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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故事之凶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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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萧景还没看到案发现场就预感这个案件会非同寻常。首先是他的上司董渊派她出现场的语气有些迟疑,其次是,封锁现场的几个110的警察脸上都写着见鬼的表情。见鬼!萧景心中暗骂一句,以横撞的方式进入现场,果然看见了骇人的场景。

与那些形形色色的死人现场最大的区别是,这次的现场异乎洁净。不但见不到血迹,就连体都洁净到近乎完美。但是,萧景这个刚进重案组的年轻女警花面对死者有些站不稳脚跟了。她越看得仔细,就越觉得寒气自脚心向外冒。

死者是个女人,身上穿着一件很长的白色印花连衣裙,被悬空吊在落地窗帘的帘竿上,头垂着,一头卷曲的长发遮住了整张脸。虽然看不见脸,但萧景认为死者还很年轻,因为那件印花连衣裙突出了她的完美身材,尽管此刻她的姿势并不雅观,但竟然很好看。

死者虽然被吊在窗帘前面,但背景并不是窗帘,而是一幅巨型油画。死者的身体几乎就贴着画板了。那应该是幅优美的风景画,蓝色的天空,白色的云朵,金色的麦田。

真正让萧景吃惊的应该是两点。第一点是当她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拨开死者的长发,看清楚她的面容时。以萧景的经验,那张脸虽然严重变型扭曲,肤色青紫,舌尖外溢,但能够看得出死者生前绝对是个美女。一个美女在一套高级住宅楼里吊死是一件足够有轰动的新闻了。第二点是,当箫景的同事赵辰和法医岳眉协助她一起将死者的身体放下来时,萧景发现那幅油画并不是风景画,而是肖像画。画中是个女人,跟死者穿着一模一样的白色印花连衣裙,而且身体居然也像死者一样被吊了起来。惟一跟死者不同的是,画上女人的脸并没有被头发遮住,非但如此,她的舌尖没有外伸,眼睛也是睁着的。那是个“活人”。

刚才,被吊死的女人与油画上吊着的女人身体惊人地重叠在一起。

赵辰轻轻拍了拍萧景的肩膀:“萧,这幅画也带走吗?”

萧景眯着眼睛看着那幅画,没理他。

赵辰想说什么又忍住了,虽然相处时间短,他已经摸清楚了这个漂亮女搭档的脾气了——那就是根本摸不透。

萧景低下头问在死者身上忙碌的岳眉:“死因?”

岳眉抬起头,表情有些古怪:“应该是窒息吧!脖子上绑着这么粗的绳子,吊在窗户上这么久,难道是溺死的?”

萧景皱了下眉头:“表面上看起来确实是这样。”

岳眉没跟她计较,过了一会儿又说:“死者皮肤泛蓝、眼球血管爆裂,脖颈上绳索的痕迹红肿,初步判断死者在吊起来之前是活着的。另外,死者没有外伤,没有中毒的迹象。回去我会做进一步的检查。还有,死者吊在这里起码有七八个小时了。”

赵辰正低头看着一张横在地上的木椅,自言自语:“死者没有穿鞋袜,如果她站在椅子上把自己吊起来,然后将椅子踢翻,那么上面一定会留下死者的脚纹。”

萧景一转身,看见一个老太太惊魂未定地坐在地板上。那个老太太看见萧景的目光,触电一般从地上弹起来,与此同时,她用尖厉的声音哭道:“警察同志,她肯定不是自杀的,你们一定要给她做主啊!”

岳眉费力地掰开死者紧紧攥着的手指,从里面捏出来一个纸。打开,上面写着一行清秀的字体:“我死于他杀,凶器是那幅油画。”

岳眉抬头去看那幅油画,倒一口冷气。

2

几个小时后,萧景稍有了些头绪。死者名叫程怡灵,25岁,无业,已婚,独生女,父母健在。报案的是坐在现场地上的那个老太太,程怡灵家的保姆,名叫田芳华。她早上起后给程怡灵做好早餐叫她起,才发现她挂在卧室里,被吓得不轻,人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了,说话语无伦次的,但意思很明确,程恰灵一定是被人害死的。但谁可能是凶手,老太太又说不清楚。

萧景跟董渊做了汇报,董渊的意思很明确:一边找到死者的丈夫和父母做详细调查,一边等进一步的验结果。董渊说:“萧景,这个案子的重担我就给你了,希望你能够上来一个完美的答卷。”

箫景知道董渊这样说并不是出于对自已的信任,相反是对自己能力的怀疑。也是,她知道自己的外表比较迷惑人,如果不穿警服怎么看怎么像林黛玉。于是萧景只是对董渊嫣然一笑:“头儿,遵旨。”

一出董渊办公室,萧景便风风火火地开工了。赵辰的效率很高,已经找到了死者的丈夫,那是一个英俊得令人吃惊的男人,他显然才知道这件事,情绪很激动,不停地要求看死者的体。

萧景不动声色地递给他几张照片,那是案发现场的照片,拍得很清晰。那个男人一张一张地看着,手抖得越来越厉害,到后来照片全掉在了地上,人也快瘫倒了。赵辰把他扶到椅子上,将照片一张一张地捡起来,然后问他:“姓名?”

“冯健。”

“跟死者是什么关系?”

“那不是我妻子,那不是!”冯健突然咆哮起来。萧景看了一眼赵辰,意思是让他先别说话。于是两个人看着冯健激动地用双手拍着桌子,他的手腕上戴着一只价值不菲的手表,穿得也很新潮,但萧景已经了解到,这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家伙,长得帅但没有什么真本事,在一个机关里混日子而已。

直到在冯健的要求下,他真的看到程恰灵的体,才相信自己的妻子已经香消玉殒了。这个时候他却反常地安静下来,面对警察怔了好久,才缓缓地开始说话。

他说他的妻子是个单纯的女人,虽然长得漂亮,智商和情商都很低。她从小被父母娇生惯养,顺乖巧却异常脆弱。与其说他娶了个老婆不如说他收养了一个女儿。她不会打理家务,不会做饭,甚至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她高中毕业后工作没多久就辞职了,原因是跟同事们相处不好。后来她就没再上班,直到嫁给冯健。她惟一会做的事除了吃饭和睡觉之外只有画油画了。一年前冯健为了让她打发无聊的宅居生活,给她找了个教油画的老师,一周来他们家教一次油画。

萧景问冯健、程怡灵的油画学得怎么样,冯健苦笑着说:“画得再好有什么用?还不如学会煎一只鸡蛋实在。”

萧景跟赵辰对视了一眼。赵辰问:“看来你对你的妻子很不满意。你在外面还有别的女人吗?”

冯健急忙摇头:“没有!这个问题我连想都不敢想。”

萧景问:“你你的妻子吗?”

冯健愣了一会儿,点头说:“我想我应该很她。除了她之外,我没有过其他女人。”

萧景问:“昨天夜里你在哪里?”

冯健说:“在一个牌友那里打牌,很晚了我就没有回家。如果我知道她会出事,我……”冯健露出了懊悔的表情。

事后的调查证明冯健没有说谎,他的三个牌友都证实冯健那晚的确跟他们在一起。牌打了个通宵,冯健除了上两次厕所外没有离开他们的视线。而且那里离冯健家很远,冯健没有可能在上厕所的短暂时间里回家作案。

赵辰问:“如果说你的妻子是自杀的话,你相信吗?”

冯健没有犹豫就点头:“相信。我知道她很不快乐。因为我发现她上了她的油画老师。”

萧景眼中光亮一闪:“给我油画老师的资料。”

冯健说:“他叫范淇,市艺术学院的美术老师,三十八岁,已婚,有一个孩子,电话……”

赵辰调侃说:“看来你了解得很清楚。那我们就查查这个范淇吧。”

3

范淇本人的长相让萧景和赵辰大跌眼镜。这个大学美术老师的长相不但不风流倜傥而且相当困难,跟程怡灵英俊的正牌老公根本没有可比。如果说范淇真的是程恰灵移情别恋的对象,那一定能够在这个人身上挖掘到特别的东西。

萧景开门见山:“你的学生程恰灵昨天晚上死了,你知道吗?”

范淇的一双小眼晴在厚厚的眼镜片后面眨了几下,用手整了一下并不富裕的头发,然后镇定地问:“死了?怎么会死了呢?”

萧景不露声色地继续问:“昨天夜里你在哪里?”

范淇好像没有听到萧景的话,仍然在嘀咕:“怎么会死了呢?怎么会?”

赵辰“啪”地一拍桌子:“问你话呢!昨天晚上十点到今天早晨,你在哪里?”

范淇的身体一抖,好像从他的思绪中醒了过来,定了定神,开始回答警察的问话:“我在自己的家里。我的老婆和女儿可以为我作证。”

赵辰问:“你最后一次见到程怡灵的时间和地点?”

范淇犹豫了一下说:“昨天晚上九点,在她家里。”

萧景与范淇换了一下意外的目光。据程怡灵家的保姆田芳华讲,程怡灵家昨天晚上并没有来客人,程怡灵的丈夫也没在家里吃晚饭,所以就她们两个人。

那么,是谁在说谎?

范淇说,昨天晚上本来并不是他给程恰灵上课的时间,但程怡灵下午的时候给范淇打了电话,要求他把本周六下午上课的时间改到昨天,也就是周五的晚上。范淇答应了,但到程家后,程怡灵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将范淇带到书房学画,而是请他在客厅里喝茶。这一喝就是两个小时,九点的时候,程恰灵说困了,今天不学了,但学费会照常付的。于是范淇就离开了程家。

箫景问程怡灵当时的言行举止有无异常,范淇说,异常,也可以说是正常,因为程怡灵似乎很少是正常的。她总是会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比如,程恰灵昨天晚上告诉范淇,她的丈夫冯健又打她了。

这是一个很关键的信息,萧景很重视:“范老师,程恰灵以往有没有告诉过你这样的事?”

冯健摇摇头:“没有。我一直都觉得他们很恩,冯健对她一直很好,我不相信他能做这样的事。”

萧景问:“她有没有说冯健是什么时候打的她?打在哪里?”

范淇摇摇头,脸有些红:“没有,这样的事,她不说我怎么好问呢?”

萧景问:“那么昨天晚上程怡灵有没有流露出轻生的念头?包括以往的时间。”

范淇想了想说:“我没有感觉出来。”

萧景突然问:“你跟程怡灵有没有不正当的关系?”

范淇脸色微变:“你们警察没有证据可不能随便下结论,我跟程恰灵只是师生的关系。我每次去程怡灵家教画他丈夫都在家里,我们从来没有在别处约会过。”

萧景严肃地盯着范淇的脸:“那程怡灵有没有说过她喜欢你?”

范淇拼命地摇头:“这怎么可能?程怡灵虽然长得漂亮,可不是水杨花的女人。”

“哦?”萧景一扬眉,“那你说说,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范淇想了想说:“程怡灵长得漂亮,格也柔,善解人意,而且人很聪明,还有些艺术天分。比如她以前从来没有绘画的基础,但我只教了她一年的油画,她就比我学校里的那些学生画得都好。”

萧景适时递给范淇一张照片:“这张画是程恰灵画的吗?”

范淇拿过来,照片上正是程恰灵吊在卧室时做“死亡背景”的那张油画。范淇仔细看了看说:“我从来没有看到她这幅画,不过看线条和色彩的运用,是她自己的风格。”

萧景最后的一个问题是:“你相信程怡灵会自杀吗?”

范淇的回答是:“我不相信!程恰灵有漂亮的外表,有不愁吃穿的生活,有相的丈夫,她为什么要自杀呢?”

4

“冯健的口供跟范淇的口供差得太远了,到底是谁在隐瞒真相呢?”疲惫的赵辰呆呆地看着笔录,用一支笔敲着自己的脑袋。

“那要看第三个或者第四个证人的证词了。”萧景靠在椅背上说。

程恰灵的父母看到他们女儿的体后因为强烈的刺激双双晕倒送到医院了,而那个保姆田芳华神智一直不清,他们三个人一时都无法提供有价值的证词。

法医岳眉的进一步检结果表明程怡灵在被绳子吊起来之前并没有死亡,所以大致可以推断出死者应该是自杀,而技术科的检验结果显示,现场的凳子上有死者的指纹和脚印,并且没有第三个人的。而死者的卧室里只提取到程怡灵、冯健和田芳华三个人的指纹,并没有范淇的。至于那幅油画,上面也只有程怡灵一个人的指纹。

所以说,如果没有程怡灵手心里的那张纸条,这些证据已经可以得出死者是自杀的结论了。而就是这张纸条,将案情置于了迷宫中。经过检测,纸条上的字确实是死者本人写的,纸条上只有死者本人的指纹,写字的笔就搁在现场的梳妆台上。

更何况,如果程恰灵是他杀的话,凶手没必要在现场伪装到如此成功的情况下,画蛇添足地弄一张非死者本人笔迹的纸条来。

所以这张纸条一定是程恰灵自己写的,从物证到理论全都这样证实,这也是萧景和赵辰的共识。但是程怡灵为什么会在知道自己即将被杀死的情况下,如此从容地写了这张纸条并且逃过凶手的眼睛捏在手心里,却并不做半分挣扎呢?当时的情况下,就算她呼救一声,保姆也是能够听得到的。

那么程恰灵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我、觉、得……”赵辰一字一句地说,“程恰灵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她原本就想死。但是她又不愿意让凶手逍遥法外,所以就这么做喽。”

萧景点头:“有道理。死者的经历很简单,所以我们只要查明她的感情问题,应该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赵辰说:“我们应该再审审冯健,弄清楚他们的婚姻状况很有必要。比如冯健打过程恰灵没有,按法医的检测报告,死者身上并没有遭受严重家庭暴力的痕迹。”

萧景说:“对,我们还要找他们的朋友和邻居多了解一些情况。”

萧景的话音未落,赵辰就手脚麻利地泡好了两杯咖啡。

萧景一闻见咖啡的香气神便是一振。她顾不得咖啡还很烫嘴便放在嘴边准备小啜一口,正巧这个时候电话响了。

“什么?好,我马上赶到。”

萧景放下杯子对赵辰说:“快,去程怡灵家,冯健死了!”

赵辰一怔,没有多问便跟着萧景一齐冲出了警队。

桌子上,两杯咖啡还冒着热气。

5

萧景站在体旁边,直觉告诉他,冯健死于他杀。——他的眼睛是圆睁的,面容痛苦,让人忘记了他死前曾经是个帅哥。

冯健仰面躺在厨房的地板上,身体痛苦得扭曲成一,旁边倒着一个盛山楂汁的瓶子。山楂汁洒了一地,有一些溅在冯健的身体上,所以乍一看鲜血般触目惊心。萧景提鼻子闻了闻,空气中散发着山楂汁和苦杏仁混合的味道。

杀的人在通常情况下是不会死不暝目的。问题是,谁是凶手?

萧景吸了口气,后退几步,看着法医俯在死者身上检验着,脑海里居然浮现出了程恰灵的那幅油画。

冯健的死,似乎让程恰灵的死因更明确了。连一向对做出结论比较慎重的岳眉都悄悄跟赵辰换意见:如果冯健肯定是他杀的话,程恰灵肯定不是自杀那样简单了。

关于冯健的死因,法医很快有了相关报告:由于血中有氰化正铁血红素形成,故斑、肌肉及血液均呈鲜红色。死亡全身各脏器有明显的窒息征象。消化道各段均可见充血、水肿,胃及十二指肠黏膜糜烂,胃内及体腔内有苦杏仁味……死者系氰化物中毒;在死者生前喝剩下的山楂汁中检测到氧化物。死亡时间为两小时前。

“也就是说,冯健在回到被警察解除封锁的住所住了一晚之后,早上起后可能是因为口渴,喝下厨房冰箱里存放的一瓶山楂汁,因为里面氰化物产生的剧毒,他甚至在连山楂汁都没喝完的情况下就死掉了。”在警队的办公室里,萧景向同事们分析道。

赵辰点头:“如果在冰箱里存放的其他几瓶山楂汁里同样检测到氰化物,就说明凶手早有预谋,一定要置冯健于死地而后快!”

萧景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肯定凶手的目标就是冯健呢?如果是别人呢?而冯健恰好喝掉了有毒的山楂汁而已。”

赵辰反驳道:“这套房子里就住着冯健和程怡灵两个人,程怡灵已经死了,难道凶手的目标还有其他人吗?”

萧景说:“有!比如说他们的保姆田芳华。也就是在我们对房子解除封锁之后,田芳华曾经进去打扫过卫生。如果在这个过程中她渴掉了山楂汁呢?”

赵辰眼睛一亮:“这么说,凶手倒可能就是田芳华啊!这次也是她报的案,虽然看起来又被惊吓了一次,但谁知道她是不是装的啊。”

萧景的目光终于有一些赞许了:“对。但是我们得找到她的动机是不是?”

这个时候,技术科送来了检测报告。结果显示,冯健家中冰箱里剩余的五瓶山楂汁里都有可置人死地的氰化物,在山楂汁的包装物上检测到了程怡灵的指纹,没有田芳华的指纹;而在冯健喝下的山楂汁的包装物上,不但检测出程恰灵的指纹,还有死者的指纹。

萧景对着结果沉吟片刻说:“这份报告将我们刚才的思路引出了误区。谁说死掉的人不会杀人?”

赵辰呆呆地说:“你是说,这些有毒的山楂汁是程恰灵自己安排好的,为的是让冯健为她陪葬?”

萧景说:“目前看来很有这种可能。如果是这种情况,程怡灵就是自杀了。她先安排好了毒死冯健的山楂汁,然后自杀,并且用手中的遗书混淆大家的视线,造成他杀的错觉,然后冯健遭到她的毒手后,让我们认为这是连环杀人……”

赵辰打断了萧景的话:“我觉得凶手不是程怡灵。因为一个投毒的人,不管她会不会在目标人死之前死去,都不可能把自己的指纹留下来。”

萧景用不满的目光看着他:“你不知道凶手有种手法叫‘故弄玄虚’吗?还有,如果山楂汁的包装物上没有他们家里任何一位成员的指纹,那岂不是此地无银吗?所以包装物上有女主人的指纹,跟她是不是凶手并没有关系。”

赵辰无语了,半天才说:“这个案子越来越扑朔迷离了。究竟谁是凶手?”

萧景很干脆地说:“传田芳华吧!就算她再被惊吓过度,也得把她请过来!”

6

这个时候萧景才仔细地观察了冯家的保姆田芳华,一个年约五十岁的妇人,穿着一件蓝色的短袖衫,灰色七分裤,乍一看就是一位非常普通的大,但是几句问话之后,萧景看出来了,这位大绝对不是一般保姆的文化层次。

与此同时,程怡灵死亡现场那个瘫软在地的妇人的模样也变得模糊不清。

萧景:“你是什么时候去冯家做的清洁?”

田芳华:“昨天晚上八点钟,冯健给我打电话要我过去。”

萧景:“你到冯家的时候,冯健在吗?”

田芳华:“不在,他说等我做完清洁之后才会回家,要我到时候给他打个电话。”

萧景:“那时候冯健没有说自己在哪吗?”

田芳华:“他不说,我是不会去问的。但听那边的动静,应该在打牌。”

萧景:“你是几点做完清洁的?冯健是几点回来的?”

田芳华:“我做完清洁之后已经十点半了,给冯健打了电话,他是十一点半回来的。回来之后,我给他做了宵夜,大约十二点的时候我们都睡了。”

萧景:“那么你做完清洁之后,一直到冯健回家的一个小时里,你在做什么?”

田芳华:“我把家收拾好之后,感觉屋里太冷清了。你知道。往常这个时候,冯太太都会穿着漂亮的睡衣在房间里哼着歌走来走去的。那个时候,她通常刚画完画,心情会很好。所以昨天晚上那个时候,我似乎感觉到她的气息还在房间里,有点害怕,于是就把电视打开了,一直到冯健回来。”

萧景:“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冯健身亡的?”

田芳华:“我昨天晚上睡得晚,加上冯健说今天的早餐不用我做了,他在外面吃,所以我就起得很晚,九点多才起。我一到厨房就看到冯健……那个样了。”

萧景:“冰箱里的山楂汁是怎么来的?”

田芳华:“那是冯太太买的,说冯健喜欢喝。”

萧景:“冯太太她自己不喝吗?”

田芳华:“我从来没有见她喝过,她只喝咖啡。”

萧景:“你喝过吗?”

田芳华摇头,眼睛里掠过一丝惶恐:“我的血糖高,是从来不喝这些饮料的。”

萧景与赵辰的目光对视片刻,一直默不作声记着笔录的赵辰向萧景得意地晃晃头,意思是:无论凶手是谁,冯健就是唯一的目标,自己之前的推断是对的。

萧景瞪了他一眼,突然把话锋一转:“范淇去冯家教画的时候,喝过饮料吗?”

田芳华的表情有些错愕,想了片刻后肯定地说:“范淇教冯太太作画的时候,是跟冯太太一起喝咖啡的,从来不喝饮料。范淇每次来之前,冯太太都会吩咐我把咖啡煮好。”

萧景无视一旁赵辰洋洋得意的目光,继续问:“范淇和冯太太之间的关系如何?”

田芳华:“还好,冯太太对范淇很崇拜,范淇也很喜欢冯太太。”

萧景:“他们之间有没有不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田芳华急忙摇头:“这个关系肯定是没有的!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书房门从来都是开着的,我经常进去送些咖啡茶点。冯太太是个宅女,一般情况下很少出门,他们绝对不会越轨的!”

萧景:“程怡灵被害那一天晚上,范淇是否去过?”

田芳华:“他来过,但是没有教画,只聊了一会儿就走了。”

萧景:“聊天的内容是什么?”

田芳华:“不知道,我没有偷听别人谈话的惯。”

萧景:“范淇是几点走的?他走的时候程怡灵的状态是怎样的?”

田芳华:“九点走的,他走的时候程怡灵好端端的。”

萧景若有思所地盯着田方华,她越来越觉得田芳华不是一般的保姆了。她说话的时候条理清楚,用词有涵养,连“宅女”这样时尚的词都用上了。

萧景:“你在冯家做保姆多久了?”

田芳华:“快两年了。从他们结婚之后就做了。”

萧景:“是通过家政公司介绍的吗?”

田芳华:“是冯太太的母亲介绍的。”

萧景:“你跟冯太太的母亲是什么关系?”

田芳华:“是远房亲戚。”

萧景:“冯健和他太太的关系怎么样?”

田芳华:“他们的关系一直很好,很恩。”

萧景:“冯健打过她吗?”

田芳华的表情有些吃惊:“怎么会呢!冯健是把她当公主一样护着的,怎么可能打她呢?”

萧景:“冯健有没有吃过范淇和他太太的醋?”

田芳华:“这更不可能了,范淇还是冯健请来教他太太画画的,怎么可能吃醋呢?”

萧景把身体靠在了椅背上,一直等到田芳华离开之后还维持着那个姿势。

赵辰试着推推她的胳膊:“喂,你还好吧?”

萧景立刻恢复了常态:“去!你才不好呢!立刻找人手去调查田芳华的背景和经历,同时,我们该去看望一下死者的父母了。”

赵辰有些愣:“哪个死者的父母?”

萧景说:“你傻啊?你忘了冯健的父母都已经去逝了吗?当然是程恰灵的父母了。他们还在医院里吗?”

13

萧景觉得自己犯了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错误——凭什么当场抓住田芳华谋杀范淇,便把程怡灵的死亡也归到田芳华身上呢?如果田芳华的这些供述都是真的,那么,舍弃自己原本舒坦的生活来做程怡灵的保姆,又怎么会谋杀程恰灵呢?除非这当中另有隐情,做保姆是假,谋杀程怡灵是真。

然而再想审问田芳华,这个老太太却已经半疯了。她痛哭流涕地斥责着什么,可是根本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

后来,她只承认了范淇是她杀死的,是她利用清洁的机会戴着手套偷偷往山楂汁里放了毒。冯健也是她杀死的,她骗范淇,程恰灵留有遗物给他,让他去取。于是在程怡灵家里,范淇喝了放有迷药的茶水,然后被田芳华绑在油画上,插入匕首。

但是程怡灵是怎么死的,田芳华却根本说不清楚。

审讯只好暂停。疲惫的萧景从队长董渊的办公室出来,一言不发地靠在椅子上发呆。

赵辰这边手脚麻利地泡好了咖啡,笑嘻嘻地端上来:“请慢用。”

萧景没理赵辰,兀自发怔。过了很久突然说:“我明白了I”

赵辰吓了一跳,小心地问:“明白什么了?”

萧景又皱眉:“可是——”

赵辰急得不行,把咖啡端到萧景手里:“姑,您快点说吧,咖啡都要凉了。”

萧景这回没客气,端起咖啡一饮而尽,然后来了神:“来,你坐这儿听我说。程怡灵死的时候手里有张纸条,上面是她自己写的字,对不对?”

赵辰点头:“上面写着‘我死于他杀,凶器是那幅油画。”'

萧景说:“其实就是这句话误导了我们,程恰灵不是他杀,而是自杀。”

赵辰说:“可是,如果程恰灵是自杀,为什么要留下这样的字条呢?”

萧景说:“其实说程恰灵是自杀也不准确,准确的是,她是被谋杀的。”

赵辰都快哭了:“老大,您脑子是不是出病了?”

萧景说:“你别急,听我说。田芳华的供述里不是有关于冯健和程怡灵婚约的奥妙吗?这就是其中的真相。”

见赵辰还在发怔,萧景索直说了:“其实你也看出来了,冯健并不程恰灵,他只是钱而已。田雪华不仅在他们结婚前给了一大笔钱,而且在他们结婚之后还在源源不断地资助他们。可是后来田雪华就死了……”

赵辰眼睛一亮:“对,田雪华一死,冯健的财源也就断了。看起来,田雪华的家人是不可能给程恰灵钱的,田雪华死于意外,也没有留下遗嘱让程恰灵继承财产。所以程怡灵就没有价值了。”

萧景说:“也不完全对,程怡灵还有最后的价值。”

赵辰也明白了:“对,他们的婚姻约定,如果程怡灵背叛了他们的婚姻,那么就得净身出户。这样家产就全是冯健的了!”

萧景点头:“所以冯健设下了圈套。因为程恰灵平时只是待在家里,接触不到男,所以冯健就以要程恰灵学画之名,把范淇当成了诱饵。”

赵辰说:“就是这样的,结果程怡灵上当了。她真的上了范淇,所以被冯健当作了把。可是,程恰灵怎么就死了呢?”

萧景的秀眉徽蹙:“这个问题我还没有完全想通,我的假设是,冯健抓到程怡灵的把后,向她摊牌,要求离婚。程怡灵当然不同意,所以他们有了摩擦。程恰灵在这个过程中可能求助过自己的养父母,因为她是个很有依赖的女人。而她的养父母也帮不了她,反而因为知道并非亲生而有了芥蒂。”

赵辰说:“所以程恰灵绝望之中就自杀了?那她那张纸条是什么意思呢?”

萧景的眼光有些飘忽:“蓝色的天空,白色的云朵,金色的麦田……也许这代表自由?画中的白衣女子脖子上不是套着绳索吗?你不觉得程怡灵的命运一直不由自己决定,她什么都有,然而就是没有自由吗?”

赵辰想了想说:“你这个猜想有点道理,但还需要证实。程恰灵能够上其貌不扬但有点小才华的范淇,是不是也是出于潜意识的叛逆呢?程恰灵和范淇之间真的有问题吗?为什么每个人都没有肯定?”

萧景说:“他们都是程怡灵的亲人,加上范淇,都是她的,当然不希望在她死之后还蒙上污点吧。”

赵辰说:“也许吧。那田芳华向冯健和范淇下手,是为了给程恰灵报仇吗?”

萧景说:“对,田芳华做为他们家的保姆,一定知道程恰灵的死因。正是因为她是自杀,而其中又有隐情,所以她没有办法利用法律去为自己的外甥女复仇,因此选择了这条路。”

这个时候电话响了。萧景接了电话之后对赵辰说:“还好,范淇命大,逃过了这一劫。”

尾声

九死一生的范淇在苏醒后向警方讲述了被害前的经历。其中的一部分事实印证了萧景和赵辰的推理,与他们的猜想基本吻合。

不同的是,程怡灵上范淇之后,是很想摆脱与冯健那样形式上的婚姻的。然而范淇一直在退缩,他程恰灵,但又不敢去,更不敢去当。所以程恰灵的自杀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感情的失意。这个女人,她想要的一直都可以得到,这一次却失败了。

而冯健录下了程怡灵与范淇的聊天,以程怡灵的神出轨作为要挟并要求离婚。不仅如此,冯健还吐露了他们婚姻的秘密,以及程怡灵的身世秘密。

程怡灵彻底崩溃了。每个人都能够想象得到她自杀前的那种绝望。不仅是绝望,还有巨大的挫败感。当一个从小到大未经历风雨的室之花面对这样的挫折,只有脆弱地向生命妥协。

范淇出院之后,拿走了那幅被匕首刺破、被鲜血染红的油画。他用了很长时间心地修补,但最终还是没有回复成程怡灵刚刚画好的样子。

那一天,范淇在自己的博客里写道:“人生永远无法像天空一样,恢复成被雨水洗净后的澄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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