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当我惊恐而又无奈地睁开眼睛时,我瞟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挂钟。荧光指针幽幽地指向了凌晨3点。擦一拭掉脸上的冷汗,我知道,我又失败了。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每天都会准时在午夜12点的时候,心生困意,抑制不住上一床一睡觉的欲一望。即使是面对美一女的时候,我也会情不自禁地打上一个哈欠,然后两只眼皮打架。
这还不是最困扰我的,当我睡着后,我总是会不停地做噩梦。不是被一群狗追赶,就是梦见有人在撬我的门,听到门锁吱吱嘎嘎地响着,我总是会满脸冷汗地醒过来。背心处渗出的液体浸一湿了我的睡衣,衣物与皮肤紧紧一贴在一起,粘粘的,腻腻的,让我不停打着寒颤,一毛一骨悚然。
每当我从噩梦里惊醒的时候,我都会看一眼挂在墙上的钟,每次指针都无一例外地指着凌晨3点。
我不知道是什么造成了我的这个怪癖,我一直都将它归咎于我12岁时做的那个垂体瘤手术。那个手术中,医生在我的鼻孔里打了一个洞,然后把冰冷可怖奇形怪状的器械伸进我的脑袋,切掉了一个多余的东西。我的生命得到了挽救,但从此我失去了一一夜安睡的快一感。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就会披上衣服坐到电脑前,在浩瀚的网路中像个幽灵一样游荡,等待着睡意的再一次降临,但睡意降临的时候多半都是早晨,第一缕一陽一光射进窗户的时候。所以我又会在早晨天亮的时候再次钻进被窝,一直睡到天昏地暗,人事不醒。
我的这个怪癖让我无法像正常人一样外出工作,所以我选择了做一名自一由撰稿人,每天呆在电脑前写一些无聊的、赚取眼泪的文章。所幸,我的文章还算写得不错,为我带来了足够生存所需要的金钱。
二
在这个夜里,我又一次在凌晨3点醒来,我低低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伸手开灯。
我的一床一边是一盏落地的射灯,漆黑的,很细很长的灯杆,在顶端有两个方向相反的灯座。通常我都只开一个灯,因为这样光亮就已经足够了。灯罩是碗型的,可以把灯光全都聚集在一个方向,不过我却喜欢把灯罩向天花板扭去,让灯光投射在充满水渍、隐隐发黑的天花板上。
我刚醒过来的时候,就喜欢平躺在一床一上,眼睛圆睁,死死地看着天花板上那些投射的光晕。泛着昏黄的光晕总是让我这该死的大脑充满清醒,没有丝毫睡意。
不过在这个夜里,当我睁开眼开了灯后,我盯着天花板,却发现射灯的光晕中,似乎有什么模糊的影象在缓慢游一移晃动着。这一定是个很薄的东西,因为光晕中的影子很浅很浅,如果不注意看,几乎就不能察觉。这是什么东西?我好奇地把眼睛睁得更大了,仔细地注意着天花板上那移动着的影子。
这一定是一个会飞的东西,因为,光晕中有翼状的影子在扑闪,而且周围还传来一点点细小的嗡嗡声。
是什么虫吗?虫子总喜欢往有光线的地方飞奔,即使是死亡也不能阻挡它们对光明的向往。我几乎从那薄薄的影子猜想出,那一定是某种蠕一动着的昆虫的翅膀。半透明的翅膀下,也许还有一毛一茸一茸的虫腿正在努力挣扎着。它的头一定长得奇形怪状,是三角形的吗?是圆的吗?上面会不会长出一张人脸?
我为自己奇怪的想法感到暗自好笑,一定是恐怖小说看得太多了吧?不过我对灯罩里的昆虫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从被窝里探出身一体,将手伸向了灯座,然后轻轻一扭,灯罩被我拉了下来。
就在这一刻,我的眼前突然一花,几个微小的黑影子在我的面前扑闪着翅膀向我冲来。在我还没有分辨出到底是什么东西时,已经有几只粘一滑的昆虫落到了我的脸上,一股淡淡的一騷一腥味向我涌来。我下意识地连忙闭上了眼睛。
我的半张脸已经麻痹了,我几乎可以感觉到这昆虫有力的腿上长满了细小的带着倒钩的绒一毛一。还有纤细的触角,正在左右颤一动,滑滑地掠过我的面庞,我甚至可以感受到触角带起的弱小气流,气流里带着稍许的膻味,就像羊的尿液一般。
一股恶心的感觉在我的胃里翻涌,我伸出手在面前一抹,几只昆虫挣扎着出现在我的掌心之中。
我看着手中的昆虫,恶心的感觉更炽盛了,因为我已经看到了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昆虫。
这是几只肥一大的,正摇晃着触须的蟑螂!
我的手一翻,将这几只蟑螂掠到了地上,然后猛地站起身来,赤一裸一着一双脚,狠狠地踩!眼看着这蟑螂变成了一摊黄褐色的肉泥,我的喉头开始涌动了起来。
我结束了呕吐,终于步履蹒跚地从洗手间走了出来。我不想再躺回一床一上,刚才那几只蟑螂已让我全无睡意。
三
我全身瘫一软地坐在了电脑前,打开了显示器。
我想找个人说说话,我显然被刚才的蟑螂吓到了,不敢再躺回到一床一上去。
凌晨3点,我寂寞地在网路上游荡,我打开了一个又一个聊天室,却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深夜的聊天室,是一个寻找欲一望发泄荷尔蒙的肮脏地带,我对此没有半点兴趣。看着或大或小的汉字一排排向上移动,我感觉到的,只有更深的孤寂。
我是一个孤僻的人,孤僻得别人不敢想象。我可以几个月都不出家门,只在屋子里面对闪烁的电脑屏幕。要吃东西的时候只需要给楼下的小饭馆打个电话,我每个月在饭馆里放了四百块钱,随便他们为我准备什么可以吃的东西。如果一定要打开防盗门,那我也只是取盒饭、拿信件或是倒掉垃圾。
我住在一套既一陰一冷又潮一湿的破旧公寓里,楼上楼下住的什么人,我从来都不知道,也不愿意去知道。当初看中这里的原因,就是因为这里安静,离马路远。我不希望被别人打扰,我更愿意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难道我没有欲一望了吗?我笑了笑,对自己说,也许我的欲一望远远比其他人更强,但是,我却永远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我走进了一个聊天室,看到那里只有一个人挂在上面,名字很古怪,叫天生杀人狂。
呵呵,天生杀人狂?我冷笑了一声。我看过奥利佛斯通导演的这部电一影,画面充斥了大量黑白镜头与彩色镜头快速、毫无规律的互接,让人头昏目眩。虽然大部分的人会因为里面倾斜的画面、经常穿插的闪回而陷入云里雾里,但是我却看懂了,并且,这是我最喜欢看的一部电一影。
看到了这个天生杀人狂,我不禁敲了一串字给他:“你也喜欢这电一影?”
很快,那边就回答:“不,我只是喜欢这几个字。”
“哦?!你喜欢杀人?”我笑问。
“不,不敢。我最多只是杀杀蟑螂。”那边回了这句话,字体却变成了又粗又浓的血红。
我脸上的咬肌不由自主地一抽一搐了一下。蟑螂?他怎么会提到蟑螂?我想到了刚才出现在我手心里的那几只肥一大的、扑闪着翅膀的蟑螂。不知不觉的,我的背心竟又被我的汗液所浸一润尽湿。突如其来的寒意令我促不及防地打了个寒颤。
我准备离线。在离开前,我还是问了一句:“杀蟑螂?杀了蟑螂后怎么处置?”
对方沉默片刻,回答:“拿去喂猫。”
“为什么?”我忍不住好奇。
“蟑螂是地球上最伟大的物种之一,已经存活了三亿五千年。在那个时候,还没有人类,只有巨大的原始蜻蜓盘旋在上空,但蟑螂已经在雾气弥漫的沼泽地里展翅高飞了。蟑螂的体内有着大量的蛋白质、脂肪、无机盐、微量元素,喂给猫吃,可以最快地让猫达到电解质平衡。”
他噼里啪啦地敲出了一行字后,消失了。聊天室里空无一人,除了我。
四
喂猫?拿蟑螂喂猫?这个叫天生杀人狂的人,未免也太变一态了一点吧?无聊!我关上了电脑,然后点上了一根烟。
就在这时,我听到背后的门锁突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偷偷挠着门。我的心不由得一阵子抓紧。是什么东西在挠我的门?夜半三更的,难道是小偷?我一下子想起了我常常梦到的噩梦,一个小偷正在撬我的防盗门,我躲在一床一脚瑟瑟发一抖。莫非现在真的有小偷在门外吗?我的皮肤上顿时濡一湿了一层汗水,身一体不由自主一个激灵。
我站直了身,摁熄了烟头,拾起厨房一中的一把菜刀,慢慢走到了门边。
我不知道外面到底有什么样的可怕东西,会是身披长一毛一的怪兽吗?会是长着三角形脑袋不停蠕一动的节肢动物吗?但千万不要是漫天飞舞的蟑螂,我怕那玩意儿。
我猛地一下拉开了门,门外的感应灯突然亮了。当我的眼睛还没适应这光亮的时候,已经听到了“啊呜——”一声,一只浑身雪白的猫溜进了我的房间。
猫?怎么会是猫?我诧异地转过身,看着这雪白的猫慢悠悠地踱进了我的房间。它似乎很高傲,一边走,一边扭过头来望着我,眼睛在黑暗里发出了幽幽的绿光。
为什么会有一只猫在夜半三更溜进我的房间?我还来不及想这个问题,这只猫已经踱到了我的一床一前,若有所思地停下。它要干什么?
这只雪白的猫“啊呜——”叫了一声,埋下了头,伸出舌头在地上一舔一了一圈。
噢,我的天!它在吞噬那摊黄褐色的肉泥,被我踩死的蟑螂的一尸一体!
我觉得头开始发晕,我想到了聊天室里那个叫天生杀人狂的家伙所说的一切。蟑螂的体内富有蛋白质、脂肪、无机盐、微量元素,喂给猫吃,可以最快地让猫达到电解质平衡……
难道真是这样的吗?
我的头好晕!我竟然不知道这只雪白的猫是什么时候离开我的房间的,我只知道自己像游魂一样平躺在一床一上,脑子中一片空白。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这一切就像是个梦,我想要找出一点昨夜发生的事的证据,却什么也找不到,除了地上一滩若有若无的黄褐色。
五
我打了个电话,叫楼下的送饭上来,我饿了。当门铃响起的时候,我拉开了门,接过饭盒。就在这时,我看到了戴着帽子的保安正从走廊走过,连忙叫住了他,“哥们,这幢楼里有人养猫吗?雪白的猫。”
保安瞅了我一眼,没好气地回答:“没有,这里没有白色的猫,倒是有一只全身剔透的黑猫。是赵小一姐养的。”
“赵小一姐?”
“对,就在这层楼上,才搬来的。听说是个白领,二十七八岁,蛮漂亮,却没有男朋友。怎么,大作家,你对她有兴趣?当心哦,说不定她喜欢女人哦,对你没什么兴趣,呵呵……”
他仿佛突然意识到在背后说房客的坏话并不是件值得夸耀的事,于是连忙闭住了嘴巴径直下了楼。
赵小一姐?我好像有点印象,我常常在半夜倒垃圾的时候,看到一个妖娆的身影袅袅婷婷地从走廊掠过,大概就是她吧?可是,她养的是一只黑猫……
六
夜晚又一次不可抵挡地来临,我在键盘上刨动着爪子,为一家杂志赶着一篇催人泪下的一爱一情小说。当灵感刚刚爆发到高一潮时,我打了一个哈欠。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荧光指针指向了12点,困意又一次不可救药地向我袭来,令我无法抗拒。我无奈地叹气,关掉电脑,上一床一。我知道,在凌晨3点的时候又会醒来,不知道那个时候会不会再一次出现雪白的嗜好啃噬蟑螂一尸一体的猫?
3点的时候,果然我又醒了过来,是被窸窸窣窣猫爪刨门的声音惊醒的。打开门,这猫熟门熟路地跑了进来,在漆黑的屋里东蹦西蹦,寻找着什么。
我打开射灯,仔细端详着这只白猫。这应该是一只波斯猫,瞳孔一只蓝一只绿,全身没有一根杂一毛一,白色的长一毛一柔软卷曲,混身散发着一股幽幽的香波味。
这是一只养尊处优的猫吧?我不禁想,它究竟属于谁呢?
这猫在我的一床一脚钻来钻去,不一会,钻了出来,爬到了我的面前,张一开一了一嘴。有什么东西从它的嘴里掉了出来,落在了地上。
我垂下眼睛望去,噢,是只没有了头颅的蟑螂,四只脚还在缓慢优雅地挣扎,速度渐渐放慢,直至一动不动。
难道对于猫来说,蟑螂真的是它们最好的美味吗?
看着这猫欢快愉悦地啃噬着蟑螂体无完肤的一尸一体,还不时伸出舌头在嘴唇边一舔一上一圈,我就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恶心。
我猛地踢了一脚这白色的猫,它受惊地跳起,惊恐失措地望着我,眸子中隐藏着无辜与失落。我叹了一口气,心想是不是对这猫过于残酷了,它只不过想找点蛋白质丰富的东西来弥补一下一体内的电解质平衡而已,我又何必如此决绝呢?
但是,我还是拉开了门,对猫说:“你出去吧,这里不是你的家,当心我把你煮来吃了。”
这猫像是听懂了我说的话一样,一溜烟蹿出了我这一陰一冷潮一湿的房间,转身消失在楼道的拐角。
以后的几个晚上,这猫总是在3点的时候到我的房间来寻觅蟑螂。我对它的抗拒之感也渐渐消失,有时还会陪它玩一玩,甚至满房间找蟑螂喂它吃。每次当我找到一只肥一大的蟑螂时,这猫都会惊喜地叫上一声,然后弓起背脊,猛地窜到蟑螂边,伸出爪子按住,一口咬去。当我看到它吞下蟑螂时,我都会不由自主开心地微笑,就像我也达到了体内电解质平衡一般。
七
一周后,我得出去一交一电话费了。下楼经过保安室时,那个保安正坐在那里看报纸。当他看到我的时候,看了我一眼,然后扔开报纸神神秘秘地对我说:“大作家,你晚上睡得好吗?”
他问我这干什么?我有点好奇,但是还是不动声色地答道:“托你的福,还行。”
“呵呵,不见得吧?”这保安一脸坏笑。
“你什么意思?”我的脸色微微一变。
他连忙撒了一根烟给我,说:“大作家,你别想多了,但是你也要注意好好休息,千万别累着了。”
我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心里有点不踏实。于是我走进保安室,坐在他身边吸着烟,凝视着他。
这保安的身一体微微发一抖,他的脸变得有些发紫,我感觉得到,他有点怕我。可为什么他会怕我?
一抽一完了烟,我把烟头摁在了他的烟缸中,然后摸了一张50元的钞票放在他的桌子上,对他说:“有什么事,你就直说。我知道,你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这保安接过钞票,看了看我,说:“你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
我没听懂他什么意思,瞟了他一眼。
他的身一体抖得更厉害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大作家,你来一下,我给你看点东西。”
我跟着他走进了保安室的内间,这是一个黑黢黢的房间,里面摆了一台监视器。我这才知道,原来在这破旧的公寓楼里,在好几个隐秘的角落都摆放了摄一像一头。大概是为了防范小偷的原因吧,我这么猜想。
“大作家,你看这个吧。”他打开了监视器,“说实话,这也是我在无意中拍到的,绝对不是有意的。”
我被他弄得有点晕头转向,不知道他到底要给我看什么,于是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点上一根烟,撒给他一支,然后瞪大了眼睛,盯着监视器,我想知道这黑白的小匣子里究竟会播出些什么样的东西。
监视器中,黢黑一片,依稀可以分辨出镜头扑捉的是,一条一逼一仄的过道,很熟悉的垃圾桶,还有缺了把手的防盗门。这正是我那间房的门外,这里的摄一像一头为什么要拍这里呢?
“据说在几年前,你住的那间房里曾经吊死了一个养着白猫的独居女子,后来常常有人在夜半的时候看到一个身袭长裙的女人抱着猫在走廊上飘摇,双足离地,两眼流血。为了粉碎这个谣言,公寓物管就在你的门外安装了这台摄一像一头。”这个保安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冷冷地解释道。
我觉得有点冷,不禁裹了裹身上的外衣。
抱着白猫的女人?女人我是没看到过的,相信是杜撰的都市传闻,这个越来越冷漠的钢筋水泥都市中总是不停流传着若干传言的。可是,我却真真切切地看到过一只白色的猫,猫一毛一弯曲,两眼放光,在我那一陰一冷潮一湿的房间里扑捉蟑螂,不亦乐乎。是那个独居女人抱着的那只猫吗?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个寒颤,两一腿微微闪抖。
这个保安在监视器上点了时间快进,我看到了黑白匣子里的画面,不由得张一开一了一嘴,发出了半声“啊——”
监视器中,我的房门打开了,虽然是无声画面,我却几乎可以听见“吱呀”一声,声音一陰一森地撒向黑暗的角落,楼道的感应灯应声亮了,惊起了几只黄褐色的蟑螂在空中飞舞。
监视器右下角的时间显示上,我看到,这是凌晨3点的时候。
一个人从我的房间里走了出来,穿着淡灰色的睡衣,两一腿屈张,颈脖僵硬,眼神涣散。
我看出来了,镜头上的人是我!真的是我!凌晨3点?那个时候,我刚刚从噩梦里惊醒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的头好疼啊!
我继续注视着监视器,我倒想看看还会出现什么样的画面。
画面中的人,摇摇晃晃走到走廊尽头的门前,两眼半眯,漠然地看着门牌,突然眼睛睁开了。
一只黑色的猫出现在我的身前,柔顺地屈起身一体,伸了个懒腰,背高高地拱起来,前爪使劲地向前伸着,眼睛眯得成了一条缝。
画面中的我,像是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陌生人,突然站了起来,手伸向了走廊顶上的感应灯。灯罩被我翻了过来,几只烤焦了的蟑螂扑簌簌地落在地上。我将蟑螂一只只拾在手中,捉过黑猫,扳一开它的嘴,将蟑螂一只一只塞一进了它的嘴里。
画面中的我,缓缓转过头来,似乎知道摄一像一头所在的位置,露出了一个残忍到极点的笑容,笑容凝固在我的脸上,我的眼神中,露出了最得意的满足。
我惊呆了,监视器里的我,真的是我吗?
我不敢相信!这究竟是怎么了?
“你这是在梦游呢。”这保安轻描淡写地说道,然后关掉了监视器。
梦游?我这是在梦游吗?
难道我在梦中将蟑螂喂进了黑猫的嘴里吗?这不可能!明明是有一只白色的猫蹿进了我的房间,四处寻觅蟑螂,怎么会变成我寻找蟑螂来喂猫呢?还是一只黑色的猫?
我真的是在梦游吗?我的天!我3点后都是走出房门梦游吗?不可能!平时我都在上网的啊?!
我一精一神恍惚地走出了保安室,摇摇晃晃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八
我打开了电脑,登上网路,寻找着平时常去的聊天室。在要输入ID的时候,我的手指在键盘上鬼使神差地一抖,敲出了几个字。我知道,这是一习一惯,不用想也能敲出自己常用的网名。我定睛一看,不由得傻了。我敲出的网名竟是5个汉字:天生杀人狂!
我愣了,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的确是在梦游?
我根本从来就没有在网路上和一个叫天生杀人狂的人一交一谈过?我就是天生杀人狂,天生杀人狂就是我?我与他的一交一谈都是我凭空想象出来的,只存在于我的大脑?
天,我是个病人?
这一切都是幻觉!一定是因为我12岁时做的那个垂体瘤手术!
我还清楚地记得在麻醉后,医生在我的鼻孔中打了一个洞,然后伸进冰冷可怖奇形怪状的器械,我只感到恐惧与寒冷,然后是不可抵挡的困意……
又到了12点,睡意涌了上来,但是我不敢再睡了。我拿了一一柄一削铅笔的小刀,狠命地扎着自己的手腕。我对自己说,我不能睡着,我必须清醒!
可睡魔是如此冷酷,它只要略施手段,就令我无处遁形,我还是不可救药地倒在了一床一上,酣睡起来。不过我知道,到了凌晨3点的时候,我又会醒过来,看着天花板,分辨不出梦境与现实的差距。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在思索。当我以为自己在遨游网路、逗着白猫的时候,其实我是在走廊上喂猫吃着蟑螂。如果我决定走出房门做点什么,那事实上我又在做什么呢?
与其想象,还不如付诸于行动。
我拉开了门,几只蟑螂张开翅膀从我的面前掠过,我不禁缩了缩肩膀,浑身打了个冷颤。
因为走廊上的穿堂风,我有些缩头缩脑,颈脖僵硬,双一腿弯曲。我的身一体抖了抖,走了几步,站在了走廊尽头的那间房门前,慢慢蹲下了腰。我不知道过一会儿,是不是会有一只黑猫出现在面前。我在等待。
我听到了“吱呀”一声,我面前的房门缓慢地打开了。我抬起头望了过去。
没有猫,我没有看见猫,却看见了一个女人,一个身穿白衣的女人!
一尘不染的白色长裙,白得刺痛了我的双眼。她的一头直发垂落在脸的前面,令我看不到她长什么样。她很丰满,两个一乳一房鼓鼓地涨着,像要随时从长裙里跳出来一般。我嗅到了一丝淡淡的薄荷香水味道,这味道让我心醉狂乱。
我闭上眼睛,想要细细品尝这醉人的香水味,但是却听到了一个冷酷的声音在我的耳畔响起。
“就是你这混蛋吧?每天晚上在走廊上逗我家小黑吃蟑螂,你这恶心变一态的家伙。”
我笑了,我知道,她就是赵小一姐,喂猫吃蟑螂的事,一定是那保安对她说的吧。我站了起来,发现赵小一姐长得蛮高的,我的嘴唇正对着她的额头,我禁不住凑过去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口。
“你干什么?你这变一态的家伙!”她大叫。在叫一声中,刚熄灭的感应灯又亮了起来。
我一舔一了一舔一嘴唇,笑了。我猜,我的笑容一定很残忍。
我一把推在她的胸上,好柔软,她被我推进了她的房间里,倒在了黄褐色的木地板上。
我扑在了她的身上,却惊奇地看见她,笑了,笑得如此一婬一亵。
九
清晨醒来的时候,太一陽一已经射湿了我的一床一。我头疼欲裂,捧着脑袋不停思索。
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的脑袋里似乎一片空白。
我依稀记得在那场幻梦里,我将赵小一姐推进了房间,她倒在地上。我扑到了她的身上,她却在尖一叫……
“来吧……”她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我的腰。
“捆住我……”她在呢喃。
“用力……”她歇斯底里。
“啊……”房间里充斥着她的一浪一声一婬一叫。
这是怎样一个梦啊?我竟然会对一个邻居产生如此的欲一望。我还记得在最后,我与她一起同时达到高一潮时,我将手指放在了她粉嫩的颈项上,慢慢地加力。
她在我的身一体下不停颤一抖,肌肉收缩,有力呻一吟,但是力气却越来越小,直至萎顿。最后,她像一滩死肉,躺在了我的身一体之下,一动不动,嘴角缓缓渗出一丝血迹。
我侧过脸看了一眼。黑猫在一旁狞笑,蟑螂缓慢爬过黄褐色的木地板。
我冷冷地笑了。
是的,在梦中,我掐死了她。
我怎么会在梦中杀死她呢?还好,这只是一梦。
我暗自庆幸。
十
有人在敲门,不,不是敲门,是在砸门。谁在外面?
我打开了门,几个穿制一服的警察冲进另外的房间,其中一个,掐住我的脖子将我放倒在地。
我大叫:“你们要干什么?”
我听到了保安的声音:“对,就是他!昨天晚上的监视录影带中,就是她在凌晨3点将赵小一姐推进了房间。”
我的头好疼,我歇斯底里地问:“干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警察冷冷地答道:“干了什么,你自己心里知道。今天早上我们发现了你的邻居赵小一姐的一尸一体,是被掐死的。录影带里清楚地拍下了你的罪行,如果我没猜错,她身上到处遍布的指纹全都属于你。”
保安唏嘘着说:“大作家,你的胆子可真不小,杀了人还继续回家睡觉。你可真是个天生的杀人狂!”
我的头好晕啊!像是有颗炸弹就要在里面爆炸,又像是有无数只蟑螂在我的眼前飞舞。
是的,在赵小一姐一尸一体上,到处都是我的指纹,就连体内的一精一液也属于我。那个晚上,我居然不是在做梦。
还好,保安为我作证,告诉警察我有梦游症,以前的录影带可以证明这一切。
我逃脱了刑事处罚,但却被关进了兰草医院,本市的一精一神疾病治疗中心。
我暗自庆幸,躲过了一劫。住在医院里,似乎连我的睡眠也和普通人一样了。我可以熬夜,也可以在12点的时候睡着,然后一觉到天明。医生说,以前我只是得了重度的一精一神衰弱。
每天躺在病一床一上,我都会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我笑自己,更笑白痴一样的警察们。
十一
其实,我早就知道自己有梦游症。但是,在很久以前我就已经治疗好了。
住在这破旧一陰一冷的公寓里,我像一只蟑螂般生活。
我强迫自己每天在12点的时候睡眠,然后在凌晨3点的时候走出家门,缩手缩脚,颈脖僵硬,两一腿弯曲。我知道,在走廊上有一个摄一像一头,会真实记录下我的影象。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我有梦游症。
我知道那只黑猫会在半夜外出觅食,也知道这楼道里到处都是蟑螂,在灯罩里每天都会有几只扑火而来被烤焦的蟑螂干一尸一。我拿蟑螂喂给猫吃,我要让每个看了录影带的人都以为我是个疯子。
我早就注意到了赵小一姐,她真的是个美一女。我不止一次在半夜听到她自一慰时发出的一婬一声一浪一语,我对她充满了欲一望。但是,我的欲一望是致命的,我喜欢看到女人在我的身一体下慢慢缓息扭一动,停止呼吸。
我知道,如果每个人都知道我有梦游症,而且在梦游的时候会做出不可理喻的事,那么我就算杀了赵小一姐,我也不会受半点惩罚。
我曾经自修过一精一神科的专业书籍,我知道怎么伪装成病情好转。我相信,不出半年,我就会因为治疗得当顺利出院。等我出了院,我会在郊区另外寻觅一套一陰一冷潮一湿的公寓,寻觅下一个目标。
想到这里,我不禁又笑了,笑得很残酷,也笑得很冷。
十二
这是一个很一陰一冷的故事我慢慢地在电脑上敲着字。一陽一光从墨绿色的玻璃透射进来,洒在桌子上,将一瓶塑料花染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光晕。
一边写这个故事,一边为其中的人物长吁短叹。我为自己这个一陰一暗故事中的主角而暗自神伤。
这时,我听到了脚步声。
一个身着粉一红色连衣裙的女子走到了我的身边,她身旁还站着一个男人。
我赶紧关掉了WORD,电脑屏幕上出现了我才设置的桌面,我不想让这么漂亮的女孩看到如此变一态的小说。
我转过头来,问她:“这桌面漂亮吗?”
“你的桌面是什么啊?”她好奇地问。
我很乐意回答这个问题,我眨了眨眼睛,说:“这是一只蟑螂,一只振翅高飞的蟑螂。”
她对身边的男人说:“你看吧,他的病情还没有好转,老是拿着一把算盘,在上面敲来敲去。他以为这是电脑呢,你看,他的指法还是五笔字型呢。”
这男人说:“一会儿我在医嘱上再给他加重点剂量。”
女孩一温一柔地拍了拍我的头,说:“快,快去打针吧。”
我偏过头去,看了看窗外的一陽一光,好明媚。几只蟑螂正缓慢地爬过墨绿色的玻璃,然后张开翅膀,向天空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