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听莺啼则喜,闻蛙鸣则厌,见花则思培之,遇草则欲去之,但以形气用事;若以一性一天视之,何者非自鸣其天机,非自畅其生意也。
形气:形是躯体,气是喜怒哀乐的情绪,都表现于外。如《孟子·公孙丑上》:“夫志,气之帅也。”
一性一天:天一性一。
生意:指生的意念。
按一般人的常情来说,每当听到黄莺婉转的叫一声就高兴,听到青蛙呱呱的叫一声就讨厌;看到美丽的花卉就想栽培,看到杂乱的野草就想铲除。这完全是根据自己的喜好一爱一憎来判断事物。假如按照生物的天一性一来说,黄莺悦耳的叫一声也好,青蛙鸣叫一声也好,都是在抒发它们自己的情绪;不论是花朵的开放,杂草的生长,它们何尝不是在舒展蓬勃的生机呢?
孟子在齐国做过一段时期的卿相,后来他决定离开齐国。与孟子同在齐王手下做官的淳于髡问孟子:“重视名誉功名是为了济世救民。您身为齐国的三卿之一,如今上辅君王、下济臣民的名誉功名都没有建立就要离开,难道这是仁人的作为吗?”孟子回答说:“身处卑微,不以自己贤人的身份服侍不肖的君主,有伯夷;五次为桀做官,五次为汤做官,力图推行自己的仁政思想的,有伊尹;不讨厌恶浊的君主,不拒绝微贱的职位的,有柳下惠。这三个人的行为方式不同,但大方向却是一致的,他们都是为了仁。君子只要仁就可以了,何必拘泥于具体如何去做呢?”伊尹、柳下惠都是孟子心中的贤人,但他们一个曾为残暴无道的夏桀做官,一个并不讨厌恶浊的君主,而且,即使如此,也并不损他们贤人的名声。伯夷宁可于首陽山下采薇自食,也不去求取俸禄。这些都是无可指责的。所以,官阶爵位,有时可以弃之如破鞋。去留弃取,只以人身的保全和立命的根本不受妨害为原则。只要这样,便可进退自如,弃取随心,予夺不惧,去留无忧。孟子的话告诉我们:我们的好恶心情、去留取舍,亦如万物一般,都是根据天地自然之理而平等地生长发育、变化发展。
天生万物各有用,人之好恶有取舍。自然界万物的形态与人们的心态往往相互映衬。《庄子·天地》中有段生动的论述:
世界最初是个无,没有“有”,也没有名称,后来出现了“有”,“有”绝对统一,统一而没有形体。物得到这个一而产生,叫作德;没有形体之中开始有了分别,但是这些分别还无界限,叫作命。运动停止,产生了万物,物有各自的纹理结构,叫作形。形体具备了一精一神,各有自己的姿态和行为规则,叫作一性一。一性一加以修养就返回德,德修养到顶点,就和最初相同。和最初相同就是虚廓,虚廓就广大,说话和无心的鸟鸣相同,无心鸟鸣和我的说话相同,这样就和天地合同。合同没有一丝差异,像是愚蠢又像昏迷,这就是玄德,也就是如同返回本真而一切归于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