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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号女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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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13号女

从晚上八点开始,停房的老王就一直在喝酒,这是他多年以来的惯,最初是为了壮胆,慢慢就上了瘾。

九点半,老王已经喝得迷迷糊糊了,他斜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就在这时,他突然抖了一下,然后从裤兜里掏出手机。

不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画面上听不到声音,只能看到老王一个劲儿地点头,然后他放下电话就急匆匆地出门了。

老王走后,画面上只剩下一把空荡荡的椅子。

保安队长任帅皱了皱眉头,把画面调到了停房内部。

今天晚上停房里一共有13具体,他们静静地躺在白被单下,毫无生息,整个停房呈现一派宁静的死亡景象,画面也静止在这种死亡状态下。

任帅有点儿累了,起身倒水喝。

等他端了杯子回到座位前,没等坐下,就瞪大了眼睛。

最里面那个13号停上的白被单好像抖了一下。

是自己眼花吧?

任帅使劲儿晃了晃头,又眨了眨眼睛,然后,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不是错觉,13号停的白被单的确在动,随着它的下滑,体的头发渐渐露出来,接着是额头,眉……

任帅死死地盯着屏幕,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他害怕看到一具死突然睁开眼睛,可是他同样害怕一具闭着眼睛的死像活人一样动起来。

没等看到死的眼睛,任帅眼前突然一花,那具死似乎不耐烦了,一把掀开被单,呼啦一下子坐起来。

任帅看到一头乱糟糟的黑头发,黑发中间露出一张窄小的脸,那张脸死白死白的,连嘴唇都是白的。

是具女

坐在停上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想下,就在她下之前,她突然慢慢转过头,准确地捕捉到了屏幕前任帅的目光,然后,咧开嘴笑了!

那笑容太诡异了,任帅倒一口凉气,手一哆嗦,杯子掉了。

任帅慌手慌脚地捡起杯子,等他再抬起头,女已经不见了,画面上只有一只光脚,右脚,脚踝上挂着一个吊牌,上面写着一组冷冰冰的数字:40013。

那正是第十三具女的编号。

头装在停房门口上方的天花板上,这样保安室才能对整个停房一览无余,现在摄头单单只拍到一只脚,那么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女爬到了天花板上,要么是摄头从天花板上掉下来,正巧落到女的脚旁。

可是,好端端的,摄头怎么会掉下来?

任帅盯着那只白得发青的脚,头一下子就大了!

这时,画面一阵震动,那只脚消失了。

任帅愣了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他快步朝停房跑去。

保安室在一楼,而停房在地下一层,经过电梯的时候,任帅扫了一眼,电梯处于静止状态,也就是说女并没有乘坐电梯,从女离开停房到现在,还不到两分钟,女应该还停留在停房。

也就是说,如果女想到地面上来,楼梯是惟一的出路。

望着黑糊糊的楼梯口,任帅犹豫了。

就在这时,一阵沉闷的皮鞋声不疾不徐地从下面传上来。

任帅的脑袋“嗡嗡”响,他本能地想转身逃跑,可是作为一个大男人,还是医院的保安队长,被鬼吓跑,他丢不起这个人。

走廊昏暗的灯光投在墙壁上,映出一个细长的影子,长长的头发,高高的个子,她离任帅越来越近了。

也就在这时,任帅突然想起,女是光着脚的,而前面的影子显然是穿着鞋的。

这时那个影子也从楼梯口露出头来,原来是外科医生:秋荻。

任帅暗暗松了口气,紧接着又皱紧眉:这半夜三更的,秋荻去停房干什么?

任帅跟秋荻匆匆打了个招呼,就急匆匆地往停房跑。

一进停房,任帅的视线就停留在13号停上,白被单还乱糟糟地散在地上,想到刚才女僵直地坐在上的情景,任帅心有余悸。一阵风扫过,任帅觉得每个白被单下的体都在蠢动,他缩了缩脖子。

肩膀上突然被谁重重拍了一下,已成惊弓之鸟的任帅再也忍不住,惨叫一声跳开。

壮着胆子回头一看,身后站着一脸愕然的老王。

任帅正想发火,心里突然拧了个劲儿,刚才怎么没听见老王的脚步声?

任帅慢慢低下头,视线落在老王的脚上,已经喷到喉咙口的怒火,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老王光着脚,右脚大脚趾上挂着一个吊牌:40013。

任帅抬起头,看见老王一双鹰眼正死死地盯住他,脸色晴不定。

任帅撒腿就跑!

二、走

看着任帅兔子一样消失在楼梯拐角,老王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悄悄抹了抹额角的冷汗。

他快步走进停房,目光扫过停房的一排体,确定有一具体已经不见后,他立刻拿起电话。

他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惊惶不安:保安室吗?不好了,又有一具体不见啦!

十三号女是医院丢失的第三具体。

老王还记得很清楚,第一具体是在三个月前丢失的。

那是个中年男人,虽然穿得还算干净,可是身上却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那种味道老王曾在街边的流汉身上闻到过。

男人的体被推进停房时,身后一直跟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哭得撕心裂肺的,后来被院长助理拉走了。

老王知道,每次院长助理露出那种神神秘秘的表情,里面就肯定有猫腻。

果然,后来老王从打扫卫生的大姐那儿了解到,这个男人进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只说肚子疼,医生给开了个消炎药的方子,男人就在医生办公室把消炎药吃了,结果吃下去没几分钟,人就死了。

这事儿太邪门儿了,好在那个男人的老婆同意私下解决,最后医院拿出10万块钱摆平了这件事。

也就是在那天晚上,老王接到一个电话,是秋荻医生打来的,说要找他聊聊。

老王有些受若惊,在这个医院里,除了清洁大姐,从没有人正眼看他一眼,老王知道,他们是嫌他晦气。

可是那个晚上,秋荻医生却对他嘘寒问暖了十几分钟,临了又塞了200块钱给他,说让他买点儿好酒喝。

老王一直没搞清楚状况,直到第二天早晨,他才发现那具男丢失了。整个晚上,老王只离开过一次,就是去值班室那一会儿,再联想起秋荻莫名的示好,老王知道,那具丢失的体一定跟秋荻有关。

体丢失属于盗窃案,理应报警的,可是丢失的偏偏是那具体,如果警方介入,一定会调查出那起医疗纠纷。

最后医院决定封锁消息,老王和保安队几个知情人都拿到了封口费。

医院的几个领导提心吊胆了一个多月,竟然没人认领体,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就在医院渐渐放松警惕时,又发生了第二具体丢失案。

同样是死于很蹊跷的医疗事故,并且体送往停房的当天晚上,又是秋荻值班,半夜老王又接到她的电话。

这次,老王留了个心眼儿,他口头答应秋荻马上过去,放下电话却没动,一直盯着停房。

秋荻竟急得跑下来找他。

秋荻坦白说第一具体就是她同学偷走的,要做医学试验用,这次也是同样的情况,她同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只要老王肯保住这个秘密,她会把好处费分一半给老王,这两次的好处费加一起,有一万呢。

老王动心了,答应帮忙,可是,秋荻并没让老王帮忙搬运体,只是让他回避。老王离开了十几分钟,再回来的时候,那具体已经不见了。

这次也是同样,只不过老王回来的时候,在楼梯上看到了那个吊牌,一定是他们搬运体的时候不小心把吊牌弄掉了,如果给保安队发现,检查出指纹什么的就麻烦了。老王捡起吊牌,刚走出楼梯,就看到保安队长任帅正站在停房门口,背对着他。

他怎么在这儿?糟了。

老王急中生智,脱下鞋子,把吊牌挂在大脚趾上,悄无声息地接近任帅。

他成功了,任帅被吓跑了。

老王打定主意,如果第二天任帅问起,他死活不承认就是了,反正现场没有别人,并且秋荻也会设法帮他开脱。

老王汇报完体失踪的消息后,电话那头一直没有动静,可是,很明显的,电话并没有故障,并且一直处于接通状态。

突然,老王想起来了,今天保安室值班的只有一个人,就是任帅,他刚刚被自己吓跑,按理说不可能这么快就回到保安室。

今晚也没有急诊患者,值班的医生只有秋荻一个人,也就是说,现在整个医院大楼里,只有任帅、秋荻以及老王。

这三个人现在都不可能出现在保安室,那么,接电话的又是谁?

就在这时,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缓慢而清晰地吐出几个字:4,0,0,1,3!

这组数字顺着电话线爬过来,老王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他咔嚓一下挂断电话,一低头,又看到挂在自己大脚趾上的那个吊牌,他这才想到这个吊牌曾经挂在无数死人的脚趾上,他手忙脚乱地甩掉吊牌,想起这次的事儿从一开始就透着诡异,他坐卧不安,终于,他再也忍不住了,站起身,快步朝楼上跑去!

三、诈

今天早晨天刚蒙蒙亮,老王还没睡醒,就听见有人敲值班室的窗户,他披衣下,刚掀开白布帘子就被吓了一跳,窗外站着一个瘦高的女人,一张脸几乎整个都贴在玻璃上。

看到老王,女人乌黑的眼珠转了转,指着停房说:“我想进去看看!”

老王问:“手续都办完了吗?”

女人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老王立刻板起脸:“没有手续不能进去。”

女人失望地摇了摇头,转身慢慢走了,临走前,老王听见她嘀咕了一句:“算了,也不差这一会儿了,反正再过两个小时我就能进去了!”

这个女人成功地预言了自己的归宿,两个小时后,她就变成了第十三号女被推进停房,而她又偏偏是今晚被偷走的那一个,这一连串的巧合未免太诡异了。

秋荻费了好一番工夫才安抚住老王。

送走老王,秋荻疲惫地松了口气。

那个女人能预测到自己会在两个小时后死去并不奇怪。

事情要从三个月前说起,那天秋荻闲来无事,突然想起老同学钟朝歌,他们两个在同一个城市,却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没见面了。

钟朝歌是秋荻的大学同学。学生时代,秋荻曾经暗恋过钟朝歌,可是钟朝歌是个地地道道的书呆子,他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学校的实验室里面,毕业后,他直接进入研究所做了个药剂师,更是整天都离不开那些瓶瓶罐罐。

在这个浮华的时代,醉心研究的人注定要过清贫的生活,秋荻很庆幸当初她对钟朝歌的仅止于暗恋。

一年没见,钟朝歌更瘦了,可是气色却很好,他兴冲冲地给秋荻解说他最新研制出的一种药物,他手舞足蹈地说了半天,什么成分,什么比例,秋荻统统都没记住,可是,听到最后的药物功效时,秋荻却神大振。

吃下这种药后,人立刻就会陷于假死状态,任何医疗设备都探测不出生命的气息,但是在12个小时后,已经“死去”的人又会醒过来。

朝死暮生,多么神奇,钟朝歌还给它取了一个很漫的名字:朝朝暮暮!

朝死暮生?

这四个字迅速钻进秋荻脑子里,然后无限膨胀,没一会儿的工夫,就形成了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

秋荻以回去做测试为名,向钟朝歌要了几颗药,她没敢要太多,怕引起钟朝歌的怀疑。

那些药在秋荻手里充分发挥了它们的商业价值,于是就有了那些医疗纠纷,在晚上“死”复活之前,她再调开停房的老王,让“死”离开。

这次她格外小心,因为接连丢失了两具体,医院在停房装了摄头。

她给老王打完电话让他回避后,就去了停房,本来打算在“死”醒转前先弄坏摄头,可是没想到,当她到达停房的时候,那具体已经活了,正站在停房门口,直直地瞪着她。

秋荻注意到,摄头就停在女的脚下,看来她先自己一步,弄坏了摄头。

秋荻被她盯得心里发,催她快走,她就慢腾腾地走了,动作僵直,跟真的体一样。

想起女的样子,秋荻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以前男友帮她找来的都是街边的流汉,这次从哪儿找来这么个奇怪的女人?

秋荻打电话给男友,可是,男友诧异地反问:咱不是说好了明天吗?

放下电话,秋荻后背出了一层冷汗,这个女人不是男友雇来的,那是谁?

这时,手机响了,秋荻被吓了一跳,一看来电显示,竟然是钟朝歌。

钟朝歌的声音很焦急:秋荻,上次你从我这儿拿走的那些药,没给别人吃过吧?

秋荻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钟朝歌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刚刚发现“朝朝暮暮”的有效期只有两个月,你手里的那些药已经全过期了!

秋荻的声音颤抖起来:吃了过期的药会怎么样?

钟朝歌叹了口气:这一批做试验用的动物全死了,并且体已经开始腐烂,也就是说,再没有复活的可能啦……

钟朝歌后面又说了些什么,秋荻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那些药已经过期了,也就是说,今天早晨吃过药的那个女人并不是假死,她已经彻底死了,再也不会复活了,那么,刚刚从停房走出来的那具体是怎么回事儿?

四、难道是诈

秋荻骨悚然,她打电话给老王求救,可是电话响了好久也没人接,难道老王已经出事儿了?

秋荻再也坐不住了,她要逃离这个诡异的地方。

可是,刚刚站起来,她的视线就顿住了。

值班室的白窗帘下露出一双脚,一双白惨惨的光脚。

这双脚走起路来悄无声息,所以秋荻不知道她躲在那里多久了,所以她很有可能听到了老王的话,也听到了秋荻的话。

如果最初她刚刚变成体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那么现在,这具体什么都知道了。

她会不会破罐子破摔,恼羞成怒?

这个联想让秋荻魂飞魄散,她想跑,可是刚刚抬起脚,窗帘后那双眼睛就看出了她的意图,那双脚比她跑得快,飕地一下,秋荻只觉眼前一花,那具女已经诡笑着站在她面前。

几乎与她脸贴脸,终于,她再也支持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未来的12个小时,她会陪伴着那些真正的体,在停房里度过,跟她并排躺在13号停上“假死”的,是她的同盟军──老王,这是对她和老王的一个小小的惩罚,希望这次“死亡”经历会唤醒他们迷失的灵魂。

五、活人

钟朝歌郑重地把一个密封的玻璃瓶放进保险柜里,玻璃瓶里装了满满一瓶子药丸,那是他辛苦了近十年的心血──“朝朝暮暮”。

他身后站着一个瘦高个子女生,很清秀,她俏生生地站在这里,你绝对不会把她与“恐怖”这个词儿联系起来,可是,她的确就是那个“诈了”的13号女

她的名字叫慕容,她是钟朝歌新请来的助手,也是他的女友,她仰慕他的一切,包括清贫,所以现在你该知道,“朝朝暮暮”这个名字的由来了。

他们共同见证了“朝朝暮暮”的问世,他们视它若瑰宝,可是,它刚刚出生,就蒙上了世俗的污垢,被人拿去开发“商业价值”。

它的有效期当然不仅仅只有两个月,可是在这群被金钱噬空了灵魂的活人面前,钟朝歌与慕容宁愿它永远处于失效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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