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召快步跑下城楼,飞奔至帅府临时营帐,不等通禀便直接闯入营帐。
“启禀杜将军,敌军援军已到,城池快要守不住了!”
杜将军没有回话,王召抬起头,见将军正在桌案上作画,王召向前跪爬半步。
“杜将军,请快下令吧!”
杜文龙画笔不停,用缓慢的如同一轮皓月划过夜空的话语道:“我等已守城几日了?”
王召拱手道:“回禀将军,我等已死守城池五个多月了,已从深冬死守至一陽一春了。”
杜文龙这才从容的放下画笔,从桌案上取出一方私印,重重的按在画卷上。
“好!好!好!”
三声好字,等来杜将军一声长叹,“圣上,微臣已经尽力了。”
杜文龙低头瞧了眼王召,淡然道:“王副将,你起来吧。”
王召起身,杜文龙举起画卷,轻轻抖了抖,对王召言道:“你跟了我多久了?”
王召拱手道:“启禀将军,六年了!”
杜文龙道:“这六年里,我也待你亲如兄弟,不知你可愿答应我三件请求?”
王召突然二次拜倒,“将军有事尽管吩咐,末将万死不辞。”
杜文龙放下画卷,大步跨过桌案,双手搀起王召,和蔼道:“王召,你快起来,你忘了咱们可是同乡了。”
王召再次起身,眼中已满是泪水,“将军,你是不是也没办法了?咱们是不是要撤军了?”
杜文龙别过头去,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的眼泪,“撤军?撤到哪里去呢?这里是咱们的地界,为什么要逃呢?”
王召死死抓住杜文龙胳膊,“将军,朝廷已经逃过一江一去了,咱们还在这里死守,有意义吗?”
杜文龙一把甩开王召,厉声道:“放肆!”
将军随即转过身来,双手抓住对方肩膀,“王召,你可知道,十年前,我和你一样只是一员副将,侥幸得到相爷的赏识。”
“当年他亲手一交一给我燕云十六州地图,希望我能够有朝一日收复失地,当时我拜在了恩师名下。谁曾想,我好不容易当上将军职位,结果前线接连败退,最后落得国破城亡,相爷被人断指、割舌、剜眼,最后在金殿捧住而亡。”
王召悲泣道,“将军可说的是丞相李秋水?”
杜文龙双手撑住桌案,无力道:“你可知道,当日恩师赠袍之时,我曾经在恩师面前立下毒誓——管辖潞州府便要死守潞州城,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将军!”王召喉头突然哽住,“末将愿与将军共存亡!”
“不!”杜文龙断然劫道:“你不能死在此地,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杜文龙说完,立刻走到墙边,去下墙上悬挂的宝剑,递给王召道:“王副将,此剑是我早年平乱之时天子钦赐宝剑,你要在此发誓,答应我三件事,我便将此剑和我身上战袍转赠给你。”
王召单膝跪地,三指当空毅然道:“将军请讲!”
杜文龙道:“第一,你携此剑着我袍,以我之名召集天下有志之士,暗中扰乱敌兵后方,等到大军一到,两军结合赶走敌军收复河山,你可答应?”
王召道:“王召发誓,愿承将军衣钵!”
杜文龙道:“第二,若此城覆灭,我已召集了一百名一精一兵,你要带领他们保护城中百姓逃出此城……”
王召道:“王召发誓,定要保护城中百姓安全!”
杜文龙道:“第三,我妻儿老小尚在城中,望你保证保我儿长大成一人,也叫他投军报国。”
王召道:“王召发誓,定将少将军视为己出,愿以一性一命相报!”
“王召,逃出此城,你便是杜文龙,杜文龙,接剑!”
王召起身紧紧一握住宝剑,杜文龙解下战袍叠的整整齐齐放到王召手中,“你换上平民衣服,到城南接上犬子,然后保着乡民离去吧!”
……
城门外三声炮响,一白袍小将,跨白马提银槍抢先一步冲入潞州城,不料城头一只冷箭当胸射来,小将躲闪不及,正当挨上这一箭时,突然自空中飞来一只飞鸟准确的衔一住箭杆,在小将身边环绕一圈再次飞走。
城头上四处插上“杜”字大旗,大将军杜文龙将知府的宅院作为临时行馆。
然而杜文龙并未住进行馆,而是径直奔向城北忠义庙,庙中一尊石像,石像手中落着一只杜鹃。
“爹爹!”
那白袍小将随后赶到,对杜文龙道:“在行馆等您没来,却为何出现在这儿?”
杜文龙长叹一声,牵着小将的手一同跪下,对身旁一随行的老者问道:“老先生,您来讲讲这庙里石像的身份吧。”
老者遵命道:“这石像是潞州守城副将王召将军石像,当时番邦来犯,潞州城破之日,王将军守城而亡,却身中数十箭而不倒。当时敌国主将钦佩其忠义,率众跪拜王将军肉一身,将军骤然化为杜鹃,终日在潞州城中徘徊不去。敌军主将连夜建造忠义庙,并根据王将军本人铸造石像,这杜鹃,便每年来到庙内,整夜不住哀鸣。”
白袍小将突然指着石像上的杜鹃叫道:“爹,就是那只杜鹃,是它衔一住射来的弓矢救了孩儿一命。”
杜文龙霍然起身,朗声道:“孩子,那石像真身便是你的亲爹,那幻化为杜鹃的神鸟便是真正的杜文龙,十多年来,我与杜将军换了身份,实则那战死城中的才是杜文龙;忍辱偷生的才是王召!”
说罢,命人取来画卷,展开摆在供桌前。
此时杜鹃飞起,在王召周围徘徊鸣叫数声,王召拔一出当日杜文龙赐予的宝剑,对白袍小将道:“等我死后,这宝剑、战袍还有那桌上的画卷,一并还将与你!”
说罢,王召拔剑自刎,从此那杜鹃飞去,潞州城中再也不曾夜半听到杜鹃哀鸣……(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