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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县职高读书的邱小东已有半个月没有收到他爹一妈一送来的口粮和菜金了,向同学借钱买饭,能借的也都借遍了。他想请假回乡下的家去看个究竟,可没有买车票的钱,转悠了好一阵,竟不知道该向谁开口告借。就在邱小东一筹莫展、肚皮饿得咕咕叫的时候,他的乡邻李二娃来到学校找他,带给他一个坏消息。其实,李二娃只是捎来了村主任的话:见到小东,转告他说,他爹上个月赌一博输了钱。憋着气回家,便同他一妈一大打出手,最后闹到两人分家过。几天后,小东爹躲赌债,离家出走不知下落,小东一妈一跟着邻村的一个光棍汉双双到南方城市打工去了……
小东听了,哑着嗓音对李二娃说:“你借我20元钱买车票,我要回家去。”
李二娃说:“我没多带钱,要不可以资助你一二个月的生活费,你还是先回家看看吧。”说着掏出一张20元的人民币给小东。
当小东推开那两扇多日没人开启的木门,落入他眼眶里的家,真是乱得不成样子。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被砸烂了,遍地都是鸡屎狗屎,蜘蛛网挂满了每个角落。这哪像个家啊?
收拾零乱的家既需要体力,更需要忍受痛苦的心力。对邱小东来说,他首先要考虑的是怎么活下去,既然父母甩下这个家不管了,可他要管,还要照应在县一中读高三的弟弟小西呀。小西念书比自己强得多,他有希望考上大学,这时候不能把家里的变故告诉他,影响他的学习。他还得给小西送伙食费去,让他觉得一如往常。可钱到哪儿弄?小东选择自动退学在家务农,靠自己的两只手,把这个家振兴起来。
小东找了村主任汉走东家串西家,把乡里乡亲代为照看的两头猪、一头牛、三二只半大的鸡鸭都赶回来,准备自个儿饲养。
第二天他起个早,扛着锄头下地。自从进县城读书以来,爹一妈一连寒暑假都不让他下地干农活。来到田间地头,第一眼看去,他对自家的责任田都感到陌生,竟不认得哪是自家的禾苗。小东只好跑回村,拉了李二娃来辨认,可一看,心凉了半截,别人家的禾苗都是绿油油的,而他家的田缺水开裂,禾苗枯黄得像晒干的烟丝。小东坐在田埂上,问李二娃怎样料理这种庄稼?李二娃说,只有设法去买台一抽一水机。没水咋救活庄稼?小东问一台一抽一水机要多少钱?二娃说大概两千元吧。
为了挽救禾苗,小东赶着牛车驮着两头猪走向市场。买猪的人见两头猪未长膘,劝他养肥了再卖,但小东急着用钱,两头猪才卖了八百元。这钱不够买一抽一水机,他索一性一连牛带车也一齐卖掉,总算收回了两千五百元。
小东顺路先去县一中找弟弟小西,告诉他说爹一妈一农活忙,往后伙食费由他收转。他给小西五百元钱,叮嘱他不要分心,好好念书准备高考。
离开县一中,小东来到卖一抽一水机的地方,选焙一抽一水机时,有个人总跟在他后面。那人鼠头鼠脑的,估计他也是来买一抽一水机的。小东看中了一台上海产的一抽一水机,标价是两千二百元,跟店主讨价还价,最后是整两千买下。
当小东把手伸进口袋,钱却不见了,小东霍地额头冒满汗珠。店主说,钱不见了?刚才在你后面的那个人你认识吗?小东说,不认识。店主说,可能是他偷了你的钱,他和你挨得那么近,我还以为他是跟你一块来买一抽一水机的呢。
小东带着悲伤和失落的心情回到村里,他把自己关在家里,时不时地打自己的胸口,懊悔自己粗心大意,让别人偷了钱。几天后,当小东再次走到田里,他家的禾苗已大部分枯死了。小东伏一在田埂上哭天喊地,泪落如雨,可那些禾苗还是没能复一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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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借的全借了,该卖的全卖了,指望田里的禾苗也是颗粒无收了,小东陷入了缺钱缺粮的困境中。这时候,李二娃来找他合伙做笔大生意。所谓的大生意,就是去偷耕牛卖。以前,小东听说过李二娃手脚不干净,没想到这回他竟然约他去偷。小东说,我不想做坏事,我是被人家偷了钱,才落到今天这地步。李二娃说,人家偷你的,你就偷不得人家的?你真笨,你就不会换个位置想想?小东被呛得哑口无言,他想了想,别无选择了,只有跟李二娃合伙干,有了钱,才能摆脱这眼下无米之炊的困境。
他们选在月黑风高的晚上,向着山沟沟那边的小村落摸去。
二人悄悄地进村,找准一家牛圈,邱小东担任放哨,由李二娃下手去偷。小东伏一在路边的草丛里,如果有人出现的话,他就学猫叫,提醒二娃躲藏起来。没料到二娃动作很利索,没等小东的猫叫一声响起,他就把一头公牛给牵出来了。
偷第二家时,二娃让小东下手,行前他已教给小东,如何向守夜狗丢肉骨头,让狗不叫吠,如何使用橡胶手套把牛圈门前架着的一裸一电线扯开,如何打一手电筒或打火机照着脚下的路……但是小东毕竟是第一次单独行动,他的心吊在嗓子眼上,怕得很。他蹑手蹑脚靠近那家牛圈,小心翼翼地打开圈门,把牛牵出。谁知牵出大牛后,屁一股后面竞跟着一头小牛犊。这可让小东手忙脚乱了。因为小牛犊没有鼻栓,跳来跳去很难控制。小东想把小牛犊赶回圈里。可怎么推,小牛也要跟母牛贴近走。小东害怕小牛弄出声响坏了事,就只好让小牛跟着母牛一同往树林里拉去。李二娃见小东一下偷了两头牛,对他表示很满意,不过他告诉小东,以后偷牛,千万别偷小牛犊,那是会惹麻烦的,而且也不值钱。
小东问二娃,这三头牛怎么赶到市场上卖掉?二娃说,不能在本地卖,要找个二道贩子,送上铁路,再运到两省交界的牲畜市场去才能脱手,卖了钱二人平分。
天黑如漆,疏星暗淡。二娃在前头带路,小东赶着牛。夜半时分,他们进入高山原始森林区。
林区没有路,人走在茅草丛中,只觉得雾重冷湿,不时有野兽和飞禽的怪叫一声响起,令小东一毛一骨悚然。可李二娃却如指挥员一般,他凭星斗确定方位和走向,凭经验和感觉,绕过沟沟坎坎,走出一条偷贼行进的通道,这让小东不得不佩服李二娃的一精一明与老到。
到第二天太一陽一升至中天,他们才走出林区。这时小东发现他们已站在高山的悬崖绝壁之上,李二娃指着远处说,那边山下就是铁路线,你就地休息休息,蛇皮袋里还有干粮和水,我现在下山去,明天二道贩子会来带路,下一步怎么走得听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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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娃走了,邱小东与牛为伴,逗留在山上。也许是一一夜无眠的疲乏,加上一路的风寒湿冷,小东自觉浑身酸痛,还不时咳嗽、打喷嚏,显然他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