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县乃冀中重镇,历史悠久,英才辈出,自明清以来,豪杰之士磨砺戎马间,皆欲建功立业。到康熙五十二年,献县又出了一个豪侠窦尔敦,将大名府运往京城的十万两官银半道劫走了,一时天下为之震惊。虽说这窦尔敦后来被清廷抓住秘密一处死,但隐然已成为献县诸少年男子心中的偶像,人人争先恐后一习一武弃文,但凡百姓家中稍有余资便会送其子到当地武馆学一习一技击之术,故本地练武之风日盛,直至雍正年间出了一个大文豪纪昀才稍改重武轻文的恶俗,而这些都是后话了。却说雍正三年春末夏初之际,适逢献县城隍庙会,每年的这个时候附近十里八乡的村民便会赶来观看社火,因此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一些小商贩也会借机发点小财,瓜果小吃琳琅满目,甚至还有一些走街串巷的一江一湖艺人前来卖艺,时常引人驻足围观。
这一日城中又来了个杂戏班子,老少男一女约有七八人,围了场子便开始鸣锣表演起来。众人纷纷围拢上去观看,见尽是些顶碗,变戏法之类的技艺,与寻常戏班倒也无什么不同。看了一会均觉索然无味,正待转身离开,忽见一个绿衫红裙的靓丽女子姗姗而出,向众人道了个万福,便开始表演起走绳之术来。这女子年约二八上下,皓齿蛾眉杏眼含一春,实在是一个少见的美人,诸人一见不禁纷纷喝起采来。再看她在绳索上纵横跳跃行走自如,惊险动作层出不穷,将众人看得是屏息静气目不转睛,待最后女子从绳上纵身轻轻跃下笑吟吟的向诸人致谢才醒过神来,更是爆出震天的喝采声。那戏班的班主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满脸沧桑之色,连一胡一须也白了一半,此时手拿托盘在场边寻求打赏。围观之人也不吝啬,你三文我五文扔进盘中,转眼盘底就落满了一层铜钱,将这班主喜的合不拢嘴,向着诸人不住作揖致谢。
此时忽听一人笑道:“这小一娘一子长得可标致的紧哪,不如今晚跟爷回去单独给爷再耍一个,让爷看还会什么其他的把戏,哈哈。”戏班诸人闻听此等一婬一语,不由皆面色大变,众人循声看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身高六尺满脸横肉的魁梧汉子,年约三十来岁,一双色眼正盯在那绿衫女子身上,不住自上而下自下而上的来回打量。绿衫女子见状双颊绯红面有怒色,当即便欲发作,戏班班主却是跑惯一江一湖经验丰富,各色人等见得多了,知道此人多半来者不善,当即给红衣女子使个眼色,让她不要轻举妄动。自己却走至那汉子面前,双手一拱满脸堆笑道:“小老儿姓唐,是本班的班主,不知大爷怎么称呼?”话音将落旁边早有好事之人道:“他便是本城的武举雷大官人,怎得你们不认识吗?”原来这魁梧汉子便是献县本地唯一的武举人雷鹏。此人自幼顽劣不堪,却又好一习一拳脚之术,父母便专门为其聘了一个名师教其练武,他天生神力,能开十四石弓,又一精一于拳术,到了十八岁上便中了武举。可偏偏他人品低下纵一婬一好色,在献县欺男霸女无人敢惹。今日出来赶庙会,无意看见戏班的绿衫女子生得甚是貌美,不由垂涎欲滴色心大起,想要将这女子带回家陪宿一晚,故而才出此言。
唐班主闻听心中一怔,忙打个哈哈道:“原来是雷大官人。小老儿初到宝地,有怠慢之处,还请大官人多多包涵。”雷鹏两眼上翻面孔朝天,哼了一声道:“罢了罢了。我是见这小一娘一子演得好,想将她请去给我单独演一场,明日你再来我府上领人吧。”说毕上前便欲拉扯那绿衫女子。唐班主见状大惊,急忙挡在女子前干笑道:“雷大官人,这可万万使不得。我等皆是卖艺不卖身,大官人何必要坏了一江一湖规矩。”不意雷鹏听罢面色忽变,咬牙怒道:“你这老儿不识好歹,我能看上她算是她的福气,你却在这啰里啰嗦些什么,惹恼了休要怪雷某手下无情!”唐班主急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莫非没有王法了!”雷鹏仰首大笑道:“本官人便是王法,你能奈我如何。”说毕伸手欲将唐班主推开。唐班主只是不让,口中兀自与他争辩不已,雷鹏怒由心生,忽出一拳正中唐班主胸口,将其打翻在地,“哇”的一声吐出口鲜血来。绿衫女子见状大急,急忙俯身与诸人将唐班主扶起,只见他面如白纸神色委顿,显是伤得不轻。
众人群情激奋,纷纷质问雷鹏为何出手伤人。雷鹏洋洋自得道:“谁让这老东西不知好歹,没有一拳将他打死算是他的造化了。谁要再敢挡我,就如他一般下场。”戏班诸人听罢皆是敢怒而不敢言。雷鹏对绿衫女子笑道:“小一娘一子,乖乖和雷某回去吧,定然保你好处多多。”唐班主见状急对女子喘一息道:“英一娘一,万万不可。”原来那绿衫女子名作英一娘一,三年前唐班主在山东蓬莱官道上遇见她,见她单身一人四处乞讨,一问才知她父母染疫双双身亡,故才四处飘零无以为家。唐班主念念她孤苦伶仃身世可怜,因此将她收留传其绳伎,不想这英一娘一天赋异禀一学即会,久而久之便逐渐成为戏班的台柱子了。此刻英一娘一眼见唐班主被打成重伤,其余诸人又束手无策,她咬牙沉思片刻,忽抬头对雷鹏笑道:“大官人莫要生气。即是钟情于妾,妾也不敢推脱,这就随大官人去就是了。只是唐班主被官人打成重伤,还请大官人赏五十两银子让他拿去抓药,如此小女子才敢放心和官人去。”雷鹏闻听大喜,对英一娘一道:“还是小一娘一子识时务。五十两银子诚非难事,若小一娘一子果为处子,也不算破费。”说毕便命仆人拿出银子一交一给英一娘一。
英一娘一接过银子走到唐班主面前,对他道:“班主,您带着戏班赶紧离开此地,这点银子先拿去养伤。”唐班主急道:“英一娘一,此事万万不可。我纵是拼上老命,也不能眼睁睁的看你落入虎口。”英一娘一笑着安慰他道:“班主放心离去便是,英一娘一蒙您容留,大恩一直无以回报,此次祸因皆由英一娘一而起,不敢再让您受牵累。”唐班主还欲再言,英一娘一已将银两一交一至他手中,摇手让其无须多说,免得再惹恼了雷鹏,接着又让戏班其余人等收拾东西扶着唐班主离开。待得目送众人远去,英一娘一方才回首对雷鹏道:“大官人,妾随你去便是。”雷鹏闻听心花怒放,当即雇了一顶花轿将英一娘一抬回了府上。他先将英一娘一安顿在偏房一中,这也是他与一些花柳女子寻一欢作乐的地方,又派了两个婢女贴身伺候,唯恐英一娘一寻机逃走。英一娘一却是神色如常,整日下午端坐在房一中闭目养神,连端上来的茶水糕点看都不看一眼。佳人有侯,雷鹏自是心情大好,晚饭时专门喝了点小酒,这才带着三分醉意来到偏房。
进门一看英一娘一低头坐在一床一边,烛光下更添了三分妩媚。他一时心一痒难耐,当即挥挥手让两个婢女出去,又返身将门锁紧,走到英一娘一面前嬉皮笑脸道:“小一娘一子,我来了,你看如此良辰美景,还不快快与我共度春宵?”说毕便伸出手去想要去搂一抱她。英一娘一不慌不忙侧身一闪,让他扑了个空,随即起身笑道:“大官人真是武举?”雷鹏一怔,洋洋自得道:“如假包换。”英一娘一又问道:“大官人当真能开十四石的弓?”雷鹏仰首哈哈笑道:“那是自不待言。难道小一娘一子不信?”英一娘一道:“妾还真的有些不信。”雷鹏闻听心中微怒,对她道:“小一娘一子不妨在这城中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雷某的大名。这武举货真价实,可不是你们一江一湖卖艺能比的,要不然我现在就将弓拿来让你见识见识。”说毕便欲出门去拿弓箭。英一娘一抿嘴一笑道:“大官人且慢。妾幼时也倒学过一点薄技,此时想和大官人打个赌,若是大官人赢了,英一娘一愿听凭大官人所为,可若是英一娘一侥幸胜了,大官人却要开门送客,不知大官人敢是不敢?”雷鹏听罢此言大是好奇,当即道:“那还请小一娘一子先划下道来。”
英一娘一道:“如此妾就直言。妾请登一床一先睡,大官人若是能侵犯妾,则可任意为之,否则当如妾所言开门送妾离开,不知大官人肯是不肯?”雷鹏听罢心中大感有趣,再见她笑意盈盈娇一艳动人,心道晾她一个弱质女流,能有多大本事,不过是欲以藉此遮羞罢了。若能让她心服口服共享鱼一水之欢,这才真是美不可言。念及此处他断然道:“如此甚好,就依小一娘一子所言,可不许反悔。”英一娘一笑道:“妾绝不敢反悔。”说毕便走至一床一前,将衫裙鞋袜尽数脱一去,只留一件贴身小衣,俯身伏一在一床一上。雷鹏在旁见她酥一胸半露肌肤胜雪,腰肢只堪盈盈一握,将他看得血脉贲张欲一火难耐,当即脱一去全身衣裤,纵身一跃跳上了一床一,急不可耐的伸出双手抓住英一娘一双肩,欲将她身一子搬转过来。初时他见英一娘一肌肤胜雪吹一弹一欲一破,还怕一时劲大伤了她,所以只使了三分力,不料双手搭上肩头便感觉英一娘一身一体如同铁板一般,连连用力居然搬不过来。
雷鹏心中大惊,双手加力逐渐至十成,可无论他如何用劲,英一娘一的身一体都如同被铁浇注在一床一上,只是纹丝不动。到得后来,雷鹏额上的汗珠都渗了出来,不由大为焦急,眼看翻身不成,他忽一手一只抓住英一娘一双一腿,使出开弓之式,用尽生平之力想将英一娘一双一腿分开。想这雷鹏也非徒有虚名,往常十几石的弓轻易就被他拉开了,不想这次直至使尽全力也不能动其分毫。他面红耳赤大汗淋一漓,只好放手坐在一床一边喘气不已。待喘一息平定,他又抓过茶碗咕咚咕咚将茶喝得一滴不剩,转头看一床一上英一娘一双目微闭神色如常,不由恼羞成怒起来,想自己堂堂一个武举,居然连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娇滴滴的美人儿都无可奈何,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可方才自己用尽浑身解数却无济于事,这可如何是好?他越想越羞越想越恼,忽的大叫一声挥起拳头就向英一娘一臂上打去。可双拳甫一及身,只觉英一娘一方才柔软的身一体瞬间变得坚一硬如石,任他如何击打都恍若不知,反而震得他双手隐隐作痛。打了一阵,英一娘一一声未出,他却已累的气喘吁吁,只好坐下来休息片刻。此时他方知英一娘一身负绝技乃是一个奇女子,小觑之心已尽然全去,只想着该如何是好。
眼看三更已过,他忽心念一动,既然硬的不行,索一性一试试软招,说不定英一娘一能被其言语所动也未可知。于是当即便翻身伏一在英一娘一背上,对其柔声相唤,想用花言巧语来打动英一娘一。可无论他甜言蜜语巧舌如簧,英一娘一就是一声不吭充耳不闻,后来只听鼾声轻起,居然入了梦乡。雷鹏见状大为沮丧,眼看如此美味放在眼前却吃不到,只急得抓耳挠腮心焦火燎,后半夜上下拨一弄软硬兼施,英一娘一却始终保持这个姿势酣睡不醒。耳听窗外雄鸡报晓,忙碌终宿还是一无所获,正垂头丧气间,忽见英一娘一从一床一上一跃而起,穿好衣衫之后对他笑道:“多承大官人手下留情,英一娘一不胜感激。还望大官人能不计前嫌,信守诺言。”雷鹏坐在椅上一言不发,心中虽万分不舍也只能摇摇手让她离开。英一娘一娇一笑一声打开门从容离去,雷鹏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去,只不住的摇头叹气。坐了片刻他正待起身,忽觉两一腿乏力难以站立,全身酸痛不已,两只手掌更是肿胀不堪,如同两个馒头一般。他心中大惊,急忙命人请来大夫,延医用一药足足调养了一个多月才能下一床一,可自此之后元气大伤,连五六石的弓都难以拉开,因此再也不敢逞强斗勇一胡一作非。而英一娘一一去杳无音讯,直至三年后有人在浙一江一偶然见到了她,仍是在唐班主的戏班表演绳伎,技艺高超容颜依旧,着实让人啧啧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