。
墓碑前的火熊熊地燃着,越烧越大,赵老太搬起一个小小的酒坛,把里面的酒淋向火堆。
于凡胸口的憋闷感愈发地强烈起来,他感到出气越来越急促,已经快到了无法呼吸的程度。
窒息感越来越强,于凡双手抓着胸口,再也撑不住了,”咚“的一声栽倒在地。
一阵浓浓的黑雾凭空升腾,笔直地往上飘去,黑雾的上方,正是那一壁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