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的家原本是在一个闭塞的小农村里边,说出来大家可能会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它连电灯都没有。原本是修好电灯的,但是,因为农村过于闭塞,村里边的男人几乎都走完了。只剩下孤寡老人,或者一些一妈一妈一。常年里边没有男人的村庄,一习一惯了最原始的方式生活。
我在这所小村庄里边生活到九岁,就和爸爸一起到县里边住。最初几年,我经常回家,后来我回家的次数渐渐少了。高考完以后,漫长的假期实在是无聊,我想要回老家看看,正巧一奶一奶一也说想要回老家。
于是,我便和一奶一奶一上了票车。
“前边那个拐弯处,常年出事,经常有人死在那儿。都说,有一些死了的冤魂会守在哪儿找垫背的。”一奶一奶一指指路前边的拐弯处说道。
这里路的很特殊,右边是山,左边是滑坡。
每次回家,每次经过这儿,一奶一奶一都絮絮叨叨的说,年纪大了,记一性一不好了。我笑着接话,“他们都死了,找垫背的有什么用?”
车一阵晃动,我看到窗外的山正在倾斜,第一时间意识到票车翻车的时候,我急忙抱住一奶一奶一,把她护在我的怀中。
我再次睁开眼睛时,感觉脸上淌下来了一股血,糊住了我的眼睛。我伸手抹了一把,掌心里边全都是血色。我拄着地上的草,站起身一子,腿上被刮出了大片的瘀痕,“一奶一奶一,一奶一奶一。”
我慌张的望着周围,大巴车被摔得残破,而一奶一奶一也不知去向。
我拐着腿,四处找一奶一奶一。一奶一奶一躺在河边,河水浸透了她的头发,她的脸上有明显的擦伤。我跑到她的身边,把一奶一奶一的头放在我的腿上,“一奶一奶一,一奶一奶一,你醒醒。”
“你看你满头的血,也不知道包扎一下。”一奶一奶一睁开眼睛,脑子却很清醒,从衣服里边拿出手绢帮我包头。
见一奶一奶一醒了,我心里边才觉得安心,“没事,一奶一奶一。我捂着点就行,车都坏了,我们怎么回去?不然我给我爸爸打电话让他来接我们。”
一奶一奶一看看我,目光又投向残破的票车,叹了一口气,却没有说话。
我从兜里掏我的手机,然而找了很久,却没有找到。我一时间,有些慌了。这儿离我家至少有十几里的路程,一奶一奶一上了年纪肯定走不动了。
“三儿,三儿的车。”一奶一奶一扯扯我的袖子,对我说道。
我抬头看到一辆拖拉机远远的从上边的马路上经过,我急忙跑近点,大声喊道:“小三叔叔,小三叔叔。”
小三看了我一眼,停下车,急忙从坡得小路上跑下来,“我大老远就听到有人叫我,还以为是幻觉。幸亏我拉了一趟矿石从这儿经过,不然……我拉你们上去。”
“小三叔叔,你有手机吗?”我想了想,发生车祸这么大事儿,虽然这儿偏远除了好几场车祸都没人管,但毕竟是大事。我想先通知家里人,一奶一奶一年纪大了,需要去医院里边检查检查身一子。
“哪儿还有手机啊,接到村子里的电线前段时间被吹断了,连电都没有,手机根本没法用。”小三叔叔把一奶一奶一扶上马路,抱上拖拉机。
我紧紧的抓着拖拉机的边缘,用手帕按着头部,头上仍会传来刺痛的感觉。
车快走到村口的时候,小三叔叔把车停到了河边的修车场,他把一奶一奶一接下车,我从车上一跃而下。抬起头的时候,正对上小三叔叔的眼眸。
小三叔叔的目光中有些情绪一闪而过,他拍拍我的肩膀说道:“妞妞,高考完了吧?打算去哪儿上大学啊。”
不知道小三叔叔什么时候也这么情绪化了,我笑着说道:“小三叔叔,成绩还没下来呢。我已经和我爸爸、一妈一妈一说好了,就报离家近的学校。”
小三叔叔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我有点心虚,毕竟是在这个村子边长大的孩子,大家对我知根知底的。我急忙转口说道:“也得看分数,我的分数能分到哪儿去,就去上哪儿,选能上的学校里边最近的。”
小三叔叔咧嘴笑了,拍拍我的手,笑道:“你个傻丫头啊,行了,你快回去收拾收拾房间吧,天都黑了。对了,别忘了买上蜡烛,你们在城市里生活惯了,肯定会不一习一惯。”
“行,好唻,小三叔叔。”我挽着一奶一奶一的胳膊,走过弯弯曲曲的乡间小路。这一代的路没有铺过水泥,路上都是小石子。
“大庆嫂子,给我来包蜡烛。”整个商店里边空空的,东西不多的几样摆放在柜子上。
大庆嫂子拿着饭碗,一边吃着一边走了出来,突然脸色一变,“你就吓死我了,妞妞,你头是怎么弄得?看这血流得咋哪儿都是呢,快进来洗洗。”
大庆嫂子长得有些胖,因此吧,抓我胳膊的力道很大,我的胳膊被她的手捏的生疼。我急忙说道:“没事,没事,不用。”
村里边的人就是质朴、热情,不管我怎么推辞,大庆嫂子一甩手把我扔到了井旁边。我是真的一个踉跄就到了井边上,差点栽进井里,吓得我脸色顿时间煞白。
“看你的小胳膊小腿的,在城里还没吃够好吃的?”大庆嫂子把板凳放在我的身下,给了我一条一毛一巾。
我用一毛一巾沾着井水擦一拭脸上的血迹,家里的井都很小,很浅。井里的水很凉、很净,我望着井里我的投影。突然间,井水一阵晃动,镜面上飘出一层涟漪。天色沉了下来,整个空际的院落大得渗人。血水从我的指尖,一滴一滴的低落,滴在青石板上,碎开了一朵朵血花。
等井里边的水平稳了,我看到井里的倒影中,有一个小女孩儿扎着两个小辫子,站在我身后一陰一陰一的笑。
我一回头,果然有一个小女孩儿抱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布娃娃,直勾勾的望着我,唇角一勾就是一个一陰一森森的笑,“姐姐来了,姐姐来了,我有伙伴了。”
她看到我转头,甚是开心。
我是宁愿我一转头有一个女孩儿正站在我身后,也不想像恐怖片里边那样,一转头竟然没人。不过,这个小女孩儿笑得确实渗人。
“你先去玩儿吧,等过两天姐姐再来找你玩儿,好不好?”我耐心的诱导,这个院子里边太安静了,女孩儿清脆的笑声,让我身一子发麻。
“说好的哦,不许变的哦。”女孩儿伸出小手指。
我伸出我在井里边泡得冰凉的手,勾住她的手指。她的指尖竟然比我还凉,那种感觉,像是冻在冰柜里边的冰。我的身一子一阵颤一抖,神经都开始颤栗了,“好,不变。妹妹,你的手指也太冰了。”
任谁会把自己的家乡想象成鬼村,我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小妹妹大夏天玩冰了。没有电,哪儿来的冰?那她就是把手伸井水里,冻了比我更长的时间。
其实,有很多时候,我们宁愿自欺欺人,也不想往某些方面臆测。至少,在这一瞬间,我是不敢。所以,我找了许多理由解释小女孩儿手冰的理由。但是,我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天生手脚冰凉。
“妞妞,擦好了没有啊?”大庆嫂子的大嗓门一场尖锐,回荡在空寂的院落里边。
我急忙随手擦了两把脸,走到屋子里,我问道:“大庆嫂子,你生小孩儿了啊?”
“你这个丫头瞎说什么呢?你大庆哥连着走了五年了,一趟家都没回过,我生孩子,跟谁生去?你快回家收拾收拾吧,你都多少年不回来了,家里边肯定连蜘蛛网都结上了。”大庆嫂子挥挥手,一脸的豪迈。
一奶一奶一手上拿着一包蜡烛,我挽住一奶一奶一的胳膊,“一奶一奶一,走了,咱们回去了。”
“我们先走了,大庆媳妇忙。”一奶一奶一和大庆嫂子打了个招呼才走。
我家离着大庆嫂子家很近,中间隔着三座房子。等我走到家门口,黑色的大门上蒙上了一层灰,大门上几年前贴的福字,已经褪了颜色,在风中摇摇欲坠。
铁锁上生了一层厚厚的锈迹,我从衣服里边拿出钥匙,然而因为锁子生锈生得太厉害,门很难打开。我低着头,用力的拧,我感觉钥匙几乎都要断了,却仍拧不开锁子。
“去隔壁要点香油滴上,锁子就容易开了。”一奶一奶一望着我看锁子艰难的模样,笑得很慈祥。
我继续尝试了几次,终于还是放弃了,我点点头,“行,一奶一奶一,我去要点香油,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来。”
我小跑着来到隔壁,农家院子一般都不关大门,我走进院子里边,叫道:“苏婶婶,苏婶婶在吗?”
苏婶婶打开门,一身白色的孝服,眼睛哭得红肿。我这才扫了一眼院落里边,堆放着许多画圈,门上系着白花。我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怔怔的望着苏婶婶。
苏婶婶热情的说道:“妞妞放假回来了?回来住几天啊?”
“住两个月呢,高考放假了,想多在老家待一段时间。”我接话道。
苏婶婶点点头,“多待一段一时间吧,好不容易回来了。”
“婶婶,那个,可以给我一点香油吗?我家的锁子打不开了。”我酝酿了一会儿情绪,卡口说道。
第二章
“成,我给你去取点。”苏婶婶拿一个小小的玻璃罐子,装了一点香油,一交一到我手上,“回去后,好好的清扫清扫。毕竟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人住了。”
我点点头,一直不敢笑,总觉得这个院子里的有点一陰一森森的,“那我先走了,苏婶婶忙。”
“嗳,这丫头都长这么大了。”苏婶婶的声音越来越远。
我跑出院子,跑到了我们门口,有些喘。
“跑什么呢?”一奶一奶一拍拍的我背。
我把香油的瓶盖拔掉,小声的和一奶一奶一说道:“一奶一奶一,苏婶婶家死人了。”
“那有什么好怕的?傻闺女,估计是老爷子死了,他这辈子活了九十多岁,没享过福。”一奶一奶一望了一眼苏婶婶家,情绪有点悲伤起来。
苏老爷子一辈子都很清高,他懂得一点风水学,懂点易经,据说能通灵。我从小到大从没有见他效果,永远都是板着一张脸,神色有点孤冷。我从小就有点怕他,自然,清高如他,从来都不会主动和我们搭话。
我用力的拔一出钥匙,在钥匙上涂了一点香油,锁子很容易被打开了。我心情一时间顿好,推开门,我们家的花池里边已经生长了一大片野草,就连院子里便地板砖的缝隙中,都长了野草。一颗桃树,已经长得硕一大,遮挡了整个窗户。整个院落中,充斥着没有人居住的寂寥感。
房子许多年不居住,泛出一种低沉的感觉,整个院落被树枝遮挡着,一陽一光稀稀疏疏。在过道中,已经结了蜘蛛网。
“这恐怕得好好的收拾收拾,一奶一奶一你先进来,我们先把房间里边的被褥收拾了,晚上好睡觉,你先进来歇一会儿。”我挽着一奶一奶一的胳膊,走进房间中。
房间中的一床一帘都拉着,所以整个房间中,都是一片黑暗。刚从外边走进来,我有些不适应,我点燃蜡烛,照着路走到窗帘旁边。用力的一扯,把客厅中的一床一帘拉开。一床一帘上的灰尘扑了我一身,我呛得咳嗽了几声。
“捂着点嘴,这里边的灰尘太大。”一奶一奶一拿着蜡烛指挥着我,“估计你姑姑不知道我们来了,等明天我们去找你姑姑,让你姑姑帮我们好好收拾收拾。”
“行,一奶一奶一你先坐着吧。”我转身走到了卧室里边,双人一床一上罩着一层花条纹的补,窗外的一陽一光稀稀疏疏的照进来,我看到布里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我撩一开布,刚撩一开一角,便看到一只干瘪的手。手指上只剩一层灰褐色的皮,手背的的血管异常清晰,血液从指缝里渗出。这只手不断的向外趴,血淌过一床一单,一滴滴的溅在地上。
我有一只感觉,这只手,随时都可以解决扼制我的呼吸。我不敢闭上眼睛,大声叫道:“一奶一奶一,一奶一奶一。”
一奶一奶一颤颤巍巍的小步跑到我身边,“怎么了,乖,你这是怎么了?”
我绷紧的神经一时间得以放松,我再看一床一上,真的就如同电一影中的一样,手和血液都消失了,仿佛刚才只是我的一场幻觉。
“这儿刚才有一只手。”我尽量的平复我的情绪。
一奶一奶一伸手拍拍我的身后,安一抚道:“乖,没事没事,你看错了。”
之前,一奶一奶一小时候生活在动荡年代,没有读过几本书,她一直相信世界上有鬼。我知道她这样说,不过是为了安一抚我的情绪。
我确实怕了,我觉得睡在我的这张一床一上边,我晚上会总想到有一双手在我的身下。
“一奶一奶一,不然,我们去我爸爸、一妈一妈一的卧室睡吧。”我们家中一共有三个卧室,一个是我和一奶一奶一的,一个是爸爸、一妈一妈一的,另一个则是客房。这所房子建上没多久,我们就搬到县城里边去了,因此我在这所房间里边也才一年左右。
为了安一抚我的情绪,一奶一奶一一直轻轻的拍我的后背,“行,那就去你爸爸他们房间睡。”
我推开我爸爸一妈一妈一的房间,房间里边有一股书的霉臭味。我爸爸的卧室中,摆放着一个大大的书架。估计因为时间太久没有晾书,书返潮了。
我拉着一奶一奶一,实在不敢一个人行动。这个家,我住得时间太短,离开得时间太长,处处充斥着陌生感。这种陌生感,让我一时间无法适应。
我聊天覆盖在一床一上的布,布上也已经堆积了一层灰。我把布扔到窗户外边的院子里边,从衣橱里边拿出一套被褥全部换好。
一切都收拾好以后,我累得瘫坐在一床一上。
“累了吧?好好休息休息。”一奶一奶一坐在一床一沿上,望着外边的树,“等过两天找人把院子里那两颗桃树都砍了,遮住了窗户,不好。”
虽然一奶一奶一没有读过书,但是年龄毕竟到了那儿,也算是见多识广。或许真的和这颗桃树有关,整个房间里边有些一陰一沉,感觉一陰一气太重。
“行,等明天我叫我姑姑来,顺便让我和她一起砍了。”我实在是累了,躺在一床一上,闭着眼睛,意识渐渐远去。
等我再次醒来时,看到一个长发红衣女孩儿坐在我一床一边。已经是晚上了,橙黄色的火焰被风吹得不停的晃动,女孩儿背着身一子,长发随着风缓缓飘动。
我不敢说话,身一子慢慢的向墙的方向移去。
却见女孩儿缓缓的回过头,她嫣然一笑:“嘉然,我听说你回来了,就过来找你玩儿了,结果你倒好,从下午睡到晚上,我都等你好几个小时了。”
我看到阿芳熟悉的面孔,心里边才觉得踏实,“今天收拾了太多东西,感觉太累,不小心说睡了一会儿。”
“行了,快点起来了,你都睡好几个小时了,还累呢?走吧,我们去玩儿打扑克。”阿芳一身红色的长裙在烛光中,飘荡。
因为她的头发是自然卷,凌一乱的披散在肩头,被风一吹一束一束的长发飘散,遮掩住了大半块脸颊,“去那儿玩扑克?我今天收拾了一天怪累的,并且还没有吃午饭,不然这样吧,等明天晚上,我去找你打扑克。”
阿芳等了好几个小时,自然不会因为我的推辞就放弃,她抓住我的手腕,一把将我从一床一上扯起来:“走啦,扑克我都买好了。”
村子里边的人从小就当做男孩养,野疯了,并且力道比一般的女孩儿要大。
“行,不然这样,反正你扑克都已经买好了,那我们在我家玩儿斗地主。”我实在是懒得动,并且第一天回到老家就把一奶一奶一丢在家里,自己跑出去玩儿的事情,实在和我的孝心相悖。
我跑到厨房里,一奶一奶一正给我煮的方便面,顺便打了一个荷包蛋。村子里边的方面便不分什么牌子,大多都是五一毛一钱一袋。当然,味道也是很传统。我从身后搂住她的身一子,笑着说道:“一奶一奶一,一会儿吃完饭,咱们一起玩儿扑克啊。”
一奶一奶一摇摇头,“我老眼昏花的,你们自己去玩儿吧。”
“别,别,反正也没事,权当娱乐了。”之前煤气一直都会我爸爸灌,现在只有我和我一奶一奶一,只能烧柴煮饭。
我撩天锅盖,水蒸气滚滚而出,白茫茫的一片。等水蒸气消散了,我把方便面挑到碗里,冲外边喊道:“阿芳,你有没有吃晚饭,要不要吃点?”
“不吃了,减肥。”阿芳对我说道。
我和一奶一奶一吃完泡面以后,静止走到卧室里边。阿芳的长发披散在胸前,低着头玩扑克,一身红色的连衣裙像是血一般渗人。她拿出一摞扑克,一交一到我手上,“喏,这是你的。”
“我要那摞。”我弯下一身一子抢了一床一上的那摞,这丫头一直鼓捣,鼓捣了这么半天,如果说没有耍诈,我都不太相信。我取过扑克,一交一给一奶一奶一一摞,我们几个坐在一床一上,在蜡烛微弱的灯光下玩儿扑克。
“阿芳,我今天在阿庆嫂子院子里看到了一个小孩儿,长得像是鬼丫头,手脚冰凉?”我看到手中清一色的小牌,玩的是斗地主,结果从A以上的牌,我一个都没有,“哎,这牌怎么怎么臭?”
“臭也是你自己挑的。”阿芳低头看扑克牌,微红的灯光照在她白皙的脸颊上,“哪个像是鬼丫头,你说的是萍姐家的女孩儿吧?她家女儿一性一格就很古怪,没事喜欢看着人笑,有一次我大晚上出去,遇到萍姐的女儿还真吓坏了。”
“地主出牌,地主出牌,别只顾着聊天不出牌。”我伸手碰碰阿芳的胳膊。
“34567顺子。”阿芳随手甩出一手牌。
“一奶一奶一,能不能压住?”我一边整理我手中的牌,一边问道。
“能压住,四个四。”一奶一奶一小心的把拍从手中一抽一出来,放在一床一上。
“一奶一奶一,不用炸,干嘛一次出那么大的牌,白瞎了。”我回眸一看,一床一上明明白白的摆着四个四。我转念一想,再看看我手中的牌,竟然也有一个四,我把牌扔一床一上,“阿芳,你买的牌可真晦气。一套扑克里边有六个四。”
“这套扑克是从家里拿的,估计是昨天两副牌混一起了,没有收拾开。”阿芳低头把扑克装进扑克盒里,“哎,等了你一下午还没玩成扑克。”
第三章
“不然,我们现在出去买一副。”我摸了摸口袋里边,有几块钱零钱,村子里的扑克,一块钱一副,特别便宜。
“也行。”阿芳坐起身一子,走下一床一。
“一奶一奶一,我出去买扑克了。”我拉着阿芳的手,走出院子。
村子里的街道上没有路灯,四周都是黑漆漆的一片。我们的村子地势比较高,因此在晚上的时候十分凉爽,凉风吹在我的胳膊上,吹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早知道出门之前就应该穿件衣服,这天气好冷。”我紧紧挽着阿芳的胳膊。
“你刚回来,还不一习一惯,等过两天一习一惯了就好了。”阿芳也紧紧的抓着我的胳膊,“别紧张,自己吓自己,我都被你弄的害怕了。”
路上十分空寂,没有一个行人,夜色深沉。我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能够看清楚路两旁的堆放的玉米杆。
阿庆嫂子家的小卖铺前方透出微弱的烛光,一闪一闪的。我抓住阿芳的手猛地冲进小卖铺里边,“阿庆嫂子,买扑克了。”
阿庆嫂子从内侧房间里边走出来,从架子上拿出扑克牌,“你这丫头,大晚上的在路上跑,小心摔倒了。村里边的路不比城里的。”
我一边摸口袋里边的钱,一边问:“阿庆嫂子,扑克多少钱啊?”
“一块钱。”阿强嫂子随手从货架子上拿了一把小扇子,摇晃着。
“这么久,咱们村里边的物价还没涨,真好。”我把钱一交一到阿庆嫂子的手上,心情大为舒畅。一块钱买了一副扑克的心情,有点像是捡了一个大便宜。
“看把你美得。”阿芳拿着扑克,拉着我的手走出了小卖铺。
隐隐的我闻到了一股烟味,看到不远处一堆玉米杆有一个猩红色的光,一闪一闪的。我低声和阿芳说:“在玉米杆旁边都敢一抽一烟,不怕引起火灾啊?”
“说什么呢?”阿芳虽然用的是普通音量,然而在寂静的环境中却异常清晰。
渐渐的走进了,我总觉得黑夜里边的那个轮廓很熟悉。越走越近,我才用余光偷偷的瞄了一眼,竟然是邻居家的苏老爷子。他一身青藏色的衣服,是老时代的中山服。他坐在玉米杆旁的石头上,吸着大眼袋,目光一直盯着我。
他的目光中带着点一陰一冷,我被看得全身发一毛一。我记得苏婶婶家的丧事,当然一奶一奶一也只是推测说可能苏老爷子死了。即便是真的有鬼,也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坐在路旁,我心里默默的念叨:一奶一奶一推断错了,一奶一奶一推断错了。
等走进了我们的大门,我急忙把铁大门关上,慌慌张张的跑到了院子里边。
“怎么了,你跑什么呢?”阿芳紧紧的扣着我的手。
我直接冲进了客厅里边,才敢说话:“在玉米杆旁,你看到苏老爷子了吗?”
“哪个苏老爷子?”阿芳疑惑的问我。
“就是我邻居,算卦、看风水的那个。”我推开卧室,看到一奶一奶一正坐在卧室的长沙发上。她低着头,短发遮住了眼睛,头一颠一颠的,正在打瞌睡。一奶一奶一的年纪大了,平时有事没事就打瞌睡。我心里边仍觉得慌张,坐在一奶一奶一身边,双手握着一奶一奶一的大手,才觉得安心。一奶一奶一的手有些凉,掌心中密布着茧子,很粗糙。
“你别吓唬我,那老爷子不是已经死了吗?”阿芳看了我一看,以为我是在开玩笑,低下头拆扑克。
一奶一奶一另一只手不停的抚一摸一我的头部,轻柔而和缓。我心里却涌一出一股凉意,我分明看到苏老爷子坐在玉米杆旁,吸着一根长长的烟斗。我心里觉得一毛一毛一的,在一奶一奶一的怀抱里缩了缩,“你没听错吧,阿芳,确实是苏老爷子走了?”
“他的丧礼我爷爷还参加了,那还有假?”阿芳迅速的洗牌,可能是仍觉得我在逗她,低着头说得云淡风轻。
我心里头皮都觉得发麻,想起来就觉得害怕。苏老爷子冰冷的眼神,投在我的身上,我转头望向一奶一奶一。
一奶一奶一背着光,头上的刘海儿滑一到了额头上,让人看不清楚她的表情,然而她唇角的笑容却很和蔼。
我紧紧的握住一奶一奶一的手,“一奶一奶一,刚才在回来的路上,我看到苏老爷子了。他的目光一陰一森森的……”
一奶一奶一的拇指在我的手背上轻轻摩一擦,“天那么黑你能看清楚,别自己吓唬自己。”
阿芳又抬头看了我一眼,“你怎么整天神神叨叨的?”
一阵风飘进窗户,吹得我身上发凉。我听到门吱呀一声打开,心里边一抖,我这一奶一奶一手的力道更大了。
“你们俩回来了?怎么去了那么久?”一奶一奶一推开卧室的门,拿着素白的一毛一巾擦手,擦完后随手搭在了肩膀上。
我望着一奶一奶一,身一体里边的血液几乎都要凝固了,我明明坐在了一奶一奶一的身边,可是怎么会又出现了一个一奶一奶一?我不敢动,甚至不敢刚开手中握着的那只苍老的手。周围仿佛静止了一般,我看大手掌心中干瘪的大手化成了血水,从我的指缝滑落。连血水都是冰凉的,我的情绪一时间难以控制,眼泪滚下来。
“你怎么了?”阿芳放下手中的扑克,跳下一床一,慢慢的走向我。
一奶一奶一也是惊讶的望着我,快步走向我。我心底,对一奶一奶一产生了恐惧情绪。一晚上发生了太过的灵异事件,我一时间无法接受。我甚至不清楚,现在在我身边的阿芳和一奶一奶一究竟是人是鬼,我缓缓地向后退,“别过来。”
“妞妞,你这是怎么了?”一奶一奶一望着我,微弱的灯光投射在她的脸颊上,我在她的眼睛里边看到了深深的关切。
可是,恐惧这种东西,笼罩在我的心头,我理智上相信她们是人,可是情感上一时间无法扭转过来。
我继续往后退,一步一步的,我的小腿被身后的沙发绊倒,整个人摔坐在沙发上,我的手拄在了沙发上。
“嘉然,你没事吧?”阿芳一温一热的掌心放在我的腿上。
我下意识的闪躲,而阿芳又快速把手放在了我的膝盖上,蹲着身一子,望着我。我感受到了她掌心的一温一热,心里边才觉得有些平稳,我指指刚才坐的位置,问道:“阿芳,你真的没有看到那儿有人吗?还有,回来的路上,你没有看到苏老爷子吗?”
阿芳转身望着我一奶一奶一,一奶一奶一走到我身边,坐在我的身边,把我揽入怀抱中,轻轻的抚一摸一我的头发。她背对着烛光,刘海儿滑一到眼前,遮住了眼睛。这个画面和刚才的画面融合在一起,还未等阿芳回答,我急忙站起身一子,坐到一床一上。
“你这是怎么了,嘉然,一直疑神疑鬼的。”
一奶一奶一叹了口气,“妞妞别怕,等明天我们好好的收拾收拾房子就好了。”
刚回家的时候,每个人劝我好好的收拾收拾房间。难道真的和收拾房子有关?这座房子是我小学的时候建的,之后小学四年级跟爸爸去县里边读书,之后断断续续回家,在五年前因为回家的次数少了,并且回老家一般也就是走走亲戚,回来的天数少,也就懒得回来收拾,直接睡亲戚家。
这么说来,这座房子已经有五年多没有人踏入了。
毕竟是自己的房子,自己是这座房子的主人,因此在心理上得到了很强的慰藉一性一。一奶一奶一颤颤巍巍的从沙发上站起身一子,走到我身边,用她干裂的手握住我的手,“妞妞,别怕,一奶一奶一在呢。”
我的心情渐渐平复了,一奶一奶一年纪大了,血液流通的慢了,虽然不像阿芳的手那么一温一热,却也是暖暖的。一奶一奶一正对着蜡烛的光,眼睛深深的凹陷进去,满脸的皱纹深深浅浅的。一奶一奶一年纪大了,我觉得心酸。
“嗯,一奶一奶一,我不怕了。”这个村子一陰一气太重了,仿佛居住了特别多的鬼,甚至多到我分辨不清楚。我只能靠体一温一判别,是人还是鬼。
“一奶一奶一,您别理李嘉然。一会儿苏老爷子,一会儿一奶一奶一的,嘴里边没一句正经的。”阿芳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摆钟,“都九点多了,我要回家了。”
“那你慢走啊。”我不是催着阿芳回家,实在是没有一精一力陪她玩儿扑克。并且,她这一身红裙子,到处跟着我晃,可能也确实招鬼。
阿芳抓住我的手,瞪了我一眼,“你个没良心的,走送我去。”
我哪儿还敢出门,摇摇头,“别,阿芳你自己回去吧,我好几年不回家了,路也不熟,你说是不是?”
“看你吓的,以前你胆子不小啊。”阿芳松开我的手,豪爽的挥挥手转身而去,并且把我新买的扑克也带走了。
我心里边当然不介意她把扑克带走,但是好歹也得把自己的那副六个四的扑克带走吧,听着就怪渗人的。
我尽量不想乱七八糟的东西,把一奶一奶一扶上一床一,“一奶一奶一,咱们睡觉吧,我困了。”
我下意识的相信一奶一奶一,在整个村子里边,甚至可以说整个世界上,我和一奶一奶一最亲近。我从小被一奶一奶一带大,所以感情深厚。
只是,刚才的那个一奶一奶一的“幻影”太过于真实,即便是我选择相信现在这个一奶一奶一是真的,仍然带着点担忧。
“妞妞,一奶一奶一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以后不管看到什么,都装作没有看到。”一奶一奶一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很严肃。
我点点头,一回头却在沙发上看到一个血红色的手掌印。就在我刚才拄过的地方……
第四章
“一奶一奶一,你看。”我指指我刚才指过的地方,血红色的手印那么清晰。
一奶一奶一叹口气,坦然自若的把沙发罩扯掉,从窗户口扔出去,并且低声念着:“我们已经回来了,你们快走吧。”
听着一奶一奶一的话,我心里觉得平稳了一些。至少,一奶一奶一是相信我的,我不是在孤军奋战。我急忙钻进了被窝中,身上仍觉得冰凉,手心里边冒出了虚汗,“一奶一奶一,快过来睡觉吧。”
“别怕妞妞,一奶一奶一在。”一奶一奶一颤颤巍巍走到一床一边,拉开被子躺在了一床一上,大掌轻轻一抚一摸一我的头。
我从我的被窝中钻出来,钻到一奶一奶一的被窝中,紧紧的抱住一奶一奶一温一热的身一体。我想要急切的入睡,入睡后至少会减轻我心中的恐惧。我紧紧的闭着,窗户中的凉风袭来,吹到我的脸颊上。
或许是过于恐怖,我的意识一直处在半清醒的状态下。一床一轻轻的晃动,一陰一冷的风吹在我的身一体上,我感到有人把我的手拨一开,缓缓的站起身一体,又帮我盖好被子。我潜意识中知道,是一奶一奶一去上厕所了。
被风吹得我身一体发冷,环抱着肩头缩了缩身一子。“吱”门被打开了,或许由于长期没有人开过这个门,轴间铁锈摩一擦的声音在寂静的夜中,异常的清晰。我的睡意朦朦胧胧,潜意识中等着一奶一奶一回来。
轻巧的脚步声,走进房间的门,我隐隐的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味道。我的被子被撩天,一床一的一侧凹陷。我知道是一奶一奶一回到了我的身边,心里边觉得安稳一些,开始放松起来。我深处胳膊环抱住一奶一奶一的身一体,刚从外边回来,一奶一奶一的身一体冰凉。
然而,就在此时,我又听到了“吱”的一声关门声,因为门板碰到了门框,发出了剧烈的响声。我听到沉重的脚步声,缓缓的靠近一床一,拉开被子,把我的扯开,躺在我的身边。一奶一奶一一个人出去上厕所,然而却回来了两个人……
两个人……我的身上一阵冰冷。我不敢动弹,瞬间清醒了过来。我不敢动,也不敢睁开眼睛。
那股淡淡的味道又钻入了我的鼻子中,隐隐的,淡淡的。清醒后的我,第一时间反应出来,是一股烟味。一奶一奶一从来不吸烟,那么,第一个回来的是谁?我刚才抱住的那居冰冷的身一体,是谁?
我紧紧的闭着眼睛,寒意渗人。我装作呓语一般的叫道:“一奶一奶一,一奶一奶一。”
我感受到一温一热的手轻轻的抚一摸一我的发一丝,正在我心里刚有些放松的时候,突然想到,进来的两个人,躺在了我的同侧,躺在了同一个位置上。我紧紧的闭着眼睛,又叫了一声,“一奶一奶一。”
没有人回答我,手抚一摸一我头发的动作加大,我感觉发一丝被紧紧的缠绕,又一只手在狠狠的扯我的发一丝,扯得我的头皮发疼。我缓缓的睁开眼睛,看到一奶一奶一神色安然,睡得正香。一奶一奶一的身下露出一个青藏色的衣角。我头上的疼痛感,渐渐的消失,我再一会回头,一奶一奶一身下那个青藏色的衣角也消失了。
我不清楚刚才第一个进来的人是不是苏老爷子,然而,恐怖感却遍布我的全身。我伸手推推一奶一奶一的身一体,然而一奶一奶一却仅仅只是微蹙着眉头,睡得很熟。
窗外是无尽的夜色,我觉得身一体中全部的神经都绷紧了。我刚要躺平身一子,却在窗户中看到身后竟然坐着一个人,猩红色的光芒一闪一闪,烟味越来越浓。我不敢回头,用力的推动一奶一奶一的身一体。
然而,一奶一奶一却始终没有睁开眼睛的趋势。山海秘闻录:book.shanhaimiwen.com
我望着窗户中的影子里边,青藏色的影子缓缓的向我一靠近,一只皱皱巴巴的手伸过我的肩头。我蒙的闭上眼睛,趴在一床一上,一动不动。
我不知道我熬了多久,最终听到鸡鸣声,我才缓缓的睁开眼睛。窗外已经亮了,一奶一奶一仍在熟睡,我不敢望向身后。
“你的眼圈怎么那么重?我去给你做饭,你想吃什么?”一奶一奶一睁开眼睛,坐起身一子。
我摇摇头,实在是没有胃口,“一奶一奶一,你想吃什么你做点,我先睡会儿。”
一晚上没有睡觉,并且一精一神始终处在紧绷的状态下,我确实很累。看着的天渐渐亮了起来,我心里觉得踏实了不少。我坐起身一子,走到客厅里边,指指客厅的沙发,“一奶一奶一,我在这儿补个觉。”
“客厅还没收拾呢,沙发上都是土,去一床一上睡吧。”
我实在是没有一精一力讲述昨晚的事情,扯开沙发罩,一层灰层扑面而来。我躺在软一软的沙发上,不肯动弹,“没事儿,等过今天晚上我就洗澡。”
一奶一奶一倒是也并未再坚持,给我拿出一条毯子,放在沙发上,走进了厨房一中。
我抱着毯子睡在沙发上,快睡醒的时候闻到一股浓重的烟味。我跑到院子里边,看到姑姑和一奶一奶一正在烧昨晚的沙发罩。
“妞妞睡醒了?这几天你和一奶一奶一先去我家住吧,家里太脏了,我帮你好好收拾收拾。”姑姑是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短发,是个很憨厚的女人。
昨天晚上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对我而言过于恐怖,我正好需要缓解一下心情。于是,我厚着脸皮点点头,“行,那这两天先住姑姑家吧,我正好好久没有和小怡姐姐一起玩儿了。”
“小怡前两天还念叨你,说你都是大学生了。”姑姑从房间里边搬出一张木桌子,“妞妞去村口买几柱香过来,再买点烧纸。”
刚睡醒我有点迷迷糊糊的,走出家门,晃荡着走到阿庆嫂子的小卖铺,“大庆嫂子,我买香和烧纸。”
“好好收拾收拾房子,毕竟挺长时间没住人了,烧烧香、烧点纸也行。”阿庆嫂子煞有其事的说,说得虽然很淡定,却弄得我十分心慌。
就像是,所有人都认定了我家里会有鬼,每个人都劝我好好清理房子。我接过香和烧纸,真心的认为,其实没有受过教育还是不错的,阿庆嫂子没有读过多少书,毕竟还是有鬼论的信仰者。像是阿芳,白读了几年书,书没读好,却坚定的不相信我说的话。
我把烧纸和香带回家的时候,姑姑桌子上摆了三个碗,碗里边装了些小米。姑姑把香插在碗里的小米中,弯着身一子鞠了三个躬,口中念念叨叨,念念有词。
“妞妞过来,把烧纸放铁盆里烧了。”我依照姑姑的说法,用打火机点燃一烧纸,丢进铁盆里边。灼灼的火,烤的我汗珠大落。我蹲在地上,把纸一摞一摞的丢到铁盆中。
我听到街道里边传来阵阵哭声,村子里边死人后,需要大哭。即便是不落泪,也一定要有声音,否则死人很难归西。我抬头问姑姑:“要去埋苏老爷子了吗?”
姑姑点点头,拉我起身,“你和苏老爷子做了这么多年邻居,等过两天去拜拜他吧。”
一提起苏老爷子,我心里边仍是一阵寒意。
“我出去玩会儿啊,一奶一奶一。”我觉得无聊,并且在家实在是没有意思,于是便对一奶一奶一说道。
一奶一奶一一脸慈祥的笑意,“就知道你呆不住,你早上没吃饭,在小商店里边买点吃的。”
“好唻。”我跑出大门,但是刚出大门便看到一群穿着白色衣服的人,抬着棺材,手中拿着摇钱树、金童、玉女等东西从大门前走。人群中间仍夹杂了浓烈得哭声,撕心裂肺,倒不像是假的。
我远远的竟然看到棺材的木盖一点点的抬起,一只枯老干瘪的手从抬出棺材,手指一弯一弯的,仿佛在召唤什么东西。我急忙撇开眼睛,望向别处。余光看到一行人渐渐远去后,我才敢回过头。突然感觉,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衣角,我的脑海中浮现起从棺材里边探出的手,顿时惨叫一声,“啊。”
“姐姐。”昨天的那个小女孩儿有些诧异的望着我,冰凉的小手紧紧的扯着我的衣摆。
我低头望着她,“小妹妹,你怎么在这儿啊?”
“姐姐说要陪我玩儿的,我是来找姐姐的。”小女孩儿的面孔又恢复到没有表情的模样,浑身仿佛散发出一种一陰一冷的气质。这次她倒是没有抱着她的旧布娃娃。
“你的布娃娃呢?”我蹲下一身一子,坐在家门旁的石头上。
小女孩儿扬起头,大大的眼睛圆一滚滚的,却没有小孩儿的纯净,她轻声说道:“姐姐以后是我的布娃娃啊。”
如果不是昨天阿芳说这个鬼丫头是萍姐的女儿,估计我又得被吓着。被一个一陰一森的乖丫头说,把我当做她的布娃娃,听起来真的很恐怖。农村里边没有电,更别说什么电脑、电视,能玩儿的东西本来就很少,打发时间的方式也很少。我虽然从家里出来,却也没想要去哪儿玩儿。
“你叫什么,小丫头?”我问道。
这个鬼丫头倒是自来熟,悠悠的坐在我的身边,“我叫丫丫。”
着实是富有浓郁农村色彩的名字,很容易记。我正在品味丫丫的名字,手突然被一只冰凉的小手抓住,我对冰凉的手有种自然的恐慌,出于条件反射,我急忙一抽一回我的手,“怎么了?”
“姐姐,那边那个爷爷总看着你。”丫丫指指道路旁的一陰一影处。
我刚抬头,便看到了一个青藏色的衣角……
第五章
我战战兢兢的撇开目光,装作没有看到模样,低头和小女孩儿说话,“丫丫,你多大了,不去上学啊?”
目光的余光,看到藏青色的衣角渐渐的飘近,我更加的紧张,慌乱之下,也顾不得这个鬼丫头的手是不是冰凉,紧紧的握住丫丫的小手。
丫丫估计是没想到我这么热情,一时间没回过神儿,呆呆的望着我的斜后方,藏青色衣角出没的地方。丫丫一旦认真起来,目光相当恐怖。她的眼睛原本就很大,低着头,眼睛却往上看,眼睛中露出大片的眼白。
我扯扯丫丫的小手,丫丫回过头,望着我笑,“我今年6岁了,我一娘一说等八岁了再送我去上学。上学好玩儿吗?”
鬼丫头笑起来有种一陰一冷的感觉,给我一种怪怪的感觉。
“妞妞。”姑姑粗狂的嗓音从院子里传来。
我松开鬼丫头的小手,“姐姐先回去了,妞妞快去吃饭吧。”
鬼丫头恋恋不舍的望着我,用她大眼睛望着我,神色有点无辜,带着委屈的牵着我的衣角,“姐姐说陪我玩儿的。”
我对熊孩子没什么怜惜感,更多的是觉得她们太粘人。我用目光的余光小心的窥一探周围,那个藏青色的衣角已经消失了。此刻不走,更待何时。我轻轻的扯开鬼丫头的小手,放缓声音,一温一柔的安慰道:“丫丫,姐姐先回去,一会儿再跟你玩儿。”
丫丫执着的再次牵住我的衣角,目光直勾勾的望着我,神色中带有一股一陰一森,那种一陰一森让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身一体都冷起来了。我十分具有自我嘲弄一精一神的想,有这个鬼丫头在,夏天都省了空调钱了。
“行,不然你跟我回家。”我说完后,鬼丫头立刻眉开眼笑的望着我,点点头。赶快松开衣角,紧紧的拉住我的手。
“妞妞,去菜园子里摘点菜吧,等晚饭我们吃炒豆角怎么样?”姑姑利落的一搓一洗一床一单,手上的动作十分有力。她看到跟在我身后的丫丫,有点惊讶的问道,“丫丫,也过来玩儿了?”
丫丫倒是也不认生,点点头。
“行,那我去菜园子里了,还要不要别的,我顺便摘点。对了,姑姑,我们家的菜地在哪儿呢?”我好多年不回来了,不太记得姑姑家菜园子的位置。
姑姑指指村子的北边,“那片菜园子旁边有个浅水坑,去了你就看到了。丫丫应该知道在哪儿,你让丫丫领你去。”
“好的,我去了。”我拉着丫丫冰凉的小手,走去大庆嫂子家。
“我说丫丫怎么没来我家后院玩儿,原来去找你玩儿了。”大庆嫂子浑身的泡面味儿,估计是在房间里煮方便面呢,汗珠顺着额头往下滚,“买点什么?”
“我看看吧,阿庆嫂子。”我环绕了一圈,看到架子上有面包,不夹任何陷的,外表很朴实的面包。离开了好几年,这种牌子的面包竟然还在,我有些诧异,从架子上拿下来两个。
“这个面包好吃,中午本来想买馒头,今天卖馒头的没来,我拿了一个面包,真的好吃。”阿庆嫂子很适合做广告,一看就是朴实的劳动妇女,说起话来,特别容易让人相信。
“那我要两个面包,阿庆嫂子有塑料袋吗?”我把面包放下,从口袋里掏出钱。
“有啊,我给你找一个。”阿庆嫂子从架子的夹缝中扯出一个用得已经皱皱巴巴的塑料袋,给我装了两个面包。
我给了鬼丫头一个面包,鬼丫头毫不客气的接过去,大口吃了起来。鬼大爷鬼故事。
正是午休的时间,街道上半个人影都没有,整个破败的村子,显得有些恐怖。即便是光线异常浓烈,却仍掩饰不住整个村庄的萧瑟。我一手牵着鬼丫头,一手拿着面包啃,不知道大庆嫂子是味觉出状况了,还是品味确实有问题。这个面包,的确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吃。
我见鬼丫头吃的开心,问道:“丫丫,面包好吃吗?”
鬼丫头点点头,继而狠狠的点点头,“好吃啊。”
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中,我和鬼丫头到了菜园子。菜园子旁边是一条清澈的小河,姑姑家的菜园子旁边有一个坑,河水聚集在坑里边。我松开鬼丫头的手,“丫丫,你好好的玩儿,等我摘完我们就回去。”
鬼丫头坐在小溪边,伸手玩儿河水,背着身一子,仿佛陷入了沉默一般。
我走到丫丫的身边,看到河水中倒映出一个女人的脸,那个女人用一种仇视的目光狠狠的瞪着我。河水的倒影,原本就很模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人的倒影,竟然那么清晰。丫丫回过头,眼睛角下垂下鲜红的血色,淌下脸颊。她的指尖镶嵌进了面包里边,紧紧的抿着唇。
大中午的,如果还能出现鬼,那估计我的运气就可以去买彩一票了。我像是鸵鸟一般,若无其事的走到菜园子里边,透过绿色藤蔓间的缝隙,我看到丫丫背对着我,拿小石头丢进水里,激起一个个小水花。这样的形态,和一个正常的孩子无几。
或许,是昨天晚上我没有睡好,才出现了这种错觉。我隐隐的听到惨烈的哭声,慢慢的靠近,心中一寒。这个苏老爷子,可真的是一陰一魂不散。一想起苏老爷子,我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我轻轻的叫鬼丫头:“丫丫,丫丫。”
鬼丫头玩儿扔石子扔上瘾了,始终不回头,只是把一颗一颗的石头丢到水里。
听着哭声越来越近,我本能一性一的寻找庇护,跑到鬼丫头身边,拍拍鬼丫头的肩膀,“丫丫。”
鬼丫头缓缓的转过头,眼睛里仍淌出一血色,她轻轻的扯着嘴角,笑着望着我。我感觉身后有一股推力,整个人重心不稳,向水坑倒去。那一瞬间,我看到鬼丫头狰狞的笑容。
我跌落在水坑中,水坑看着虽然浅,竟然比想象中的要深很多。我用力的挣扎,恍惚间看到黑色的发一丝从水里边长了出来,纠缠住我的身一子,我几乎难以动弹。头上有一股力道狠狠的往下压我的头,突然一张充斥着血色的面孔浮现在我的面前,她狰狞的笑,目光有些呆滞,脸颊一点点的靠近我。
我的手指被无数的发一丝紧紧缠住,我瞪大眼睛,感受到窒息一般的疼痛。终究我放弃了挣扎,那个人的脸颊越来越近,我渐渐的失去了意识。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听到震耳的哭声从身旁经过,一群人抬着苏老爷子的棺材,渐渐离开。我全身上下都是水,觉得冷得刺骨,衣服紧紧的贴在我的身上。鬼丫头安静的呆在我的身旁,望着我:“你醒了?”
我不知道自己从落水坑,到回到岸上的全过程,然而看到苏老爷的棺材才经过,应该不超过五分钟。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鬼丫头确实诡异。我不知道我落水是不是鬼丫头推的,但是我可以确定,以鬼丫头的力道绝对难以把我从水坑里拉上来,“我刚才是怎么上来的?”
鬼丫头指了指不远处说道:“今天那个总盯着你看的爷爷,他把你拉上来的。”
我看着坑里有些浑浊的水,模糊得可以看到,里边没有头发之类的东西。我觉得身上更冷了,望着渐渐远去的棺材,红得像是血一样。
我慌慌张张的摘完豆角,想了想,选择去姑姑家。姑姑家离得近,正好可以换一身衣服。我对鬼丫头,产生了恐惧感。刚才那张流血的脸,一直充斥在我的脑子里。我的耳边浮荡起孩子的笑声,“姐姐,做我的布娃娃吧。”
我望着鬼丫头,她闭着唇望着我,目光有点无辜。
“丫丫,我要去姑姑家,你自己敢回家吗?”村子的孩子从小就开始串门,村子小,每条路都熟。
丫丫或许是被我掉进水里吓到了,点点头,脸色煞白。
经历了刚才的事情,我几乎从鬼门关走了一圈,我也没什么心思去照顾鬼丫头的情绪了。我蹲下一身一子,“丫丫,等以后姐姐再陪你玩儿,你先回去吧。”
丫丫这次倒是没有执着,点点头,“那我回去了,一妈一妈一在叫我回家吃饭。”
偌大的菜园子,连个人影都没有,我更是没有听到萍姐声音。但是转眼一想,或许只是小孩子顾忌自己的自尊,所以故意这么说的吧。我点点头,“丫丫多吃点。”
丫丫静静的转过身一子,离开了。
望着她在路口消失后,我才转身去姑姑家。姑姑家的路,和刚才送苏老爷子棺材的路是一条,我恍恍惚惚的走在路上。却发现,地面上有一点一点的水滴,一直蔓延到棺材离开的地方。我虽然不擅长推理,但是也知道在这么热的天气,水滴很容易蒸发,除非是刚低落的。如果是刚落下的水滴……
从醒来的那一瞬间,到现在我没有看到过任何人从这条路上经过。丫丫说,把我从水里捞上来的是上午盯着我的老人,我的脑海中飘出一个藏青色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