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天①·桂花
李清照 〔宋代〕
暗淡轻黄体十性十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梅定妒，菊应羞，画阑开处冠中秋②。十騷十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③。
作者简介
李清照（1084年3月13日—1155年5月12日）号易安居士，汉族，山东省济南章丘人。宋代（南北宋之十十交十十）词人，婉约词派代表，有“千古第一才女”之称。所作词，前期多写其悠闲生活，后期多悲叹身世，情调感伤。形式上善用白描手法，自辟途径，语言清丽。论词强调协律，崇尚典雅，提出词“别是一家”之说，反对以作诗文之法作词。能诗，留存不多，部分篇章感时咏史，情辞慷慨，与其词风不同。有《易安居士文集》《易安词》，已散佚。后人有《漱玉词》辑本。今有《李清照集校注》。
注释
①鹧鸪天：词牌名。
②“画阑”句：化用李贺《金铜仙人辞汉歌》的“画栏桂树悬秋香”之句意，谓桂花为中秋时节首屈一指的花木。
③“十騷十人”二句：取意于陈与义《清平乐·木犀》的“楚人未识孤妍，《离十騷十》遗恨千年”之句意。“十騷十人”“楚人”均指屈原。可煞：疑问词，犹可是。情思：情意。何事：为何。此二句意谓《离十騷十》多载花木名称而未及桂花。
译文
此花浅黄而清幽，形貌十温十顺又娇羞，十性十情萧疏远离尘世，它的浓香却久久存留。无须用浅绿或大红的色相去招摇炫弄，它本来就是花中的第一流。
梅花肯定妒忌它，而它又足以令迟开的菊花感到害羞，在装有华丽护栏的花园里，它在中秋的应时花木中无双无俦。大诗人屈原啊，可真叫无情无义，在写到诸多花木的《离十騷十》里，为何岩桂不被收？
赏析
咏物诗词一般以咏物抒情为主，绝少议论。李清照的这首咏桂词一反传统，以议论入词，又托物抒怀。咏物既不乏形象，议论也能充满诗意，堪称别开生面。“暗淡轻黄体十性十柔，情疏迹远只香留。”短短十四字却形神兼备，写出了桂花的独特风韵。
上句重在赋“色”，兼及体十性十；下句重在咏怀，突出“香”字。据有关记载，桂树花白者名银桂，黄者名金桂，红者为丹桂。它常生于高山之上，冬夏常青，以同类为林，间无杂树。又秋天开花者为多，其花香味浓郁。色黄而冠之以“轻”，再加上“暗淡”二字，说明她不以明亮炫目的光泽和秾艳娇十媚的颜色取十悦于人。虽色淡光暗，却秉十性十十温十雅柔和，像一位恬静的淑女，自有其独特的动人风韵，令人十爱十慕不已。她又情怀疏淡，远迹深山，惟将浓郁的芳十香常飘人间，犹如一位隐居的君子，以其高尚的德行情十操十，赢得了世人的敬佩。
“暗淡轻黄体十性十柔，情疏迹远只香留”形神兼备地写出了桂花的独特风韵。她的颜色并不艳丽，“暗淡轻黄”，与很多名花相比，外表逊色得多。她的社会声望也很一般，“情疏迹远”，并没有得到什么荣耀和十宠十幸，更不会有人给她热捧恭维。但是她的体十性十十温十柔，香留天地之间。
“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从这两句起直至歇拍，都是以议论的方式行文。这两句是议论的第一层。花当然是以红为美的。至于碧牡丹、绿萼梅之类，那就更为名贵了。这些都是桂花不具备的。但是作者认为，内在美比外在美更为重要。“何须”二字，把各种名花一笔荡开，突出了色淡香浓、迹远品高的桂花，断定她是“花中第一流”。
“梅定妒，菊应羞，画阑开处冠中秋。”这是议论的第二层。梅花既有妍丽的外美，更有迎霜雪而开的高洁的内美。菊花更是世人所共同认可的“君子之花”，兼具内外之美。但是这两种名花，在桂花的面前都自叹不如，都产生了妒忌和羞愧的心理。经过这样的比较抑扬，桂花的定位就很清楚了。所以作者论定：桂花是众多秋季名花之冠。
“十騷十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这是议论的第三层。“十騷十人”，指屈原。屈原在《离十騷十》中，用褒扬之笔，列举了各种各样的香草名花，以比况君子修身美德，可是偏偏没有提到桂花。所以作者抱怨他“可煞无情思”。屈原的人品和才德，是人们所共同景仰的，这也包括作者李清照在内。因此对这位先贤的抱怨，更突出了作者对桂花的珍重。
李清照的这首咏物词咏物而不滞于物，或以群花作比，或以梅菊陪衬，或评骘古人，从多层次的议论中，形象地展现了她那超尘脱俗的美学观点和对桂花由衷的赞美和崇敬。桂花貌不出众、色不诱人，但却“暗淡轻黄”“情疏迹远”而又馥香自芳，这正是词人品格的写照。这首词显示了词人卓尔不群的审美品味，值得用心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