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高三,冲一刺的一年,绝望的一年,也是充满着变数的一年。为了提高升学率,老师将优等生和差生进行了新的排列组合,班级的座位被按照分数重新编排,而并非依据身高。而且为了将优胜劣汰的政策贯彻到底,就连学生们的宿舍也被打乱编制。
于是我只好忍痛挥别了住了两年的房间,以及相处甚好的三个哥们,抱着行李和被褥,去了三楼的一间宿舍报到。
“有人吗?帮我开一下门!”我还没有拿到宿舍的钥匙,只好用力拍打着房门,走廊上有很多像我一样拿着行李搬迁的学生,但是他们都很快找到了自己新的安身之所,放好行李就开始打扫卫生。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紧闭的房门前。
“你也是这个宿舍的?”走廊的尽头走过来一个又高又瘦的男生,拎着行李站在我的身边,“昨晚老师刚通知我搬到这里,我们俩以后就是舍友了!”
“你好,我叫杨义!”我友好的朝他笑了笑。
“张良,跟古人重名了!”张良笑嘻嘻的说,“不过你叫我‘瘦子’也行。”
看起来是个开朗且容易相处的人,居然毫不避讳自己特殊的身材,我立刻对这个室友增加了几分好感。不过可惜的是,瘦子张良也没有新宿舍的钥匙,我们俩寒暄了两句,只得一起努力拍门。
“这是怎么回事?”瘦子看着门缝里的灯光,“好像里面有人啊,为什么不给咱们开门?”
“估计是刚才出去的人忘记关灯了,你帮我照看下东西,我这就去找宿管科的老师要钥匙!再这么敲下去也不是办法,晚上还有课要上!”说完我把行李往地上一甩,转头就要去找门钥匙。
然而就在这时,紧闭的房门突然敞开了一条缝隙,从里面传出一个颤一抖的声音,“你、你们是新来的学生吗?”
“原来有人啊!干吗不开门?”瘦子吃了半天的闭门羹,气不打一处来,抬腿就是一脚。
“砰”的一声,房门大敞四开,只见乱成一一团一的宿舍里站着一个矮小而瘦弱的男生。他带着一副硕一大的眼镜,脸色惨白,似乎受到了惊吓,正诚惶诚恐的望着我们。
“没事,没事,大家都是同学!”眼见瘦子的小眼中燃一烧着怒火,我急忙跑过去当和事佬,“可能他没听到,赶快收拾东西吧!再耽误一会儿晚上的课就要迟到了!”
放下行李我们就开始七手八脚的整理房间,三下五除二就将满屋的杂物扔了出去。可是当那些破球鞋、纸饭盒还有花花绿绿的海报被扫出房间之后,我们才发现水泥地面上不知被谁画了一个奇怪的红色圆圈。
“这是什么?”瘦子用脚蹭了两下,“好像是油漆,是你干的吗?”
“怎么可能?”那个瘦小的男生委屈的摸了摸鼻子,“我也是刚刚搬过来,不过在我来之前,好像还有别人来过!因为我来报到的时候,宿舍的门并没有锁。”
“对啊!咱们学校好像是四个人一间宿舍!”我顿时恍然大悟,“就咱们教导主任那抠门样儿,是绝不会一浪一费一张一床一位的!”
“可能那个人放下行李忘了锁门。”瘦子抬腕看了一下手表,背起书包就跑,“快点走吧,还剩十分钟就要上课啦!”
我跟小个儿男生忽视了一眼,友好的点了点头,也锁上门上课去了。
2
因为我们的宿舍被编在一起,成绩自然也差不多,结果果然我跟小个儿男生被分在一个班级。
瘦子因为统考的时候比我们稍微高了几分,被分到了另一个班级,只是学号极其靠后,总是被班主任遗忘。他没事就嘟囔什么“宁做鸡首不做凤尾!”之类的话。
小个儿的外号叫“芝麻”,据说是因为他又瘦又小还不起眼,但是在数学方面却很有天分。老师上课时开玩笑的一句“就像芝麻一样,浓缩的都是一精一华”,奠定了他灰暗的人生基调。
芝麻就像所有的数学天才一样,在某些方面有着异乎常人的执著和坚持,但是大部分时间,他还是内向和怯懦的。
至于我们宿舍的最后一个人,则在一周后才出现。
那是一个秋雨淋一漓的傍晚,我们三个正在宿舍里热火朝天地吃饭。门外突然走进来一个穿着黑色短风衣,浑身净湿的年轻人。
学校的学生无一例外,都穿着规格统一的运动服,这种另类的打扮与外面偷鸡摸狗的小混混无异。
“靠!你们这帮傻缺,怎么还住在这里?”那个人看了我们一眼,就极其奔放地说了一句话,接着重重地躺倒在空着的一床一上,似乎非常疲惫。
“你把嘴巴放干净点!”瘦子最先不干了,气愤地回嘴,“骂谁呢?这是我们的宿舍,不住在这里住哪?倒是你没事进我们屋干啥?”
“嘿嘿嘿……”那个人一陰一冷地笑了一声,从背包里拿出一件校服,在我们眼前晃了晃,“看清楚没?我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你说我为什么进这个屋?”
“你、你该不会是这个寝室的第四个学生吧?”芝麻惊诧得差点被饭菜噎住。
“总算猜到了!”他就在我们面前脱一下湿一淋一淋的衣裤,换上了一整套的校服,朝我们笑了笑,“我叫靳晨,前两天请事假回了趟家,今天才回来。”
虽然他笑起来的样子不难看,但是不知为何,看到他惨白的脸孔和湿一漉一漉的黑发,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这里不要久住,能走就尽快走吧!”靳晨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看了看地上红漆画做的圆圈,又背起书包走了。
“这小子真欠揍,早晚得把他赶出去!”瘦子朝门口竖一起中指,埋头继续吃饭。
“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总觉得这个室友很可怕,周身都散发着一陰一冷的气息。
“其实……,我一直没敢跟你们说。”芝麻用勺子扒拉着饭盒里的饭,小声地嘟囔,似乎十分惶恐。
“都是哥们,吞吞吐吐的干什么?”脾气火爆的瘦子不耐烦地催促。
“过去我的宿舍就在隔壁……”芝麻推了推眼镜,压低声音,“这间宿舍一直有不好的传闻,听说半夜会有猫叫。”
“猫?”我的心顿时一宽,“这山沟里野猫多得是,真是少见多怪!”
“但是猫每次叫过,隔一段时间总有怪事发生……”芝麻的脸色越来越青,“你们知道一班的那个奥数冠军吗?他就是住这个宿舍的!”
“我记得那个男生好像突然疯了!后来就申请了退学。”
“是,我永远都忘不了那天晚上……”芝麻哆哆嗦嗦地说,“我们睡得正香,突然他就穿着短裤背心从这个宿舍里冲了出来,似乎受到了惊吓,边跑还边喊着什么……”
“他喊什么了?”此时我的心已经吊到了嗓子眼。
“就、就是‘猫’……”
天边突然划过一道闪电,撕一裂昏暗的天空。在随之而来的振聋发聩的雷鸣声中,似乎夹杂着几声轻微的,细不可闻的猫叫。
3
每个学校都有些流传已久的鬼故事,虽然我们几个都被这个恐怖的传言吓得不轻,可是一个多月过去,仍然没有怪事发生,关于猫的一切就渐渐被我们抛到了脑后。
宿舍里叫靳晨的奇怪室友居然跟我在一个班级,他沉默寡言,带着一种奄奄的死气。每天总是趴在桌子上蒙头大睡,但是成绩却出人意料的好,老师也不一爱一管他,任他自生自灭。
“喂!你是叫杨义吗?”天气渐凉,秋霜满天,在一个晚秋的中午,靳晨在食堂里叫住了我。
“一起住了这么久,你还记不住我的名字啊!”算起来,这似乎是我们的第三次对话。
“嘿嘿,因为我每天都很忙啊!”靳晨笑了笑,在食堂里找到个偏僻的角落坐下。
“天天在课堂上也睡,我看整个高三最不忙的就是你!”我一边吃饭还要一边拿着电子字典记单词。
“眼睛所看到的,可不一定就是真的!”靳晨骇笑了一下,一把夺走我的电子字典,“喂,你认真点,我今天可来要找你们帮忙的。”
我抬起头看他,不明所以。
“那个东西最近可能就要行动了,”他望着窗外染满红霜的山景,缓缓地说,“我每晚都能感觉到它窥视的目光,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一起把它干掉!”
“干、干掉?”我有些结巴,这个词听着怎么有点吓人,“你、你想干掉什么?”
“就是每晚蹲在窗外的东西啊!难道你不知道?”
我迷茫地摇了摇头。
“一进这个宿舍我就发现有点不对劲,所以才回家躲了几天!”他讶异的望着我,似乎对我的迟钝十分吃惊,“还有地上那个圆圈,我越看越觉得是某种咒符!”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他的话在我听来不啻于天书奇谈。
“总之你们一定要帮我这个忙,如果不信的话,记得今夜12点起一床一看看窗外!”他并不回答,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不知为什么,虽然对他的话半信半疑,当晚我还是订了闹钟。
“滴滴——,滴滴——”不知过了多久,聒噪的声音准时响起,我立刻在睡眠中被唤醒,猛地睁开了双眼。
秋凉如水,夜色如墨,安静中偷着几许压抑。
我蹑手蹑脚地从一床一上爬下来,走到窗前,小心翼翼地拉开了窗帘。
哪知不看还好,一看之下,立刻将我吓了一跳。
只见在如浓墨般深沉的黑暗中,正有一双透着荧光的绿色眼睛,幽幽地浮在半空中,窥视着我的方向。
我登时被吓得后退一步,只觉喉咙中像是塞了一团一棉花,连叫都叫不出。
与此同时,窗外的那双眼睛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存在,突然动了一下,接着一个转身,敏捷地从窗台上跳了下去。
“这是什么?”
我惊魂未定,黑暗中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又吓得我一个激灵。
“别怕,是我!”瘦子拿着一只电筒,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
“好、好像是猫……”我全身冷汗,就像刚被从水里捞上来一样,连舌根都不住颤一抖。
“而且看起来是只黑猫!”瘦子朝楼下张望了一下,“这么高它也能爬上来,可真是厉害。”
窗外的凉风吹去身上的虚汗,我跟瘦子说了几句话,就又窝回一床一上。
在夜色中,隐约可见靳晨蜷缩在自己的一床一铺上,一动不动,活像个会呼吸的死人,仿佛对方才发生的事没有丝毫察觉。
奇怪的室友。
地面上红色的圆圈。
夜半时分偷一窥的黑猫。
种种怪事纠缠在我的脑际,变成一一团一没有头绪的乱麻,让我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
冥冥之中,窗外隐约正有一双绿莹莹的眼,透过漆黑的夜色,窥视着我们的生命。
4
这晚过后,注意到那只猫的,还有瘦子。
每逢午夜,他就会蹑手蹑脚地从一床一上爬起来,躲在窗帘后,等待着黑猫的到来。
而猫也从未辜负过他的期望,总是准时顺着树干爬上来,跃到我们的窗外停留一会儿。有时它看到瘦子站在窗前,干脆转身就走,似乎十分通人一性一。
时间一久,不光是我们俩,连芝麻都注意到黑猫的存在。
只要一到午夜,我们三个就会不约而同地睁开双眼,倾听着窗外清晰的猫叫。
“我再也受不了!”两周之后,瘦子终于爆发了,“天天睡不好觉,太影响学一习一了,今晚我一定要把那只猫杀了!”
“把它撵走呢?”芝麻小心翼翼地说,“杀了太残忍。”
“那猫一定有古怪……”我想起靳晨的话,“一只正常的猫,怎么会天天晚上爬我们宿舍的窗台?而且它就蹲在那儿看我们,简直太反常了!”
“对,我也觉得那只猫有问题,所以一定要把它杀了!”
那只古怪的黑猫,激起了我们浓重的杀意。当晚我把那根细麻绳打成了个圆形的活结,放在了窗台上。等猫在午夜准时出现的时候,我们只是轻巧地拉了一下绳子,这个可怜的动物就被麻绳套住了后腿。
“喵——”猫受到了惊吓,猛地一窜,却被吊在半空,发出了凄惨的哀嚎。
“放了它吧!估计它吃点苦头就不会再来了!”芝麻望着扭一动不停的猫,有点心软。
“既然抓住了,就干脆把它弄死!”瘦子一把把猫拽上来,将它装到一个黑色的垃圾袋里。
“去厕所,那里没人!”我拿起早已准备好的木棍,跟着瘦子走出宿舍。
我们在冰冷的隔间里,狠狠地打着肮脏的口袋。猫在里面翻滚哀嚎,叫一声一声比一声凄厉,那刺耳的叫一声却令我们变得更加凶狠。
不知打了多久,我的手臂都有些发麻,袋子里流一出粘腻的鲜血,我们才终于住手。
瘦子翻开口袋,确认黑猫已经被打死,就将它顺手扔到了走廊的垃圾箱里。
5
这晚过后,一切都归于平静。我们该复一习一的复一习一,该冲一刺的冲一刺,日子过得繁忙而充实。
但是奇怪的是靳晨,自从猫被打死之后,他又回复了初见时的冷漠,一回到宿舍就蒙头大睡,连话都不说多一句。
然而这种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一个月后,天气日益转凉,在一个冬雪飘飞的夜晚,我居然又听到了猫的叫一声。
那晚飞一溅的鲜血仍历历在目,我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急忙向窗外看去。
只见窗台上积着一层薄薄的瑞雪,冷风萧瑟,哪里有黑猫的影子?
或许是神经过敏?我挠了挠脑袋,又窝回一床一上,但是刚一闭上眼,细微的猫叫一声又响了起来。
那声音仿佛萦绕在脑际,挥不去,赶不走,但是一旦寻找,它就又像清淡的晚风一般,融入浓浓夜色之中,毫无踪迹可寻。
整整一晚,我都被深深的恐惧包围,辗转反侧,无论如何也不能入睡。
寂静的深夜中时而传来一床一板的“咯吱”声,似乎有人跟我一样,也在不断翻身。
“我听到了,猫又在叫!”第二天午饭时间,瘦子双眼充一血地说,“它没死,那晚我们还是失手了!”
“不可能,那只猫明明被打死了,还是你把它扔到垃圾箱里的!”我故作平静地回答。
“其实我一直没敢跟你说……”他一边用饭勺狠狠的插着饭菜,一边小声说,“第二天早上,我特意翻了翻垃圾箱,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我愣愣地瞪着瘦子,一句话也说不出。
瘦子的眼睛变得血红,“箱子里根本没有死猫,只有一滩血,甚至连那个黑色的垃圾袋也消失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我握着筷子的手有些抖。
“再干一次!”瘦子恶狠狠地说,“我就不信这次杀不死它!”
我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个表情狰狞,凶神恶煞般的朋友,心中竟涌起一丝强烈的陌生感。
这是怎么回事?那只猫到底带来了怎样的噩运?为什么一夕之间,大家都变得面目全非?
从那天开始,瘦子就很少跟我们说话了。但是一回到宿舍,他就像是守候着猎物的猎人一样,一精一神百倍的守在窗前,等候着猫的出现。
然而窗外只有凄冷的北风,和飘飞的细雪,哪里有猫的影子?
但是那只猫似乎从未自我们身边离开过,夜半里,悄悄时,稍一走神,屋子里就会响起几声细不可闻的猫叫。
在这种情况下,不光是瘦子一个人,我跟芝麻也变得神经紧张,稍微一点大的响动就会将我们吓一跳。
而瘦子则渐渐处于一种半癫狂的状态,每当有猫叫一声响起,他就会第一时间从一床一上弹起来,迅速冲到窗前。
他那亢一奋的双眼,让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
果然,在寒假之前,预感终于变成了现实。
那天依旧是午夜,守在窗前的瘦子似乎发现了什么,突然像是羚羊般跳起来,挥舞着手中的木棍就往外跑。
“我看到它了,就在学校的围墙后!这次我一定要杀了它!”他一边跑一边大声地喊。
“你想找死吗?千万别去!”原本像是死人般沉睡的靳晨突然从一床一上跳下来,紧紧搂住了瘦子的腰。
“你算老几?赶快放开我!”瘦子拼命地挣扎,头发乱成一一团一,活像是个失常的一精一神病人。
我跟芝麻也急忙爬起来,手脚并用的帮靳晨按住瘦子。
可是瘦子似乎丧失了理智,口涎直流,目光涣散,力气大得可怕,几下就挣脱我们的桎梏,飞快地冲出了大门。
“猫啊——,猫啊——”他边跑边凄厉地喊,声音沙哑可怕。
我望着在走廊中远去的瘦子,突然有种悲凉的感觉,仿佛他这一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6
然而就像我所想的一样,瘦子这一去,果然再也没有回来。
他疯了,第二天打扫一操一场的工人出来清雪,看到了坐在篮球架下,冻得脸庞青紫的瘦子。
据说他被发现时,手里还抱着半截木棍,嘴里不断念叨着“猫”之类的话。
“杨义,我好害怕,我再也受不了了!”瘦子被家长带走之后,学校也没有安排学生进来,芝麻看着瘦子曾经睡过的,空空如也的一床一铺,脸色惨白地对我说,“你说下一个会不会是我们?那只猫死了,它变成妖怪来报复!”
“你怕什么?要怕也是我怕,毕竟杀它的时候我也有份。”我安慰他两句,走到宿舍中央,盯盯地望地面上那个红漆绘成的圆圈。
冥冥之中,我总觉得这个奇怪的圆圈跟这一系列的怪事有关。
“那、那个,不是我画的……”芝麻摸一着鼻子,小声地说,“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来之前就有了。”
这点我相信,因为我们报道的那天兵荒马乱,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去找油漆,画下这样的东西。
“不过我觉得这东西很邪门,看着就让人害怕……”芝麻胆战心惊地走过来,“你说?这些事会不会跟它有关?”
“别一胡一思乱想了,马上就要期末,还是好好复一习一吧!”我背上书包,转身就往教室走去。
“你起来一下!”到了教室,我径直走向坐在最后一排,蒙头大睡的靳晨,“我有话要问你!”
“是关于猫的事情吗?”他抬起头,脸上仍是失血的青白。
“晚上的猫叫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天我们明明已经把黑猫打死了,为什么宿舍里还会有猫的叫一声?”
“有的时候会叫的,并不只是一只猫。”靳晨似乎也很困扰,不耐烦地挠了挠脑袋,“而且,在半夜发出叫一声的真的是猫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越来越不懂他在说什么。
“我以为把猫打死,一切就会结束,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他完全无视我的问题,陷入了深沉的思考,“似乎从一开始我就犯了个错误,过去是,现在也是……”
眼见在他那里什么都问不出来,我只好长叹一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你不觉得那个家伙很奇怪吗?”瘦子离奇的发疯令周遭都飘荡着一种诡异的气氛,我跟芝麻变得形影不离,他突然说了这句莫名其妙的话。
“谁?”我明知故问。
“靳晨!”芝麻小声说,“他晚上睡觉时连一点声息都没有,简直就像死人!”
“可能是睡得比较沉吧。”
“而且我一直没对你说……”他确定身边没有人注意,才继续说下去,“那天比我早到宿舍的人只有他,那个圆圈,还有猫的事情是不是他提前就布置好的?就是为了算计我们?”
我面上不置可否,心里却惴惴不安。
第一个提出杀猫的是他,但是他自己却并不动手,却怂恿我跟瘦子;第一个报到的也是他,但在报到之后就立刻请假回家,简直像在躲避什么。
难道这些离奇的事件,都是他一手布置?
人心是世上最黑暗的土壤,一旦孕育出芥蒂,就永远难以消除。
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我跟芝麻却对靳晨逐渐疏远,时不时还要提防着他。
午夜的猫叫一声还在继续,不过频率比以前低了不少。
“你们在怀疑我吗?”一天晚自一习一结束之后,靳晨终于爆发了。一向冷淡的他很少发脾气,他朝我们怒吼,额上青筋暴流,眼珠血红,与当初的瘦子竟有几分相似,“靠,老子一定要把那只死猫揪出来,你们就给我等着吧!”
我跟芝麻噤声不语,垂首望着地面上的血红圆圈,算是默认。
狭小的斗室里,一温一度几乎降成冰点,靳晨狠狠瞪了我们一眼,愤怒地摔门而去。
而那晚过后,瘦子曾经睡过的靠窗的一床一铺上,又多了一个辗转反侧的身影,每当窗外传来细微的响动,他就会像是敏捷的猎狗般一跃而起。
这种癫狂的忘我状态,竟与前几天的瘦子如出一辙。
9
在这一天一地之间,似乎有无数只绿莹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无论我跑到哪里都无法摆脱它的目光。
我想到了瘦子血红的双眼,想到了靳晨苍白的脸色,突然觉得恐惧至极,撒腿就跑向松树。
靳晨回来了,证明他没有事!也许仔细问问他,事情就都会水落石出!
“靳晨!你怎么样?”我边跑边挥舞着双手大喊,可是他却根本不理我。
“你为什么不说话?”我跑到松树旁边,激动地伸手去抓他,触手却是清冷和飘忽。
只见在寂落的冷风中,只有一件黑色外套挂在松树的枝桠上,哪里有靳晨的影子?
“喵——”、“喵——”身后又传来若有若无的猫叫一声,只是这次还夹杂着几许人类的笑声。
我急忙回头看去。只见芝麻正站在风雪之中,嘴角弯成一个诡异的弧度,一声又一声的猫叫正从他的嘴边逸出。
“是、是你!果然是你!”我看了看手里的黑色衣服,突然明白了,“这件衣服也是你挂在这里的?就是为了把我引出宿舍!”
“当然了!不然的话你死在宿舍里,学校一定会立刻就怀疑我,可是在一操一场上就不同了,尤其是当你的一尸一体还抓着凶手的衣服时!”芝麻一改平时胆小怕事的模样,一陰一森森地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弹簧刀。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得罪你了吗?”他简直与鬼魅无异,在暗夜中看来格外的可怕。
“不为什么,其实我只是想试试人类的心理承受能力有多么脆弱!”芝麻又咧开嘴,得意地发出几声猫叫,“只是一个可怕的故事,一只死去的黑猫,和一个奇怪的图形,就能吓疯好几个学生,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果然都是你搞的鬼!”鬼大爷鬼故事
“对啊,但是我并没有撒谎,那确实不是我报道时画的,而是在一年前,但是那次只成功的吓疯了一个人!那个宿舍的人可没有你们这么笨!”
“你这个变一态!我跟你拼了!”我大吼一声,抡起手里的黑风衣就往他的脸上一抽一去,可是芝麻却灵敏地躲开了,拿出刀子就往我的胸膛上一捅一。
眼看那雪亮的尖刀就要扎进我的胸脯里,我只好闭上眼睛等死。
哪知就在这时,从高大的松树下斜斜窜出一个黑影。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抡起木棍,“砰”的一声就重重地打在了芝麻的头上。
芝麻厚如瓶底的眼镜立刻被打得飞出去,他双眼翻白,似乎不可置信的看了那个人最后一眼,就像是破败的棉絮般瘫倒在了地上。
我死里逃生,只觉双一腿发软,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
“你没事吧?”身后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他伸手将我扶起来,指着躺在雪地里的芝麻,“我猜是有人在装神弄鬼,可是没想到是他!”
在淡淡的月色中,清晰可见,那人穿着一身黑衣服,脸色青白,正是失踪了一周之久的靳晨。
“你、你怎么会回来?你不是吓疯了吗?”这比刚才的事情更令我惊讶。
“哎呦,我只是请了两周的病假而已!”靳晨一陰一森地笑了笑,“正好利用这个机会装疯失踪,否则怎么能把他引出来?我最近就住在民房里,有空在学校附近溜达,正巧今天傍晚看到他鬼鬼祟祟地往树上挂衣服,就知道要出事了,还好赶得及!”
“谢谢你,如果你没有来,我还不知道会怎么样。”这确实是我的肺腑之言。
“算了吧,客气什么?你赶快去跟老师报告吧,我也该回家了!”靳晨扔掉手中的木棍,利落地翻墙而出,朝我挥了挥手,“一周后再见!”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芝麻有严重的神经分裂症,他总是把自己想象成巫师,扮演左右人心的角色,并乐在其中。
之所以要杀我灭口,不过是因为我发现了他的秘密。那只被我们打死的黑猫就是他养的,之前他每晚都偷着给猫喂吃的,所以黑猫才会天天准时出现在我们的窗前。
而他捡走猫一尸一,并且每晚在夜深人静时偷偷学猫叫的声音,营造出一种恐怖的氛围,成功的吓疯了瘦子。
这场恐怖的闹剧,居然都是由一个一精一神病患者独自导演,真是莫大的讽刺。
但是风波平息之后,又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一周后来上课的靳晨居然不认得我,与我们相处的事情也忘得一精一光,而且开朗又健谈,活像是换一个人。
我起初不知所措,后来就和他成了要好的朋友。
校园渐渐恢复了平静,在宁静的夜晚中,再也不曾响起过恐怖的猫叫一声。
不过次年的六月,高考结束之后,在一个一陽一光明媚的下午,我竟偶然在宿舍的柜子里发现了一张一合影。
照片上的几个男生似乎是之前住在这个宿舍的学生,其中一个人表情一陰一沉,气质酷似那个救我一命的靳晨。
后来我问了很多人,才终于得知。
这个男生就是两年前疯了的那个奥数冠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