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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野有死麕》原文及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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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有死麕

佚名〔先秦〕

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

林有朴樕,野有死鹿。白茅纯束,有女如玉。

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

注释

麕(jūn):同“麇(jūn)”,也可用“野有死麇”,獐子。比鹿小,无角。

白茅:草名。属禾本科。在历三四月间开白花。包:古音读bǒu。

怀春:思春,男女情欲萌动。

吉士:男子的美称。

朴樕(sù):小木,灌木。

纯束:捆扎,包裹。

舒:舒缓。

脱脱(tuì):动作文雅舒缓。

感(hàn):通假字,通:撼 ,动摇。

帨(shuì):佩巾,围腰,围裙。

尨(máng):多的狗。

译文

一头死去的獐子在荒野,白茅缕缕将它包。有位少女春心荡,小伙追着来调笑。

林中丛生小树木,荒野有只小死鹿。白茅捆扎献给谁?有位少女颜如玉。

慢慢来啊少慌张!不要动我围裙响!别惹狗儿叫汪汪!

赏析

主题鉴赏之一:情诗说

“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前两句是起兴,即用白茅把死麕包起来,表示珍惜,兴起下文“有女如玉”,表示要好好惜。根据《易》:“老夫得其女妻。老妇得其士夫”;《国语》:“罢士无伍,罢女无家”;以及《列子》:“思士不妻而感,思女不夫而孕”;和《荀子》:“妇人莫不顾得以为夫,处女莫不顾得以为士”,可知古时女子未嫁称女,男子未娶称士,吉为美、善之意,“吉士”为英勇的男子,与下文的“有女如玉”相对。怀春,比喻女子已到了适婚的年龄,渴望结婚。这章的意思是说有一个英勇的男子从野外用白茅把杀死的麕包起来,送给自己喜欢的女子,向她求婚。描述的是乡村普通男女纯朴的情。“野有死麕”说明男子的职业可能是猎人。把猎物包起来送给自己喜欢的人,符合他们的生活。王先谦说:“诗人览物起兴,言虽野外之死麕,欲取而归,亦必用白茅裹之,稍示郑重之意”,便是对此判断很好的佐证。

“林有朴樕,野有死鹿。白茅纯束,有女如玉”,这两句诗是理解全诗的关键。《说文》把“朴樕”理解为一种有心的小木条,可燃烧。“有女如玉”形容女子正处二八年华、洁白无暇。“白茅纯束,有女如玉”意为用白茅把朴樕这种小木和死鹿包起来,送给洁白无瑕的女子,代表家庭生活的开始,即吉士向女子求婚。一些学者认为“有女如玉”是女子的品德高尚的意义,如郑笺:“朴樕之中及野有死鹿,皆可以白茅裹束以为礼,广可用之物。如玉者,取其坚而洁白。”即是将“玉”字作“坚而洁白”解。王先谦说:“言林有朴樕,仅供樵薪之需,野有死鹿,亦非贵重之物,然我取以归,亦须以白茅总聚而束之,防其坠失。今有女如无瑕之玉,顾不思自乎?”,就是说,即使是鹿肉这样不是很贵重的东西也要用白茅包起来,何况是一个想无暇的美玉一样的女子,只是不自吗?

“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说文》:“舒,缓也。感,动人心。帨,佩巾也。”“脱”通“娧”,《说文》:“娧,好也”,联系上文,可知吉士希望能和女子早行夫妇之礼,符合恋中男子的心理特征。女子则比较理,考虑比较周全,希望男子不要着急,从容迟缓些,不要动掀动她的佩巾,不要惊动她家里的狗,把一幅青年男女恋的画面展现得淋漓尽致,反映了西周社会纯朴的人情态。学者对这句诗的理解并没有很大的偏差,都是理解为女子希望男子注意形象,潇洒舒缓,择日到女子家提亲,而不是草率而成。

清代学者姚际恒认为:“此篇是山野之民相与及时为昏姻之诗。”吉士是一位猎人,他用自己的猎物向女子求婚,是乡村适婚男女的自然行为:“女怀,士诱,言及时也;吉士,玉女,言相当也。定情之夕,女属其舒徐而无使帨感、犬吠,亦情欲之感所不讳也欤?”这个看法得到近代学者的响应,《诗经直解》提到了:“《野有死麕》,无疑为男女恋之时,其词若出女歌手。其男为吉士,为猎者,盖属于当时社会上所谓士之一阶层。”《诗经注析》也说:“这是描写一对青年男女恋的诗。男的是一位猎人,他在郊外丛林里遇见了一位柔如玉的少女,就把猎来的小鹿、砍来的木柴用洁白的茅草捆起来作为礼物。终于获得了情。”从全诗来看,这各说法比较合理,符合社会实际。《野有死麕》创作于西周初期,封建制度尚未确立,男女之间并无“礼”之大防,民风淳朴,男女率而为,理解此诗,必须结合此背景。

综上所述,这首诗实际上是一首情诗,青年男女约会,男子着急想成夫妇之礼,女子委婉拒绝之词,并不是“恶无礼”之诗,更不是贤士“拒招隐”之词,体现了西周社会青年男女朴素自然的情。

诗经·野有死麕.jpg

主题鉴赏之二:厌恶无礼说

汉代《诗序》首先提出:“野有死麕,恶无礼也。天下大乱,强暴相陵,遂成风。被文王之化,虽当乱世,犹恶无礼也。”汉代的统治者把诗当作政治伦理教材,为统治者教化人民而服务,因此《诗序》对《诗经》的阐释是一种政治教化与功利目的的视域。清王先谦《诗三家义集疏》中说道:“韩说曰:‘平王东迁,诸侯侮法男女失官昏之礼,《野麕》之刺兴焉’”。隐晦的指出这首诗是讽刺东周诸侯国的乱失礼。而东汉郑玄《诗传笺》对“无礼”作了更明确的解说:“无礼者,为不由媒妁,雁币不至,劫胁以成昏。谓纣之世。”意思是这首诗描述的是召南之地一位女子对一位男子无礼粗鲁行为的抵抗,从而体现出召南之地受到了文王的教化。故汉代统治者单纯的以政教作用的视域来解读文本,未免有些牵强附会。

而在宋朝的疑古之风下,欧修《诗本义》随之产生。他说:“纣时男奔以成风俗,惟周人被文王之化者能知廉耻,而恶其无礼,故见其男女之相诱而乱者,恶之曰:‘彼野有死麕之肉,汝尚可以食之,故惜而包以白茅之洁,不使为物所污,奈何彼女怀春,吉士遂诱而污以非礼?吉士犹然,强暴之男可知矣。其次言朴樕之木犹可用以为薪,死鹿犹束以白茅而不污,二物微贱者犹然,况有女而如玉乎?岂不可惜而以非礼污之?其卒章遂道其奔之状曰:汝无疾走,无动我佩,无惊我狗吠。彼奔未必能动我佩,盖恶而远却之之辞。’”他反对以礼解诗,大胆怀疑,指出该诗描写了男女间邪的行为,有违大道。后来朱熹以及他的弟子王柏和一些之后的学者也持有这种观点。

主题鉴赏之三:“拒招隐”说

清代的方玉润论诗颇具批判神,他首先对历史上诸说,如“恶无礼”说、“诗”说等逐一辨驳,然后提出了自己的新见:愚意此必高人逸士抱璞怀贞,不肯出而用世,故托言以谢当世求才之贤也。意若曰,惟野有死麕,故白茅得以包之。惟有女怀春,故吉士得而诱之。今也“林有朴樕,野有死鹿”矣,然“白茅”则“纯束”也,而谁其包之?“有女如玉”,质本无暇也,而谁能玷之?尔吉士纵欲诱我,我其能禁尔以无诱我哉?亦惟望尔入山招隐时,姑徐徐以云来,勿劳我衣冠,勿引我吠尨,不至使山中猿鹤共相惊讶也云尔。吾亦将去此而他适矣。此诗意极深而词又甚婉,故使读者猝难领会。未敢自信能窥诗旨,要之,循章会意,其大要亦不甚相远也。方氏将此诗阐释为一位高人逸士拒绝出山为官,并婉言谢绝当世求贤的人。方玉润“受到姚际恒《诗经通论》的影响,在自序中说:‘循文按义’,‘推原诗人始意’,‘不顾《序》,不顾《传》,亦不顾《论》,惟其是者从而非者止’。书名为《诗经原始》,就是不满于流行的附会曲解,从诗的本义探究诗的原始意义。”因此方玉润的读解显示出了独特的视域,为研读诗经提供了一个新的突破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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