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年间,川军一个一团一奔赴前线,暂驻鄂北骆口镇。这个一团一的一团一长姓周,不肯扰民,不顾镇公所钱所长的再三相劝,执意将一团一部安置在镇外的关帝庙里。
这天,周一团一长踱出庙门散心,见一老一少两个耍猴人在驯一只大马猴。老者见了周一团一长,急忙过来寒暄,自言姓白,少者是他的哑巴徒弟,人呼“小哑巴”。周一团一长正和老白说着话,却见那“小哑巴”只因大马猴出了点小差错,就扬起皮鞭狠一抽一过去,打得大马猴抱头捂耳,“吱吱”怪叫,满场子乱跑。
周一团一长大步上前,夺下小哑巴手中的皮鞭。小哑巴二十来岁模样,身一子骨极是文弱,乱发遮面,看不清眉眼,而乱发丛中分明有泪光闪闪。周一团一长心中一咯噔:这小哑巴神态煞是古怪!这时,老白忙上来代徒弟向周一团一长赔礼。周一团一长再无散步的兴致,手一背往回走了。
万万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这老白师徒就跪在庙门外又欲求见周一团一长,还呈上了一纸血状!周一团一长大惊,老白一声长叹,指着哑徒弟道:“周一团一长,写血状的人是他,他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呢!”
周一团一长拿起那张血状纸,只见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字迹极是清秀,再一细读,字字血,句句恨,记述了一桩惨痛的往事……
十五年前,中原药都禹州有一家苏记仁和堂大药房,由于有家传的诊病秘方,可以自配丸、散、汤、膏、丹,生意极是红火,堪称禹州第一富户。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当时中原匪乱成灾,百里外的伏牛山中有一窝子土匪,老大姓彭,人称“彭三大王”。在官军的屡次围剿之下,彭三大王孤注一掷,率残部钻沟跳崖,冲出了官军的包围圈,随即连夜进入禹州城,突袭仁和堂,非但将财物一扫而空,还将苏家上下八口人全绑到堂下,要来个斩草除根。在苏掌柜苦苦哀求之下,彭三大王才命手下放了苏家最小的、一个一乳一名叫兰弟的哑巴孩子,并狞笑道:“也罢,就给你们苏家留下个半条根,以示俺老彭不是那种赶尽杀绝的人嘛!”言毕一挥手,苏家七颗头颅落地……
看毕状纸,周一团一长牙齿咬得咯咯响,他明白了,眼前这个小哑巴就是苏兰弟!老白插言道:“三年前,小兰弟缠着非要拜我为师不可。我见他可怜,又曾跟人学过杂耍,会变得一手纸偶戏法,便收留了他。后来他把身世告诉了我,并说他辗转千里,终于找到了彭三大王,不是别人,正是被人称为‘钱百万’的镇公所钱所长!我想,这个姓钱的确实是十五年前才来到骆口镇的,后来他还花钱当上了镇公所的所长。原来,他的钱全是从苏家抢来的血钱!小老儿有心为徒儿报仇雪恨,可如今钱家有钱有势,稍有不慎,打蛇不成反被蛇咬,只得隐忍下来,等待时机。昨夜小兰弟说,终于等到了今天,周一团一长您能为他做主申冤……”
周一团一长诘问苏兰弟道:“你凭什么认为本一团一长能为你申冤呢?”
苏兰弟口中“呀呀”,双手直比画,老白为他“翻译”起来:“周一团一长,小兰弟说您不仅一爱一民,而且有同情心。昨天他故意鞭打大马猴,就是为了试探您,您对一只猴子都心怀怜悯,更别说对人了!”
周一团一长眼睛湿润了:“好个心中有数的小伙子!本一团一长虽说只是暂驻此地,对地方民事无处置之权,但你若真有冤,本一团一长自有办法除恶惩凶。”他随即又拍拍血状皱眉道:“不过话说回来,你这纸血状毕竟只是一面之词,姓钱的断断不会承认罪行,只怕难以服众……”
苏兰弟又是一番比比画画,说这事他早已胸有成竹。三日后钱百万要做五十大寿,请戏班唱连轴大戏,必然要请周一团一长为座上宾,到时候只要周一团一长让他们师徒二人登台表演纸偶戏法,他自有办法让钱百万自供罪行!
周一团一长一番沉吟,答应了。
三天后的傍晚,钱百万果然大摆寿宴,周一团一长也前来赴宴。只见院中几十桌宴席宾朋满座,钱百万头戴紫色圆寿帽,身着万字一团一花寿服,慈眉善目,谦和有礼,丝毫也看不出凶恶狠毒。
宴席对面搭了个大戏台,戏子们“咿咿呀呀”,你方唱罢我登场。一出戏唱毕,周一团一长站了起来:“诸位,今日是钱所长大寿,本一团一长躬逢盛事,不胜荣幸!战事倥偬,无礼为敬,特请两位杂耍艺人登台表演个纸偶戏,权且为钱所长作贺,也供大家一乐!”一拍巴掌,两个艺人登了台,众人一看,这不是在关帝庙耍猴的老白和他的徒弟小哑巴吗?只见师徒俩今日衣着一新,老白灰袍马褂,干脆利落,小哑巴则一身青衿长衫,肩背一个长包袱,颇显斯文,只是头发依旧散乱,面孔半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