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宝是个老实巴一交一的人,没别的本事,打猎上却有两下子,可现在山里的猎物越来越少了,他就只能靠着那几亩地过活了。
这天,有人来找张宝,那个人又矮又胖,穿得很阔气。张宝认识他,他是本村的,叫索震,这小子一肚子的花花肠子,净坏主意,得了个外号叫“索坏水”。没想到这小子出去没几年竟混成了个包工头,手里有大把大把的钱,回趟家身边总有漂亮女人陪着。
索震皮笑肉不笑地叫张宝“宝哥”,张宝却没理他。
看到索震,张宝就想起件事来。那一年索震到村里招工,说到城里跟着他干,一月1000多块。很多人都眼热着去。可张宝出去干了半年,一分钱也没拿回家,到深秋回来他还穿着单薄的衣服。
张宝那次出去,不光地荒了,儿子一次发高烧,没得到及时治疗,还落下了个痴呆的后遗症。因此,张宝就恨透了索震,恨不得把他给生嚼了。
索震还是向张宝凑合,说:“我知道你还记恨着我,可你不知道外面的事,我的本钱也是被别人押着,我也是没有办法呀。我今天来村里就是想还你工钱的,可是还有件事要你帮个忙。”
索震就跟张宝说,这次他回村里是有事的。他因为工程款的事,向有关领导送礼,领导听说他是山里人,就说,他一直想得到一件貂皮大衣,现在市面上的那些貂皮货百分之八九十都是假的。言下之意就是只要他把貂皮弄到手,那工程款就会到他手里。于是索震又想到了张宝……索震又对张宝说:“宝哥,只要你给我办好了这件事,我就会一分不少地把工钱给你。”
张宝听后想了想,说:“好,明天咱们就到山里去。”
等索震走后,张宝就擦起了多年未用的猎槍。
其实张宝已经不相信索震的鬼话了,那钱他要过很多次,索震也向自己承诺过很多次,但没有一次兑现的,这一次也无非就是把自己利用完了算事。可张宝为什么还要答应索震呢?
张宝的心里早就有了一个想法,要把索震杀死。既然索震找上来了,他何不将计就计?这么大个山,如果把索震杀死了,再干得干净点,是不会有人怀疑到他头上来的。
第二天,张宝领着索震进了山。
张宝转了很多地方,并没心思找貂,只是想找个合适的地方把索震解决掉。
等转到一处树林里的时候,索震突然就在远处喊了一声:“你看那边,有貂!”张宝向树林深处一看,果然看到了貂的影子。他马上端起了槍,而槍口却是冲着索震的,心想,貂还是条生命,可你连点人一性一也没有,该死的是你!
就在张宝要放槍的时候,却突然觉得背后有一个人一闪而过,张宝吓了一身冷汗,这要是被人发现了,那还了得呀!张宝回头一看,见有一个女人已经向另一条路上跑去。张宝看着这个女人的背影有些熟悉,这时候那个女人正好回了下头,让张宝看了个清楚,是上次索震回家带来的女人,索震说是他女朋友。而索震没把这个女人带回村里,她却又在这里出现了。张宝意识到索震是不是又有什么坏点子呀?张宝先把猎槍放下,在那个女人身后追了下去。那个女人在前面走得很快,并且只见衣带飘动却听不见脚落地的声音。张宝加快了脚步好容易才跟上,跟着跟着,那个女人到一片荒草杂生的地方突然就没了踪影。张宝就纳闷了,那个女人怎么这么快呀?说不见就不见了,她是不是在暗地里干什么事呀?张宝放缓了脚步,慢慢地向前走。
突然,张宝觉得脚下一软,整个身一子忽地一下子就陷了下去。张宝心里在瞬间就产生了个念头:这下又上索震的当了。只片刻张宝的脚又着了地,张宝落在一些柴草里,没伤着筋骨。再往上看,他刚才落下来的地方是一个洞一口,只有一些微弱的光线射进来。看来是那个女人故意把他引到这里来的,把他引到这里来干什么呢?张宝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可以攀附的地方,他感到这个洞很深,自己要被困在下面了。张宝焦急地在下面走来走去,突然感觉到脚下有一个软一绵绵的东西,弯下腰去,捡起来个布包,难道这个地方以前还有人来过,把东西遗落在这里?张宝里三层外三层地打开了布包,看到里面却是一沓写满字的纸。
借着洞一口的光线,张宝看到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除掉索坏水。这个想法在我心里很久了,我现在有了一个周密的计划……张宝吓了一跳,原来还有人要杀死索震,并且跟自己一样也有一个计划。他就忙不迭地打开纸去看那是个什么计划。
再往下看,张宝看到了一个让人吃惊的计划。那个要杀索坏水的人事先已经挖好了陷阱,再把索坏水引到陷阱里来,把他推下去。等索坏水一落进去,他就再把陷阱重新设一遍。这里经常有狼出没,只要有狼落进陷阱里,就把索坏水吃掉用来补充体力。而这样,等几天人们找到索坏水,索坏水早就成了一具一尸一骨,并且还有狼在里面作为凶手。张宝看完这个计划,心里不由得惊呼,真是天衣无缝呀!但又想,是谁要杀死索震呢?并且还要先写个计划放在这里。还有,那个女人为什么要把他引到这里来呢?张宝越想越迷糊了。
张宝又翻到了一张纸,在纸上他终于看到了那个人的名字,叫张汝进,而落款的时间却是“民国二十五年”。张宝就更迷糊了,怎么可能呢?民国二十五年那时候还没索震呢。张宝突然就想起件事来,上面写的那个索坏水并不是现在的索震,而是索震的爷爷索遇新。很久以前,索遇新是这里的财主,也是一肚子坏水,得了个外号叫“索坏水”。这是他从父亲口里听说的,而这个张汝进就是他爷爷。原来爷爷当年也要杀死索震的爷爷。
张宝又往下看,见上面写着:
等我有了这个计划并且挖好陷阱后,我却又退缩了,左思右想,即使我计划得再周密,也逃不了杀人的干系。因为我是与索坏水一起出来的,为什么他掉进陷阱里,我却没事呢?再说如果那几天没有狼掉进陷阱里,我岂不是露馅了?
我倒不是害怕死,只是害怕事情败露后,我被关进大牢里,我的家人可怎么过呀!我的儿子还在襁褓中,还有我年轻的老婆,他们可怎么过呢?就因为我想报仇,便有可能毁了一个家。想到这些,立即觉得我的那个计划是多么的愚蠢莽撞。
结果,我没有动手,那个索坏水却在几天后突然得了暴病死了。我由此便悟出了一个做人的道理:人不应该有害人之心,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做一个好人。
我把计划写在纸上,放进了我亲手挖的陷阱里,就算是对我这一次冲动的埋葬吧。
张宝看完后才恍然明白,原来自己是掉进当年爷爷挖下的陷阱里了。
张宝就想,当年爷爷计划得这么周全都放弃了,自己又有什么胜算呢?如果自己真的把索震杀了,被查出来,可能被判死刑,那自己的家怎么办呢?还有那个痴呆的儿子以后谁来管呢?
想了这些,张宝便觉得豁然开朗了,他要放下仇恨回家,重新生活。奇怪的是张宝这么想了后,竟然有了好运气,找到了一条从上面垂下来的绳子,他攀着那条绳子很快便爬了出来。出来后张宝也没心思再找索震那个女人了,一个人回到家里。
张宝回家不久,就见索震气冲冲来找他。索震指着他说:“你怎么搞的,半路上回来了,你还要不要那钱了?”
张宝却淡然地说:“我只想做一个好人。”
索震好像有些意外,不解地看了张宝几眼,摇了摇头走了。
几天后,村里却响起了警车声,把全村人都吸引去了,警车就停在索震家门口,索震戴着手铐被押了出来。
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虽然索震一肚子坏水,一爱一干些缺德事,可也不至于被公安局带走呀。
索震一回头看到了张宝,瞪着眼愤怒地说:“那一天,我和你出去打猎,你为什么半路上回来了?”
张宝疑惑地看着索震,说:“这又有什么关系呀?”
警察把索震押到警车里,又到了山里,村里人也都跟了去。
在一处树林里,警察找出了一具一尸一体,还是具女一尸一。那具女一尸一身上穿得很好,脖子上还系着貂皮领子。有人认出了,她不就是上次跟索震到村里来的那个女人吗?张宝也看到了那具女一尸一,心想,前几天她还出现过呢,怎么就死了呢?
在证据面前,索震低头认罪。这个女人是索震的情一妇,这几年索震把她玩腻了,想甩掉,可女人却死缠着不放,并且女人还掌握着他给领导行一贿制造豆腐渣工程的内幕,用这些来威胁索震。索震就对女人起了杀念,在城里他不好作案,就把女人带到山里来,在树林里把女人勒死了……
张宝突然明白了,这里不正是几天前索震发现有貂的地方吗?怪不得索震要把自己引到这里来,他是想找个顶罪的。他一到这个地方就喊着发现了貂,就是想让自己不假思索地一槍打过去,那一槍打到女一尸一的身上,自己就成了杀人犯了。虽然是误伤,也是要坐几年的……而那一天,他明明是看到了那个女人呀,难道……是那个女人的鬼魂?
晚上,张宝在大山里烧了很多纸,这是烧给两个灵魂的,一个是爷爷,另一个是把他带到爷爷陷阱里的女人。他深深地感谢这两个人,要不是他们,坐在警车里的或许就是他了。同时,张宝也记下了爷爷的话: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做一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