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随姑父们出过远湖,所以那些离奇的事情也没亲眼目睹过。不过,洞庭湖边闹水怪的事我却有切身感受的。我家前面是一条大河,由两条相隔两三百米的大堤坝垅着。这条河是从洞庭湖分出来的一条支流,每到夏天洞庭湖涨水的时候,两堤之间也就灌满了湖水。1996年发洪水,洪水淹没了我们这边堤内所有的房屋和庄稼,乡民都被迫搬到了河堤上,搭着账蓬一边过着救济的日子一边等待湖水退去。
一天,对面堤那边的两个青年过来给我们这边送蔬菜,一般人吧,都是划船来往的,可这两青年一看就是热血青年,只见他俩一人头顶着个大篮瓜,一只手扶着头顶一只手抡开,光着膀子就开始往这边游了过来。毕竟是一只手划着有点费力,还好河中有片树林,他们游游停停,累了就爬到树叉上歇会,时不时还看看树叉里的鸟窝内有没有惊喜,一路嘻嘻笑笑好不惬意。正午头的一陽一光格外灿烂,洒在河面的小水波上闪着粼粼的光。在众人的注视下,这两人就这么嘻嘻闹闹的游了过来。乡里人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一边表示着感谢一边赞叹小伙子好勇气,可心里嘀咕了,之前不一直传说盛夏时这河里闹水怪吗?老人们总说河中有条深沟,那片深水区域可是千万不能去的。可现在,这两青年就这么赤一裸一裸一的用实际行动打破了神秘的传说,一只手啥事没有的游完整条河过来了,这简直就是不给老人们的传说一点面子嘛!看来传说不过是讹传,唬小孩的。听说他们还要再光着膀子游回去,大家也就会心的笑笑再也不用替他们担心了。
两青年吃过中饭,在这边又玩了一阵,快近傍晚的时候,两人开始游回去了。这次两人只身无物,相对来时要轻松多了,乡亲们更放心了,众人也就没多在意他们,各自忙着各自手中的事情。突然对岸传来一阵嘶心裂肺的“救命”声,大家心里一惊,赶紧跑出来看是什么情况。只见那两青年其中一个站在岸上,惊慌的在喊救命,另一个却在离岸不到十米的水中扑打,看样子是发生了什么状况游不到岸了,我们这边的人看着干着急,两三百米的距离眼看着也赶不过去啊!可心里也奇怪了,在岸上的小伙子你自己完全可以去救他啊!到底怎么回事?等对岸的乡里人闻声赶到的时候,水中的青年最后伸着的一截手也沉下去了。这时傍晚的太一陽一已经下山,天色渐渐转黑,对面一阵一阵传来撕一裂般的哭声,把我们这边乡亲们的心也击得沉重了。伴着河中树枝沙沙摇晃的风声,这天夏天的夜色让人感觉格外寒冷。
这事没过多久,河堤上的村里又发生了一件离奇的事,邻居老赵家的猪疯了。这猪也不知是怎么了,本来腿拴在一根木桩上趴在那挺安静的,天黑的时候,突然就像着了魔似的一阵躁动,拼命嚎叫着挣扎着要往水里蹿。两三个壮年劳力过来镇它不住,生生让它给挣脱绳子往河里跳了下去。这下可把赵一奶一奶一急坏了,这是头快要下仔的母猪,在这灾年,一头猪下一窝仔对一个家庭来说可算是一笔不小的家产啊,这猪要没了那还不要了赵一奶一奶一的老命吗!赵一奶一奶一跺着脚急得直呼:“快把它救上来,快把它救上来啊!”几个壮年也没顾那么多,随手捡了几根竹杆木棍衣服也没脱就跳了下去,还好这猪扑通扑通着尽然自己游了起来,大伙便顺势挥动着手里的棍子把它往岸上赶。眼看着它平静下来游上岸了,眼珠子溜溜地转着疑惑的看着人群,大家正想乐呢,谁知道赵大爷怎么搞的,冲过人群,不知从夜色里哪个角落蹿出来的,挥动着手臂摇晃着脑袋直往河里冲。赵大爷平时闷不吭声从来没下过水,更别说游泳了。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只听他扑通一下很坚决的冲了下去,大家都傻眼了。有人反应过来,赶紧呼叫着提醒还没上岸的壮年:“快,快把他拉上来。”可这赵大爷格外固执,明摆着不会游泳浮浮沉沉了好几次,还不顾旁人的拉扯,拼着命的就要往河中央蹿,眼看着几个人拉扯不住还呛了好几口水,何三叔腾出手啪啪两记耳光响过,闹腾的水中才总算平静了下来。
到了岸上,打着激灵的赵大爷还神志不清,口中念念有词像是真疯了,村队长赶紧派人去叫村头的王医生,王医生过来看着眼前的情形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给赵大爷打了一针开了点药就匆匆离去了。安静下来后的赵大爷却没有了一丝气力,往一床一上一趴就起不来了。躺了好些天身一体也总不见好转。
这时候有人开始议论了:“这些天怪事连连莫不是水怪真的出现了吧!”
有人说:“赵大爷肯定是水鬼附身了!”
还有人受不了了,怨道:“这水鬼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在水里能捉人,在岸上还能附人身了?”
我在一旁听着吓坏了,害怕的问:“那…那水怪现在还在赵大爷身上吗?”
会看相的李大爷吐了口烟,神情悠然又凝重的说:“水鬼肯定是已经跑了,可赵大爷还着着它的症了!看来神病还得请神医啊”
一天天刚拂晓,赵大爷的大儿子就提着些红糖、烟之类的礼品直奔邻村“半仙”孔阿婆家去了。听说这孔阿婆是地主家出身,新中国解放那段时期,她爹被没收了田地,后来还被戴高帽子打倒了,打那事以后她的一精一神好像就变得有点不正常。我们这些小孩私下里都叫她半疯子,可她以前却是实实在在的读过不少书的,懂的似乎也比乡里那些老头老太多一点,结合她半疯半癫的状态所以也有人叫她半仙。这孔“半仙”比一般人起得都早,你要不早点去她家还碰不到她。她起早也不干别的,就围着村子捡捡垃圾,口中不间断的唱着旁人听不懂据说能预测未来的戏曲。
“老鼠过灶沿边跑,打翻锅盖底朝天,九六一小碗,九八一大瓢。”
刚进孔家老赵就听到孔半仙在喃喃自语。还好,她还没出门。老赵放下礼品,把这些天家里发生的事向她叙述了一遍,表明了来意希望她能过去给他爹看看。
孔半仙多话没说,打发老赵回去,只说今晚就到。
晚上,被河水洪水包围的大堤上,赵家账篷前篝火通明。老赵把他爹扶到篷外的空地上,在他周围生了一堆火,把他围在正中间,孔半仙端着碗水围着他转,口中念念有词,最后掸了几指香灰在碗里让赵大爷喝下。
奇怪的是没过几天赵大爷还真下一床一走动了,之后干起活来跟没事人似的。旁人遇见了问他那天干嘛要往河里冲,他支支吾吾的大家也不知他说的什么。再问他你知道最近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吗,他还一愣一愣的反问别人发生了什么事。
没过两个月洪水就退去了,村民们收拾收拾奔向了更积极的生活。到98年洞庭湖、长一江一流域各处又发生了更大的洪灾,不过这次乡里作好了充分的准备,我们家乡这边也避免了事故的再次发生。
这事过后一年多赵大爷就去世了。至于那天他为什么会有那奇怪的举动,也成了村里的一个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