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山千里来江上,秋色三分入洞庭。初夜星辰粘渚白,落帆天地扑船青。客心无寄吟山鬼,舟路多闲检水经。明日移桡向何处,岳阳城郭树冥冥。
【赏析】
本诗叙描舟泊岳阳城外的所见所感。
“楚山千里来江上,秋色三分入洞庭。”乃舟始泊时的第一眼印象。“楚山千里来江上”,洞庭湖与长江连,这里的 “江” 即是“湖” ( “江上”与“洞庭”互文),洞庭湖边、长江两岸多山,此乃古楚地——楚山沿长江从千里外一直绵延至此,用一“来”字拟活楚山,读来便不平板。“秋色三分入洞庭”,状洞庭湖初秋若无一个“入”字,便敌不住上句了。如此,对仗工稳的首联,描写出景观的动感。
“初夜星辰粘渚白,落帆天地扑船青。”乃泊舟入夜时所见。时当初夜,大地始暗不暗,星辰也不像半夜那般明灿,星月之微光落映在白茫茫的沙洲上,只迷蒙一气——似沙之白色与星月之光“粘”在了一起,这色感与光感的统一,正如杜牧所描 “夜笼寒水月笼沙” 的迷蒙景象。而此中 “粘”字,真是百炼而得,传神之至。待船帆一落,便陡增了旅人的入夜感——先前的暮色走了,船上显得黑多了 ( “扑船青” 的 “青”,为 “青出于蓝” 的 “青”之义; 这里用 “青”不用 “黑”,是为协韵需要)。白帆速落——这种猛然感下,诗人锻出个“扑船青” 的 “扑”字,可谓体物入微,句倍精神。
“客心无寄吟山鬼,舟路多闲检水经。”旅程几天,又逢天黑,客心无寄——本一路 “多闲”,此际无所事事中,便吟诵起《山鬼》,翻阅起《水经注》来。为什么吟的是《山鬼》,阅的是《水经注》,而不是别的?洞庭湖一带本楚人屈原行吟之地,洞庭湖中召山上有湘妃墓,洞庭湖边有湘夫人祠,作者来此——地逢洞庭,时当入夜,吟诵起富有当地神话色彩的屈原诗歌《山鬼》,便顺乎情理。当年杜甫在过湘夫人祠时,便吟诗曰: “山鬼迷春竹,湘娥倚暮花。”(《祠南夕望》)诗人乘舟“一路千里”而来,或许沿途之地多有引起他兴趣者——而对这一段水路多有记述的地理志《水经注》,乘此闲暇翻阅浏览,正是情理之中了。
“明日移桡向何处,岳阳城郭树冥冥。”吟诗阅书都是填补空隙时间之为;今夜泊舟,自然会想到明天的去处——城郭树冥冥的岳阳城了。想到那有“天下第一名楼”岳阳楼的岳阳城,或许诗人的心情微微有动呢……
此七律旅游诗,乃观山水赏景物之作。“遇景入韵,不拘奇抉异” (皮日休《孟亭记》),而“自出手眼”,用字妥帖,收到“眼处心生句自神”之效。晚清诗人黄遵宪称誉作者宋湘为“卓然名家”,不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