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题窦员外崇德里新居
刘禹锡
长爱街西风景闲,到君居处便开颜。
清光门外一渠水,秋色墙头数点山。
疏种碧松通月朗,多栽红药待春还。
莫言堆案无余地,认得诗人在此间。
【解析】
“自然清澈”这个词,稍加玩味就会发现:“自然”偏重于对诗歌整体风格的把握,具有全局的影响。而“清澈”虽也是整个诗篇在读者印象留下的影响,但却更偏于对语意、语词效果的考察。打个比方,一座树林,远远看去给人一种模糊的美感,这便是“自然”,而走近观察的效果,可以使人见到树枝,树叶的细部,这就仿佛是“清澈”。
中国诗歌之中,集“自然”之大成者,当推陶渊明的诗。但陶渊明的自然与眼前所论刘禹锡此诗的自然又是有区别的。陶诗是五言古诗,不讲究对仗和苛求平声入韵,而刘诗为七言律,不得不对,不能不平声入韵。所以陶诗的自然是一种文气上少受约束的自然,是自然的“自然”;而刘诗的自然,首先要符合律诗的格律,也就是说先要不自然,然后再去求自然,是不自然的 “自然”。故此说这两者之间的 “自然”是有差别的。
而且五、七言表达上也有差异。五言诗比较质朴、原始,不能也不需用过多的形容词来修饰;而七言诗,因为容量增大,修饰性的词语也就多了起来,更趋于一种鲜明富丽浓墨重彩。前人曾说过几乎所有的七言都可省作五言,也是出于此点考虑,这就造成了陶诗和刘诗一样“自然”,却是两种风味。那么,这两种“自然”是否有高下之分呢?私以为没有。好比唐诗与宋词,元曲与明清小说,它们之间不存在可比性,所以要单以一个高一个低来判定,那是不科学的,也是不现实的。
刘禹锡诗的“自然”一方面是不加锤炼,未刻意求工,纯粹是脱口而出语;一方面也跟其诗风有关。刘诗如《竹枝词九首》中:“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唱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山桃红花满上头,蜀江春水拍山流,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侬愁。”从中可以看出刘诗一贯风格,口语运用得极多,而且极熟,这在唐代诗人中是不多见的,他的运用口语,又能翻新出奇,通俗而不庸俗,不烂俗,还能营造一些意境。这就说明诗人语言造诣确实不一般。
再说“清澈”。“清澈”风格的形成,在于作者注意对诗作细部的把握。例诗中的“一渠水”、“数点山”充满一种透明感和疏朗韵致。空气也仿佛在透明的质感中流动,远远数点青山,隐隐约约,一个小水潭,清光洌洌,这种环境,通体荡漾着飘逸味。“疏种碧松通月朗,多栽红药待春还”一联,“碧”和“红”相对,色调清新而鲜明醒目。而且此联语势极畅,充满俊逸笔调,仿佛随手挥洒,漫不经心写来,却自有一股不比寻常的快爽况味。
作此诗时,刘禹锡参与进行的王叔文变法革新运动正顺利展开,诗人春风得意,诗笔因此也就流丽快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