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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在我的坟前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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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时分,街道上冷冷清清,偶尔有那么一两只野猫从绿化带的灌木丛中蹿进蹿出,行踪诡秘。

相比之下,我和李抓的行动简直甘拜下风。我们没有目的,时常恍惚,已经过去两天了,我们游荡在L城的街头巷尾,无处安身。

此刻,疲力竭的李抓气若游丝地说:“我们住院吧。”

我“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我们就近找到一家医院,径直来到住院部,走廊里静悄悄的,消毒水的气味略微有一点刺鼻。这时候,病房大多都已熄灯,病房外的长椅处于闲置状态。我们停下脚步,分别在两张长椅上躺了下来。

一切都恍如隔世,这种方式的住院我和李抓早在七八年前就已体验。

李抓是我的亲弟弟,彼时,刚满十四岁的我们双双离家出走,在一家医院整整借宿了三天才被捉拿回去。而今,我们故技重施,所不同的是,这一次,我们是无家可归。

我们的父亲,那个看上去老实巴的人,在一年前背叛了母亲,也背叛了整个家庭。在他和另一个女人准备双宿双飞的那天,一家人正围在桌前吃饭,父亲突然拍案而起,说:“全体解散!”之后,他抹了一把嘴,拎起事先准备好的包扬长而去。当时我和李抓懵了,唯有母亲表现得相当冷静,一个月后,母亲也无声无息地走了,据亲戚说也是和别人双宿双飞了。父亲留了一句“全体解散!”只字未留的母亲将“解散”诠释得干净彻底。她悄然把家里的房子卖了,携款不知所踪。

事实上,之所以四口之家分崩离析,作为孩子,我和李抓长期以来的不思进取也是家庭破碎的一大诱因。父母大概看不到这个家庭的希望吧。我和李抓没读过大学,甚至高中都没有毕业便辍学在家,过起了退休老头的生活。我们每天只是宅在家里看电视、玩游戏。且将父母的一次次的教导与数落雷打不动地当作耳旁风。因此,父母先后上演的双宿双飞也是综合了各方面的考虑。

由于母亲把房子卖了,导致我和李抓失去了安乐窝,不得不投奔亲戚家。寄人篱下无疑是痛苦的,况且我们岁数也不小了,早就到了自力更生的年纪。所以,我们离开了家乡,来到L城,来到了这未知的世界。

现在把场景拉回到医院。

因为太过疲惫,李抓甫一躺下,鼾声便接踵而至。

我也在不知不觉中进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生吞活剥般致使我的睡梦背井离乡。我睡眼惺忪地睁开双眼,在昏暗而惨淡的灯光下,一名女护士正慌慌张张地推着一张病往电梯口跑。恰在这时,病一侧的轮子不知蹭到了什么,“吱”的一声,一个急刹,病轰然侧翻。上滚落下来一个老头,如一摊烂泥,糊在地上。

我从座椅上翻身起来,一脸错愕地注视着这一幕。

女护士看到了我,向我投来求助的目光:“麻烦你帮个忙好吗?把他抱上病。”女护士怯生生地指了指地上的老头说。

我急忙趋前相助。地上的老头纹丝不动,看来病得不轻。女护士见我出手相助,居然当起了看客,一点搭把手的意思也没有。

老头骨瘦如柴,轻若浮云,我很轻松地便将其抱上病

女护士长出一口气,如释重负地说:“谢谢你,谢谢你帮我把死人抱上病。”

“有没有搞错,这是死人?”我回想起刚才接触老头身体时度的异常。

“嗯嗯。”女护士的声音在慌乱中还有点萌:“今天这个楼层就我一个人值班,例行查夜时发现这个老头嘴巴大张着,嘴里好像塞了什么东西。我过去一看,发现有一个橘子硬生生卡在喉管里。那模样,可恐怖了。好在刚才我已经把橘子抠出来了,可是发现得有点晚,大概是没救了。”

“你没做人工呼吸吗?”我问道。

“做了,在胸口按压了几下,不管用。”女护士说。

“拜托你专业一点,光按压有什么用,得往嘴里吹气啊。”

“我知道,可是……可是……”女护士话锋一转,“要么……要么你帮我吹吹吧。”

我迷惑地看了一眼女护士,看相貌她不像是从卫校刚毕业的小姑,至少也有几年工作经验了。我苦笑一下:“救人要紧啊!”说着,作势要给老头做人工呼吸。

女护士忽然又阻止了我,“急救室有呼吸机,比你吹气管用,我本来也是要带他去急救室的。”

“那快走!我来帮你推病!”说着我随同女护士,一道赶往急救室。抵达急救室后我被挡在门外。于是我又返回住院部,继续躺在那张长椅上睡觉。另一张长椅上的李抓自始至终就没有醒来过,鼾声依旧。

翌日清晨,医院里嘈杂起来,继续睡下去只会遭人侧目。我叫醒李抓,打算离开。就在这时,我再次遇见那位女护士,她情绪低落,一脸倦容。

我向她打了个招呼,询问那老头的情况。女护士悻悻地说:“别提了,还能怎么样,自个用橘子自杀死了呗。害得我挨了领导一通批,一会儿还得去给警察录口供,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家。”

因为这段集,加之其后几天,我和李抓每晚都下榻这家医院。一来二去,也就和这位女护士熟络起来,并得知她叫田莲。

田莲古道热肠,在了解到我们的现状后,很慷慨,借给我们一笔钱,叫我们租个房子,好有个落脚的地方。为此我们十分感激,承诺找到工作后会尽快把钱归还她。

拿着田莲的钱,我们在L城棚户区租到一间平房。尽管住的问题解决了,可工作却迟迟没有着落。这在很大程度上归因于我和李抓的好逸恶劳。我们几乎每天都在出租屋里蒙头大睡。即便是意识到这样不妥,进而端正思想,改变作风,也不过是将两人蒙头大睡的局面变异为轮流着睡,然后腾出一个人出去找工作。

这天轮到李抓出去了,不消片刻,他便打道回府。对此我也懒得埋怨了,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实际上,彼此只是在虚伪地制造一个积极向上的姿态而已。

与以往不同,这次李抓回来并没有再睡回笼觉,而是鬼鬼祟祟地递给我一张纸。我以为是招聘启事,接过手一看,惊讶地发现是一张通缉令。

李抓神秘兮兮地说:“已经好多天过去了,这人还是没抓到。”

我迅速浏览了一遍通缉令上的内容,案情的介绍很简短,说是抢劫运钞车云云。不过此人的身份信息尚未暴露,只是附有一张不甚清晰的照片,大概是从摄头上截取的。

我扬手丢掉李抓不知在哪个电线杆上撕下来的通缉令:“拿这个回来有什么用?”

李抓神情陶醉,啧啧称奇道:“据说此人是在银行工作人员往运钞车上送钱的间隙下手的。一个人单槍匹马,真是够惊世骇俗的!”

“难道你羡慕了?也想试一下?”我不无揶揄道。

李抓颇为正色道:“我只是想用这个激励一下我们。跟这位仁兄比,我们真是鼠辈!”

“激励我们干什么?也去抢劫运钞车?”我惊讶道。

李抓吞吞地说:“不要一根筋嘛。人家可以抢运钞车,我们就不能从小做起,试着抢人吗?”

我不说话了,陷入沉思。

当晚,我们蹲守在L城一条僻静的街道上。我们目光炯炯,伺机狩猎。作为实验田的当然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依照事先分工,我负责放哨,李抓实施抢夺。过程比想象轻松得多,锁定一名孤身女后,李抓雷霆一击,蛮横地夺过对方包包,夺得理所当然,就像是在拿回自己的东西。对方显然对这样的突然袭击始料不及,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直到我们跑出五百米开外,才惊吓过度地发出苍白无力的疾呼:“抢劫啦!抢劫啦!”

大失所望的是,回到出租屋,我们充满期待地打开包包一看,里面不过是些不明所以的化妆品。我们不甘心地将包包翻了个底朝天,也只有几张零钞以及几枚钢镚强撑门面,甚至两者相加还不足一百块钱。

面对这笔入驻L城以来的第一笔收入,我们由衷地感到悲哀。

接下去的几天,我们先后在夜间用同样的方式对四名女孩实施了抢夺。让人大跌眼镜的是,每次的收获几乎都是化妆品占据主导,而我们最需要的钱,仅仅是点缀。最多的一次,一个女孩的包里装着二百五十块钱,而最少的一次,偌大的包里,竟然只装着八块钱。

针对这一惨淡局面,李抓迷信起来,认为光抢女的气太重,因此迟迟不得志。应该换个气重的,也就是抢个男的,以期扭转颓势。

凌晨时分,一家酒吧里晃晃悠悠走出一名男子,他的腋下夹着一只黑色皮包。我们在暗处锁定目标。当男子走至一个无人的街角时,抢夺的最佳时刻到来了。

因为别不同,李抓事先变更了对待女的惯用手法。他必须得给对方一个下马威后再下手,不然对方要是负隅顽抗,那就太糟糕了。于是,李抓手里多出半截砖头。为稳胜券,跟踪上前的李抓发力极猛,一砖头轰在对方的后脑勺上。李抓担心砖的表面因为受力不均而威力不够,因此采用的是砖的棱角,而且这砖还不是普通的红砖,而是李抓之前专门在附近锅炉房捡来的耐火砖。此砖的特点是:体积重、密度大,强度高。

男子虎躯一震,倒在地上。

李抓将男子从腋下滑落的皮包捡起来准备离开,紧随其后的我走近观察了一番男子的状况。李抓那一下太变态了,像是要人家的命,没轻没重的。我看见男子的鲜血像小溪一样从后脑勺汩汩流出。与此同时,一旁的李抓说:“咦,我敲的是他脑袋,怎么这人的眼睛还流血?”

我定睛一看,何止是眼睛,七窍都在流血啊!躺在地上的男子已然一命呜呼。

指责李抓下手太狠已经毫无意义了,事已至此,唯有冷静地考虑接下来的对策。

好在这条街类似于同,人迹罕至,一时半会儿不会被人发现。最重要的是,我观察了一下四周,李抓出手杀人的这块区域,并没有监控。但是如果我们就这样逃之夭夭,尽管罪行不在监控范围,可留在这里的体,第二天必定会引起动,追究起来,警方只需调取这附近的监控即可锁定我和李抓。事实上关于这一点,在之前的几次作案中我们已经有所顾忌,这也是我们为什么急于提高犯罪利润的关键所在。我们想尽快收手,未雨绸缪的道理很容易理解。眼下,权宜之计也只有先把体处理掉,躲一天算一天。总之万万不能把体留在现场,否则第二天我们就得完蛋。

我对李抓发号施令:“啥也别说了,先把体背回出租屋,不能留在这里!”

李抓如梦方醒,在我进一步指导下,他脱去外衣,将死者头部包裹起来用以止血。随后李抓将手里的皮包递给了我,又在我的协助下,将体架上脊背,我们一前一后逃离了现场。

我跟在李抓身后,不时搭把手,扶一扶下坠的体。

在恐慌之余,我突然又滋生一种更深层次的恐惧,我觉得我在赶,而且赶的是两具体。亦或者,我也是一具体,正被身后一股无形的力量驱赶。

出租屋不算太远,一路上偶尔可以遇见一些车辆和行人,我们的举动虽然异常,但在这个时间段,基本也还说得过去。毕竟晚上有那么多醉酒的人,在别人眼里,李抓背的可能是个醉鬼。

抵达出租屋,李抓气喘吁吁地放下体,没头没脑地对我说:“我怎么觉得你像个赶人?”

一听这话,我倒吸一口冷气。

好在李抓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等我回应,接着李抓又说:“快看看包里装的什么,别我们一无所获,光赶具体回来!”

暂且将赶的感想抛在脑后,我打开皮包,包内装着厚厚的人民币,保守估计,至少有两万。看到这么多钱,我和李抓的眼睛同时放光。就算我们是两具体,此时也诈了。

惊喜过后,在皮包的夹层里,我又发现一封信及其一张全家福。

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的父亲:

当您无意中发现我抢劫运钞车所撰写的作案计划后,您老一定很吃惊、很焦虑,甚至很难过吧。但是,无论如何,这已经是我预谋许久的事情了。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所以,原谅我不能像您老期望的那样做一个社会的栋梁之材。

我很渴望这次的成功,一旦斩获那笔钱,我一定要帮您老把心脏搭桥手术做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您再这样痛苦了。您老辛苦一辈子,倘若还不能以一个相对健康的身体颐养天年,那绝对是我无法忍受的。

当您老看到这几句话时,不孝的儿子也许已踏上征途。成败在此一举,您老仁慈的目光注视着我;早年过世的母亲想必也会夫唱妇随、在冥界中默默支持我的。此外,再加上我缜密的计划与非凡的勇气,马到成功几乎是板上钉钉的。

最后,如有不测,我愿化为一粒齑粉,养育之恩只有来世再报了。

(阅后切记焚毁)

2015年5月1日

显然,这是封未及送出的信。我把信放在一旁,又仔细看了看那张全家福。我一眼就认出照片上安坐在中间的老头。

不久前在医院的那段插曲,正是我亲手将其体抱上病

当时田莲告诉我老头是自杀的。根据这封信的内容推断,很可能是老头入院前看到信中提及的所谓作案计划后,急火攻心,住进医院。而一住进医院,老头大概触景生情,想到儿子的逆天之举无非是为了给自己做心脏搭桥手术,思来想去,免不了将自己想成累赘。于是,索选择自杀来阻止儿子。但不幸的是,老头的自杀时间估计是和儿子的行动时间产生误差,结果自杀以后老头连儿子这份准备边斩边奏的信都没收到。

我让李抓把那张通缉令翻出来和体进行比对,虽然通缉令上照片模糊,但是总体上脸型和身形都有着极高的相似度,再加上这封信的有力佐证,不错,这个死于非命的人正是通缉令上抢劫运钞车的在逃犯。

当然,李抓并不知道我在医院的那段遭遇和眼前这具体父亲的联系,我也没再多嘴,本来李抓一砖拍死的恰恰是运钞车劫犯已经够诡异的了,再添油加醋的话,只会徒增神上的负担。

“权当替法院给这人执行死刑了!”李抓在得出此人系运钞车劫犯的结论后说。

清晨的第一缕光稀薄地投射在出租屋满是尘埃的玻璃上,惊心动魄的一夜过去了。关于处理体这一问题。经过几个回合的探讨,我和李抓决定将其埋了。至于埋在什么地方,因为有了这笔钱,不等我部署,李抓天一亮便跑去买来三轮车、铁锹,以及大号的编织袋。

我们把体装进编织袋,丢上三轮车,打算埋到城北的戈壁荒滩。为免夜长梦多,我们当即便出发了。

光天化日之下,街道上熙熙攘攘。我突然发现我们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我们完全可以等到夜间再行动啊,为什么要在白天?我们居然堂而皇之地在白天拉着一具体去掩埋?这是多么弱智的一件事啊。

我坐在三轮车后面,注视着李抓急着要投胎般奋力蹬三轮的背影,遽然有种蚀骨的寒意,赶人?到底谁是赶人?我们活着,我们可以东张西望,可以动若脱兔,可以大声喧哗。而编织袋里这具纹丝不动的体,却在某个时段,不动声色地夺走了我们最基本的智商。

究竟是我们去掩埋体?还是体去掩埋我们?

在戈壁滩上挖个足以掩埋一人的坑是桩费力活儿,我拎起铁锹,在一大丛骆驼草旁边,下手了。当铁锹尖锐的前端穿土壤。随之,我的胳膊被闪了一下,不对啊,这里的戈壁属于盐壳地,质地坚硬,一铁锹下去这土壤竟如此松动?接连几锹下去,每一锹所铲的土都非常可观。这肯定是被人挖开过重新填充的地方。在一片尘土飞扬中,李抓也看出了蹊跷,他一惊一乍地说:“我们是来埋体的,不会再挖出体吧。”

一锹一锹,数十锹下去,一只黑色的运动包破土而出。我丢掉铁锹,好奇地拉开运动包拉链,让我震惊的是,运动包里的东西一派粉红,异常耀眼。

李抓率先惊呼了起来:“钱!是钱!”

谁会把这么多钱埋在这儿?不要告诉我这是男子生前抢劫运钞车的赃款藏匿地!莫非冥冥之中,这具体带着强烈的生前记忆来给我们做指引?

以上一段的疑问只有在我具备正常思维的时候才可发生。

实际上的我,包括李抓,在看到这么多钱后,不知为何,早已忘乎所以……

我们争先恐后地抓起一叠叠钞票,一味地让自己确信,狂喜的表情在脸上泛滥成灾,甚至彼此激动得嘴角流出哈喇子都不得而知。李抓“嘿嘿嘿”地笑个不停,不但笑,还满地打滚,打滚过罢,又开始舞蹈起来,他将脑袋左晃右晃,双手随着脑袋左边鼓下掌,右边鼓下掌,总之就是幼儿园都淘汰的舞蹈。而我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直接开始做起了第八套广播体

我们的疯疯癫癫不知持续了多久,打鸡血的那个劲儿最终过去了,理智在慢慢恢复,我感到有一种灼热的目光在注视着我们,让人浑身不自在。

田莲不知何时正站在我们身后,她的出现是那样的突兀,以致我觉得红尘被颠倒。

“咦,你怎么来了?”李抓好奇地抢先说道,他边问边慌忙地将散落在地上的一部分钞票往运动包里塞,遮遮掩掩的,生怕田莲看到那满满一运动包钞票。

“我为什么不能来!”田莲冷冷地说。

李抓的注意力都在这一运动包钞票上,根本没注意到身后的那个编织袋是敞开的,体一览无余。

我看到体七窍的血迹,明显有被擦拭的痕迹。

李抓故作轻松地说:“噢,对了,田莲,我们还欠你五百块钱吧,太谢谢你了,要不然我们都没地方住。李抓爽朗一笑,“那五百块一会儿还给你,到时候再多个二百三百的。”

田莲冷笑一声:“二三百,亏你说得出口。”

“给她二十万。”我对李抓说。

田莲冷哼一声:“看不出你还真大方,你知道你们做了什么吗?”她咬牙切齿地说。

此时大概李抓也看到那个敞开的编织袋,也反应过来了,说:“二十万不少了,这包里本身就没多少钱。”

“去死吧。”李抓的话音刚落,田莲捡起地上的铁锹,照着李抓的天灵盖拍了下去,这一下打得结结实实,本来李抓刚才癫狂得就近乎瘫了,这一铁锹下去,彻底瘫了。

田莲没有一点要收手的意思,继续用铁锹在李抓的脑袋上狠命地拍,这突发一幕让我傻眼了。短短几秒钟,李抓的浆飞溅出来,脑袋被拍成了稀巴烂。

我很诧异我为什么没有阻止,诚然,最开始是因为没反应过来,可是现在反应过来了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吓破了胆。这出手也太残暴了,这还是人间吗?

田莲俨然就是个女魔头,我什么也不顾了,转身就跑。

身后有一股强劲的寒风吹来,我听见利刃刺破骨头的声音,咔嚓一声,我跑不动了,整个身体也不协调了,扰乱我身体机能正常运行的部位似乎是在后脑勺。我尝试用手去摸,手还悬在半空,我惊讶地注意到地上自己的影子,我把手放了下来,我不想去摸插在我头上的铁锹把。

田莲把铁锹掷了过来,锹头深深进我的后脑勺。我站不住了,缓缓倒在盐壳地上,像个爬不动的爬行动物。与身体机能相反,我的大脑却异常的清醒,事实上与其说是清醒,不如说是回光返照。

田莲走了过来,我看见她的那双沾着脑浆的帆布鞋,她蹲下子,摸我的鼻息,大概我还在苟延残喘吧。

我听见田莲说,“我不知道你们用什么方式知道了这一切,还残忍地杀害了我深的人。当我联系不到他的时候,我心惊肉跳,就已经预感到他遭遇了不测。他成功后,我们一起将这笔钱埋在这里。我多么希望他是有了钱不想要我了,所以带着这笔钱失踪了。结果来到这里,我却看到了他的体。我还看到两个杀害他以后看到钱发了疯的跳梁小丑。你们刚才手舞足蹈的那种丑态,对我来说,死一万次也死不足惜。”

我琢磨着是不是得解释一下,可田莲却把我的嘴掰开了,她将戈壁滩上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狠命往我喉咙眼里塞。田莲边塞边激动地说:“你知道医院那个老头是怎么死的了吧,我给他吃了足够的安眠药,然后把橘子塞进他的气管,足足让他窒息了至少半小时。”田莲带着哭腔,“我知道就算是经过专业窒息训练的人,也撑不过十五分钟。但是我还是好害怕,我装得跟个没事人似的,我不敢让你做人工呼吸,我怕你救活他,推去急救室,我更怕他们救活他。但是我还要伪装成称职的护士,我要去半夜查房,我还要假装去救他,我要干干净净洗脱自己的犯罪嫌疑!”田莲歇斯底里,“他作为我男友的父亲,在和我一起看那个我无意中在衣柜的隔层中发现的作案计划后,意识到儿子在为自己的心脏搭桥手术费铤而走险,他倒坦然,不但不阻止,反而还提前住进医院来等待手术,天下有这么自私的父亲吗?难道就这么忍心看着自己的儿子去做掉脑袋的事。只有我,只有我真心着他,所以我必须阻止他去冒那个风险,为此我不惜杀了这个自私自利的未来老公公。”

田莲松手了,我的喉咙眼里成功地被她塞进去一块充满恶意的石头。自始至终,我没有任何不适,窒息感对我而言根本就不存在。我只是觉得自己的意识在逐渐地消散。

田莲声音凄恻,更像是在自说自话:“没想到他把作案计划提前了,而且还真的成功了。我们本来可以很幸福的,可是……”

我残存的意识骤然中断,再也听不见田莲的声音了。

我倒在戈壁滩上丧命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区别在于我的后脑勺并不是插入了一把铁锹,而是射入了一颗子弹……

当我和李抓失手酿成大错,在深夜街头挟狂奔之时,最后关头,我将自己也定义为一具体。这是一个颇具前瞻的定义。那股身后所谓无形的力量,其实是有形的,并且不是在驱赶我们,而是在抓捕我们。在我们先后制造五起抢夺案件以后,虽然对受害人造成的经济损失不大,但其实已经被警方盯上了。那些巡逻的警察本来就是守株待兔的。我们根本就没有到达出租屋即被“人俱获”。

在高墙电网下的囚室中,我无数次回忆那个罪恶的夜晚,无休止的悔恨令我抓狂,也令我乏味。

我尝试转变思维的走向。

分水岭就设定在那个罪恶之夜,我幻想我和李抓并没有被警方抓获,然后结合现实,一点一点,糅合成了一个充满巧合的故事。

事实上现实最大的巧合,也仅仅是让我在医院遭遇了那个自杀的老头以及认识了田莲。而他们两人没有任何联系,老头是千千万万自杀中的一个,田莲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护士。还有李抓抢夺时失手杀害的人,也只是个无辜的路人甲。至于通缉令上的那个运钞车抢劫犯,此时和我们就关在一个号子里,我进来没几天,他也落网了。

因为那块耐火砖我也拿过,上面有我的指纹,而在代案情的时候,我作为李抓的亲哥哥,在看到李抓在庭审现场悔恨万分,涕泗滂沱,也动了恻隐之心。原来李抓是那样的热生活。当初在录口供的时候,对于李抓的罪行,我进行了避重就轻的代,自己相应承担了一部分。然而没有想到的是,李抓一点也不客气,直接把自己打造成了无辜者,他所代的口供里,犯罪的策划人是我,执行人是我,而他只是一个小跟班。庭审现场李抓和我没有任何眼神流,在和公诉人一问一答的环节中,李抓后悔得肝肠寸断,提及我时居然连“遇人不淑”这样的成语都用上了。

我很无力,现场听庭的人不少,作为亲兄弟会聚在这样的场合本身就是件很丢脸的事,相互指责更是让人大跌眼镜。想必会有不少人对人很失望吧。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最终我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认可了李抓的陈词,本来想着和他均摊罪行,看来这只是我美好的想象。

法院判处李抓有期徒刑八年,我则被判处死刑。

明天早上就是我执行死刑的日子,包括那个运钞车抢劫犯,我们在同一天执行死刑。地点就在戈壁滩不远处一个烽火台的背面。

晚上的伙食很丰盛,算是我们最后的断头饭。我没有胃口吃,也没有时间吃。我向看守提出我最后的遗愿,出于人道,他们也满足了我,拿来一部笔记本电脑,允许我在弥留之际完成我的故事。

这个故事如果发布了,而你又恰巧是L城的读者,请你联系鬼大爷的编辑索要稿费,稿费肯定会超过五百,多余的算我请你吃饭,麻烦你帮我把五百块钱还给就职于八治医院的田莲护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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