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苦旱蹄敲块, 今年水多深没鼻。 尔牛觳觫耕得田, 水旱无情力皆废。画中见此东皋春,牧儿超摇犊子驯。手持鸲鹆坐牛背,风柳烟芜愁杀人。儿长犊壮须尽力,岂惜辛勤供稼穑。纵然喘死死即休,不愿征求到筋骨。
【赏析】
乍观诗题,似为题画之作。细读全诗,才知别有用心。元代文人画,乃至古代文人画,大都是个人性灵情趣的发抒,谓之“墨戏”。很少有揭露现实之作。张翥所看到的《牧牛图》正是最通常的立意构思: 一个春天的山坡上,逍遥的牧童骑在牛背上,手里还停着一个八哥鸟,如与人相语。画上的空白处则补一树柳枝,婀娜动人。
这样一类水墨小品画,往往使观摩者油然而生羡慕闲逸的情绪。在诗人,就会有“田父草际归,牧童雨中牧” (王维)、“童子柳阴眠正着,一牛吃过午阴西” (杨万里) 一类田园诗句,令人羡之不及,哪会想到悯农呢! 而张翥这位 “忧患在元元”的诗人,看画时竟不能持审美的态度,因此感到这画与现实差之天远,而格格不入。他越想越远,离 “画”万里:“去年苦旱蹄敲块,今年水多深没鼻。”去年大旱,土块坚硬,牛蹄踏地有声; 今年大涝,田水之深,淹过牛鼻。旱地难耕,涝田难犁,即使耕牛战战兢兢地耕了犁了,仍然见不到收成: “水旱无情力皆废。”变牛本来就是前世造下的孽,难道变了牛还要遭这样的罪! 诗人为耕牛愤愤不平,对画家表示深深不满: “画中见此东皋春,牧儿超摇犊子驯。手持鸲鹆坐牛背,风柳烟芜愁杀人。”“愁杀人”三字表明一种抵触的心理,也许他想: 要真像这样倒也好了。
诗人似乎又在想: 也许画中的牧童和牛犊尚小,才有这样逍遥吧。于是情不自禁地对他们寄语: “儿长犊壮须尽力,岂惜辛勤供稼穑。”牧童大了,牛壮了,也免不了力耕,也免不了要遇到灾祸。诗最后两句又翻出 “征求” (搜刮) 可怕一义,说累死也罢,敲骨吸髓的征求才叫人受不了呢。这就使诗意从反映自然灾害为祸之烈,上升到反映阶级剥削压迫之苦,增加了诗篇批判现实的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