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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邯郸才人嫁为厮养卒妇》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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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郸才人嫁为厮养卒妇

李白

妾本丛台女,扬蛾入丹阙。

自倚颜如花,宁知有凋歇?

一辞玉阶下,去若朝云没。

每忆邯郸城,深宫梦秋月。

君王不可见,惆怅至明发。

【解析】

“虚里摹神”,就是诗人对自己所要表现的物态、情感不作正面传达,而是通过对与此相对甚至相反的内容的直陈明述,从侧面反衬诗人真正要表达的创作意图。“虚”是诗歌语言上明白体现出的信息。而隐藏于“虚”后的作者的真正意图及作品由此流露出的韵外之致,才是“神”的真正内涵。下面我们看李白这首诗。

此诗是否李白以沦妾自比,姑且不谈。在此我们就诗论诗。诗中“厮养卒”泛指仆役下人。昔日贵为赵王宫中的“才人”,一朝下嫁为地位卑贱的“厮养卒”的妻子,心中愁苦悲伤之情、哀怨烦闷之意自是沉重之极。但李白于诗中未丝毫言及于此,而是超越时空,以主人公自述口吻,追述往日宫中“乐处”生活,如此作法,似有“诗不切题”之嫌。然细细品来,此诗正妙在不言之中,诗歌中每句诗诗意无不以现实生活为对比。试看:首句“妾本丛台女,扬蛾入丹阙。”“丛台”乃赵王故台。“本”字道出现今为下人妇的处境,含而不露。“自倚颜如花,宁知有凋歇”句,暗示现今已是人老色衰,故被宫中遗弃,“宁知”句道出对当时得意忘形之态的悔恨。“一辞玉阶下,去若朝云没。”意即往昔的欢乐时光已如同朝云消逝一般一去不复返,惟有安于现状了。后四句中“每忆”、“梦”、“惆怅”等字眼点出对过去宫中生活的时常追忆,流露出对时光难再的感叹。心理学上强调现实满足程度常与回忆的深浅成反比。女主人公对昔日周旋于君王的荣耀生活的流连回想,就是对时下荆钗布裙、委身于仆役的境况的否定。读者读到此诗,很自然地在心中把已知的才人旧时的乐处与未知的才人现时的苦处作比照,以自己想象去补充、丰富作品的空白。虽然诗人未明表才人下嫁之苦,但在诗中处处设伏笔。从已知中求未知,作品也显得含蓄深广,嚼之而味不尽。

虚里摹神这种表现手法,最能体现诗歌创作的形象思维特征,对创作者及欣赏者都提出较高的审美要求。诗人创作此类诗歌,一般不能开门见山,直抒胸臆,“情动于中”不能够直捷地“形于言”。想象成为他审美心理中先入为主的要求,他必须有意地将“神”化为“虚”。但这种转化不是随意的,“神”与“虚”间是紧密联系的,它们中间必须有关节点,即“虚”中要有足以窥视“神”的窗口。诗人表现于语言文字上的诗歌内容必须具有这样一种美感力量:它能诱发欣赏者审美想象、审美情感、审美理解等多种心理功能。“虚”对“神”的引导应是顺应作品的内在逻辑前进,这样,欣赏者才能感受到作品的真正题旨及艺术魅力。但“虚”与“神”之间常有极大的时空阻隔,并且常呈现出相对甚至相反的趋势,所以“虚”对“神”的过渡升华,必须有所凭借,这种凭借便是情感。诗中表现出的情感,激发读者兴味,使读者进入想象境地。由于想象活动广阔性及丰富性,能打破时空局限,能补充、丰富甚至改造在“虚”中表现出的意象和境界,使人们能循诗歌中特定情感逻辑及生活逻辑,将感知与理解相结合,达到对作品从内容到形式的整体把握。所以,诗中能否具有能诱导人们从虚走向“神”的情感倾向,是完成这一转变、实现作品全部价值的关键。这就对“虚”——作品正面表现出的语言信息提出一定的要求,诗人通过对形象的有机塑造,对语言的精心锤炼,对情感的恰当物化,造成作品有强大的情感倾向及内容上的“空白”,从而使诗作对于接受者而言有相当的开放性、不确定性。读者能利用自己欣赏能力来“破译”这些语言,领悟作者的匠心。这种创作方法广泛运用于中国古代诗词创作中。南北朝民歌《上邪》抒发主人公对爱情的坚贞不移之志。但主人公却敢于宣称“敢与君绝!”,乍一看,此等信念实有违于其山盟海誓,然联系到其所提出的一个个先决条件,不由使人叹服。既然那些假设不可能发生,那“我的爱情”也是永恒不渝,而“敢与君绝”也是不可能出现的情况。此等恋人誓语,并非冲动之下信口开河,而是反其道而行之,于虚里见神,真诚程度较之常语要增加十倍。再如元稹《行宫》诗、李煜词《望江南》(“多少恨”)等,都是虚里摹神手法的代表作。这些作品表层诗意下又蕴有深层诗意,恰如弓开满月,随时待发。其委婉深长的味外之旨自然浑成、绵延不绝。

虚里摹神的创作手法,体现为诗歌创作、欣赏过程中想象、情感、语言相互作用的特征;也体现出艺术乃有限与无限、现象与本质的统一。所以说此种手法较普遍地应用于诗歌乃至于其他文学体裁创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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