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故事发生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期,其时天下大乱。大字报、大辩论、大批判的阶级斗争风起云涌,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运动不断推向新高一潮。就在这风口一浪一尖上,却有不知死的鬼出没人间,恰恰是在我生活了十几年的第二故乡――青少年时期居住的鲁东半岛一个偏远山区――一个几十户人家的小山村,村外不远处一条隐蔽的小山沟的沟坡上岚峰拐角处的旮旯里有座墓冢里隐藏着两个鬼。
很多人凡提到鬼就以为是那种张着血淋淋的大口滴着血垂着长舌、拿着索命钩拖着哭丧棒、索人命喝人血的饿死鬼、吊死鬼、冤死鬼、黑白无常鬼,这种说法太偏见,证明说者见的鬼种类太少,远不如蒲松龄先生看见得多,但蒲松龄先生写在《聊斋》里的鬼也只是一部分经常出没在一陰一间的普通小鬼而已。诸如七煞鬼、枭印鬼、索贿鬼、讹诈鬼、财迷鬼、马屁一精一鬼、色中饿鬼等巨灵鬼属,具备夜闯幽冥日游人间的一陰一陽一两重一性一,他们在一陽一光下是白脸,在黑夜里是黑脸,变化多端。对这样的巨灵鬼蒲松龄先生笔下也不多见。有人普查过共有五十几种鬼,按一性一质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曰恶鬼;一类曰善鬼,只是善鬼不多,善鬼界于鬼、仙之间。凡人遇恶鬼者百分之九十以上必受其害;遇善鬼者百分之九十以上无害,若偶有遇害者,莫怨鬼,皆因人心绪不正而招惹祸害。我遇到的就是善鬼,名为“还情鬼”,是两个酷一爱一学问、一爱一艺术、知情达意的女鬼,使我今生难忘这段“鬼情”。
一
话说,那年是我考入“五七”高中读书的第一个学期,每天往返十公里,走读。时值中秋季节,连日来一婬一雨霏霏。每日上学携带一把黄褐色雨伞,一把又破又旧的纸雨伞。那些日子我的心情郁闷的比那一陰一雨天气还糟糕。住校革委会主任勒令撤销我“五七”高中一团一支部宣传委员职务,撤销三级二班排长职务(文革期间称班长为排长),暂任副排长留职查看,以观后效。原因是我被人揭发罗列了三条罪状:一是在学一毛一选“雷打不动的天天读”时间里学一习一文化课(规定熟读“老三篇”,我早已背熟),说我的学一习一目的不正确,我的行为是走资本主义白专道路的具体表现;二是在放学和来校路上偷看《聊斋》、《水浒传》等封、资、修的禁书;三是星期天不参加生产劳动而学一习一文化并且学一习一课外的文化知识,竟然把几千年前的唐诗宋词、孔老二的《论语》等代表封建主义、资本主义腐朽思想的一精一神鸦片拿来麻痹自己的革命意志,不但脱离了无产阶级革命阵营也脱离了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三条罪状的指向都是因为积极学一习一文化知识所致,一连串莫须有的罪名给我扣在了头上。
当时的高中升学是考试、选拔、保送三结合制度。保送的学生大都是贫下中农造反派的子女,他们多数连初小文化程度不具备而保送去读高中,这类学生的“优点”突出表现在天不怕地不怕敢于造反一精一神,还能背几段一毛一主席语录、老三篇、还会唱几段《红灯记》《沙家浜》,上学带着铁锨粪筐子,时刻不忘劳动人民的本色,这就是又红又专的革命接班人!上文化课时趴在课桌睡大觉。常此已久,老师懒得管也不敢管,谁管就造谁的反。而我率直的个一性一看不惯他们的行为经常批评几句,由此结下恩怨,他们专门监督寻找我的把一柄一。那个革委主任正是这类调皮捣蛋上课睡大觉分子其中一个学生的堂哥。主任一逼一我说出借给我书看的老师,用尽威胁利诱之能是,意图通过我的供词“揪出那个隐藏在师生队伍里毒害青小少年的罪魁祸首”。我明白他意在把矛头指向那个敢于跟他对抗的受师生尊敬的语文教师,想借题开批判大会打击报复,我坚决咬定牙关不说。学知识何罪之有!被撤销学生干部职务又有何妨!不能昧着良心做人!反“四旧”时不分青红皂白把书籍焚烧殆尽,当时真所谓罢黜百家,只尊一毛一著。欲求课外书籍阅读实是困难。语文教师很赞赏我的勤学一精一神,在课堂上由课文牵扯到的却不能讲的典故、历史人物等,凡是公开场合下敏一感于时下局势的陌生问题都可以在语文老师那里偷偷的得以解答,他把自己在冒着挨批斗甚至挨打地危险情况下藏起来的几本名著借给我看,在那种历史背景下我能掌握高于其他同学的点滴文化知识全赖于这个学贯中西,博古通今的“右派”老师,他是我毕生的恩师是我崇拜的偶像。一旦说出书籍取向,老师惨矣!
二
这天是星期一,放了晚学在路上走了不多一会雨停了。路过一个村名叫张家灌的村庄时,老远就看到在村口开阔地带挂起了电一影屏幕,激动地我立地蹦了三蹦,即刻把心中的不愉快丢到爪哇国去了。那个年代在山村看上一场电一影,比过大年还高兴,激动的心就像初恋第一次跟女友握手那种触电的感觉相似。(那年代男一女之间受授不亲,恋人也很少握手,拥抱那是天方夜谭的事,万一被人发现说你作风不正派搞“破鞋”,是腐朽的资产阶级思想。所以恋人之间只可通过眼神传递一下一爱一意,一爱一情始终放在心底里暗暗成长。恋一爱一比现在偷一情还隐蔽,其压抑可想而知。)
电一影迟迟没有放映,在急切盼望的同时肚子饿的咕咕乱叫。一时间眼冒金星,这种现象是因为长期吃不饱营养不一良而造成。那个年代每人每年不足四百斤粮食,粗粮占百分之九十,很少的一点细粮留着过节或储备着家人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改善一下生活,所以平日很少吃到细粮(偶尔吃顿好饭,孩子一定会这样问:一妈一妈一,今天过什么节?)。早晨喝了一肚子小米粥,走到学校撒两泡尿肚子基本就瘪了。中午饭是早晨在家带来的半个玉米面饼子和红薯干(玉米面饼子也是限量的),一块咸萝卜。学校伙房给蒸热,吃不饱就啃着咸菜喝几碗蒸饭锅里的热水充饥,别品那流锅水什么味道,就是这样的水还经常没得喝。尽管我们学生时期的生活如此清苦,却对人生充满着激一情和美好向往。
终于盼到开幕了,放映的电一影是《上甘岭》,我深深地被王成的英雄形象激励,全神贯注在电一影情节里忘记了饥饿。电一影刚结束,一毛一毛一细雨又开始下了,我索一性一连雨伞也不撑,深一步浅一步的往回家的路走去。回家的路是要翻过一座山,沿着崎岖的羊肠小路下到沟底就是我所在的小山村。此路即使是晴朗的白天都要加倍仔细,不小心踩翻石块就有滚下山坡的危险。我的心一直被电一影里的场面笼罩着,边走边吭着还不熟练的几句歌词“一条大河波一浪一宽,风吹稻花香两岸……烽烟滚滚唱英雄,四面青山侧耳听……”。两首插曲各学会两句,混合着唱的好开心。
登上山顶时往山下一看漆黑一一团一,我的心开始紧张,突然想起一妈一妈一告诉我的秘诀,当自己一个人走夜路害怕时就唱歌或者手里拿着两块石头对着敲击,这样就不害怕了。山区路边的石块伸手可得,我赶紧在地下摸了两块不大不小的石块拿在手里,还没来得及敲击,从身后不知什么地方扑愣愣飞起一只猫头鹰,飞过我头顶时只听“咕喵、咕咕咕喵……”猫头鹰的叫一声好一陰一森,听说猫头鹰落在谁家屋顶上谁家就要死人,人们管猫头鹰叫“丧门鸟”。越想越怕,出了一身冷汗。连忙敲击手里的石块,继续唱着“一条大河白一浪一宽、一条大河白一浪一宽、一条……”。由于心里紧张,刚学会的四句忘了三句。
往山坡下走的时候,总感觉后面有个人跟着我,偶尔还有光亮闪过,我突然回头大喝一声“谁”!可能调气过猛,刹那间昏晕的感觉。后面真的有个打着灯笼的人跟在我后面不远处,可能被我突如其来的吼声吓着了,似乎听到“嗷”了一声,听那声音的细腻好像是个少女,只见她轻飘飘的像刮风向西南方向去了。黑夜里走路,最怕后面或前面出现一个人走动,当确定后面没人跟踪回过头想继续往前走时,吓得我脱口大喊一声“一妈一呀”,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墙根下差点撞上墙。奇怪!这里什么时候垒上了墙?早晨上学时还没有,谁这么坏不让人走路。突然小路右边出现了一条平直光亮的路,可是我记忆里右边是一条沟,这是怎么回事?突然想起一妈一妈一曾经告诉我,假如走夜路遇到前面有堵墙挡着时,马上坐下或者划亮根火柴,一会就好。我问为什么,一妈一妈一不告诉我,嘱咐我只管照着做就行了,不要多问。我想到此索一性一坐下休息会再走,刚坐下,听到几声狗叫。呵!怪事又出现了,墙不见了。此时的天也不是像刚才那样漆黑了。回到家里,听到桌子上面的老挂钟敲了一下,已经是夜里一点了。
三
第二天早上不是一妈一妈一把我叫醒一定会迟到。我背起书包,把中午饭装好,拿了一块玉米饼子一颗大葱边走边吃,刚到教室门口上课钟声敲响了。
下课后,听张家灌的同学说今晚还有电一影放映《青春之歌》。心里那个激动呀就别提了。放学后急忙奔向放电一影处,目的想选个最佳视角找个能坐的东西坐着看。可是肚子饿的那个滋味说出来别人不懂只有我自己最清楚,早知道在家里多带点饭。正想着已经到了电一影放映处,我同班一个叫娟的女同学老远向我打招呼,她把凳子让给了我,问我是否没吃饭?我说不饿,看完电一影回家再吃。同学笑了一笑,让我给占好位置她说回家再拿把凳子。不到二十分钟她回来时肩上扛了一把凳子手里拿着用报纸裹一着的一个圆形东西,她把那个报纸裹一着的东西递到我手里告诉我趁热快吃吧,我揭开报纸看到里面包着一个热腾腾的玉米饼子和两条香喷喷的小咸鱼,玉米饼子和咸鱼的香味一起钻进我的鼻孔向着饥饿致命的引一诱,我转过脸偷偷的咽了口唾液,强装斯文的推辞了一下。有了这个饼子垫底,身心得到了空前充实和惬意。我的心被《青春之歌》里的主人公林道静的命运牢牢的扣住,同学在旁边看到我对电一影那么入神,轻轻叹了口气,我似乎心里有了一丝丝的触觉,这个同学的个一性一很含蓄,两只会说话的大眼睛像两潭秋水匀称的镶嵌在秀美的鸭蛋形脸上,平日里话语不多,记忆中她有过不止一次对我欲言又止的表示。此时电一影正好闭幕了,她望着我莞尔一笑,招了一下手:“路上仔细,明天见。”
四
好在今晚没下雨,天还是一陰一沉沉地。走到山顶上,在我前面走着一个很像昨晚在我后面的那个人,打着一个古朴的灯笼。七十年代了,很少有人用灯笼这种原始的照明灯具,一般用手电筒。我有意追上她问个究竟,说不定我们是同村。又来怪事了,我急走她也急走,我慢走她也慢走,一直保持着那段距离,我跟她一前一后的这样走着,分不清自己是朝着那个方向走去。突然发现前面有栋青砖建筑的房子亮着灯,屋里的主人还没睡,隔着窗户只听燕声莺语的叫了一声:
“秋叶,把客人请来了吗?”
“今晚总算请到了,小一姐快开门呀。”是走在我前面打着灯笼的那个人的回答。
被称为小一姐的那个女子迎出门来:只见上穿碧绿丝缎衫,散花水雾桃红百褶裙,外披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一媚无骨入艳三分。真有点“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的味道。小一姐含笑朝我作揖道了一个万福,接着就把我让进屋里。此时我如坠五里雾霭,心想我这是走到哪朝哪代去了?现在还有如此装束如此礼节吗?当时无暇多想,只得跟着走进屋里,刚踏进门口,一股一陰一冷的寒意向我袭来,顿觉一毛一发竖一起,冷不丁打了一个寒噤。
跟在后面的那个叫秋叶的女子看到我颤颤巍巍的样子讥笑说:“看来相公不禁一陰一雨天的寒气,看你颤栗的样子好可笑呀,嘿嘿嘿……”。
“秋叶,不得无礼,给相公看座”。
没看到秋叶从何处搬来一把古色古香的春凳,借此机会我仔细的端量了一下秋叶,呵!竟然也是个美人坯子。只见她:静立时如雕塑琼花,行动时犹弱柳扶风。秀颜如花两颊浅靥明显,玉一指削葱樱一口若含朱丹,一笑一颦慑人心魂。虽然短打粗布,更显简洁风一流万种。我正想入非非只听一声娇嗔:
“秋叶好无眼色,还不快些与相公看茶,如此怠慢客人,成何体统!”
小一姐吩咐秋叶沏茶,一边跟我打上了话:“相公不必诧异,小女子冒昧相请,实有缘由。其一,常闻相公于往来途中吟诗赋词,时而抑扬顿挫慷慨激昂,时而如行云流水委婉缠一绵,仰慕之至,欲求切磋赐教;其二,另有一事相烦,实难启齿。”
我急忙接口说:“小一姐但说无妨,何必见外。凡是力所能及在所不辞……”
我的话还没说完,秋叶双手端茶递与我手,不经意中与秋叶纤纤玉手相触,顿觉如冰棍一样的凉意渗透经络,心里“咯噔”一下震惊,茶水碰洒在秋叶手上,眼前出现让我惊恐万分的一幕景象,秋叶,不!一具骷髅立在我面前,一刹那,只是一刹那。我赶忙柔了一下眼睛,是错觉?可能是错觉!随即一阵淡淡的菊花香味飘过,淡雅的清香中略含凉爽之意味。哦!已到中秋野外菊香四溢……
“相公休的费神猜想,时下虽是野菊盛开,然清香来至茶中,此茶乃菊花茶,故溢菊花香。不仿就依菊花为题,吟诗赋词把一玩若何?”
哪壶不开提哪壶,看来今天非出丑不可,这女人文绉绉的不是一般水平,就我那几下三脚猫功夫,至今连平仄对仗还按不定位置,作的什么诗也词的,那就要“光屁一股推磨,转着圈丢人”了。但又不好在一个看上去比我小的姑一娘一面前丢人显眼,好在课堂上学过一毛一泽一东几首诗词,还有课外偷学得唐诗几首,且以记文之学拈来权当原著,暂且虎她一虎。想到此,装模作样的摇了几下头,朗朗咏诵:
“人生易老天难老,岁岁重一陽一,今又重一陽一,战地黄花分外香。一年一度秋风劲,不似春一光,胜似春一光,寥廓一江一天万里霜”。
“好一阙《采桑子》,相公果然非同凡响。”
我心里嘀咕,这是伟人作的词当然非凡,看来这女子孤陋寡闻,连领袖一毛一主席的诗词都不知道,那不是白活在世上。那么唐诗宋词更就不可能知。想到此我的勇气足矣!正想朗诵一首关于描写菊花的诗,那女子掩口诡谲地一笑又发疑问:
“请问相公这阙《采桑子》可是适才所作?”
“哦,信口拈来,见笑、见笑。”
“不才突觉灵感大开,生成咏菊佳句,且听我道来:
“采菊东篱下,悠悠见南山。”
秋叶做了个鬼脸呵呵大笑:
“不是悠悠见南山,是悠然见南山。继续下去,何故去头截尾断章取中?”
“这……,我就会这两句”。我张口结舌,窘迫的无处藏身。原来秋叶也不是泛泛之辈,本想以古人咏菊的诗歌搪塞一下,可我就会两句还被识破,只听秋菊拿韵拿调的背出了整首诗歌: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
此时小一姐轻启朱一唇微微一笑,为此诗做了简略的说明:
这首诗题为《饮酒》,是晋宋时期诗人陶渊明,又名陶潜的佳作,咏菊之高雅当属陶公。此诗意境表现了陶公自得其乐的隐居生活和那种悠然、恬静、清雅的心情。“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一语把这种心境的原因道破。陶公对禅机悟透颇深,乃至使这首诗的艺术境界产生空灵之感,使人身临其境,若在仙界上,不在五行中……
小一姐说到兴奋处眉飞色舞,滔一滔一不一绝,我深被陶冶,拍手喝彩。此时秋叶搬出一物放在小一姐面前,有生以来我第一次看到天下竟有如此造物。只见小一姐轻舒广袖,纤纤玉一指在此物上面来回轻一抚了两下,竟然发出掬水泼月之空灵音。我禁不住脱口相问此为何物?
小一姐一温一文尔雅娓娓相告:“此乃先祖遗留之物,名曰筝琴。轻不予人面前抚一弄,今天赐机缘,得遇相公,故而示出,待小女子乱抚一曲,以博相公尽兴雅乐。”
说着,小一姐弹奏一曲空山梵音,只觉清气优雅,空灵怀远。琴弦颤颤巍巍,寓意隽永,耐人寻味。秋叶踏着曲调起舞,舞姿袅袅娜娜,妖妖娇娇。我此时飘飘然若入仙界,如痴似醉,似有癫狂之意。
一曲终了,小一姐邀我献歌一首,我欣然答应。正好最近初学《知音》一首,因喜欢此歌,上学与归来的路上总是曲不离口,借今夜之机展示一下歌喉,很快找到了感觉进入了《知音》情调之中。小一姐十分聪慧,一会功夫竟然将生疏之曲熟奏如故。正在歌、奏、舞进入高一潮激一情荡漾之际,突闻一声鸡叫,噗!灯灭了、琴停了、舞住了。屋子里一片漆黑,死一般寂静,只有几只蟋蟀在一陰一暗角落里蝈、蝈、蝈凄厉的叫着。我的头皮感觉紧紧的箍在头骨上,浑身的鸡皮疙瘩像筛糠一样剥落。不好,感觉膀一胱要失一禁。突然间又发现屋顶有碗口那么大一片天,还看到了星星,好像还有月亮的光辉,奇怪,我这是在哪里?情急之中我放开喉咙喊:
“小一姐……,秋叶……,你们在……”。
“嘿嘿嘿,喊啥,我们都在屋里,刚才被风把灯吹灭,你怕了吗?”
“秋叶,赶快把灯点着,休要一胡一说。”
五
灯又亮了,一切如初。我发现小一姐和秋香一脸的惊恐之状。此时小一姐瞅了我一眼,同时仰脸瞅向房顶露天之处,娇叹一声,哀怨陈述:
“相公,适才灯灭,皆因屋破失修,透风漏雨,父母不在,家无男丁,我与秋叶女流之辈,实无能为修缮之事。与相公初识,欲求以苦力助之,实是无奈之举,此乃所求其二也,小女子甚感惭愧!”
“小一姐不必客气,房上区区漏洞,何足道哉!”
说着,我跟随她俩走出了屋外。哇!原来已是雨过天晴,满天星斗,皎月当空。连日的郁闷心情跟随天空的晴朗也变的爽一快了,还有两天中秋节,月亮就要圆了。明亮的月辉照耀的如同白昼,索一性一趁亮把屋修好。太巧了,旁边就有一块平整的大石板,我搬起来盖在了房坡的那个漏洞上。蓦然泛思,这房子怎么如此低矮?记忆里上房子要用梯子呀?看到她俩站在旁边微笑,又一个疑问出现了,我的身影在月下跟随我晃动,她俩为什么没有影子?一妈一呀!听人说鬼没有影子!
我带着疑问正自寻思,小一姐有些慌张的说:
“相公之恩永世不忘,三更天已到,速请归家休憩,以免家人悬念。”
我突然想到问一下这是什么地方,秋香似乎猜到我的心思,脱口说:
“这是我家小一姐的闺房,叫‘女儿茔’。”
“秋叶,又多嘴了。”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谁家的更鸡又在报更,该是三更天了。背后突起两股一陰一冷的旋风,我急忙回身,不小心脚下一滑滚下了山坡,我急忙喊小一姐、秋叶,反馈的是山谷的回声。我定了定神,发现是离家两华里之遥的栖凤岭,回到家时又听到鸡叫一声,应该是四更天了,只睡了一小会,天亮了。
母亲推开我的房门询问我昨夜到哪去了。我答非所问,问一妈一妈一有个叫女儿茔的住所吗?一妈一妈一摇头说不知。一妈一妈一对我产生了疑虑,问这问那,我急忙等着上学,没来得及说昨晚的事情就走了。
六
上课时感觉有点魂不守舍,我在思考昨晚的事情实在蹊跷,那个年代不敢随便说话,我遇到的事情说出去没人相信只会遭到批判说我散布迷信妖言惑众。我想了解女儿茔的所在,无人可问。突然想到那晚跟我一起看电一影的张家灌同学,或许她会知道。
放学后我向她悄声说:“娟,一起走好吗?”
“哦,好的。”她的脸颊像太一陽一落山时的晚霞一样烧红。
看看前后没有其他同学,我紧走两步赶上她试探地问:
“娟,我想问你个问题,你能为我保密吗?
娟的脸又红了,忸怩的说:“那你问好了。”
说完,偷偷的斜视了我一眼。鬼大爷原创鬼故事,转载请保留出处。
“你听说过女儿茔吗?是个什么样的房子?是在什么地方?”
“啊?!房子?呵呵呵……,我以为你要问什么问题,原来就是这个问题?那还要保密?你问我算问着了,听爸一妈一说那是我姑姑和她丫鬟的坟墓。自大革命开始以来,怕被红卫兵逮着,几年没敢去烧纸祭奠了,那里有什么房子?
听后犹如五雷轰顶,天旋地转,我一屁一股坐在了路中央,顿觉浑身无力,手在颤一抖,嘴里也不知道在嘟噜什么。把娟吓坏了,她不住的问我:
“你说清楚,昨晚怎么遇到鬼了?怎么会呢?哪有鬼呀?你这不是好好的吗?遇上鬼你还能来上学?你是病了吧?这怎么办好?你起来呀?”
娟像连珠炮一样的发问反倒提示了我,对呀,遇上鬼还能来上学?我是好好的呀!即使是遇到了鬼,她们又无伤害我之意,我何必害怕?昨晚多么的淘情快乐呀?我把连续两夜发生的事情经过向娟一五一十的陈述。娟听后唏嘘不已,她把女儿茔的情况告诉了我。
原来,小一姐姓张,是清朝末张家灌一个举人的女儿,从小随父一习一文抚琴,聪颖过人,过目不忘。忽一日土匪闯入,为免受辱,与丫鬟秋叶情急中双双饮鸠自尽,小一姐逝年十八,待字闺中。秋叶年方十六。其父访友未归,幸免于难。
张举人视女如掌上明珠,痛不如生。专请地理先生为一爱一女在栖凤岭选定一风水宝地连同秋叶合葬一墓。后来人们顺口叫女儿茔。
我壮了一下胆,鼓动娟陪我去茔地找回丢失的钢笔顺便证实一下虚实,她欣然答应。
娟的家离茔地的距离几乎与我家离茔地的距离相等。这个女儿茔选在栖凤岭前坡向一陽一处一块平坦隐蔽的山岚拐角处,假如事先不知道女儿茔所在地,来到岭上也看不到这里有一座用青砖砌就的豪大坟冢。来到女儿茔跟前,我看到了由我搬上坟墓半坡盖住漏洞的那块石板,在石板旁边看到了一支钢笔,是我装在上衣口袋搬石板时滑一出丢失在此。
“怪!真是奇怪!”我看着地上的脚印不住口的喊奇怪,近于自言自语;“明明应该是三个人的脚印,怎么只有我一个人的脚印?”
“你在说什么?天要黑了,咱们回家吧。”
“好吧。”我答应了一声,顺便向女儿茔深深得鞠了三个躬。
娟边走边捂着嘴笑:“看来你与我家有……不,与我姑姑前世有缘,她为什么不托梦给我们家为她修坟,为什么偏找你呢?可惜呀!一陰一陽一两界有情也枉然,不然……我得管你叫姑父了呵呵呵……”
第一次听到娟说笑如此开放。离开女儿茔分手回家时,我跟娟含情脉脉的握了一下手,这是我第一次握女生的手,我感觉她的身一体在颤一抖,我也是。
【编者按】一个新时期的聊斋故事,作者写鬼故事惟妙惟肖,两个善鬼形象生动。让人感叹不已,人间有正义,鬼蜮也有真情,只要心无邪念,自当化险为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