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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庭筠《商山早行》鉴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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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庭筠

商山早行

温庭筠

晨起动征铎,客行悲故乡。

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

槲叶落山路,枳花明驿墙。

因思杜陵梦,凫雁满回塘。

【解析】

晚唐诗人温庭筠有一年春天去南方经过陕西商县东南的商山,写下了《商山早行》这首诗。宋初,梅尧臣和欧阳修研讨诗道时,曾讲:“若温庭筠 ‘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贾岛 ‘怪禽啼旷野,落日恐行人’,则道路辛苦,羁愁旅思,岂不见于言外乎?”(欧阳修《六一诗话》)可见出梅、欧二人对温庭筠《商山早行》一诗的充分肯定。此诗确实达到了“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的艺术境地。

诗是从晨起动笔的。在一个春寒料峭、霜色浓重的凌晨,旅店里外便已响起了车马铃铎声。诗人自己也在这铃声中踏上了征途,商山早行就这样开始了。客行在外,自然会产生对故乡的强烈思念,进而升发为凄凉的悲感。

早行而心绪不佳,景色却又那般扰人:“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回首昨晚宿过的地方,只听一两声鸡鸣传来。“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这是旅行者的常识。“鸡声”自然将人的视线引到了天空上,只见一轮孤月还凄清地挂在茅店上空,静静地伴着远行之人,尽管鸡啼天明,仍不愿降落下去。看脚下山路,牵着行人的影子迤逦远去,铺满浓霜的板桥上,已有了行人斑驳的足印,“莫道君行走,更有早行人”,足见或为名利,或为生计奔波之人,比比皆然。这两句诗是温庭筠诗中最有名的句子,也是历代诗评家所津津乐道的。清人沈德潜曾在《唐诗别裁》中评这两句诗说: “早行名句,尽此一联。”可见它的名气。

“鸡声”一联能为历代学者赞不绝口,足见它在艺术构思上的特点。明代李东阳曾在其《怀麓堂诗话》中分析这一联诗说:“ ‘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人但知其能道羁愁野况于言意之表,不知二句中不用一二闲字,止提掇出紧关物色字样,而音韵铿锵,意象具足,始为难得。若强排硬叠,不论其字面之清浊,音韵之谐舛,而云我能写景用事,岂可哉!”李东阳首先说这两句诗“不用一二闲字”,即指用的全是名词,名词以外的词,特别是动词一概不用,这在诗中是比较有特色的。尤其是用一连串的名词,不用一个动词和形容词造境,且能造出“意象具足”之境,那就更难了。李东阳其次说温诗佳句“提掇出紧关物色字样”,这是指两句诗选择与组合了最能代表典型景物的名词。这两句诗省去了关联词语,而以意象之直接迭合表现意境,两句诗、十个字表现了六种景物:“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如再加细分,又可化为十个最小的构成单位,那就是代表十种景物的十个名词: “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这一切,确是春晓出门赶路人深切注意的。它集中地描述了那一个特定时间里的景象,虽没有一个谓语,但这种名词的排列却突出地显示出了作者的用意。当然,这十个名词并不是无关联的硬性排列,它们相互之间是有机联系的,“鸡声”、“茅店”、“人迹”、“板桥”都结合成了定语加中心词的偏正词组,只是作定语的都是名词,直观效果便仍有名词的具体感。像“鸡声”的“鸡”,就能唤起引颈长鸣的视觉形象;“板桥”的“板”也能给人一种简陋、古朴的乡间小桥的回味。第三联用商山的景物点明地域和季节。“槲叶落山路”承上句写过桥上山,这是前瞻,只见槲树满山遍野,落叶飘然。下句的“枳花明驿墙”写回首驿站所见景色,因天色尚昏暗,驿墙也灰暗难辨,忽然一些枳花开在边上,好像灰暗的驿墙一下被照亮了,白色的枳花显得特别分明。这句写代表客地风光的商山枳花,不用其他字而用“明”字,使诗别具韵味,极为活脱,意同韩愈的“白花倒烛天夜明”(《李花赠张十一》)和郑谷的“月黑见梨花”(《旅寓洛南村舍》),表现了枳花开得繁盛,色彩鲜亮醒目。

槲叶落枳花白的异乡情调,油然地勾起诗人心头的思乡之情,昨夜梦中的情景又浮现出来:“因思杜陵梦,凫雁满回塘。”“杜陵”在长安东南郊,是汉宣帝的葬所。为了自己的出路,唐时许多知识分子都到京都长安活动,住在杜陵附近。一曲杜陵梦,补出了夜间在“茅店”里思家的心情。春梦使他想起了他视作故乡的杜陵,此时该是回塘水暖,凫雁自得的时候了。凫雁是候鸟,秋天南去,春天北归,可自己呢?此时却离家日远,正在茅店里歇脚,在飘满槲叶的山路上奔波呢!这一对比,正好收足“客行悲故乡”的感情,景中含情,“情在言外”,深情满纸,但却丝毫不露痕迹。两句诗从眼前景推向梦中事,以梦中景结出眼前情,悠悠余味中,“早行”之景和 “早行”之情都得到了完美与丰实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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